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不会打我吧？

攻是受的，小何医生是大家的

第二十二章
好疼啊。
意识如裹在蛋壳里晃动的蛋液，不见天日，混沌不清。唯一清晰的是痛楚，尖锐、顽固，深深扎进身体，循序渐进地唤醒意识，朦朦胧胧中我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微弱、沙哑、怪腔怪调，我在说：疼。
视野中缓缓现出了一道白光，犹如蛋壳被敲破，我彻底地暴露在日光之下，一脚踏上了现实世界。我迟钝地转了转眼珠，白色光圈后面有个人影，他正向我靠近，脸越来越大，我眨了眨眼睛，认出了那张胡子拉碴满面憔悴的脸，他的眼睛兴奋地张大了，喊道：“醒了！醒了！大夫！护士！”他喊完之后，双手捧了我的脸，叭叭亲了两口，一副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握着我的手对我说：“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我尝试着动了动，发觉自己身上插了好多管子，我用嘴型问道：我，在，哪。他摸了摸我的额头，有些难过地说道：“ICU，你昏迷了四天了。”我闭了闭眼，哑着嗓子道：“对不起，答应你的事，我没做到。”他不出声地摇头，转过身去抹了一把脸，背对着我大喇喇地对我说道：“我去看看医生怎么还不来，何医生在外头抽烟，我去叫他。”
顾霖昀急急忙忙地往外走，出门的时候扶了一下墙，我觉得自己好没用，我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呢，现在的我不仅没用，而且还要拖累他。
过了一会儿，小何医生和另一个医生进来了，小何医生眼睛红红的像兔子一样，他对我露出不忍的表情，不出声地看着医生给我检查，我对医生说我疼，医生说是正常现象，忍一忍就过去了。我拉住医生问道：“我的病到什么地步了？”他轻轻叹了口气，说我是右心衰引发上消化道出血，所以才会大量呕血，目前心力衰竭已经到了最严重的地步，如果能进行心脏移植，或许还有生存的机会。
我点点头，说知道了，手却不自觉地紧紧攥住了床单，亲耳听到的感觉果然还是不好受啊。医生又嘱咐了我几句便离开了，小何医生走到我的床前，直直地看我，对着我的脸伸出手，在触到之前又冷不丁地收了回去，我看出来他是瘦了点，眼睛里面都是红血丝，可能是熬夜熬的。我微微一笑，对他说：“不上班了吗？”他安静地微笑，回答简短：“年假。”我抿了抿干裂的嘴唇，低声道：“多谢，如果不是你，我都活不到今天。”他的笑容刷地一下消失了，严肃地说道：“别胡说，你不会死的。”我已经快绝望了，也无意和他争辩，便若无其事地岔开话题，“别哭丧着脸嘛，跟我说说你的年假剩几天啦？”他冲我伸出两根手指，我笑道：“那你快回家吧，他在这就行，累死他。”

话音刚落，顾霖昀推门进来了，他脸上水淋淋的，应该是刚洗过脸，见小何医生站在我床前，他飞快地走进来，蹲下身在病床底下找些什么，嘴里嘟囔道：“我拿个毛巾，你们聊……”他瘦了不少，脸颊都有点凹陷下去，找完东西他猛地站起来，突然身形一摇晃，扑通一声就倒在了地上，我吓了一跳，小何医生也变了脸色，我挣扎着要坐起来，可是一动胃就疼，我紧皱着眉头又倒回床上，小何医生按住我叫我别动，俯下身去拉扯顾霖昀，我见顾霖昀脸色煞白煞白的，眼睛紧闭，立刻着急起来，不断地问小何医生：“他怎么了？他怎么了？”小何医生给他掐人中，不太确定地回答我：“可能是低血糖，他一直没怎么吃东西，觉也不睡，这样怎么熬得住？算了，我去叫护士来。”我心里一阵难受，顾霖昀真是个大傻子，自己都照顾不好还谈什么照顾我啊。
小何医生匆匆地冲出去把护士叫来，给他喂了葡萄糖，顾霖昀闷哼了一声，缓缓醒转过来，他眼神迷茫，像喝醉了似的，手撑住额头，喃喃道：“我没事，就是有点头晕……”小何医生把他扶起来，坐到另一张床上，我看得出顾霖昀的身体在微微发抖，有些于心不忍，便对他说道：“有事没事你都躺一会吧。”他微微点头，在床上躺下，小何医生看看我俩，对我说他去买点吃的来，然后就轻轻关上了门。
顾霖昀脸对着我，脸色很不好看，半晌，他微微睁开眼睛，正对上我的眼神，他的神情带了些安慰的意思，轻声对我说：“没事，别担心我。”我佯装生气地扭过脸去，怒道：“谁会担心你啊，我才没有。”他轻笑两声，很坚定地说：“你就是担心我了。”我回道：“知道我会担心你还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啊。两个人有一个病就够了……”我听到他那边有声音，一转头他已经坐到了我的床沿上，说：“以后不会了啊，别生气啊。”
我的手背上插了针头，我没办法抬起手来去碰他，只能一直望着他，他像是看穿了我的心事，俯下身来，和我脸贴脸，我笑道：“肉麻。”他说：“我就喜欢肉麻。”我们像是一对幼稚的初中生情侣，因为恋爱是从零开始，所以亲密的行为也从傻兮兮级别开始，虽然初中生是相对无忧无虑的，我们不是。这种割裂感营造出一种很奇妙的反差，我们沉浸在肤浅的快乐中，头顶上却时时刻刻压着沉重的现实，我有很大的概率会死，我们有很大的概率会分开。
顾霖昀拿沾水的棉签为我浸湿嘴唇，我没再躲，他一边擦一边对我说：“医生说很快你就可以转普通病房了，要注意饮食、作息，还有心情。”“你陪我我心情就好呀。”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陪。”我问：“你会陪我一辈子吗？”他说：“会。”我鼻头发酸，问：“我死了你会想我吗……”他扔了棉签，认真地对我说：“我会忘了你，把你忘得一干二净，然后找别的人，所以你不准死，不准给我这个机会你知道吗。”
我笑了，埋怨他道：“你可真霸道。”“你就说答不答应吧。”“我敢不答应吗。”
我们无所顾忌地说着承诺，好像自己真的可以说了算一样，命运会如何对待我们，我们并不放在心上，至少现在是的。
========================第二十二章结束

dd

突然很想把小何医生写黑化，哈哈，感觉你们会打死我

第二十三章
隔壁病房的病人夜里去世了，家属哭得惊天动地，我兔死狐悲地也一夜没合眼，顾霖昀倒是睡得挺香，外头声音大的时候哼唧两声翻个身又接着睡了，他这也是前些日子困得狠了的缘故。
我躺在床上，听着隔壁的嚎哭，心口烧得慌，那个病人和他妻子我都见过，也听小护士说过几次。男才女貌，新婚燕尔，他身体不好，女孩不在乎，结婚不久病情就恶化，和我一样没法做手术，又没等到心脏移植，女孩年纪轻轻的就守了寡。小护士说，如果她是那个男人，就不会娶女孩，这不是害了人家嘛，当时我没说什么，现在考虑她这句话，我和她看法不同，不过这也是站的立场不同的原因。正如我现在没有把顾霖昀赶走，如果我是那个男人，我也会娶自己的心上人的，死都要死了，有人陪着总比孤独地死去要好，说自私也好，说不负责任也罢，我只是个普通人，做不到什么痛苦都自己背，正因为对人间有贪恋，对爱有贪恋，所以才想要紧紧抓住，紧紧抓住自己还在活着的证据。
女人的声音渐渐低下去，直到悄无声息，走廊上响起救护床轮子滚动的声音，那声音去往的方向应该是太平间，经过我的病房门前的时候，隐约有压抑的抽泣声。我禁不住开始想象，我到了那一天，是不是也是这样子呢，认识的人哭几声，按部就班地被送到某些地方，化成一缕青烟，留下些烂骨头碎块，然后身份证被销户，世界上不存在我这么一个人了，还有谁会记得我，想想也是悲凉。
天色渐渐亮了，房间里从漆黑变得灰蒙蒙的，熟睡的顾霖昀胸口有节奏地起伏，我躺不住，就静静地起身下床，走到他的床前，为他掖了掖被子。我走到窗户前，感到了从外头透进来的寒气，我轻轻咳了一声，窗玻璃蒙上了一层水汽，我伸出手指，在上面写上我的名字，又写了顾霖昀的名字，然后用心形圈起来，连我自己都要笑自己幼稚。过不一会，那些水汽开始顺着玻璃往下淌，那些写上去的字的边缘都流下一道水痕来，像眼泪一样。我觉得扫兴，胸口也疼，就又回到床上躺下，睁着眼睛直到顾霖昀起床。

他从我身后探身过来看我，我抓住他的手臂，转过身去看着他的脸，说道：“别忘了我，行不行。”他愣了一下，说道：“我会一直和你在一起的，怎么可能忘了你。”我凝视着他摇头，要求他道：“你先答应，好不好。”他握着我的手，认真地点头，“好，我答应。”我释然地笑了，有这句话就好，这就够了，顾霖昀摸了摸我的头发，说道：“等天暖和了，我带你出去玩。”我泛着泪花，高高兴兴地说道：“好，到时候我要给你拍照。”顾霖昀笑着说：“给我？给我拍什么照啊？”我说：“你长得好看当然要拍照啦，不光要给你拍，还要叫人给我们拍，我们一张合照都没有诶。”他爽朗地笑了两声，对我说：“我们现在就可以拍。”我连忙拒绝，“不行不行，我现在太难看了。”他不顾我的反对，拿起手机对我晃了晃，说道：“我觉得漂亮就行了，再说，不是还有美颜相机嘛，那叫什么来着，一键美颜！”我一阵恶寒，叫道：“你一大男人手机里还有美颜相机呐！”他对着手机点了几下，坏笑着把我揽进怀里，嚷道：“看镜头！”然后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的微笑，我慌乱地面向镜头，还没摆好表情，顾霖昀就拍了，最终出现在屏幕上的是露出灿烂笑容的顾霖昀和一脸惊慌一副猝不及防表情的我。我很不满意，嚷道：“什么嘛，重拍重拍。”他拿着手机的手高高举起，兴奋地说：“不要，这才真实！”我抗议道：“只有我真实好不好！”他一脸的有本事你来抓我的表情，实在是孩子气极了，我气不过地伸手去拉他，突然胸口一疼，俯下身子就咳嗽起来，熬了一夜没睡本来胸口就闷，咳起来没完，我抬手捂住嘴，手心溅上了什么东西，顾霖昀轻轻拍我的后背，自责道：“我错了，我错了，你还好吗？”
我不想被他看到什么，于是装作生气的样子，捂着嘴对他说道：“你给我出去！”他缠着我说：“你真的没事吗？”我不能和他碰，便采取缓兵之计，说道：“打水，我要洗脸。”他这才答应了一声，一步三回头地出去了，我摊开手心，还真是血。我用面巾纸擦了擦，把纸团扔到垃圾桶，仰卧在床上，等着顾霖昀端水来，我呆呆地看着天花板，觉得自己也跟被丢到垃圾桶的废纸团差不多，都是等待回收的东西。

顾霖昀过了好一会儿才回来，他坐到我床边，用毛巾蘸水蘸香皂给我擦脸，我吐槽他：“照你这个洗法，早晚给我把脸擦成砂纸。”他一边放轻了动作，一边说道：“不擦怎么行，不擦洗不干净。有人伺候就不错啦，你要是能给我洗一个，脸擦破了我都不出声。”我一听顾霖昀歪理一套一套的，就不想理他，哼了一声，他的话接着又来了，“猪才哼哼呢。”我骂他，“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好不好！”我无意中向门口瞥了一眼，发现一个人影，定睛一看是小何医生，不知道刚才我和顾霖昀的话他听到了多少，觉得怪不好意思的，我有些尴尬地招呼他：“学长，你来了，快进来啊。”小何医生穿着白大褂，手插在口袋里，并不进来，他站在门口对我笑了笑，说：“我回来上班了，想着先来看看你。”我迟疑着点点头，应了一声，说：“我好多了，上午就转普通病房了。”他站在那里，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让他逆着光，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他冲我扬了扬手，漫不经心地说道：“走啦，上班啦。”我叫住他，“等一下！”顾霖昀疑惑地看了我一眼，我撑起身体下床，他担心地看着我，问道：“做什么？”我说：“我有话和他说。”他点点头，“好，我先出去一下，你别下来了。”他起身走到门口，拍了拍小何医生的肩膀，说道：“之前麻烦你照顾他了，你们聊，我出去买点东西。”小何医生手依然插在口袋里，也没出声，顾霖昀转身离开后，他才进来，关上了门。
我看着他，他的眼神那么坦诚，我不禁低下了头，说道：“对不起，我……很对不起。”“怎么会。不要这么想。”我不敢看他，只敢看他的衣服，白色的，纯洁无瑕的，他只是一个被我拉进这段关系的无辜的人。我鼓足勇气抬起头，说：“你骂我吧，我是个自私的人。”他笑了，“不用。不过，我把那件事告诉顾霖昀了。”我心里一惊，有种很不好的感觉，接着就死死盯住了他，“什么事……”他瞪大眼睛，无辜地冲我笑笑，“还能有什么事，就是那件事啊，顾霖昀没跟你提吗，他也是够好脾气的。”我百分百确定就是床上那件事了，脑袋好像被打了一下，有点懵了，我不自觉地抱着膝盖，愣愣地坐在床上，怎么办，怎么办，我不怪小何医生，他做什么我都不怪，可是顾霖昀为什么连提都不提，我开始神经质地啃指甲，脑子里乱成一锅粥。突然听到有人叫我，“喂，喂……你怎么了？”我木木地抬起头，小何医生正在推我的肩膀，他笑微微地对我说：“你没事吧？我是开玩笑，开玩笑的，我没说，怎么可能说嘛？”
我的第一反应是松了口气，不知道是该点头还是怎样，坦白说，这玩笑开得有点大，我根本接不上话来，纠结了半天挤出一句：“啊，我没事，刚才有点头晕。”他低头沉默了一会儿，说：“没事就好，我走了，有空的话，就来看你。”我机械地点头，看他慢慢走出去，开门，向右走，然后脚步声渐渐的消失。我向后躺倒，心中五味陈杂。
==============第二十三章结束
让露珠再考虑考虑，不过囚禁play神马的小何医生干不出来吧哈哈哈

今天停更，楼主好困明天继续

第二十四章
我拿不准小何医生的话是真是假。当时我和他做那件事情时的情景、气氛、说的话都不存在这件事以后会被第三个人知道的征兆，可能，大概，难道他是在报复我吗？想到这种可能性，我有点茫然。假如他说了，顾霖昀明知这件事，表面上一如往常闭口不提的可能性有多少呢。如果这是小何医生对我的惩罚，那让我难受的绝不是顾霖昀可能会翻脸和我吵，而是这种悬而未决的状态，这种纠结、猜测、煎熬。
如果有人问我是否后悔，我会说不后悔，我自认那天的一切都是水到渠成、自然而然发生的，何况那时候我和顾霖昀并未达成共识，我也不算是背叛了他，我乱七八糟地安慰着自己，却仍然摆脱不了一个事实：我怎么想并不重要，顾霖昀怎么想才重要。
我听到开门的声音，抬头一看是顾霖昀回来了，他冲我扬了扬手里的购物袋，笑着说：“猜我买了什么？”他兴冲冲地过来，把购物袋倒过来，倒出了一个纸盒，说：“我买了跳棋，一起下，不然每天都没什么事情可以做，你闷坏了吧。”我看了看纸盒上色泽鲜艳的卡通图案，又看了看顾霖昀那副毫无心事的笑脸，机械地点点头，回答道：“好。”他奇怪地看了看我，说：“你不喜欢玩这个吗？”我认真地观察了一下他，感觉他的表情和平时并没有什么不同，便推脱道：“没有不喜欢，就是这会有点困，我想睡一下。”顾霖昀凑过来捋了捋我眼睛下面的皮肤，点头道：“你昨晚没睡好吧，黑眼圈都出来了，那你睡吧，我回公司一趟。”
我很想让他不要走，可是我纠结着自己是否有这个资格，如果顾霖昀知道了我和小何医生的事的话。于是我就点了点头，说好，默默地看他推门出去，我按了按心脏，从抽屉里找出药吃了两粒，那种闷痛的感觉才稍微缓解了一些。我侧身躺下，感觉脸颊和耳朵都烫得很，头也晕，身体真是坏到一定地步了，我估摸着再这么心焦下去，自个就把自个熬死了，索性闭上眼睛睡大觉。

我梦见顾霖昀因为那事跟我吵起来了，他很生气，砸碎了一个花瓶，拾起一块碎片往手腕上狠狠划了一下，当场血花四溅，我哭喊着不要，场景突然转换，我站到了悬崖边上，小何医生冷冰冰地看我，他的眼神失去了往日的温暖，抬起手当胸推了我一把，我向后一仰，一种下坠的感觉冲击了我，我猛然睁开眼睛，大口喘气，发觉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喉咙干得要裂开。
我咳嗽着坐起来，泼泼洒洒地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手抖得厉害，我喘着把水杯放到嘴边，小口地喝，温水流进喉咙，软绵绵的，我轻轻咳起来，水中突然多了一抹红色，我盯着它，心中突然恨起来，控制不住地把玻璃杯用力摔在了地上，杯子应声而碎，水流了一地，我捂着脸长长地叹了口气，放下手摇摇头，掀起被子下了床，蹲下身来去捡那些碎片，正在这时，突然有人进来了，我一扭头发现是顾霖昀，他手里提着个保温桶，看见我后愣了一下，说：“你干嘛啊？”我对他说：“杯子不小心摔了，我打扫。”他把保温桶放下，冲过来一把扶起我，“你用手的啊？发烧了吧？”他抬起手开玩笑般的摸了一下我的额头，疑惑地变了脸色，茫然地说道：“你怎么真发烧了？”
他立刻叫我躺下，自己跑出去要了个温度计回来，让我量体温。我把温度计放好，看着他忙前忙后地处理我的“杰作”，心中很过意不去，有一瞬间我几乎想坦白认错了，我积攒了一下勇气，开口道：“我……”他应了一声，放下拖把，对我说：“量好了是吧？我看看。”我又把话给咽了下去，他冲我摊开手心，我把温度计递给他，他严肃地看了看温度计，又瞅了瞅我，说道：“三十八度五。”放下温度计，他细细地给我掖了掖被子，问我：“怎么会突然发烧？”我把脸偏到一边，避开他的眼神，说：“我也不知道。”他沉默了一会儿，说：“是不是何医生惹你不高兴了？”我轻轻笑了一下，回答道：“怎么可能，没有。”“看着我的眼睛。”顾霖昀在命令我。我不情愿地转过脸去，他一字一句地对我说：“要我亲自去问他吗。”我深深吸了口气，说道：“你别逼我好不好。”顾霖昀被我噎了一下，声音低沉，极度压抑极度愤怒，“到底是谁在逼谁？你无缘无故地烧成这样，问你什么都不说，难道不是你在逼我吗，你想急死我是不是？”我一下把被子踢开，猛地坐起身来，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吼道：“你为什么就不相信我！我说没有就是没有！我病跟别人没有关系，是我自己要死了！我要死了你懂不懂！”我拼着一股劲讲完话，立刻上气不接下气地喘起来，犹如一条濒死的鱼，他被我吓到了，慌慌张张地拿药喂给我，我好不容易才平复了喘（和谐）息，顾霖昀黑着一张脸说：“你喊那么大声做什么，你知道自己受不了。”我不理他，他继续说：“还有，谁说你要死了的，不许胡说，再让我听见你这么自暴自弃，我饶不了你。”
我直勾勾地盯着他，说道：“别傻了。”他像是没听见似的，一边给我按摩心口一边说：“何医生照顾过你，我感谢他，可是，我不能任着他欺负你，如果你不告诉我，我就自己去问。”我有气无力地说：“你别，没人欺负我。真的没有。”顾霖昀目光如炽，有如在拷问着我一般，我竭力保持表面的冷静和他对视，良久，他开口说道：“这次就算了。我给你弄冰袋去。”我想坦白，我不想我和顾霖昀之间隔着事，他什么反应我都认了，于是抓住他的手臂，说道：“我……我要坦白，我和何医生做过了。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和你说，不过我还是想亲口告诉你……”
我的手被甩开了，我怯怯地抬起头，顾霖昀很失望地看着我，说真的，我宁可他打我骂我，也不想看到他如此受伤的表情，我很羞愧地说道：“你别这样好不好，我知道是我错了。”我不想为自己辩解，我罪大恶极，我罪有应得。
================第二十四章结束

第二十五章
我实在是活该。我以为我奉献身体报答小何医生有点耶稣自愿被钉在十字架上拯救别人的悲壮，其实我根本谈不上，我只是管不住自己，我蠢，我自以为是，我明明是在引火焚身。我的罪在于一次伤害了两个人，如果说在看到顾霖昀失望的样子之前我还能嘴硬说自己没背叛他的话，那么现在我彻底投降了。
我继续做着尝试，抓住他的手臂，仰起脸低声恳求道：“要怎么样你才能原谅我。”他深吸了一口气，把脸偏到一边，极力克制着说：“把手拿开。别碰我。”我像是被电了一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突然有了一种这些日子的甜蜜都是泡影的感觉，水中月，镜中花，而眼前才是我所处的现实，我该承受的现实。
松开手，停止触碰他的身体，我屈起双腿，抱住，低下头缩回到自己的世界。多希望自己能消失啊，干干净净地消失，最好也把别人关于我的记忆抹掉，好像我从没来过这个世界一样。
顾霖昀的声音平静地响起：“所以，他还是对你说什么了吧，你觉得与其让他说不如自己坦白，是这样吗？”我沉默。他接着说：“你不觉得自己很残忍吗，就算他说了，只要你咬死了不承认，我还是信你。”
我在发抖，好像一个噩梦突然成真了，赤裸裸地展现在我眼前，我厚着脸皮抬起头来，说：“我真的错了，一开始我就错了，我不应该牵扯别人，我……”我突然哽住了，眼前一片漆黑，我茫然地伸出手在空中划了几下，可是什么都看不到，我拼命睁大眼睛，使劲闭了闭又睁开，那股黑还是没散去，我想着走一下，活动一下就会好了，我摸索着床的边缘，摸到床单，床尾的栏杆，顾霖昀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他说：“你干什么？”我光着脚踩上冰凉的地面，蹲下身来摸着找鞋子，他从身后捉住我的手，语气带了恼火，“你到底在耍什么把戏？”我转头，看不到他的脸，我愣愣地说：“你在哪里啊。”回答我的是沉默，我迷惑地大睁着眼睛，带着难以置信的心情，喃喃道：“我看不见了，我什么都看不见了……你在哪，啊？”
我害怕极了，我怕自己就这么瞎了，可是我不能流露出害怕或者慌乱，我不能诉苦，更不能失控，因为这看起来就像是我在用自己的身体博取同情，我竭力压制着自己的慌乱，强定心神，伸出一只手摸索着要站起来，蓦地被顾霖昀握了住，然后他把我抱起来放到床上，叹了口气，对我说：“你别动，别动，我马上去找医生来，所有的事以后再说，你别多想了。”我望着虚无，发着抖开口道：“我不是故意要在这个时候……我不是故意的。”顾霖昀没出声，直到我听到门被带上的声音我才知道他是出去了，我举起双手去摸眼睛，揉眼睛，紧紧闭上再睁开，还是毫无起色。最后一点希望也被带走了，难道我真的要被折磨到不成人形然后再去死吗。

吞楼了。。。

顾霖昀把医生带回来，医生说可能跟情绪有关系，可能很快就好，也可能很长时间都恢复不了，不过还是建议做检查，顾霖昀二话没说地背起我，他背过我好多次，只有这次我觉得羞愧，我觉得对不起，他不讲话，我也不知道到了哪里，只能竖起耳朵听，听他的呼吸声，听他的脚步声，我很贪婪，他的什么我都想要，我也很容易满足，我只要他。

我伏在他的背上，心里害怕，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对他说：“让我摸摸你的脸好不好，我看不见，摸摸好不好。”顾霖昀大概还在生气，一直不出声，我缓缓地伸出手，脸颊、下巴、嘴唇、鼻子、眼睛，我描绘着心上人的轮廓，他那副面容在我脑海里、在我手掌下，两幅面孔重叠在一起，我鼻头一酸，眼眶里热涨涨的，眼泪滴下来，突然，有一丝光亮挤进了眼睛里，我迫不及待地晃了晃脑袋，光线越来越强烈，渐渐地，事物在我的眼里成了形，第一个映入我眼帘的是顾霖昀的侧脸，唉，真喜欢啊。
他没发觉，还在向前走，我拍他，说：“放我下来吧。”他回我：“你再闹我就把你扔了。”我小心翼翼地说：“我看得见了，放我下来吧。”他惊讶地啊了一声，快步走到长椅前，慢慢把我放下来，一手扶了我的肩膀，一手在我眼前晃晃，“看得到啦？”他比了个三给我看，问我：“你说说，这是几？”我回答：“是三。”他露出一丝欣喜，如释重负地一下子坐到我旁边，搓了搓脸，又看着我，表情松懈下来，他对我说：“你TM吓死我，我想过了，刚才那回事算了，你要是真为这回事看不见了，也太那啥了。这样，我们一比一扯平，往后我不说对不起你，你也别说对不起我，行吧。”
“啊？”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过了三秒，我才明白顾霖昀这是原谅我的意思，我低下头，双手握住他的手，小声地说：“以后不会了……”他看着我，若有所思，我想了想，赶紧补充道：“别和何医生提这事，反正就是别提。”顾霖昀一挑眉，盯着我看了一会，说道：“行吧，统统扯平，不过既然扯平了，他再骂我，我就得骂回去。”我嘟囔着说：“没看出来，你还挺记仇。”他反驳道：“我可得找点平衡。”我决心不与他争辩，今天发生的一切也绝不会跟小何医生说，顾霖昀拉了拉我的胳膊，我望向他，“干嘛？”他一脸无辜地说：“自己走回去行不，我刚才叫你一吓，这会突然放松下来，都没劲了。”我使劲儿摇头，“这可不行，你不给我穿鞋就把我背出来了，你指望着我光脚走回去啊？”他一呆，看了看脚下，张大嘴向后仰去，眼睛都翻上去了，我笑，“别想装死，怎么出来的怎么回去，听见没？”他嘀嘀咕咕的，“你得赔我。”我问：“拿什么赔？”他哼了一声，“明知故问。”他又说道：“等你好了吧。”
我没说话，低头捏自己的手背，没肉，捏不起来，他推推我，说：“我再去医生那边看看，移植的事。”我心里想的是去看又有什么用，没有合适的就是没有合适的，可顾霖昀也是在安慰我，我还是接下了这份善意，点了点头，抬头看走廊里人来人往，人人都面带急色，忧愁，恐惧，医院这地方啊，真是待够了。
========================第二十五章结束

吞怕了

好了好了，发完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呢

谢谢大家*^_^*

第二十六章
医院里面待久了，生生死死的事情也看了不少，一方面习惯了，一方面心里更加害怕。我缠绵病榻的这些日子，都是顾霖昀在陪我，有时候趁我睡着了他会抽空去一下公司处理事情，不过很快也就会回来。日子一天天过，生活无比简单，吃饭、睡觉、聊天，顾霖昀最常跟我讲的就是他上学时候调皮捣蛋的事，讲得很卖力，我知道他是想逗我开心，所以也都很捧场。小何医生没来找过我，至少我是没见过他，我想过联系他，可觉得不太合适。
这些天我常常晕倒，有时候和顾霖昀说着话都能晕过去，一般先是眩晕，眼前冒金星，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虽然很快就能醒，不过也是够烦人的。终于有一次，明明走得好好的却莫名其妙地倒下去，额头磕在桌角上，划了个大口子，半边脸流的都是血，这以后顾霖昀彻底禁止我自己下床走动，除非有他扶着。
我头上缠着纱布，包得像个破头将军，斜倚着靠在床头，胸口闷，头也晕晕沉沉的，我向顾霖昀伸出一只手，他立刻紧紧握住，他的手好暖啊，我不禁微微笑了笑，刚想开口说话，胸中的气息却突然一滞，我捂着胸口咳起来，当着他的面生生咳出一口血，直接吐在了床单上，我无力地喘气，顾霖昀一言不发地拿手帕替我擦掉嘴角的残血。咳血越来越严重，已经到了隐瞒不住的地步了，喉咙里总是泛着血腥味，他见惯了这样的场面，从一开始的不忍到现在的面无表情，如果不是有天半夜里我听见他压抑的哭声，我都要感叹“久病床前无孝子”了。那天晚上，我和他背对着背，我听到他在哭，哭声闷闷的，像是用被子蒙着头。我心里也很难受，可是我不能说，因为我知道如果我说了他会更难过，他已经承受了很多了，我不想再为他增加负担。我们把后背给彼此，心里放的也是彼此，我咬着被角，隐忍着不出声，眼眶发热，却流不出眼泪，那一刻我特别不想死，我对我曾经做过的不珍惜生命的行为感到后悔，大概任何东西都是在即将失去的时候才会显出它的宝贵，我的生命像是一把我用力攥在手心里的沙子，钻得越紧，流失得越快，我望向白纱窗帘后面那个月亮的影子，很遥远，很美丽，它的光辉静静地倾泻下来，让我感到如水的平静，大概，快要说再见了吧。

我的精神越来越不济，一天要睡上十多个小时，清醒的时候也是疲惫不堪，那是一种从内心到身体，怎么休息也恢复不了的疲惫，顾霖昀有时候不让我睡，一直让我打起精神来，可我怎么也抵挡不住这种疲乏，经常是嘴上答应着他不睡，脑袋一歪就睡着了。睡醒之后也恢复不了体力，完全是白睡，还一直做梦，梦见小时候，那是在还没认识顾霖昀之前，梦见爸爸妈妈，梦见过去住的地方和上过的学校，偶尔会哭着醒过来，顾霖昀总哄我，叫我不要哭，他说你不是孤零零的，你还有我呢。他越温柔，我越舍不得。
有时候清醒，我和顾霖昀讲几句话，解解闷，那天下午阳光好，晚霞罕见地出现，挂在天际，颜色像火一般，我握着顾霖昀的手，没去看他的眼睛，轻声对他说：“等我走了，帮我把骨灰洒进大海，好不好。”他立刻制止我，“别说丧气话。”我轻轻笑着摇头，“你就当是以防万一。”他将我的手握得更紧了一点，沉声道：“那怎么行，我连个去看你的地方都没有……”我缓缓抬起枯瘦的手，看着他，食指点了点他的心脏，说道：“放这儿就行，不用来。”他哭丧着脸趴下去，脸贴在床单上，肩膀一耸一耸的，我缓缓地摸着他的后背，安慰着说：“你怎么跟个小孩似的啊，还以为你多坚强呢。”他一言不发地站起来，快速走出去，看着他的背影，我咬了咬下唇，我能怎么办，有些事情是回避不了的。晚霞再灿烂，也会立刻消失，而我本来就黯淡，那就更不用说了。
顾霖昀回来的时候脸上湿漉漉的，我本来不想看他这副模样，可他身边还跟着一个人，穿白大褂，头发乱糟糟，正是好久不见的小何医生。我冲他笑了笑，招呼他：“你来了，随便坐。”可能是我又比前些日子憔悴了许多，他迟疑着慢慢走过来，几乎有些不敢认的样子，我若无其事让他坐，他突然紧皱了眉头转过脸去，对顾霖昀说：“能让我们单独说会儿话吗。”顾霖昀有些不满地扬起下巴，回敬道：“行啊，先说好了，不能关门。”小何医生明显被他惹火了，立刻作势要反驳，我怕他们吵起来，急忙拉住小何医生的袖子，劝道：“行啦行啦，不关就不关，他不会偷听的。”他做了个深呼吸，似乎在提醒自己冷静下来，对顾霖昀说道：“那你现在走开，请吧。”顾霖昀极慢地转身，好像是在故意考验人的耐心似的，好一会儿才晃晃悠悠地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