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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铁舆天书》 皇极生象术传奇再现

楼主:陟云子  时间:2021-03-28 10:07:21
(正文)

我把它递给翟小佳:“刷银粉的肯定和笔记有关,你说他会躲在哪里?”翟小佳低头看了看雪地上杂乱的脚印,脸上很有些为难:“这里天天有人走,谁都有可能扔东西。”我说:“那就用笨办法吧,挨家挨户找,我记得银粉有一种特殊的气味,我要是闻到肯定能分辨出来。”翟小佳对此深表怀疑:“房子离大门一般都有七八米远,再加上关着门,你能闻得出来?”我心中实无把握,但逞强的个性不容我服软:“我有八成把握,你跟不跟我去吧?”翟小佳叹了口气:“这事本就和我有关,我哪能置身事外?”

见她答应我大喜过望,两个人以脚下位置为圆心,开始了仔细的搜寻。找了一通之后,没再发现和银粉相关的线索,我觉得似乎哪家都像,有似乎哪家都不像,渐渐有几分泄气。翟小佳在旁边不停吸溜着鼻子,但瞧她愁眉苦脸的样子就知道她什么也没闻出来。这会儿我们离翟家差不多已走出两个电线杆子的距离,我瞧着天色已暗,空中又飘起了零星的小雪,就对翟小佳说:“要不你先回去吧,我自己也能行。”翟小佳还真有几分韧劲:“多一个人多个帮手,我再不济好歹也能起点作用。”我大受感动,正要夸她两句忽然见她停下脚步,眉头微微蹙起,紧张地盯着路旁一幢简易土坯房。这土坯房是用灰条子和黄泥做墙,顶盖上苫了一些稻草,窗玻璃十分窄小,属于我爷爷那辈人年轻时的住宅。近些年大家腰包里多少有一些积蓄,几乎没有人住这样的房子了。我认出这土坯房是纤维板厂老宗的旧宅,老宗多年前就带着家眷回了关里,把这套房子留给他一个叫郑老猫的远方亲戚照看。这个郑老猫性情古怪,三年前我还在上学前大班,无意间跑到这里玩,被他毫不留情地呵斥了一顿。我那时太小,只记得此人努起眼珠呲着黄板牙发火的样子,从此之后我就不敢来这里玩了。随着年龄渐长,我对郑老猫的畏惧慢慢消退,但当我认出这是他家时心底仍有几分异样。
楼主:陟云子  时间:2021-03-28 10:07:21
(正文)

翟小佳说:“这屋子上有几分煞气,我想进去看看。”我犹豫了一下:“屋里万一有人怎么办?”翟小佳瞄了一眼窗玻璃:“窗里面没上霜,应该好多天都没人了。”我一想也对,若是屋内有人居住温度必定比外面高上许多,水蒸气遇冷就会在窗上凝结,目前看来这里面的确不像有人居住的样子。

我摘下棉手套轻而易举地跳到院子中,回身看到翟小佳攀住木栅栏,穿着粉红棉靴的脚小心翼翼踩在木栅栏的横梁上。那横梁是未去皮的整根云松,棉靴落下的时候它不堪重负地嘎吱响了一声,让翟小佳半天没敢再动。我小声地催促道:“快点,叫人发现就麻烦了。”翟小佳紧抿嘴唇,在我的帮助下翻过栅栏进了院子。我伏低身体小跑着来到土坯房门口,侧耳附在门上,屋子内静悄悄的,什么声音也没有。没成想我稍微用了些力气那扇门居然晃晃荡荡地向里打开了,我脚下不稳差点栽了进去,幸好翟小佳在后面一把搀住我。我抬头一看才发觉这木门年久失修,折页上的螺丝钉都快掉光了,本来向外打开的门变成了里外均能打开。我定了定神,从翟小佳手中接过手电筒,当先迈进了土坯房。手电筒的光束只在眼前照出了脸盆大小的一块地方,还没等我将屋内看个仔细,猛然间屋子一角喵呜一声,在黑暗之中格外瘆人。我吃了一惊,急急调转手电筒,眼前的情景不禁让我头皮发炸:在老式五斗柜旁居然密密匝匝地挤了十多只猫,这些猫毛色不一,但无一例外都脏兮兮的,幽绿的眼珠恶狠狠地盯住我们两个。这些猫中个头最大的是一只毛色黄白相杂,耳下有块疤癞的老猫,刚才那声示警就是它发出来的。

翟小佳轻轻扯了我一下:“它们好像不太欢迎我们,咱们别停留太久。”说着又冲群猫拱手道歉:“猫猫们,打扰到你们真不好意思,我们不是坏人,是来找一样东西的,东西找到我们立刻就走。”老猫嗷呜一声,颔下肥厚的赘肉咕噜了一下,似乎听懂了翟小佳的话。群猫见首领没有动作,也渐次安静下来,不过仍然局促地挤在一起。我拿着手电筒里里外外照了一遍,这土坯房是典型的三间结构,从正门进来是一条狭窄的通道,两边各有一间屋子,藏有猫的那间屋子位于东面。通道尽头有两个连在一起的灶台,可以分别炊煮东西。每个锅盖上都扣了一个遍是油渍的木头锅盖,肯定已经使用了多年。靠近灶台有一个烧煤的锅炉,炉坑里有一些灰白的煤渣,常年烧煤的我一看就知道郑老猫家用的煤还不错,至少也是有烟煤中的上品。锅炉通过管道连接到西侧的屋子,这说明西面的屋子既可以用锅炉供暖又可以用火炕供暖,住起来应该比东面的屋子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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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低头钻进西面的屋子,一股陈年霉味扑面而来,我举起手电筒在屋内照了照,这屋子堆了许多无用的杂物,一辆没有轱辘的自行车架子斜靠在墙上,旁边是落满了灰尘的蝴蝶牌缝纫机,几个健力宝易拉罐散落在地面,火炕上还摆着即将过期的乙亥年年历。不过有一种东西倒是挺新,那就是靠近火墙的一溜儿暖气片,不知郑老猫出于什么目的把它们刷得银光闪闪,甚至有些晃人眼目。翟小佳伸手轻拭暖气片,冲我点点头:“已经干了。”我说道:“笔记肯定是郑老猫拿到了,咱们得想想他能放在哪里。”

翟小佳和我分头在屋子中寻找,我们小心地移开自行车架子,在杂物堆内搜寻。这间小屋又湿又冷,我们不时停下来搓手跺脚,才让手指不致冻僵。我翻了片刻一无所获,直起身子的时候忽然感觉脖子后面一痒,似乎是被什么东西碰到了。我以为翟小佳和我开玩笑,顺嘴说了句:“哎,别闹,这地方本来就瘆人,你是想吓死我啊。”没想到翟小佳的声音从屋子另外一角传来:“何方岐,我一直在这边干活,压根没和你闹啊。”我不由一怔,回头向上面一瞅把我吓了个半死。郑老猫在屋里扯了一根八号线,线中心悬着一只毛茸茸的黄鼠狼。这黄鼠狼嘴微微向外张着,早已冻得和石头一样,刚才扫到我后脖颈就是它粗大的尾巴。之前我们只顾在地上找东西,谁也没往上瞅,哪里会想到屋里挂着这玩意儿。

二十、郑老猫

黄鼠狼在民间又被称为黄皮子,也有人叫它黄大仙,据传这是一种可以通灵的动物,关于它的传说不计其数。此刻我和翟小佳望着黄鼠狼面面相觑,翟小佳声音都变了调:“这是做什么的?”我摇摇头:“不清楚,咱也别管那么多了,找笔记要紧。”翟小佳拿着手电筒,我们两个闷头又是一通狂找,还是没什么发现。我索性钻到屋子一角的杂物堆中,当我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忽然看到黄鼠狼就挂在我脑袋上方,离我不过二十来公分。刚才我明明记得黄鼠狼是挂在屋子正中的,翟小佳肯定不会去碰这东西,它怎么和生了脚一样来到我头顶呢?更为可怖的是,我印象中黄鼠狼的眼睛是闭上的,这会儿却莫名其妙地睁开了,无神的黑眼珠丝丝地叮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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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它看得浑身不自在,轻声叫道:“翟小佳,你来看看,这黄皮子成精啦!”不料翟小佳却没回答我,我扭头一看,手电筒昏黄的光亮一如刚才,但却不是拿在翟小佳手里,而是被架在了新粉刷的暖气片上,至于翟小佳完全不见影子。这个小屋总共就转个身大小,根本不可能藏人,翟小佳能到哪里去呢?我熟悉翟小佳的性格,她从小就是老师眼中的乖孩子,做事一向很有分寸,绝对不会不辞而别,我暗叫糟糕,她肯定是遇到麻烦了。相比于笔记本,我更不愿意看到翟小佳出事,当时我就急了,抓起手电筒就往外跑。我一把推开土坯房的木门,外面的冷风瞬间灌进了屋里,令我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颤,我手上一松门板又啪地一下关上了。

被风一吹我头脑稍稍冷静了一些,之前我找东西虽然很专注,但屋里一直很安静,若是有开门的声音我不会听不见,翟小佳大概率还在这屋里。一念及此我立刻转回东面的屋子,一眼就看到翟小佳一动不动地躺在火炕上,身上还盖了一床红底蓝花的棉被,那十来只猫都蹿到她身边,把她团团围在当中。这场景看起来说不出的诡异,但我不管许多,大喝一声就冲了上去。群猫看到我上来纷纷蹿高伏低,有几只躲进了炕柜背后,还有几只缩回屋子角落。那只长疤癞的老猫蹿到炕柜顶上,眼神凶戾地瞪着我,不时发出威胁性的低吼,似乎想把我吓走。我怎么可能会惧怕这样一个畜牲,对它完全置之不理,伸手就想把翟小佳拽起来。不料翟小佳对我的呼唤充耳不闻,她两腮潮红呼吸急促,眼珠还在不停转动,似乎是在做梦。我狠狠心用力掐住翟小佳的人中,翟小佳呢喃一声却并没有苏醒。大爷爷曾经告诉我,人中水沟穴可解百恶,翟小佳昏睡不醒只能说明迷倒她的东西有些门道。我要是半年前遇上这种事定然仓皇无措,但最近和大爷爷勤修苦练进步不小,虽然有些紧张但还是着手为翟小佳医治。

我手头没有银针,郑老猫家也找不到可以替代银针的牙签,就用指甲压住翟小佳左手的十宣穴,右手攥空拳拢在嘴边,凝定心神朝翟小佳耳朵里吹气。这一招在《三易洞玑》中有个名目,叫“金仙醒脑”,第一下活百髓,鸣天鼓,第二下诸恶离身,第三下困意俱消。只消吹上三下,病人必定苏醒,但若是癫狂癔症发病后的沉睡则不在此列。我心情十分急切,第一下用力太过,气流没有送入翟小佳耳鼓中,反倒把炕头积存的灰尘都吹了起来,弄了我一头一脸。好在随后我有了经验,顺顺当当地把三下吹完。稍停就见翟小佳眼珠快速转动,嘤咛一声睁开眼睛,疑惑地看着我:“我这是在哪里?”我见她没什么大碍,忍不住埋怨道:“还有脸说呢,我正找着东西一转眼人就没影了,过来一看你在炕上躺着跟死猪一样,你这是怎么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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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管我怎么提示,翟小佳就是想不起来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甚至连棉被从哪里来也说不清。我见这屋子中处处透着古怪,也没追问下去,只催促她快点下地帮我找笔记。翟小佳没有动作,神色恍惚地说:“刚才我好像梦见了一个长着猫脸的人,不,那人的脸更像猫头鹰。”我说:“既然是做梦那当什么真,你肯定是看到猫才产生了错觉。”可翟小佳还在坚持己见:“我在梦中和真的一样,我看到那人就站在炕头。”我本来没兴趣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翟小佳一直在说我不得不敷衍地问了一句:“炕头哪个位置?”翟小佳用手指点了点:“大概就在炕柜那里。”

我心中一动,翟小佳的第六感比别人发达,炕柜中莫非摆着什么东西?想到这里我一翻身上了炕,伸手把炕柜拽开。这炕柜上有两扇对开的门,内里空空荡荡,我正要说这里什么也没有,却突然看到后壁上有一些斑驳的色彩,拿手电筒一照才发现这竟是一幅人物画像。画中人身穿宽袍大袖,十足古人装扮,然而却长着一张古怪的猫脸,嘴像吹蜡烛一样向前努出老高。翟小佳惊讶地说:“我在梦里见到的就是他!”我小声嘀咕了一句:“这不会是他们家供奉的神吧?”可翟小佳说:“供奉神像都得选宽敞明亮的地方,哪有往炕柜里供的?”我一想也是,正想问翟小佳还梦到了什么,那只老猫忽而箭一般地跳了下来,伸出尖利的爪子抓向我。我和老猫相距极近,仓促之间只能抬起胳膊一挡,老猫结结实实地抓在了棉袄上。但听嗤啦一声,棉袄被撕出了几行口子,里面的棉絮都露了出来。不过棉袄十分厚实,老猫的爪子没能洞穿,我虽然受了些惊吓却是毫发无损。

老猫一击不中立刻轻巧跃开,伺机对我再次发动进攻。我对这老猫本已有几分怒气,想也不想抬手就是一个先天火诀,一团火苗立时在老猫身上爆开,它凄厉的惨叫登时在狭小的屋子中回荡不绝,刺得人耳膜生疼。老猫在地上连连打滚,火苗终于消失了。它用怨毒的眼神盯着我,似乎想对我施加报复,但我作势一抬手,它立即缩回屋子一角,和群猫挤在一处,不敢再向我呲牙咧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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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小佳见状从炕上爬了起来:“这猫刚才还挺乖,突然发狂没准是因为柜子里有什么东西。”我深表赞同,凑近炕柜向里面照了照,炕柜底部是寻常纤维板拼接而成,没有什么异常。翟小佳伸手在里面扒拉了两下,靠近里侧的一块木板忽然翻了个个儿,原来这里面有暗格。翟小佳说道:“何方岐,你来帮个忙。”我找到那块木板,将它竖着立了起来,翟小佳伸手入内,先摸出了一个纸包,放在手心一掂量:“好像是钱。”我说:“咱们只为找笔记而来,钱咱不能要,一会给他放回去。”翟小佳又伸手进去,在里面掏摸了半天:“好像这里面有本书,你稍等一下啊。”片刻之后她拿出来一个没有封皮的本子,上面还有一些密密麻麻的字迹。我凑过去一看,这不就是我们苦苦找寻的笔记吗?只是这笔记粉色的封皮没了,又缺了前面几十页,翟小佳手中拿的是半本字迹潦草的天书。这本笔记在翟小佳手里放了多时,她对笔记中的内容再熟悉不过,喃喃自语道:“少了那部分是哥俩碰到熊的故事,我看看在不在这暗格里。”她再次伸手进入暗格,缓缓冲我摇头:“没在里面,也许那半本已经丢了。”我说:“后面这半本更重要,咱们能拿回来已经心满意足了,你把钱放回去,咱们这就走吧!”

翟小佳点点头,把钱放回暗格里,又把柜门关好。我正准备跳下炕去,忽然门外传来脚踩积雪的嘎吱声。我们均没想到翟小佳会在这时归来,不由吃了一惊。我迅速在屋内扫视一通,这屋子一览无余几无可以藏身之处,匆忙之中我一指炕柜,示意翟小佳先爬进去。事情紧急翟小佳动作倒也不慢,三下五除二就进了柜子。我听到脚步声已来到门口,迅速抱起被子钻进炕柜又把柜门带好,同时把手电筒关上,屋内顿时陷入一片漆黑。炕柜虽然很空,但容纳两个大活人毕竟有些紧张,我倚在炕柜后壁上,手只能斜搭在翟小佳身上。也许因为屋里太冷,我能感觉她有几分瑟瑟发抖,忍不住在她肩上轻轻拍了两下,翟小佳这才稍稍放松。

伴着木门生涩的吱扭声响,郑老猫大喇喇地进了屋。刹那间群猫雀跃,满屋子都是它们的喧闹,郑老猫笑骂着说了一句:“你们这些家伙不干活净想吃好吃的,等会儿看我给你们带来了什么?”说着他吧嗒一声拽亮了屋顶的六十瓦灯泡,明亮的黄色灯光像瀑布一样倾泻下来,炕柜的缝隙中也悄然挤进了少许,我甚至能看清翟小佳的表情。这时我在炕柜上找到了一个虫蛀的圆孔,大约只有指甲盖大小,我悄悄指给翟小佳看,同时把脑袋凑了过去。我看见郑老猫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塑料袋,然后把塑料袋倒扣在了地上。这里面有半条吃剩的鲤鱼、有扣肉还有几片火腿肠,明显是从饭店带回来的剩菜。群猫立刻围了上去欢声大嚼,唯独那只老猫畏畏缩缩地落在最后。郑老猫发现异常,一把把老猫抱了起来,立时看到了它身上被火燎过的痕迹,忍不住破口大骂:“这谁干的好事,居然用火烧我家的猫?”老猫委屈地呜咽一声,幽绿的眼珠凝视着炕柜的方向。我暗叫不妙,老猫这分明是想揭发检举呀!
楼主:陟云子  时间:2021-03-28 10:07: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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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而郑老猫心粗,完全无视老猫的提示,只在老猫背上反复摩挲以示安慰。老猫见提示不奏效,只得怏怏地跳到地上,参与抢食的行列中。郑老猫随意拉过一把椅子坐下,嘴里还在不停念叨着:“吃吧吃吧,吃完了一会好好干活,别再像昨天那样弄一堆没用的回来,看着都糟心。”老猫抬起脑袋,略显幽怨地看了郑老猫一眼,埋头继续进食。郑老猫带回来的食物虽不算少,但在群猫的争抢下只片刻就已打扫一空,连一根鱼刺都没剩下。吃罢之后群猫在郑老猫脚下排列成行,听候郑老猫训示。

但听郑老猫说道:“这些天东面和南面都搜索过了,今天就去西面吧,你们要速战速决,千万别拖延得太久。”老猫喵呜一声,伏在地上晃了晃头,率先走出屋子,群猫也相继悄无声息地跟了出去。郑老猫满意地一拍大腿,顺势倒在炕沿上假寐。要说这屋里也不生火,常人就是躺下也不可能真正休息,但郑老猫偏偏就有这个本事,他嘴里模糊不清地哼着小调,手指扣在腿上轻轻打拍子,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我听了半天才明白他哼的是“妹妹你坐船头,哥哥我在岸上走”,这是《纤夫的爱》这首歌曲中的唱词,青年商店音像摊上有这首歌的磁带摆满了一整个货架,大街小巷天天都放,我早已听得烂熟于心。可郑老猫唱歌跑调,吐字又含混,我开始还以为唱的是外国歌曲。郑老猫哼到一半就忘了词,于是从头再哼,反反复复就是这一首歌,我和翟小佳渐渐焦躁起来。这柜子里又冷又潮不说,而且无法活动身体,长时间保持同一个姿势很快就让人身体僵直,却又无法稍加放松。我因为能借助小孔观察外面的情况,还没觉得那么无聊,翟小佳可就惨了,她窝在炕柜里既不能发出声响又无事可做,看她表情就知道她有多难受了。我把手腕凑近圆孔,电子表显示时间已经来到了晚上八点四十,我从中午到现在还没吃过东西,肚子已经开始发出无声的抗议。我很想带着翟小佳从炕柜中逃出去,但郑老猫并未睡熟,这么大的动静一定会把他惊起来,到时他只要守好门户,我们两个人插翅难逃。郑老猫行事乖张,什么事都可能做得出来,我不敢以身犯险,只能耐心等待。
楼主:陟云子  时间:2021-03-28 10:07: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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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五分钟上下,门外忽然传来了猫叫声,郑老猫从炕沿一跃而起,飞跑着把门推开。群猫在风雪中鱼贯而入,有的猫嘴里叼着空易拉罐,有的爪子下按着毛线团,当然更多的猫什么也没带回来。郑老猫依次检视,忍不住破口大骂:“你们真是不识货,去了这么长时间就带回来这些破玩意儿,能有什么用?”群猫见他发怒,一个个战战栗栗不敢动作。郑老猫骂得起劲,顺手从墙边抄起扫帚,没头没脑地打了下去,被打中的两只猫凄厉地惨叫着,慌慌张张向外逃开。郑老猫追赶不及,就将怒火发泄到其他猫身上,他呲着黄牙正要再打,忽听门外喵喵两声,那只耳下有疤的老猫回来了。郑老猫怒气稍敛,舍了扫帚把老猫抱了起来。老猫柔顺地伏在郑老猫怀里,在他手心中吐出一枚暗褐色的古币。郑老猫在袖口上蹭了蹭,对着灯泡轻声念了出来:“光绪元宝,嗯,听收古币的人说光绪通宝不值钱,光绪元宝还是值千八百块钱的,哈哈,老子今儿个运气还不错!”说着又拍拍老猫:“看样子它们都不顶事,还是老将出马一个顶俩,回头赏你两根火腿肠吃!行啦,今天天也不早,你们继续在这呆着,我该回去睡觉啦!”老猫拿前爪扒住他的衣袖,焦躁地叫了两声,郑老猫不解其意:“你也别赖着我,在这守着家,别让生人进屋!”说着把老猫放在地上,随手拽了一下灯泡,仍然哼着《纤夫的爱》出去了。老猫在地上盘桓片刻,懊恼地垂下头去,没精打采地和其他猫挤在一处。

我听听外面已无动静,轻轻推了翟小佳一把:“没人了,咱们快走!”翟小佳却有一些担忧:“他不会杀个回马枪吧?”我说:“应该不会,咱们小心点。”我小心翼翼地把柜门推开一道狭缝,见那些流浪猫没有异动,这才跳到炕上,又返身把翟小佳接应下来。我们正待脚底抹油一走了之,忽然听到门外传来极为克制的脚步声。郑老猫走路大模大样,这声音自然不会是他弄出来的,看样子来这里的另有其人。我拉了翟小佳一把,示意她躲回柜子里去。可翟小佳这会儿来了倔脾气,说啥也不回去。我眼瞅着门外那人蹑手蹑脚地把门推开一道狭缝,赶快和翟小佳猫到了东侧屋子的门后头。
楼主:陟云子  时间:2021-03-28 10:07: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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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刚刚藏好,那人已闪身进入,他在门口悄立片刻,地面上忽然多了一道昏黄的光柱。我们藏身的木门上没有玻璃,我当然无法看到他的举动,但从这光柱的宽度看光源并非是手电筒而是矿工帽。离本地不远有一个大型国营煤矿,矿上的工人下井都戴着这种可以照明的帽子,外形就像扣在头顶的半个西瓜,我因为见过这种帽子所以印象深刻,所以猜测来人是煤矿的人。光柱在门口做了短暂的停顿后进了西侧的屋子,片刻后那里传来翻找东西的声响。那人翻了一会之后忍不住低声嘀咕:“这家伙藏东西还挺严实,也不知把好东西都藏哪去了。”他边嘀咕边走进东侧的屋子,群猫立刻悚然惊动,那只老猫从地上鱼跃而起,身手比之前更加迅捷。那人在毫无防备之下脸上早被抓中,忍不住哎呀一声,双臂向前胡乱拍打,老猫却已轻轻巧巧地落在地上。其他流浪猫见状也蜂拥上前,对这名闯入者乱抓乱挠。这人顾得了前顾不了后,登时闹了个手忙脚乱,最终不敌群猫夺门而出,猫群在老猫的带领下各归原位,小屋里重又恢复了安静。

我和翟小佳悄悄流出门外,才发现大门洞开,门上的铁锁被人扔在地上,估计是刚才那人干的。我们把大门掩好又挂上铁锁,这才各自回家。此时夜色已浓,路上绝无行人,我们两人一路至家也无人发现。倒是老妈焦急地等在门口,见我回来忍不住埋怨:“眼瞅着都快期末考试了,这又跑到哪里疯玩了?你这孩子怎么一点也不上心?”我说:“我去办一件大事,这才刚刚忙完,一会儿我还要去大爷爷家一趟。”闻声而出的老爹接话:“你去什么去!外面有拐卖小孩的,把你抱走了怎么办?”我说:“那你陪我一块去。”老爹说:“我哪有那闲工夫!要去明天再说吧!”我有些后悔没直接给大爷爷送去,但老爹老妈看得太紧,我也找不到机会溜出门,草草吃过晚饭后我抱着那本笔记上了床,睡梦中仍在担心笔记被别人抢走,醒来查看了好几次。幸而笔记一直都在,那群猫也没闯进我家捣乱。
楼主:陟云子  时间:2021-03-28 10:07: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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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我照常上学,路上我拐到大爷爷家把笔记给他,大爷爷听我讲述了事情经过,只叹了一口气:“最近咱家这片不太平,这几天还有事情发生,我和你李旷爷爷商量好了,我们会尽力保护附近百姓,至于做不做得成只能看天意了。”我很想问个仔细,大爷爷却一挥手,示意我不必多问。我虽然心怀好奇但也知道大爷爷脾气,他若是不想告诉我怎么问也没用,只好略怀惆怅地往学校走。

当天上午我们照常复习,学校里毫无异常,但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张浩忽然截住了我:“哎,方岐你别从这条路走啦,前面全是死猫,铺了满满一地,看着都吓人!”我怔了怔,下意识地问了一句:“怎么会有死猫?”张浩说道:“都是被人打死的,现在粘在冰面上铲都铲不掉,旁边围了一堆人,你就别去凑热闹啦!”他这么一说反而勾起了我的好奇心,我嘴上唯唯诺诺地答应着,等他一走我立刻拔步往前跑,没跑多远果然见到路上聚了十来号人,正在那里指指点点。我挤过去一看,大路正中果然横七竖八地卧着几只死猫,每只猫身下都是一滩血,更有两只猫头骨凹陷脑浆迸出,明显是被棒子打死的。其中有只猫背上有块黑白相间的花纹,我分明记得昨晚在郑老猫家里看到过,如此说来这些猫全部出自郑老猫家。不过那只凶悍的老猫却不在其内,也不知是否侥幸逃走。

我心中怦怦乱跳,谁会跟这些动物过不去?就听旁边有个大爷说道:“今早上我起来的时候路上还啥都没有,这些猫肯定是上午被人打死的。”人群中有人接话:“好端端的,打猫干什么?”大爷说道:“我估摸着这些猫可能是饿急了去别人家里偷东西吃,抓个鸡崽子啥的,被人撵出来打死的。你们看这些猫长得满身疤癞,不像是人养的,野猫的可能更大。”我一下子想起来郑老猫教唆群猫的情景,这大爷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想到这里我忍不住抬头望向对面,郑老猫家离这里不过两三百米,动手杀猫的人必定住在附近,郑老猫要是知道谁动的手非得报复不可。我默不作声地溜出人群,到家之后把这个消息告诉老爹。老爹说道:“现如今世风日下,干什么的人都有,可能有人想上山打野物拿这些猫练手。”我不敢苟同这个观点,但也没有反驳老爹。
楼主:陟云子  时间:2021-03-28 10:07: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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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上学的时候我故意绕到凶案现场,那几只死猫已被人清走,除了几滩比较明显的血迹之外什么也没留下。路人对此大概也失去了兴趣,除了个别人的短暂驻足以外其他人均是匆匆而过,完全没有探究下去的兴致。正当我准备离开的时候,路对面郑老猫杀气腾腾地走了过来。他两眼红得像是要冒火,胳膊虽然垂在身侧,两个拳头却紧紧攥着,手背上的青筋努起老高,脚步落在冰面上像是蛮牛一般咚咚作响,我心口怦怦直跳,忽然觉得喉咙里干涩异常,怕被郑老猫瞧出破绽,赶快垂下眼帘闷头赶路。郑老猫边走边骂个不停,在我即将和他错身而过的瞬间突然叫住了我:“喂,那小子,你知不知道是谁害了我家的猫?”我赶忙摇头:“不清楚。”郑老猫不耐烦地挥挥手,我心头一松如闻大赦,赶忙匆匆走了。

每逢期末我们的课程都被班主任全部承包,今天也不例外,从我们踏入教室开始马老师就开始归纳总结,她前几天因为靖帆扬的事得了重感冒,嗓子也发了炎,声音明显嘶哑,讲着讲着就干着急使不上劲了,只好在黑板上布置了一堆解词让我们抄写。连续的高强度复习让我们每个人都身心俱疲,抄写的速度自然是越来越慢。马老师见状宣布下课休息,但只给了五分钟时间。我正好要去厕所,因此一溜烟跑到楼下,等方便完准备上楼回教室,张浩却突然冒了出来,向我招手:“方岐,我找你有事。”我犹豫了一下:“我们马上就要上课,同学都在教室等着呢。”张浩说:“就两句话,不耽误时间。”我只得凑了过去,张浩神秘兮兮地贴到我耳旁:“方岐,今中午林老六睡觉被猫抓瞎了一只眼,这事你知不知道?”我不认识林老六,自然说不知道,心里却在想林老六不会就是昨晚上闯进郑老猫家那个人吧?张浩又续下去说:“据说这跟猫被打死有关,这是活下来的猫在报仇呢!”我机敏地反问道:“可是这事才发生不久,你是怎么知道的?”张浩说:“有个同学生病打点滴,刚回教室上课,他告诉我的。这事儿马上就传开了,我特意提醒你一声。”说着冲我摆摆手,挺潇洒地走了。我边琢磨他的话边上楼溜回教室,可惜张浩告诉我的信息有限,我也无法分析出更多内容。
楼主:陟云子  时间:2021-03-28 10:07:21
(正文)

回到教室后马老师正在黑板前抄古诗分析,我趁机在课本上写下一行字:“你知道林老六是谁吗?”并且指给翟小佳看。翟小佳略一蹙眉,似乎很不满意我打扰她听课,但还是在课堂作业本上写了一句话:“这人是有名的惯偷,你问他干什么?”我大概有了谱,就不再和他在纸上交流了。晚上到家之后我向老爹打听林老六,老爹沉下脸来呵斥我:“小孩子家别多问,这人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委屈地说道:“听说他被猫抓瞎了一只眼,我想知道是怎么回事。”老妈在旁边帮腔:“小岐是以他为戒,问问也不打紧,你就告诉他吧。”老妈的话多少起了些作用,老爹说道:“林老六从小就不学好,每天游手好闲,东家摸只鸡西家偷个鸭,初中没上完就辍学了。他这样的也没有哪个单位敢接收他,就在大街上晃荡混日子。十多年前他偷人家自行车被事主追查到,正好赶上‘严打’,被判了七年徒刑。出来之后他死不悔改,照旧做二流子,没谁拿正眼瞧他。”我忍不住问道:“他去煤矿下过井吗?”老爹说道:“这不好说,有一回我瞅见他穿了一身煤矿的工作服,但没准这是他从哪倒腾来的,也不能说他就下过井。他这次被猫抓伤,这是老天给他的报应。”老爹对林老六这类人一向甚为鄙视,言辞中免不了揶揄嘲讽。我听了这话默默无语,心说昨天晚上去郑老猫家的事可不能让老爹知道,否则一顿毒打是免不了的。

吃完晚饭我回到小屋拿出家庭作业,一直写到手指发酸还差一小半。我正准备站起身活动一下,忽然听到微风飒然,有什么东西进了我家院里,我不想惊动老爹,悄悄掀开窗帘向外张望。夜色浓稠如墨,我什么也没看见,但不安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冬天来临之前我把弹弓掖在了床头,此时随手抽了出来,绕道客厅悄悄将门闪开一道狭缝,突然就看见角落里有一双幽绿的眼珠。我心头一紧,是那只阴魂不散的老猫!可我也有几分奇怪,它昨天被我烧伤,按说它肯定知道不是我的对手,怎么还敢主动上门生事?我左手仍然拽着房门,右手暗暗使出先天火诀。老猫见势不妙扭头就溜,噌地一下蹿上了我家柴堆。我原本也没打算烧死老猫,火苗在空中一闪即灭,小院恢复了原本的黑暗。
楼主:陟云子  时间:2021-03-28 10:07: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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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我准备关门的刹那,头顶的遮雨棚上突然跳下一个活物,只一晃就跃上了我的肩膀,勾住我毛衣的爪子甚为有力。我松开左手奋力扑打,哪知它却扬起毛茸茸的长尾,噗地一声放了一个臭屁。它这些动作一气呵成,我完全来不及反应,鼻孔之中登时吸入少许。这味道简直比三伏天腐败的鱼虾还要难闻百倍,只呛得我头晕目眩脚步踉跄。我身后就是门槛,脚跟被门槛一磕不由自主地向后仰去,眼看后脑勺就要与水泥地面来个以卵击石。幸而我苦练多时的皇极生象术发挥了功用,关键时刻手足自然而然地生出反应,右手向后一捞抓住门框,同时腰间一使劲人已站直。然而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刹,那只老猫从柴堆上奋力跃起,尖利的爪子抓向我的双眼。原来这老猫并非轻易寻衅,它是完完全全地有备而来,暗藏多时的杀招直至此时才发出。危急关头我一偏脖子,老猫的爪子擦着头皮抓过,我顿时感觉头顶一阵沁凉,但我随即发出先天火诀,只是心神纷乱之下劲力不纯,火星在指尖嗤啦一声就熄灭了。老猫早已被先天火诀吓破胆子,一击不中立刻远遁,蹿上墙头溜走了。我还要寻找那放出臭气的黄鼠狼报仇,它却已不知去向。

二十一、深雪

门口的响动惊动了老爹,他大声叫道:“小岐,你又在作什么祸呢?”一边说一边披衣而出。我鼻尖酸楚难当,有种既想打喷嚏又打不出来的奇怪感觉。怕被老爹瞧出破绽,忙开口回答:“院里有动静,我看看是不是有人。”一开口我才发现自己说话瓮声瓮气,敢情被黄皮子熏了这一下喘气也不畅快了。老爹一下子发现了破绽,走到我面前上下打量:“你这是感冒了?怎么脸色还不对呢?”我支支吾吾:“没、没感冒。爸,我先回屋了,您也早点休息。”老爹狐疑地看着我,我不敢久留几步蹿回小屋,关上门不再外出,鼻子却仍是难受非常,只好轮流按压两侧迎香穴予以缓解。此时我绝不会想到,黄皮子这一下会让我半个月香臭不辨,直到寒假开始才慢慢恢复嗅觉。

楼主:陟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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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分类:莲蓬鬼话

发表时间:2020-07-20 18:51:33

更新时间:2021-03-28 10:07: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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