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道而驰 第一章

火车急速穿行在绿树成荫的群山之中，因山里草木葱茏，车身若隐若现。那轰鸣声悠长而高亢，就像天刚蒙蒙亮时雄壮的公鸡划破晨光的仰天长啸一样。还有那袅袅升起的白色尾气，好比形态特别的一朵蘑菇云，格外的扎人眼。
27岁的田文珊翘着二郎腿坐在车厢里看报，今天她休息，原本是准备在被窝里睡懒觉的她因为闺蜜祁艳安排的奇葩相亲临时决定跑到远在三十里之外的清河镇养老院当义工。因为睡眠不足，至今她的两个眼眶都还肿着，看似在聚精会神地看报，其实她心不在焉。27岁真是个令人发愁的年纪，说老不老，说年轻又太过勉强。很多女性在这个年纪都已成家立业，怀孕生子。而她，如此貌美如花的一个人反而嫁不出去。也许是她太挑，也许是她的良缘还未到，她时常为这事儿感到头疼。不过她不想相亲，特别是那种霸道地侵入式相亲。
今天祁艳就给田文珊准备了这样一场别开生面的相亲盛会。对方四十八岁，秃顶，是一家房地产开发公司的经理。大约是平日里应酬太多，对方长得极其富态，要不是性别问题，真怀疑他怀孕四五个月了。早上，睡得迷迷糊糊的田文珊从祁艳手里接过对方的照片，将照片拿在眼前仔细端详，怎么看都有一种和长辈隔空对话的感觉？
田文珊最初只是漫不经心地看一眼，看了一眼之后就着魔似的一看再看。她努力地眨动着不可思议的眼，眼皮沉甸甸的，即是睡意太浓，也是怨气太重。没搞错吧，这样一个油腻腻的中年大叔居然是她的相亲对象？她看了一眼站在床面前的祁艳，拿着手中的照片扇了扇，“50岁，你确定他没结婚？”年过半百的人了，还来相亲，居然还是她的相亲对象。她可比他小20多岁呀，称得上是他女儿了。
“我说了，人家才48岁。”祁艳一字一句地说。她26岁，和田文珊是一个孤儿院长大的女孩，高中毕业后，她上了一所三流大学，目前是一名置业顾问。

婚姻大事至今未解决是她的过失，不过她万万没有将自己低价出售的意愿。她比祁艳大一岁，都是孤儿院长大的。据抚养她长大的叔叔阿姨介绍，她是在一个雨夜来到孤儿院的，当时她还在襁褓中，冻了一夜她的气息十分虚弱，身体也在瑟瑟发抖。她的原生父母也真狠心，给她穿得特别少，大冬天的就像过6月一样。她和祁艳算是打小穿一条裤衩长大的，高中毕业后她成为了一名女保安，和祁艳一直有联系，目前两人是合租关系。
祁艳坐下，低声说：“这人啊，年纪是大了些，不过年纪大会疼人呀。而且人家是一家大企业的经理，有车有房，年薪上百万，你要是和他结婚那以后就不用风餐露宿，看人脸色，给人跑腿了。”顿了顿，她继续说：“这女人呀，生得好不如嫁得好，要不是看在我俩认识这么多年的份儿上，我还不给你介绍这么一个黄金单身汉呢？”

“黄金单身汉？”田文珊目光死死地盯着照片上的人，膀大腰圈不说，还一副贼眉鼠眼，要把她吃了的样子，这样的黄金单身汉她真的是无福消受啊。有没有钱还在其次，至少得要温柔，懂得惺惺相惜吧。他的样子，好像她是他的猎物，已经志在必得了。这一类的相亲就是霸道地侵入式相亲，她言情小说看得多了，一万个不接受这个类型的伴侣。她不满地嘀咕，“你要是这么喜欢他，你自己去呀。”她心里想，祁艳不也没有结婚吗？长得漂亮，又有工作，他俩很配呀。

“你说什么呢？”祁艳看着田文珊，她都老大不小一人了，怎么连自己的终身大事都不着急呢？再过两年，真该嫁不出去了，女人，容颜易逝呀。她不同，她有一个才交往了三天的男朋友，人家可喜欢她了，改天说不定就水到渠成领证结婚了。
田文珊倒在床上侧着身躺着，将被子裹成一个长条抱在怀里，不再理会祁艳。她觉得，她寻找的伴侣至少和她得是互相喜欢的吧？一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总不能因为遇到一个错误的人而后悔终身啊。不能将就，至少得要有眼缘。祁艳推了推田文珊的肩膀，说：“赶紧起来换衣服，人家等着呢？”她今天特意请了假，为了当好这个媒人她兴奋得一夜没睡着。

田文珊不假思索地说：“我不去。”反正成不了，何必白蹭人家一顿饭呢？与其如此，田文珊更愿意在家美美地睡上大半天，她不愿意多去露一次脸，浪费表情。“你不要闹，现在还早，让我再睡一会儿，我困得不行。
“不行，你必须去，我都答应人家了。”祁艳想把田文珊从床上拉起来，奈何她睡得像猪一样，拉起来又倒下，拉起来又倒下。田文珊闭着眼睛说：“这样吧，你答应了就你去，这是你喜欢的类型。”说完，她猛地惊醒，刚才都听到什么了，她被卖了？“不是，你都答应什么了，可别胳膊肘往外拐啊。”觉得祁艳和照片上这人是串通好的，挖坑等她跳。

祁艳神情有些紧张，“没有啊，我就答应了你会去。”
“我不去。”
“那你不去我就打电话叫人上门来。”说着，祁艳很熟练地掏出手机按电话键。对方的电话号码她早已烂熟于心。
“祁艳，你不准打电话。”田文珊无奈地吼了一声，坐起身来，双手环胸瞪着祁艳，“你非要逼我是不是，我又不是嫁不出去？”不是嫁不出去，只是不想嫁而已。

祁艳神情有些紧张，“没有啊，我就答应了你会去。”
“我不去。”
“那你不去我就打电话叫人上门来。”说着，祁艳很熟练地掏出手机按电话键。对方的电话号码她早已烂熟于心。
“祁艳，你不准打电话。”田文珊无奈地吼了一声，坐起身来，双手环胸瞪着祁艳，“你非要逼我是不是，我又不是嫁不出去？”不是嫁不出去，只是不想嫁而已。

@海州书生 2020-06-17 21:30:33
描写出色，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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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

祁艳抬起头，说：“那你倒是嫁啊。”说比做容易。
田文珊说：“你不是也26了吗，你不慌着嫁，我嫁什么？”她觉得，她和祁艳年纪相当，谁也别说谁？
“能一样吗？”祁艳把手机揣兜，“哼”了一声，“我是有男朋友，谁像你……”说到这儿，她停顿了一下，且尾音拖得特别长，她正在想，该用个什么样的词语来形容田文珊好？末了，她咬牙切齿地说：“超级无敌大剩女。”像田文珊这样大眼，高鼻，小嘴的美女能把自己挑剩下来也真是下了真功夫了。要是她生得这模样，早就生一个篮球队了。

田文珊万分不屑，“你才是剩女。“说完，她顶着两个黑眼圈梭下地，一声不吭地穿上鞋往外走。懒得跟祁艳争论，最好离她远远的，管她安排的什么相亲？谁乐意谁去，反正她不去。
”喂，你去哪儿？”
“上班。”
“你今天不是休息吗？”
“不休了，我更爱上班。”祁艳惊呆了，认识了这么些年，还第一次见着田文珊这样爱工作，以前怎么没发觉她是这样的性格呢？别人是想休假休不到，她倒好，不休假去上班。

祁艳对着田文珊的背影吼，“你走了，那我安排的相亲怎么办？”田文珊头也没回一下，转身消失在了祁艳的视线里。田文珊冲进厕所，重重地关上门，并将其反锁。两人不约而同地叹起了气。
田文珊看着报纸上密密麻麻的文字想这些事情想得出神，她是坐在靠过道一侧的位置上的，里侧靠窗的一个乘客站起身来，对她说：“小姐，借过一下。”说第一遍，田文珊充耳不闻。

该乘客感觉奇了怪了，她是睡着了吗，明明睁着眼啊？他又对田文珊说了一遍，并且提高了音量。田文珊不好意思地回过神儿来，笑了笑之后，合拢双脚往过道上移，以便让出更多的空间来，好巧不巧，她双脚移动的时候，腿直接打在了走路的何朝庆腿上，力气还不小，何朝庆手中端着的热水险些洒了出来。
里侧的乘客憋着笑走了出去。何朝庆像跳拉丁舞一样稳住了身子，同时也稳住了水杯，对一脸歉意的田文珊说：“怎么搞的，居然这样都能打到我？”何朝庆差一点大吼，你长没长眼睛呀？不过看对方是个挺漂亮的女生，他就温柔一点好了。

田文珊不知道这是怎么了？怎么做起事情来样样错？都怪没睡好，都怪祁艳，乱点鸳鸯谱。她不停说，“对不起，我没注意，对不起。”她赶紧把脚移了进来，像个做错事情的小孩一样。
“还好杯子里的热水没有洒出来，要是洒你脸上把你毁容了，怎么办？”何朝庆是给戴贝贝端的热水，没办法，女朋友叫肚子疼总不能不管不顾吧，她倘若要天上的星星他肯定摘不到，端杯热水是轻而易举便可以做到的事情。

田文珊一抬眼皮看了荡漾着的水杯一眼，杯子之上还冒着白色热气。幸好杯中水没有洒在脸上，不然保准毁容。她说：“你感冒了吗？要喝热水。”看对方活蹦乱跳的一个人，又面色红润，不像感冒了呀。
何朝庆不想和她多费口舌，一个素未蒙面的陌生人，说那么多干嘛？他板着脸扔给她一句话，“你似乎管太宽了。”说着，他抬步想走，可是不动还好，一动膝盖就疼。还不是刚才被对方给打的，他忍着疼瘸着腿往前走。
田文珊吐了吐舌头，没再说话。

戴贝贝走过来关切地问何朝庆这是怎么了？他没说，她也就没再问了，接过热水走在前面。
说来也巧，田文珊一低头看到地上有两百块钱，就是刚才何朝庆站的位置。直到现在，两个人都不认识，连对方的姓名都不知道。她侧过头看，何朝庆还没走远，她完全可以把钱捡起来去还给他。她心想，如果是自己丢了钱肯定很着急，将心比心，别人也是这样。于是，她放好报纸，捡起地上的钱，朝何朝庆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喂，你的钱掉了。”田文珊声音不大，可是她的话飘荡在车厢里显得格外嘹亮，和钱有关的事情谁不在意呀？车厢中乘客的目光都齐刷刷地射在了田文珊身上。
何朝庆回过头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赶来的田文珊，刚才还不觉得，此刻觉得她好美。直发齐腰，身姿绰约，像极了小说或动漫里头散花的仙女。不管她有何来意，他的嘴角都扯开了一抹淡淡的微笑。
田文珊因为走得急了，小脸红扑扑的，格外好看。她距离何朝庆不过五米远，再次说：“喂，你的钱掉了。”何朝庆摸摸裤兜，说：“没有啊。”田文珊继续往前走，说：“你再好好看看。”她摇了摇手上拿着的两百块钱，“我就在你刚才站的地方发现的，八成是你的。”这时候，火车进入隧道，本来亮堂堂的车厢一下子黑了下来。

何朝庆来不及开口说上一句话，一个人肉沙包猝不及防地盖了上来。原来是田文珊崴了脚，黑暗中又摸不到方向，来不及刹车，直接扑在了何朝庆身上。何朝庆向后倒，冰冷的地板上两个人严丝合缝地亲到了一起。
虽是漆黑一片，可是傻子也知道发生了什么呀？两张嘴挨在一起，那感觉真是奇怪，全身上下就像被电击了一样。田文珊顿时觉得眼前有一万头野马奔腾而过，好心来还钱的，想不到出了这等糗事。何朝庆整个人云里雾里的，她不是笑盈盈地走过来了吗？现在这又是在干什么？怎么突然强吻他？姿势还这么不雅观。

田文珊脸颊又红又热，心突突地跳，貌似下一秒就要从胸腔里跳了出来。何朝庆捏着她两边肩头向上推，低声说：“亲够了吗？还不站起来。”这里毕竟是公共场合，戴贝贝也在，他不想叫人听见他说的话，不想叫人误会。
田文珊抿了抿唇，结结巴巴地说：“其实——其实——其实我是来还钱的。”虽然面前没有镜子，可她能猜到自己此时的脸色该有多难看。她一个还未出嫁的黄花大闺女，和一个陌生男人不清不楚，这得有多羞人呀。
何朝庆叹气，“不是说不是我的钱吗？你怎么还来？”
“你不信我给你看看。”田文珊不假思索地说。说完后，她就低头找钱，她手臂本是撑着地板的，以便支撑身体，手摸向裤兜后，身体就整个腾空了，再次重重地朝何朝庆亲了下去。说是亲不恰当，亲至少是温柔的，她做这个动作可是一点儿不温柔，那更像是拱，像猪拱巢。
两个人的脸刷地一下全黑了。

到达一个站点，田文珊仓皇从火车上窜了下来。她发誓，这绝对是她活了27年里最糗的一天。她都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事，那是真的？黑暗中，她强吻了他，还不止一次。这都是什么事啊。她深深地发觉，自己是没有长脑子的，第一次亲他说是意外，那第二次呢？她整张脸如火烧一样，又红又烫，真想钻进冰箱里给身体降降温。

她捧着脸，羞得不成样子。回过头，目视之前乘坐的小火车绝尘而去。何朝庆要去另外一个市，他还在上面。田文珊正想转过头来，这时，从车窗内居然伸出一只手，对着田文珊摇了摇。那只手上好像长着眼睛，知道田文珊的具体位置在哪儿，特意对她手舞足蹈。有几个和田文珊在同一个火车站下车的乘客早已走远 ，只有田文珊还站在原地。由此想来，手主人的身份不言而喻，何朝庆这是在对她耀武扬威呀，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田文珊有些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