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五（六）
子时
明月高悬，微风时不时拂过，顾凉独自坐在屋内，看着桌上的伤药，并未动作。
“咚”
敲门声打破了平静，也打破了顾凉的沉思。
“我能进来吗？”
江木缘的声音自门外响起。
“这么晚，有什么事儿吗？”
起身打开房门，顾凉有些意外。
“碰巧路过，见你房里亮着灯，就来看看”
江木缘笑着走近，也不拘束，将手中酒壶放在桌上，随意落座。
“喝一杯？”
眼神扫过酒壶，江木缘将其中一个推向顾凉。
“我从不饮酒”
摆手拒绝，顾凉并未接过。
“是嘛，也难怪，暗卫之首，是不宜沾染酒气”
倒了一杯，独自饮下，江木缘眼中略带深意，淡淡开口。
“。。。不愧是你，才几个时辰，就调查的如此清楚”
也不否认，顾凉只是伸手拿起酒壶，点头表示赞赏，语气态度也和白日里判若两人。。
“别怪我，不得不谨慎些”
事关江善珩，她不敢草率，江木缘语气中略带抱歉。
“无妨”
摆了摆手，顾凉并不介意，都是前尘旧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怎会去了那里？”
三杯过后，江木缘实在忍不下好奇，开口询问。
皇族有自己的暗卫这不奇怪，但江木缘惊讶于顾凉却被扔在那种地方多年，据她得到的消息，几年间几乎无人过问，生死祸福全看天命。
把玩着酒杯，顾凉陷入了回忆，那时她也还小，根本不懂暗卫是什么，顾泉尚未登基，每日忙于朝政无暇理会顾凉，就在此时，祖父提出让她去历练历练，学点儿本事，也可保护自己，本就不是很在意，有人教习，顾泉自然也就同意了。
原本说好，训练营中会有人关照，只是让顾凉去学些功夫，不需要与其他人一同训练。可到了地方之后，顾凉才发现，根本不是那样。
这就是人间炼狱，无能的人被快速淘汰，每日都会有人死去，有时甚至连尸骨都无处埋葬。那一刻她才明白，自己是一枚弃子，对于祖父而言，顾泉不是最佳人选，顾凉也可有可无，死在这里那是天命，他有无数个理由搪塞顾泉，而顾泉也绝不会为了自己和祖父大动干戈，如果侥幸活了下去，正好可以为他心中的人选保驾护航，何乐不为。
看懂一切后，顾凉好似瞬间成长，她要变得强大，她要活下去，为了她自己，也为了顾泉，如果非要让她选一个人保护，那这个人一定是顾泉，绝不是祖父口中的谁。
那段日子里，为了保全自己，顾凉每日端茶倒水，谄媚奉承着那些比自己厉害的暗卫，每日只睡两三个时辰，其余时间全都在学习各种技能，还好她年纪尚小，刚入暗卫组织，没人拿她当回事儿，也就无人心存杀意，自然就平安度过了最开始的时光。
后来武艺渐渐精湛，暗器用毒也手到擒来，顾凉才敢显露出才华，偶尔在比试中胜出，这里的勾心斗角阴谋暗算一点儿都不亚于朝堂，而且不似朝廷，丢官罚俸，这里一不小心丢掉的就是性命，就这样顾凉每日走在刀刃上，一步一步的往上爬，终于站在了最高处。
再次满饮，顾凉拿着酒杯淡淡一笑。
“今天我话太多了”
不知为何，心中藏了多年的秘密今日她想说给江木缘听，可能是她心中早就把江木缘当做亲人，当做妹妹。
“。。。”
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些什么，怪不得她从未在学堂见过顾凉，江木缘怎会不知那是个什么地方，顾凉能活下来，还能成为暗卫之首，先不说文才武功，单说心机谋略就非常人所能及。
“你母皇。。。”
犹豫片刻，江木缘还是说出心底的疑问，按理说顾泉不会不知。
“她有她的苦衷，登基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让怡臻赶到暗卫，把我接了出来”
摆了摆手，顾凉云淡风轻的开口，仿佛说的是顾泉派人到学堂门口接她回府一般，其实顾泉也是登记之后才得知此事，所以顾凉也不怨愤。
“这么好的身手，之前的刺杀。。。”
再次将疑问抛出，江木缘微微皱眉，难怪顾泉一直说顾凉背叛，其实面前这个人只要想，那次出手完全可以取了自己和江沛的性命。
“。。。”
但笑不语，顾凉只是摇了摇头。
起身颔首，江木缘现在才看懂顾凉，本性醇厚，虽然经历太多艰辛坎坷，也见惯了生死，手中不知染了多少鲜血，可到头来仍是放不下那份情。
“那暗卫？”
说出最后一个问题，也是现在江木缘最介意的问题，既然顾凉直言相告，那她就不需隐晦试探，即使顾氏一族被推翻，可暗卫不会被清除干净，因为有许多暗卫一直都藏在暗处，没有命令不会出现。
“珩儿，我既然做了他的师父，定会倾尽所有”
没有回答江木缘的问题，顾凉举起酒杯示意。
“好，那我在此替珩儿道谢”
无需多言，只一句话，江木缘已经明了，顾凉身后的暗卫，以后都变成了江善珩的力量。
起身颔首，随后江木缘也拿起酒杯，这杯酒蕴含了太多，这是顾凉的承诺，是江木缘的托付，是江沛的深思，也是顾泉的夙愿。

番外五（7）
太子府
小小的身影正坐在书桌前看书，街上孩子们嬉戏的声音传来，小孩儿抬起头仔细听着，心思早就飞了出去。
“啪”
戒尺不轻不重的落在手上，顾凉微笑着看向走了神的江善珩。
“师父，我就出去玩一会儿，行不行”
也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江善珩小心的把戒尺推开，拉着顾凉的衣袖撒着娇。
“你说呢？”
点了点桌上的书，顾凉反问着。
“早朝好像也快结束了”
见小孩眼神中还满是期盼，顾凉思索片刻，还是决定把江木缘搬出来。
“珩儿觉得不行”
听到顾凉的话，江善珩眨了眨水灵灵的大眼睛，复又拿起书，认真看着，他可不想被江木缘挑出错漏。
揉了揉小孩的脑袋，顾凉心中暗笑，这孩子当真很可爱，有着江木缘的认真固执，也有着江木言的侠义仁心，还学会了江木全的撒娇讨饶。
“咳咳咳”
想着想着，胸口突然一滞，顾凉强忍不下，只能咳嗽出声。
“师父，您怎么了？”
见状，江善珩有些担忧。
“咳咳咳”
止不住胸口的憋闷和尖锐的疼痛，顾凉没有回答，只是继续咳着。
“怎么了？”
刚刚早朝归来的江木缘，一步入院子就听到了声音，快步走到房内。
“无碍”
单手捂住胸口，顾凉缓了片刻，才开口回答。
“出去休息一下吧”
扶起顾凉，江木缘觉得外面空气清新，可能顾凉会舒服些。
“。。。”
也不拒绝，顾凉顺势起身，走之前还用食指点了点桌子，示意江善珩继续。
“是”
乖巧的应着，小孩再次埋头苦读。
院中
“噗”
再也忍不住，一口鲜血喷出，顾凉大口喘息着。
“这！药呢？”
胡乱在顾凉腰间摸索，江木缘以为是顾凉的心疾又犯了。
“在这儿”
伸手探向怀中，顾凉缓缓取出一个小瓷瓶，身子有些颤抖，药丸随意散落在手掌，也不看看药量，顾凉直接把血红色的药丸全部吞下。
“这是什么药？”
看着自己手上已经触碰到的药瓶，这才是顾凉平日里治疗心疾的药，刚刚那个血红色的药丸江木缘从没见过。
“呼呼呼”
大口喘息着，顾凉表情看起来有些痛苦，并未回答，只是示意江木缘去前面的石桌旁。
“身上有伤？”
看出顾凉的不对劲，江木缘以为昨夜顾凉又招惹了顾泉。
“没有”
摆了摆手，开口否认。
“要我看，就该让母皇早点儿给你寻个好人家”
叹了口气，江木缘虽然心中不满，但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婉转的表达。
“哈哈，我这样的人，都不知道还有几年可活，就别去祸害旁人了”
身体似乎好了许多，顾凉闻言，但笑出声，随即拒绝。
“什么叫还能活几年，你看言儿不是好好的嘛，你舅舅也还健在”
以为顾凉是在担心心疾，江木缘出言开解。
“嗯”
淡淡笑着，没有再解释，顾凉只是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
“不对，刚刚那是什么药？你有事情瞒着我”
江木缘如此心细，怎会看不出顾凉的反常，微微皱眉，再次追问。
“那药名曰离殇，每个暗卫进入训练营都会服下，只有定期服下才可缓解，这也是为了防止暗卫倒戈变节”
知道瞒不住，顾凉舔了舔嘴角的鲜血，淡淡开口。
“。。。可有解毒之法？”
眉头紧锁，江木缘心中一惊，她听说过暗卫离殇，但也只是传闻，那时年少，只以为离殇是暗卫中高手的名字，没想到竟然是驱使人的毒药。
“有，需以至亲之人的血换之，简单的说，如果换血之人没有足够的内力能在过程中把毒逼出，那就是以命换命”
点了点头，顾凉说出了一个残忍的结果。
“不过暗卫一般都是孤儿，并无至亲，所以这毒基本也不用解，而且几个月发作一次，只是周身疼痛不能运功，其他并无太大影响，按时服药即可”
轻描淡写的说出实情，顾凉仿佛毫不在意。
“。。。”
江木缘默默思索，她怎会看不出，这毒放在别人身上可能无碍，但在顾凉身上，却变成了催动心疾的推手，绝不是顾凉说的那般轻松。其他暗卫确实没有至亲，可顾凉不一样，父母健在，而且顾泉的武功虽算不上顶尖，但也绝对不弱。
“我来想办法”
看向顾凉，江木缘很快做出决定。
“不要告诉她”
读懂了江木缘的意思，顾凉摇了摇头。

番外五（8）
看着池塘里欢快游动的鱼儿，顾凉的思绪仿佛也跟着回到了那一刻。
也是这样的天气，不冷不热，微风拂过，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忘记了自己犯了什么错，被顾泉罚跪在院中。
“嘿，哈”
那时太子还在，顾泉经常会在院中教习，远远看着太子舞剑的身影，和顾泉偶尔的提点，顾凉心中羡慕极了，可她知道，她不配，这也是顾泉对她说过最多的一句话。
“真是可怜”
“还不如虽父亲出宫了”
“是呀，留在这里活受罪”
几个宫人见顾凉又跪在烈日下，不禁小声嘀咕。
“。。。”
自然听到了她们的对话，顾凉心中震惊，父亲不是被赐死了嘛，怎么会出宫？
那天，她冒着极大的风险跑到怡臻房内，苦苦哀求下，怡臻终究是心下不忍，将实情告知，原来她的父亲是被顾泉秘密谴出了皇宫，整个家族都被血洗，但顾泉终究是顾及了往日情分，留了父亲的性命。
夜里，残月高悬
顾凉带着对父亲的一丝憧憬策马而去，按照怡臻说的地址，她来到了一处农家小院，院子不大，但干净整洁。
“凉儿乖”
刚想敲门，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这是父亲的声音没错。
确认之后，顾凉信心满满的抬手敲响了大门，不一会儿，一位长相并不算漂亮的女子抱着个婴孩走了出来。
“你是？”
看到顾凉，女子笑着询问，这笑容那么干净纯洁，幸福无法遮掩的浮在脸上，直到今天顾凉都还记得。
“凉儿？”
见许久也没人进来，男子也抬步走出，见到顾凉的一刻，男子显得有些惊讶。
“爹爹”
听到男子开口，女子怀中的婴孩长着小手探向男子，稚嫩的声音让人根本讨厌不起来。
“凉儿乖”
笑着抱起小孩，男子轻声诱哄着。
“。。。”
只三个字，顾凉却浑身一颤，大脑一片空白，这孩子叫凉儿，那自己又算什么，心心念念的那两个字终究是没有唤出口。
傍晚
父亲并没有让她留宿在家中，而是带她来到了山间竹林中的一个木屋内，里面也一样干净整洁，棋枰茶具虽不奢华却透漏着素朴。
“你先在这儿住下”
一边帮顾凉把棉被铺上，一边打量着这孩子。
“好”
盯着屋外溪水里的鱼儿，顾凉点头应着。
“嘶”
铺完被子，男子拉起顾凉的手臂，想让这孩子早点儿休息，不料却触碰到顾凉身上的伤口。
“有伤？”
虽是问句，却极其肯定，毕竟顾泉这般对待顾凉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了。
“这里有伤药，你记得涂上”
掏出一个小瓶，递给顾凉，已经十多岁的年纪，男子不便帮孩子上药，只是转身走出了房间。
那一夜，虽然木屋简陋，但顾凉却难得的睡的很好，她知道父亲就在屋外陪着她，一种说不出的满足感和安全感充斥着内心，父亲在她心中一直是那个温润如玉的人，也是她苦涩生活中的一点光亮。
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翌日正午，顾泉就带着兵马赶来，手里抱着那个婴孩，骑在马上俯视着顾凉。
“人不能太贪心”
单手举起孩子，顾泉眼神转向一旁的男子，淡淡开口。
“选一个”
意思很明白，顾泉让男子在婴孩和顾凉之间选一个，只能是一个。
“。。。”
看了看顾凉，有看了看顾泉手中的婴孩，男子没有开口。
“不选，一个都没有”
顾泉的耐心并不多，何况顾凉逃跑，她现在的怒火正无处发泄。
“把她放下”
了解顾泉的脾气，自己不选，下一刻孩子就会被摔在地上，男子只能快步上前，结果婴孩。
“滚过来！”
犀利的目光扫过顾凉，顾泉厉声呵斥。
“。。。是”
多年的积威，顾凉本能的应着，走到近前，双膝点地。
“啪！”
马鞭重重落下，不顾众人在场，只一下，身后衣衫便以破裂。
“额。。。”
咬牙隐忍着，顾凉早就想到了顾泉的震怒。
“走”
扔下一根麻绳，示意侍卫把顾凉的手栓住，顾泉牵着绳子的另一头，再次撇瞥了一眼男子，随后下令。
那日顾凉不知道是怎么回到的皇宫，只记得自己稍微跟不上队伍，马鞭就会落下，满身疲惫，脚下也磨出了水泡，身上更是挨了不少马鞭。
暗室内
顾泉粗暴的将孩子推进，下一刻顾凉就被绑缚在刑架上。
“啪啪啪”
没有教训，也没有询问，金丝鞭直接落下。
“啊”
实在受不住，顾凉只能大声呼痛。
“啪啪啪！”
似是气急，顾泉手下力道极重，几乎鞭鞭见血。
“啊，饶了我吧，母皇，我不敢了”
仅仅几鞭，顾凉便开始求饶，之前的伤势还没有愈合，金丝鞭略过，生生将皮肉撕裂，太疼了，顾凉很想快些晕过去。
“啪啪啪”
不顾孩子的呼喊求饶，顾泉近乎疯狂的挥舞着金丝鞭，顾凉的逃跑刺激着她。
“顾凉只能是她的”
一个声音不断在顾泉脑中闪过。
“啪啪啪”
“今日把你打死倒也干净”
冷冷的声音响起，顾泉第一次开口。
“不要，母皇，孩儿知错了，知错了”
可这句话却让顾凉惊恐万分，用力摇着头。
“不是想逃跑嘛，朕先废了你两条腿”
略过顾凉的双腿，顾泉眼中闪过残暴的逆流。
“母皇，不要，不要”
眼看着顾泉走向一旁，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把尖锐锋利的匕首，用尽全身力气想要挣脱，顾凉真的怕了，她知道顾泉说得出一定做得到。

“别怕，朕会养着你”
俯下身子，拿着匕首在顾凉脚腕处左右比划着，见顾凉一直在晃动，根本无法对准，顾泉复又起身，残忍的笑着，然后开口劝说。
“不，儿臣还想为母皇分忧”
吓得口不择言，顾凉随口说着。
“哦？看来你对权位很有兴趣，那朕就更不能留你了”
饶有兴致的盯着顾凉，顾泉脸上依旧挂着笑容。
“没有，没有，儿臣没有”
只能不断的摇头，顾凉被吓得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泪水也自眼中滑落，样子极其狼狈。

番外五（9）
“来人，按住”
见顾凉一直晃动，顾泉只好朝门外下令。
“是”
宫人就守在门外，听到传唤，立刻走了进来，按照顾泉的旨意，分别按住顾凉的双腿。
“母皇，儿臣错了，真的错了，求您不要”
被绑缚在刑架上，此刻顾凉想要跪地求饶都做不到，只能摇晃着脑袋，哭求着。
“啊！”
随着匕首逐渐脚腕，一阵风吹过，冰凉的触感传来，顾凉惊叫出声，随即晕了过去。
“皇上”
听到顾凉凄惨的叫声，怡臻顾不得命令，推门而入，真好见到顾泉手中的匕首一点点接近顾凉的脚腕，急忙上前一步，跪在地上，单手握住匕首。
“放肆！”
眼看着匕首就要刺入，顾泉现在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哪怕顾凉以后不能动了，她也绝不允许这孩子离开。
“皇上，殿下已经晕过去了”
没有松开攥着匕首的手，怡臻轻声开口。
“当真是没用”
虽然是厌恶的语气，但看到顾凉歪着小脑袋似是熟睡，眼角还挂着泪水，样子好生可怜，顾泉心中怒火也消减大半。
“皇上，奴婢求您饶了殿下吧”
看着顾凉衣衫褴褛，皮肉更是被金丝鞭抽的破烂不堪，脸色惨白，毫无生气，怡臻叹了口气，大着胆子帮顾凉求情。
“你帮这畜 牲求情？”
见怡臻的鲜血顺着匕首落下，顾泉缓缓松开手，只是说出的话仍是不太中听。
“皇上，奴婢不是帮殿下求情，奴婢是为您不平，如此大祸，岂是几鞭就能了结的，可现在殿下已经晕了过去，奴婢想着，何不帮殿下把伤医治好，您再行处置”
揣摩着顾泉的心思，怡臻轻声开口，如果直接为顾凉求情，那上位者心中很有可能不悦，顾凉今日就凶多吉少。
“也好，就按你说的办”
觉得怡臻的话听起来很顺耳，顾泉点头应允，这孩子不能死，她的气还没出完，就这么几鞭子岂不是便宜了顾凉。
“那奴婢带殿下去医治？”
一边说一边起身解开顾凉身上的铁链。
“不行，她不能出去”
还是不太放心，虽然皇宫戒备森严，但顾凉已经逃过一次，顾泉思索片刻，做出决定。
“那奴婢让太医到暗室来？”
怡臻心中一颤，顾凉急需医治，这里环境根本不适合。
“嗯”
淡淡应着，顾泉觉得此处甚好，门外可以安排重兵把守，而且这里也没有窗子和密道，想要逃出去几乎不可能。
几个时辰后
顾凉缓缓睁开眼睛，烛光昏暗，一旁木炭燃烧的响声不断传来，定了定神，才知道自己还在暗室中，顾泉并未放自己出去，只是整个身子都泡在木桶内，浓郁的草药味自水中传来。
“嘶”
微微挪动身子，剧痛瞬间袭来，让她不敢再动。
手腕处的脆响也适时传来，抬起手臂，顾凉看着腕处粗重的铁链，另一端深深嵌入石墙内，顾泉还真看得起自己，身子已经这般虚弱，门外又安排了精锐把守，还是怕逃脱，竟又用铁链把自己锁在这里。
“您醒啦？”
怡臻听到动静，自门外走进，手里端着一碗参汤。
“您要是不喜欢，自己打开便是了”
知道顾凉有这个本事，这么简单的锁还难不倒她，怡臻打趣道。
“臻姨，凉儿不敢”
这个回答中规中矩，透漏着一丝小心谨慎。
“皇上不在，您不必这样”
将参汤端到顾凉面前，怡臻心下隐隐作痛，只是一句玩笑罢了，这孩子太让人心疼。
“嗯”
点了点头，整个人似乎放松了许多。
“要不奴婢给您打开，等皇上回来了在带上”
看着顾凉艰难的举起手臂，沉重的铁链束缚这她的行动，怡臻轻声开口。
“不，不用”
慌忙摇头，顾凉不想再激怒顾泉，一丁点儿的武逆现在她都不敢，顾泉的盛怒她现在的身体承受不起。
“我的腿”
浑身无力，脚下也没有知觉，顾凉似是想起什么，紧张的询问。
“没什么大事儿，皇上只是挑断了脚筋”
很少见到顾凉如此在意，突然想要逗弄一下小孩，怡臻认真的说道。
“。。。”
眼神瞬间暗淡了下去，顾凉拿着参汤的手也微微颤抖了一下。
“臻姨，求您跟母皇求求情。。。恩准我去守陵吧”
顾凉默默喝着参汤，思索片刻才再次开口。
“。。。殿下，奴婢跟您开玩笑的，皇上怎舍得伤您”
实在忍不住，怡臻只能转过身去假装整理，眼中却含着泪水，守陵自古一开都是皇子犯错被罚的去处，可顾凉却让自己帮她和顾泉求这个恩典。

番外五（10）
“是谁想去守陵？”
冰冷的声音自门外传来，顾凉心中一震，急忙把头低下。
“守陵，你不配”
迈步走进，顾泉端详着孩子，淡淡吐出一句话。
“是”
轻声应着，顾凉将头埋的更低。
“。。。”
一旁的怡臻心下叹息，明明爱到骨子里，可恨意又总是会让顾泉用最狠辣的言语和手段击碎顾凉。
“怪不得定要回暗营，以后没有朕的允许，不许去了”
似是突然想到什么，顾泉微微眯眼，这孩子被带回皇宫后执意求自己，让她白天回暗营训练，现在想来可能就是想逃离。
“是”
顾凉咬了咬下唇，其实她怎么会想回去，只是身上中了离殇，如果不按时拿到药，毒发的滋味确实不好受，而且就算顾泉打过招呼，但也只是暗营的高层知晓她的身份，一同训练的孩子们根本不会知道，所以顾凉还是一刻都不敢放松，生怕一不小心喝了杯水就被毒死，身上也时常会留下打斗的伤痕。
“记住，再敢逃，朕定要留下你的双腿”
见顾凉沉默不语，拿起一旁的铁棍，顾泉轻轻敲击着木桶。
“儿臣不敢”
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恐，顾凉急忙摇头。
在暗室关了十天后，顾凉终于被放了出来，但寝宫外依然有重兵把守，就连如厕都有几名宫人跟着，每日的请安也变得格外重要，一天三次，晚一刻钟顾泉都会不悦，就这样顾凉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度过了一个月。
“皇上，没找到”
大殿之上，顾泉坐在上首，默默等待着消息，怡臻急匆匆的赶来，结论却不能让上位者满意。
“再找！”
沉声下令，顾泉此刻心急如焚。
顾凉今早没来请安，派人去房里找，却不见了人影，平日里经常去的地方也都寻不到人，问了守卫，顾凉并未走出寝宫。
“看朕这次不打断她的腿”
以为顾凉再次逃走，顾泉微微眯眼，说出的话让人不寒而栗。
半个时辰后
寝宫偏殿旁的草丛中，宫人终于找到了已经沉睡过去的顾凉。
“啪！”
匆匆赶到的顾泉手中拿着一根木棍，看到顾凉并无大碍，只是在这里昏睡，心中怒火瞬间升起，木棍也直接落在顾凉腿上。
“额。。。”
尖锐的疼痛袭来，顾凉瞬间转醒。
“母皇？”
见到面前的人影，顾凉撑起身子跪伏在顾泉脚下。
“今日没有请安”
压了压心中怒火，顾泉淡淡抛出一句话。
“儿臣。。。知罪”
想要解释什么，却并未说出，顾凉顿了顿，随即改口。
刚刚她体内的离殇发作，不愿旁人看到，所以从后窗跳出，跑到了这里，自己寝宫本来人就不多，偏殿更是没什么人，何况她蜷缩在草丛中，不仔细看确实发现不了。
“啪”
反手就是一巴掌落在顾凉脸颊，红痕乍现。
“知罪？不遵圣谕，不遵母命，你说该怎么罚？”
顾泉轻笑一声，俯下身子，盯着顾凉，淡淡反问。
“。。。儿臣任凭母皇处置”
按照顾泉的说法，她是不忠不孝，这个罪名就大了，顾凉不知该如何回答，况且刚刚毒发过的身子，好像也承受不了顾泉手里的木棍，不敢直视顾泉，眼神有些闪躲。
“啪”
听到孩子的话，又是一巴掌落在同一处。
“。。。”
感觉脸颊火辣辣的痛感传来，嘴角也流出一丝鲜红，顾凉不敢伸手擦拭，也不敢低下头，她怕顾泉还没打完，自己埋下头，就打不到了，也许一个动作，在顾泉看来就是忤逆。
“到大殿外面，请安，没有命令不许停”
扔下一句话，顾泉转身离去。
“是”
有些惊讶，看着顾泉手里拎着的木棍还未派上用场，就这般轻易放过自己，还真是罕见，顾凉只能庆幸自己今日幸运，她却不知道，顾泉在发现她消失的那一刻，心中有多惧怕，见顾凉没有逃出皇宫，其他的事情顾泉都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片刻后，大殿外
“儿臣给母皇请安”
顾凉笔直的站在原地，抱拳、屈膝、跪地、叩首，然后高声开口，顾泉的命令，让她在殿外请安，那这请安就必须要让殿内听的清楚。
“儿臣给母皇请安”
起身，重复着刚刚的动作，顾凉不敢懈怠。
“快看，又被罚了”
“就是，咱们可躲远点儿”
宫人来来往往，顾凉声音如此之大，大家想要不注意都不行，众人都如同躲避瘟疫一样，远远避开，生怕一个不小心被殃及。
“祖父，你看那是谁呀，脸都红了”
辅国公今日带着小孙子进宫拜见，远远就看到在殿外请安的顾凉，小小的孩童自是不认识，好奇的询问。
“那是三殿下”
怕孩子出言不逊，辅国公抱起孩子，快步走向殿内。
一个时辰后，顾凉被宣进殿，本以为辅国公已经离开，可走进一看，辅国公正坐在一侧，顾泉则是抱着孩子逗弄着，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这样的顾泉她从未见过，那样平和温柔，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过来”
看到顾凉的身影，顾泉敛去笑意，淡淡吩咐。
“是，儿臣给母皇请安”
缓步走近，在离顾泉一米远的地方跪落，再次请安。
“皇姨母，姐姐的脸好红”
笑着挣脱顾泉的怀抱，跑到顾凉身旁，小孩仔细端详着。
“不得无礼！”
一把将孩子拉回，辅国公有些尴尬。
“姐姐犯了错，被姨母责罚了”
并不介意，笑着走到孩子身旁，顾泉开口帮其解惑。

“咦，犯了错脸就红了？是吗姐姐？”
仍是不太明白，小孩再次走到顾凉身旁，疑惑的开口。
“。。。”
低了低头，顾凉没有回答，她只想离开，回到那个属于她自己的屋子里，即使那里夏天闷热，冬天寒冷。
“哑巴了？”
见顾凉并不言语，顾泉不满的踢了踢顾凉的腿。
“是，脸红。。。是因为犯了错，被母皇责罚”
攥了攥拳，顾凉轻声开口，在顾泉面前，她一向都是如此，回答了是心痛，不回答是身痛，顾凉还是懂得权衡的，她今日不想再惹恼顾泉，所以那一点点自尊又算得了什么。
“橘子橘子”
宫人端着一盘橘子走进，成功的转移了小孩的注意力，也让顾凉得以解脱。
“你们都下去吧，凉儿，把橘子剥了”
挥了挥手，示意宫人退下，辅国公是顾泉的叔父，这孩子就是顾凉的弟弟，顾泉难得的让顾凉接触到皇族亲眷。
“是”
仍旧跪在地上，伸出手拿起橘子，认真的剥着。
“姐姐给你”
眼看着一盘橘子很快就剥完了，小家伙也知道感恩，举着一个橘子递给顾凉，甜甜的说着。
“姐姐。。。不喜欢吃，你吃吧”
抬头看了看顾泉，又看向孩子，顾凉犹豫片刻，开口拒绝。
微微皱眉，顾泉略有深意的看着顾凉，她记得这孩子自小就爱吃橘子，今日刚刚收到贡品，正好顾凉也在，才叫她进来剥的，可顾泉不知道的是，顾凉已经很多年没吃过橘子了，顾泉没有赏赐，宫人自然不会为了一个落魄的皇子去索要，她的那一份早就被别人瓜分，况且在暗营，作为杀手，她很少沾染气味重的东西，所以几乎也不食荤腥，这橘子味道太重，不适合她。

番外五（11）
“师父，师父”
稚嫩的声音打断了顾凉的回忆，江善珩手里拿着那支竹笛，拉着顾凉的衣摆。
“珩儿，怎么了？”
知道小孩定是看完了书，想要让自己陪他玩，顾凉俯下身子，宠溺的揉了揉江善珩的小脑袋。
“师父，珩儿吹不响，你吹给珩儿听吧”
把笛子高高举起，递给顾凉，江善珩乖乖等待着。
“。。。好”
呆愣片刻，顾凉接过竹笛，放到嘴边，凭借着回忆吹了起来。
江木缘就在一旁静静的听着，这好像是她第一次听顾凉吹笛子，吹得并不怎么好，显然没有认真学过。
可是江木缘不知道，这是顾凉这辈子第二次吹笛子，因为第一次记忆太不美好，以至于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不愿吹奏，为数不多记在脑中的曲子也是她站在屋外偷偷学来的。
再次拿起这支竹笛，在顾凉心中早已没了当初的喜悦，因为随着逐渐长大，她明白了，为何祖父要把她送到暗营，还给她服下离殇，他们的目标根本不是自己，而是顾泉，如果顾泉为了救她而耗费内力，定要修养一段时日，那样他们就可趁虚而入。
这样的计划必须是完美的，任何一个环节都不能有错漏，所以父亲定是知情的，而且也不会出手相救，原来从最开始，在父亲的心中她就是枚弃子。
可所有人都没想到，顾凉竟然自己抗下了所有，默默隐瞒了多年，也让所有的计划成为泡影，眼前的景色渐渐恍惚，顾凉想扶着石桌起身，不料竟浑身发软，晕倒在地。
十日后
顾凉缓缓睁开双眼，熟悉的地方，熟悉的气息，这是她的房间，撑起身子，头脑仍是一阵昏沉，她记得，那日江善珩递给自己笛子的时候一股香气飘来，当时并未在意，现在想来，可能是笛子上早就涂了药。
“。。。”
摇了摇头，微微一笑，果然还是江木缘更胜一筹，如果不是珩儿递给她，自己断然不会毫无戒心。
起身下床，顾凉步出房门，身子似乎轻快了许多，胸口的憋闷也消失不见，看着窗外的鸟儿，顾凉深吸一口气。
“不会吧”
静默片刻，似是突然发现了什么，江木缘不会和自己开这样的玩笑，既然被下了药，定是有目的的，那唯一的可能就是江木缘找过顾泉。
“母亲”
急忙套上鞋子，顾凉小跑着来到顾泉门外，虽然心急但也不敢放肆，只是顿住脚步，双膝点地，恭敬的呼唤。
“醒了？那就该干嘛干嘛去”
顾泉的声音自屋内传出，没有很虚弱，顾凉的心也平稳了不少。
“母亲，可否允许孩儿进来？”
起身走到门口，顾凉试探着开口。
“。。。”
等待片刻，见顾泉没有回答，顾凉咬了咬下唇，大着胆子，伸手推开房门。
“啪”
茶杯应声落在身上，滚烫的茶汤散落在顾凉衣服上。
“母亲，您。。。”
“滚出去”
不等顾凉说完，顾泉再次开口，语气渐冷。
“孩儿只想看看您”
第一次大着胆子顶撞，顾凉确实很担心。
“怎么？看看我死没死？”
自榻上起身，见这孩子如此着急，顾泉心中虽然很欣慰，但说出来的话还是那般难听。
“孩儿不敢”
果然，下一刻顾凉就跪在地上，不顾茶杯的碎片，慌乱的否认。
“见到了，安心了吧”
缓步走出，顾泉蹲下身子，看着顾凉，嘴角微微上扬。
“嗯”
点了点头，顾凉不知该如何回答，顾泉周身散发的气息和平日里不大一样，顾凉竟有那么一瞬觉得顾泉在对自己笑。
“休息好了就到街上买点儿橘子”
拍了拍顾凉的肩膀，顾泉依旧笑着说道。
“是”
木讷片刻，顾凉才开口应着，原来和自己一样，顾泉也喜欢吃橘子，只是看着顾泉有些苍白的脸色，顾凉的心还是狠狠的揪了一下，随即起身跑了出去。
那一日，顾凉小心翼翼的坐在桌边，看着顾泉剥橘子，然后放在自己面前，抬了抬手复又放下，探寻的看向顾泉，见后者点头，顾凉才敢伸手拿起，默默掰了一瓣放入口中，很甜，比她吃过的所有东西都要甜。

番外六
太子府
难得孩子们放假，顾凉坐在石凳上，看着书，享受着闲暇时光。
“珩儿呢？”
江木缘早朝归来，一把夺走顾凉手中的书。
“。。。昨天不是答应他俩休息一天嘛，出去玩了吧”
不满的看着江木缘，顾凉伸手夺回正看了一半的书。
“刚刚护卫来报，寻不见两人的踪迹”
江木缘显得有些焦急。
“那快去找呀”
扔掉书，顾凉立马起身，还不忘拉上江木缘。
一个时辰后，大堂
两个孩子跪在中央，小心的观察着。
“允许你们休息，就跑到后山疯玩？”
江木缘坐在上首，平复着心情，缓了半晌才开口教训。
“。。。”
见江木缘真的动怒，江善珩不敢搭话，只能用眼神示意一旁的人儿。
“姨母，您消消气儿，我们也是迷路了”
江善知抬起头，可怜巴巴的看向江木缘。
“你母亲已经在路上了，不急”
瞪了江善知一眼，江木缘语气不善，显然心中怒火上未平息。
“。。。”
闻言，小孩只能低下脑袋，不再做声。
片刻后，江木言匆匆赶到，看到跪地的孩子，先是拉到近前仔细查看了一番，确定没有受伤，才冷下脸来。
刚刚接到消息，她吓了一跳，两个孩子竟然爬到悬崖上摘果子，要知道那悬崖陡峭，布满了碎石，稍有不慎便会跌入万丈深渊，就连她和江木缘都不敢尝试，何况这俩孩子。
“说说吧，谁的主意”
拿起茶杯，浅尝一口，江木缘淡淡询问。
“。。。是孩儿的主意”
静默片刻，江善珩咬了咬牙，开口承认。
“哦？那你说说，违背命令，私自跑到后山，应该怎么罚”
起身走至近前，江木缘盯着小孩儿，语气严肃。
“该。。。该罚藤条”
江善珩怯怯的开口，随后看向顾凉，求救的意思非常明显。
微微皱眉，摇了摇头，顾凉这次可不想招惹江木缘，况且她也觉得这俩孩子确实该管教管教了。
“这？姨母，这不怪哥哥，是我非要去的”
见江善珩真的要受罚，江善知忍了又忍，终究是说出实情。
“知儿！何时胆子这么大了”
早就看出小孩扭扭捏捏的不敢说话，此时听到招认，江木言心中也开始后怕。
“好了，不用争了，一人十下”
拿起桌上的藤条，江木缘走到孩子身后，做出决定。
“娘亲，是孩儿的错，孩儿自己承担”
见状，江善珩再次开口，他记得江木缘说过的话，他是哥哥，是男子汉，要保护妹妹。
“好”
也不含糊，江木缘随即应着。
“啪啪啪啪啪”
五下不间断的落在小孩儿身后。
“唔”
江善珩攥紧小拳头，默默隐忍着。
“啪啪啪啪啪”
又是五下，江木缘只用了三分力。
“。。。”
咬紧牙关，江善珩不愿在江善知面前呼痛。
“啪啪啪啪啪”
这次藤条落在股峰，尖锐的痛感袭来，江善珩本能的向前挺着身子，想要逃离，理智却生生控制住身体。
“啪啪啪啪啪”
最后五下，江木缘加大了力道。
“呼呼”
江善珩坚持不住，双手撑地，大口喘息，缓解着疼痛。
“呜呜呜，哥哥”
一旁的江善知虽然没有被打，哭的却无比惨烈，眼泪鼻涕横流。
“没事儿”
微微一笑，江善珩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如往常一样，他不愿知儿担心，也不愿她自责。
“今天到此为止，以后再敢跑出去疯玩，不管安危，严惩不贷”
扔下藤条，江木缘不再理会两个孩子，迈步离去。
“娘亲”
见江木缘走远，江善知委屈巴巴的看向江木言。
“看你还敢不敢淘气”
揪了揪小孩儿的耳朵，江木言笑骂道。
“不敢了不敢了”
急忙挥舞着小手，江善知开口承诺。
“好了，回去休息吧，这是伤药，记得涂上”
从袖中掏出一个瓷瓶，江木缘递给跪地的孩子。
江善珩有时候真的和江木缘很像，有担当有责任，即使知道后果，心中也会惧怕，但总是会挡在前面，知儿有这样的哥哥，是莫大的幸福。

番外七（1）
灰蒙蒙的天空，飘着小雨，可皇宫内却到处张灯结彩，一片喜庆之色，过几日是太子的生辰，自然隆重些。
请安之后，顾凉独自走在小路上，她的寝宫离顾泉的大殿很远，每次都要走好一阵子，这雨下的突然，没有带伞，不过顾凉到不介意，今日她心情不错，毕竟刚刚在大殿顾泉没有为难，也没有责骂，轻轻松松放她回来了。
轻轻跳起，踩着地上的水洼，溅起一丝水花，顾泉微微一笑，再次跳起，难得的顽皮，就在此时，悠扬的笛声传来，配上这水墨般的天气，显得格外和谐。
顾凉停住动作静静听着，她很喜欢，忍不住想要走近，院子里，十几个人坐在中央，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孩子正在吹笛子，偶尔一旁的女子会开口帮其纠正，宫人也来来往往，布置着他们身后的高台。
“殿下，您怎么来了？”
管事儿的宫人看到顾凉，快步跑了过来。
“哦，路过，我就看看你们在干嘛”
顾凉心里清楚，这皇宫之中没人想和她扯上关系，管事儿心里可能都在求她赶紧离开。
“那奴才去忙了”
见顾凉没什么事，宫人抬步离开。
禁不住诱惑，顾凉缓步走向那孩子，在一旁寻了块空地，就那样默默听着。
“你是谁呀？”
一曲终了，孩子自然也注意到了顾凉，很难遇到年纪相仿的小孩，显得格外开心。
“我。。。”
犹豫片刻，不知道该如何介绍自己，她从未交过朋友，怕说出自己的身份之后，孩子会直接跑掉。
“你是另一个戏班的吧，听说今年皇上特意请了最著名的几个戏班同台”
拉起顾凉的手，孩子笑着说道。
“啊，是”
点了点头，这个身份她很满意。
“这首曲子我练了很久了，可师父还是说不好，你练的是哪个呀？”
回到师父身边，孩子有些沮丧，小声在顾凉耳边嘟囔着。
“是你自己不勤勉，怪的了谁”
一旁的女子听到了孩子的抱怨，手中笛子不轻不重的落在孩子身上，笑骂道。
“。。。”
撅起嘴，那孩子赌气般的不再开口。
“你也是学笛子吗？”
并不理会，女子转向顾凉，轻声询问。
“嗯”
反正什么都不会，顾凉只能点头。
“来，我听听”
也很想知道别的戏班这么大的孩子都是什么水平，自己的徒儿有没有落下，女子把笛子递了过去。
拿起笛子，顾凉犹豫片刻，放到嘴边，她从未学过，只是刚刚看那孩子吹奏了两遍，于是照着样子学了起来。
“。。。”
微微皱眉，听到笛声，女子也是一惊，这水平真是不怎么样，看来她这徒弟还算不错。
“你的师承？”
打断顾凉，女子开口询问。
“我，我才进戏班不就，还没拜师，只是跑腿打杂”
不想对方发现自己的身份，顾凉随意胡说着。
“难怪”
点了点头，女子不再疑惑。
“喜欢吗？我再吹一遍，你看好了”
如果这孩子说的是真的，那定是天子卓越，这首曲子是她新创作的，专门为太子庆生，而刚刚顾凉只是听了两遍就能大概能吹奏出来，后生可畏啊。
女子特意放缓了速度，慢慢吹着，顾凉在一旁认真的看着，她自是看不懂女子面前的谱子，可她快速记忆着女子的手指位置和换气的时机。
“再试试”
示意徒儿把笛子拿给顾凉，女子淡淡笑着，这孩子她很喜欢，如果可能她很想收其为徒。
“哦”
接过笛子，顾凉凭借着记忆开始吹奏，这次比上次好了许多，她自己心中也很是欢喜。
“很棒”
宠溺的揉了揉顾凉的小脑袋，女子开口夸赞。
一旁的长廊下，顾泉已经看了许久，直到女子的手抚上顾凉的头，她才微微眯眼，寒光闪过。
迈步走出长廊，顾泉缓缓走向几人，周身散发着寒意。
“参见皇上”
一众宫人见到顾泉，都跪伏在地，不敢动作，毕竟顾凉这位小煞星在，不知会有什么祸事。
“。。。”
听到声音，顾凉僵在原地，感觉到背后的压力，缓缓的把笛子藏在袖中。
“这么热闹”
淡淡开口，让人辩不出喜怒，顾泉眼神扫过背对着自己的孩子。
“草民参见皇上”
女子见状，急忙起身跪地，入宫虽然已经数日，但他们从未见过顾泉。
“在干嘛？”
踱步至顾凉身旁，语气渐冷。
“儿臣。。。见过母皇”
浑身都紧绷起来，顾凉直直跪落，不顾地上积水，叩首请安。
“朕问你，刚刚在干嘛？”
眼神瞥见顾凉袖中的笛子，顾泉伸手抽出，语气冰冷。
“。。。”
想要阻止，可顾凉却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不敢回答，只能保持着以额触地的姿势。
“朕有没有说过，不许碰笛子？”
在空中挥了挥，感受着笛子的质地和重量，顾泉淡淡反问着。
“母皇，儿臣。。。啊”
顾凉想要解释什么，可下一刻笛子便重重落在触地的右手上，毫无准备，疼得她惊叫出声。
“嗯？”
看着顾凉手背上的红痕，顾泉冒死很满意，一边用笛子在顾凉手上比划着，一边提醒顾凉把刚刚的话说完。
“儿臣只是偶然路过”
“额”
果然她刚一开口，笛子就再次落下，仍旧是右手，这次有了准备，顾凉勉强着把话说完。
“嗯”
淡淡点头，顾泉貌似同意了顾凉的说法。
“可是你违背了朕的命令，不罚不行啊”
语气中透漏着为难，顾泉缓缓起身，端详着手中的笛子，其实抛开一切，这孩子确实有天赋，这是与生俱来的，顾泉也很欣赏。

“儿臣知错，任凭母皇处置”
静默片刻，顾凉轻声开口，躲是躲不过去的。
“那刚刚都哪碰到了笛子呀？”
转身坐在了宫人刚刚搬来的椅子上，顾泉饶有兴致的看着孩子。
“啪”
听懂了顾泉的意思，顾凉跪直身子，抬起手臂，用力落在脸颊。
“啪啪啪”
只是淡淡看着顾凉，顾泉并未叫停。
“啪啪啪”
在顾泉面前，顾凉不敢放水，每一下都几乎用尽了全力，不一会儿小脸就已经红肿。
“啪啪啪”
没有规定数量，没有规定时间，顾凉只能咬牙坚持，手掌也已经火辣辣的疼了起来。
“啪啪啪”
一柱香后，顾凉手上已经没有刚刚有力，此时雨水落在脸上，顾凉竟觉得是上天在眷顾自己。
“没力气了？”
看出顾凉力道减弱，自开始后顾泉第一次开口。
“啪！”
闻言，顾凉咬紧牙关，加大力道，一掌下去，嘴角都流出了鲜血。
“这样吧，朕和你玩个游戏”
看着小孩红肿的脸颊，顾泉心中空落落的，眼神扫过一旁早就吓傻了的几人，笑着开口。

番外七（2）
“。。。”
停下手中动作，顾凉疑惑的看向顾泉。
“拿个茶杯过来”
见小孩满是疑问，顾泉淡淡吩咐。
片刻后，茶杯就拿了过来。
“端好”
起身走到顾凉身旁，把茶杯递给孩子。
“是”
双手接过茶杯，心中还是很困惑。
“举高”
用笛子点了点茶杯底部，顾泉语气平淡。
“是”
顺从的举起茶杯，与眉平齐。
“拿来”
伸手接过怡臻手中的茶壶，缓缓倒入杯中。
“嘶，啪”
茶杯根本阻隔不了滚烫的茶水，顾凉本能的缩回双手，茶杯应声落地。
“你得拿住了，不然这游戏怎么玩”
见状，顾泉也不恼火，笑着说道。
“刚刚这个不算，朕没有说规则，现在听好了，茶杯掉下一次，她们的命，你选一个”
蹲下身子，顾泉指着戏班的众人，耐心的和顾凉解释着规则。
“母皇，不，儿臣知错，都是儿臣一人的错”
了解顾泉的脾气，既然说出了口定会做到，顾凉眼神中闪过恐惧，慌忙开口认错。
“太刮躁了，不许出声，你张一次嘴，选一个人”
摆了摆手，顾泉再次做出决定，她就是要惩罚顾凉这张嘴和这双手。
攥了攥拳，顾凉只能接过宫人递来的茶杯，高高举起，标准的姿势无可挑剔。
“。。。”
茶水再次倒入，眼看着茶杯已经满了，可宫人仍未停手，顾泉也只是淡淡的盯着自己。
只能咬牙坚持，滚烫的茶水溢出，直接洒在皮肉上，顾凉眉头紧锁，全身都在不受控制的用力。
“啪”
这样的做法，顾凉根本坚持不了多久，茶杯落地只是时间问题。
“选一个”
顾泉微微一笑，示意顾凉指一个人。
“不，母皇”
慌乱的拒绝，顾凉下意识开口。
“选两个”
笑意更浓，顾泉只是淡淡提醒。
“。。。”
不敢再开口，顾凉只能努力的摇着头。
有些不耐烦，顾泉起身踱步至几人近前，细细琢磨着。
“你不选，那朕帮你选”
指着刚刚的女子和孩子，顾泉冷声开口。
“。。。”
只能呜咽出声，顾凉几乎是跪爬了过去，挡在两人身前，用力摇着头，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划过红肿的脸颊。
“可是茶杯掉了呀，你还张嘴了”
貌似无奈的摊了摊手，顾泉蹲下身子摇着头。
“咚咚咚咚”
不能说话，顾凉只能用力的磕着头，恳求着顾泉。
“那就选一个”
看着孩子额头已经泛红，顾泉制止了顾凉的动作，缓缓开口。
“。。。”
闻言，顾凉先是点了点头，随即再次摇头。
“那你说怎么办？”
笑着开口，好似在闲话家常，顾泉反问着。
“咚咚咚”
再次叩首，顾凉不知可以用什么方法救下她们。
“够了！”
一脚踢在顾凉身上，把孩子掀翻在地，顾泉心中一阵烦闷，就为了刚刚认识的人，顾凉就能如此，心中火气瞬间升起。
“。。。”
跪趴在地的顾凉，伸了伸手，想要抓住近在眼前的明黄衣摆，可就在触碰到的瞬间又快速缩了回去。
“朕看两个都留不得”
自然看到了孩子的动作，顾泉并未闪躲，可顾凉收手的动作让她很是不爽，冰冷的开口。
“。。。”
摇着头，顾凉抬起手指向自己。
“混账！”
其他人可能不明白，可顾泉一眼就看穿了顾凉的意思，她是想用自己的命换那两个人的命。
“。。。呜呜呜”
跪伏在地，顾凉此刻心急如焚，可却不敢开口，她什么也做不到，无力的感觉逐渐蔓延着，额头沾染着地面冰凉的雨水，身子不住的颤抖。
“。。。”
顾泉探了探头，有些惊讶，这孩子是在哭吗？好像顾凉从未在她面前流过一滴眼泪，即使有，那也是因为惩罚太过疼痛，不由自主的泪水，和今日不同。
俯下身子，想要拍拍孩子的后背，可顾凉发现顾泉靠近，猛然抬头，眼神中满是恐惧，本能的向后瑟缩，顾泉顿住动作。
“没出息的东西”
收回手臂，顾泉负手而立，淡淡吐出几个字。
“。。。”
点头应着，此刻顾泉只要不下令杀人，无论说什么她都会点头。
“这样吧，再给你一次机会，举着茶杯，跪一个时辰救一个人”
再次把茶杯递给顾凉，这次顾泉只是在茶杯中倒入了温水，然后把笛子放在上面。
“掉下来，就重新开始”
指着笛子，顾泉淡淡吩咐。
“嗯”
努力点了点头，顾凉松了口气，看着身后的众人，少说也得十几个，顾凉估算着自己之前最长的罚跪时间，她不能有一丝懈怠。
翌日正午，大殿
“皇上，殿下没喝”
端着一碗参汤走进，怡臻轻声禀报。
“。。。”
放下手中奏折，顾泉微微皱眉，怕顾凉身体抗不住，她让怡臻偷偷送碗参汤过去，没想到这孩子竟然不要。
“她怎么说？”
好奇的开口询问。
“殿下只是摇了摇头，没说话”
怡臻淡淡道出实情，她知道，顾凉已经到了极限，只是她有必须要坚持下去的理由。
“多长时间了？”
叹了口气，其实顾泉那日也只是随口一说，即使顾凉跪不了那么久，她也不会滥杀无辜。
“一天一夜了”
怡臻早就算好了时辰，脱口而出。
“随朕去看看”
微微皱眉，以往最久也就是两三个时辰，没想到这次顾凉竟然坚持了这么久，也没有求饶也没有晕倒。
烈日高悬，顾凉双眸紧闭，举着茶杯的双臂早已颤抖不止，腿脚早已失去知觉，她现在唯一的感觉就是疲惫。

“这笛子？”
缓步走至近前，顾泉仔细看着茶杯上的笛子，被人用细细的线绑在了杯子上，怪不得这么久都没有掉落。
转头瞪了怡臻一眼，真是自作聪明，本想着笛子很快会掉落，无数次重头开始，这孩子自然会心急的跑到大殿外求饶，怎么也不会跪这么久。
“。。。”
听到声音，睁开眼就见到顾泉眼神不善的看向怡臻，顾凉摇了摇头，是她求怡臻把笛子绑上的。
“怎么，这样糟蹋身体，是想生病？”
这一天顾凉滴水未进，又跪在太阳下，身体怎么可能受得了，顾泉淡淡发问。
依旧是摇了摇头，顾凉不敢开口，她怕被顾泉抓住错漏前功尽弃。
“把汤喝了”
拿开茶杯，接过怡臻手中的碗，递给顾凉。
点头应着，顾凉犹豫片刻，还是没有放到嘴边。
“朕没说不允许你吃东西”
叹了口气，当然明白顾凉在担忧什么，顾泉没好气的说道。
闻言，顾凉才把碗凑到嘴边，她确实渴了，喉咙早就干痒难耐，咕咚咕咚把参汤灌了下去。
“咳咳咳”
喝的太急，呛到了自己，止不住的咳嗽出声。
“当真是没用”
淡淡的抛出一句话，顾泉又自己端详起孩子红肿的脸颊，还真是傻，自己并未动手，也没有规定力道和数量，这孩子竟然用这么大力，经过一夜，现在脸已经肿得不像样子。
“起来吧，朕说一个时辰一个人，也没说过要一起救，剩下的以后每日到殿外跪一个时辰”
看着顾凉摇摇晃晃的身子，顾泉揉了揉眉心，这孩子太。。。其实只要顾凉凑到身前撒个娇，也许顾泉真的会既往不咎，可顾凉从来都不会，只是一板一眼的完成着顾泉交待的所有。
听到命令，顾凉直接瘫倒在地，起身哪有那么容易，她这双腿怕是一时半刻也缓不过来，只能在原地休息。
“抬过来”
朝着怡臻淡淡吩咐，不一会儿龙撵就出现在眼前。
“扶她上去，像什么样子”
似是不满顾凉随意倒在地上，顾泉冷声开口。
“是”
微微一愣，怡臻才开口回应，要知道这可是龙撵，好像除了顾泉还没人坐过。
抬步走向顾凉，后者也是满脸震惊，慌忙摇着头，她不想去，她宁可在这里。
“怎么？想抗旨吗？”
见状，顾泉霸道的反问，迈步走向龙撵，随意落座。
“。。。”
没办法，顾凉只能缓步走近，规规矩矩的坐在顾泉身边，一动也不敢动，样子滑稽极了。
片刻后，寝宫
以为顾泉会把自己丢下然后径直离开，但是却没有，顾泉还饶有兴致的迈步走进，顾凉只能在怡臻的搀扶下慢慢跟着。
“朴素了些”
环绕四周，顾泉才给出评价，其实这评价也是顾泉思索半晌才得出的，顾凉的卧房内几乎没什么摆设，只有几本书整齐的摆在桌上，根本看不出主人的喜好，最醒目的可能就是柜子旁放着的蹴鞠。
记得几年前，初春时节，太子提议去春游，顾泉也就答应了，所以约了族内亲眷一同游玩，顾凉自然也在其中。
途中大家原地休息，孩子们三三两两的跑到街上闲逛，难得可以离开皇宫，顾凉毫无目的的在街上游荡着，恰巧看到店里的蹴鞠，就跑了进去。
“您请”
店家热情的招呼着。
“这个要多少银子？”
指着一个，顾凉问道。
“一两银子”
店家笑着回答。
“最便宜的是哪个？”
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她没有多少银两，顾泉不会赏她金银珠宝，自己手里的铜板还是小时候过年父亲给的。
“这个，五十文钱”
翻找半天，店家拿出一个蹴鞠，样子没有刚刚的好看，但顾凉也满意了。
“一、二。。。二十”
掏出兜内所有的铜板，顾凉慢慢数着。
“二十个可以吗？”
攥了攥仅有的铜板，顾凉不好意思的开口。
“那不行”
直接拒绝，没有给顾凉还价的机会。
“那拿这个换可以吗？”
撤下腰间的玉佩，顾凉再次询问，这枚玉佩质地一般，算不上名贵，但也是顾泉为数不多的赏赐，虽然是除夕夜所有孩子都挑拣完剩下的。
“这玉。。。不太好呀”
拿起玉佩仔细研究着，店家嘴里嘀咕着。
“要不你还是到别处看看吧”
见又有客人进来，店家下了逐客令。
“娘亲，我要那个”
一个妇人带着孩子走进，孩子指着刚刚顾凉第一眼看中的蹴鞠，嚷嚷着。
“好好好”
宠溺的回应着，妇人也不吝啬，掏出银子直接把蹴鞠塞到孩子怀里。
看着眼前的场景，顾凉说不羡慕是假的，从怀中掏出另一块玉佩，这玉佩是出生时顾泉送的，她一直戴在身上。
“。。。”
看了看玉佩，又看了看蹴鞠，顾凉思索半晌最后还是将玉佩塞进怀里，出门之前再次回头看向刚刚那个蹴鞠，摇了摇头，可能就像顾泉说的，她不配吧，随即迈步离开。
不远处的顾泉一直悄悄跟在孩子身后，刚刚的场景自是看的一清二楚，在顾凉把玉佩从怀中掏出的那一刻，顾泉表情明显的不悦。
“皇上？”
见顾凉已经走远，怡臻不知是不是要跟上去，只能轻声呼唤。
“这个逆子，朕送她的玉佩竟然想拿去换个蹴鞠”
语气中略显不满，其实心里还是欢喜的，那枚玉佩顾泉从未见顾凉佩戴，以为是孩子不喜自己，所以也不喜玉佩，今日才发现原来顾凉一直贴身放在胸口。
“皇上，殿下不是没换嘛”
试图帮顾凉解释，怡臻知道顾泉在纠结什么，这孩子从小就不与顾泉亲近，长大后更是如此，母女俩就这样僵持着，顾泉不愿把爱说出来，顾凉更是从不靠近。
“有

“有那个心思也不行，看朕一会儿不收拾她”
赌气般的嘟囔着，一旁的怡臻差点儿笑出声来，顾泉孩子气的一面还真是难得一见。
“皇上，大家一起出游实属难得，别因为小事儿扰了兴致，不如奴婢去买下来，您送给殿下，殿下定会高兴的”
轻声劝说着，怡臻指着蹴鞠试探。
“嗯，去吧，买了之后送给太子”
“皇上！”
闻言，怡臻加重语气，摇了摇头。
“那买两个吧，都给太子，她要是玩够了，愿意给别人，朕也不拦着”
“好好好，奴婢知道了”
这次真的笑出了声，顾泉这脾气当真是硬的很，顾凉也是像极了顾泉，一句软话也不肯说，更别说撒娇讨饶了。
之后顾凉自然是收到了太子送的礼物，那次春游她很高兴，就连睡觉都会抱着这个心心念念来之不易的宝贝，这也是她童年唯一的玩伴，多年后，也是因为这个蹴鞠，在逃亡的时候，顾凉冒着生命危险把奄奄一息的太子救了出来，由于伤的太重，最后还是无力回天，但这份情顾凉还了。

“可。。。可不能给她”
没好气的说道，仿佛那个人顾凛都不屑于提起。
“凛儿，我告诉你，别人再怎么欺负她，你都不能跟着起哄”
见状，太子语气严肃。
“。。。”
脸上仍旧是不满，顾凛根本听不进去。
“她是你妹妹”
叹了口气，太子再次开口。
“我不承认，她才不是呢，那唯唯诺诺的样子，看了就讨厌”
毫不遮掩，顾凛脱口而出。
“你不承认有什么用，事实就在那，她就是你妹妹，母皇都没说她不是，以后这种话不要乱说”
警告的意思很明显，太子不想弟弟招来祸事。
“可。。。姐，你怕她做什么呀”
实在说不过，顾凛泄了气。
“不是怕，是没必要树敌，懂吗？”
敲了敲顾凛的脑袋，太子抛下最后一句话，转身离去。

“当然，我姐的东西，怎么做不了主，一个棋枰而已”
燕王信誓旦旦的承诺着。
闻言，孩子们都举起羽箭瞄准场中的壶投去，半晌过后，并无人投中。
“你们可真是，信不信本王随便找个人来都比你们强”
燕王见状，在一旁取笑着。
“那你找啊”
其他孩子们并不服气，开始挑衅。
“你，过来，投”
见状，燕王只好起身，扫视场中，随手指着顾凉开口。
“哈哈哈哈”
“就她呀，燕王殿下，您和我们说笑呢”
“我们在玩一个游戏，谁投不中谁就是小狗，要趴在地上学狗 叫”
孩子们大声嘲笑，拿顾凉寻着开心。
“都嚷嚷什么”
听到声音，太子自屋内走出，淡淡开口。
“姐，我们在玩投壶，我说了谁投中了，你那个棋枰就送谁”
燕王凑到近前，嬉笑着解释。
“。。。”
无奈的看着自己这弟弟，静默片刻，太子只能点头答应。
“来吧，说好的，投不中学狗叫啊”
指着顾凉，燕王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胡闹，投中了就拿走棋枰，投不中就投不中”
闻言，太子直接制止了这场闹剧。
“来吧，凉儿”
朝着顾凉的方向举起箭，太子轻声唤着。
“是”
走到近前，双手结果羽箭，顾凉恭敬的应着。
“嗖，啪”
轻轻一投，羽箭应声落入壶内，顾凉眨了眨眼，她可不想学狗叫。
“不行，这次不算，再来”
燕王看着眼前的景象，不愿承认。
“把棋枰给凉儿”
吩咐下人把棋枰拿了出来，太子随后笑着转身欲离去。
“谢太子殿下赏赐”
见太子要走，顾凉急忙跪地谢恩。
“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没料到顾凉会如此，太子顿住脚步，上前搀扶。
“礼不可失”
顺势起身，顾凉微微低头。
“在我心里你和凛儿一样，不必多礼，叫皇姐就好”
揉了揉顾凉的小脑袋，太子微笑着说道。
“是”
点头应着，可顾凉还是不敢叫出那两个字。
“好好玩，皇姐先去忙了”
见小孩很喜欢那个棋枰，太子心情也很好，还有很多人要招呼，随即转身离去。
“姐，姐”
见太子离开，顾凛抬步追上。
“又怎么了？”
看向自己这弟弟，太子微微皱眉。
“姐，那棋枰不能给她”
顾凛满脸不乐意。
“是你说谁投中了就给谁呀”
太子不愿和这孩子纠缠，直接说中要害。
“可。。。可不能给她”
没好气的说道，仿佛那个人顾凛都不屑于提起。
“凛儿，我告诉你，别人再怎么欺负她，你都不能跟着起哄”
见状，太子语气严肃。
“。。。”
脸上仍旧是不满，顾凛根本听不进去。
“她是你妹妹”
叹了口气，太子再次开口。
“我不承认，她才不是呢，那唯唯诺诺的样子，看了就讨厌”
毫不遮掩，顾凛脱口而出。
“你不承认有什么用，事实就在那，她就是你妹妹，母皇都没说她不是，以后这种话不要乱说”
警告的意思很明显，太子不想弟弟招来祸事。
“可。。。姐，你怕她做什么呀”
实在说不过，顾凛泄了气。
“不是怕，是没必要树敌，懂吗？”
敲了敲顾凛的脑袋，太子抛下最后一句话，转身离去。

番外七（4）
打量着棋枰，顾泉没有再开口，顾凉也不敢随意出声，两人再次陷入沉默。
“皇上，丞相在外求见”
宫人从院外走进，跪地禀报。
“追到这儿来啦，让她进来吧”
提到江沛，顾泉微微一笑，一脸的无可奈何，她这位丞相真的是认真极了，今日说好要在大殿议事，可能是看自己迟迟未归，所以跑到这儿来催促。
“臣参见皇上”
抱拳颔首，江沛淡淡开口。
“先陪朕用膳吧”
不想此刻谈论国事，顾泉笑着邀请。
“好”
等了一上午，江沛也有些饿了，并未拒绝。
三人坐在桌边，菜品不断的端上来，可顾泉和江沛都没怎么动筷，顾凉自然也不敢放肆，虽然一天一夜没有吃过东西，她饿的很，不过这是她第一次和江沛近距离接触，不想给对方留下不好的印象。
“上次说要带来的棋谱呢？”
和江沛在一起，顾泉也显得很随意，两人闲话着家常。
“带来了，忘在马车里了，臣去取来”
似是想起什么，江沛微微皱眉，随即便起身离去。
“这性子还是老样子”
江沛刚走出屋子，顾泉就笑着打趣，江沛这雷厉风行的脾气看来是改不了了。
“母皇。。。孩儿内急”
见江沛离开，顾凉思索片刻，轻声开口。
“去吧”
点了点头，顾没有多想。
请示完毕，顾凉快步跑了出去，一路追赶，终于在寝殿外看到了江沛的身影。
“殿下，您这是要去哪？”
见顾凉火急火燎的赶了出来，江沛笑着问道。
“丞相大人，凉儿有一不情之请，望您答应”
边说边扑通跪在地上，顾凉必须抓住这次机会，不然再和江沛单独见面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殿下！您这是做什么”
急忙伸手搀扶，江沛被顾凉的举动惊到。
“凉儿想求您做凉儿的师父”
没有起身，顾凉把心底的话说出。
“。。。”
没想到这孩子会提出这种要求，江沛默默思索着。
“凉儿知道您为难，给凉儿做师父也没有什么好处，但。。。”
想要用什么说服江沛，可说到一半顾凉才发现，江沛给自己做师父好像真的半点儿好处都没有。
“殿下，历来皇子的师父都是皇上亲自选定的，臣不好逾越”
只一句话，江沛就把问题抛给了顾泉，也让顾凉心中一颤。
“凉儿知道了”
不再为难江沛，顾凉缓缓起身。
“放心，臣会帮您说情的”
看着孩子一脸的失望，江沛的心突然就软了，揉了揉顾凉的脑袋，笑着劝说。
一柱香后
江沛拿着棋谱走进，就看到顾凉规规矩矩的跪在地上，顾泉则是盯着自己。
“皇上，这是怎么了？”
把棋谱交个怡臻，江沛坐回原位，笑着询问。
“凉儿求朕帮她找个师父”
开口为江沛解惑，顾泉也有些头疼。
“哦，这是好事儿啊，殿下懂得上进，朝中饱学之士众多，皇上选一个就行”
点了点头表示赞同，江沛貌似在帮顾泉出主意。
“这孩子还有要求”
顾泉眼神扫过江沛，继续说道。
“不知殿下有何要求？臣定会尽力帮殿下寻找”
江沛明知故问，好似全然不知情。
“凉儿想要你做她的师父”
说出顾凉刚刚提出的要求，顾泉也觉得荒谬，一国丞相事物繁忙，哪有时间和小孩子纠缠。
“这可折煞微臣了，臣公务繁忙，怕抽不出时间，耽误了殿下”
闻言，江沛先是一愣，随后开口拒绝，她太了解顾泉的脾气，如果直接答应，顾泉难免会为难这孩子，不让她如愿。
“而且殿下资质。。。甚高，臣才疏学浅”
江沛继续解释着，虽然说出的话似是夸奖顾凉，但任谁都听得出江沛言语中的深意，顾凉资质平庸，而且顾泉并未让其担当任何职位，这样一位皇子，江沛怎会想要扯上关系。
“。。。”
果然，顾泉脸色开始变得难看起来。
“还有，殿下这身子骨虽说强健，但三天两头受伤修养。。。皇上，您知道臣的脾气，雷厉风行，臣怕殿下吃不消”
不理会顾泉的脸色，江沛继续说着，随后还有些嫌弃的看了看跪地的孩子。
“没关系，不要日日陪着，偶尔抽出时间指点一下即可”
原本已经做好决定，可被江沛一番拒绝之后，顾泉突然改变了想法，顾凉就算再差，那也是她顾泉的孩子，她可以打骂教训，但别人不能嫌弃。
“这。。。”
面露难色，江沛知道顾泉已经动摇。
“就这么定了”
见江沛如此为难，顾泉更是下定了决心。
“。。。好吧，那臣只能遵旨了”
叹了口气，貌似被逼无奈，江沛才勉强答应。
“还不给你师父奉茶”
跪在一旁的顾凉早就被江沛这一番操作惊呆，直到顾泉踢了踢顾凉的腿，她才意识到自己得偿所愿了。
“师父，您喝茶”
端着茶杯恭敬的跪地，顾凉心中的喜悦都掩藏不住，脸上挂着笑容。
“等等”
并未接过茶杯，江沛反而看向顾泉。
“皇上，有件事臣必须先说清楚，以后若是殿下调皮懒惰，犯了错误，臣是向您禀报，还是自行处理？”
把疑问抛出，江沛知道顾泉对顾凉的态度，她必须知道自己需要掌握的分寸。
“你是她师父，这种小事自己处理就好”
摆了摆手，顾泉哪有时间天天教训这孩子。
“臣还有一事望皇上明示，这同一个错处，如果臣已经责罚过了，皇上还会再罚吗？”
这个问题其实是帮顾凉问的，江沛要知道顾泉的标准，一事不二责，这是江沛的规矩，所以如果顾泉会责罚，那江沛便不会动手。

“朕信你，除非大错，其他的朕一概不究”
听懂了江沛的意思，顾泉也不是不明事理，爽快的答应了。
“好”
这才接过顾凉手中的茶杯，江沛随意喝了一口便放在一旁。
“今日仓促，也没带什么礼物，这个送你吧”
从袖中掏出一瓶伤药，放到顾凉手中，江沛笑着说道。
“谢师父”
恭敬的叩拜，顾凉心中一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