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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玉十周年纪念长文‖失途】

楼主:开心超人132  时间:2020-10-23 13:26:57
[—我们之中总有人穷尽一生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副cp:学宁x沈静)

文前先致歉。
从9.29鸽到9.30再鸽到国庆假期,九点鸽到十点再鸽到下午,共25406字,内容马马虎虎,也算值了,对得起自己。
其实最开始是由一个梗开始的:[当你梦见一个人三次,说明你们缘分已尽],顺着这个梗开始爬大纲,爬(咕)了暑假俩月,耗到大学开学,军训,删删改改,减减凑凑,熬了十几个晚上,可算是咕了出来。不过还是后面还是赶了,每章字数逐渐削薄,还是功底不够。

一共九章。
设定时间线是风声电影之后,没有刘林宗。听风的人设、物设都有改。
写的时候总感觉对学宁沈静有点亏欠,关于她们的初见,磨合,熟络,暧昧,纠葛,有机会想出个番外专门说一说(咕咕咕)。


仅以此破烂长文纪念我爱的晓梦宁玉,
学宁沈静,
zx lbb fxx。

风声之后,世间再无传奇。
不管未来有多远,风声的ip(原著,电影)在心里永远会立于巅峰的位置。

最后,祝我们爱的晓梦宁玉,风声ip十周年快乐! ! !
风中标杆x飞机小姐。
绝配! ! !








楼主:开心超人132  时间:2020-10-23 13:26:57
子,坐在通向屋顶的楼梯上,看白白的褂角给风吹得飘啊飘。其实那时家里的思想观念比起外面是好得多了,女子和男子无异,自小都受教育,只是这书也不是人人都合读的,有些人一面看书明礼一面照干着见不得光的勾当,空套一副标志衣冠,真真把书糟蹋尽了。

[我就是等以后长大了,也不会变成你们的样子!]遇见有经过的人拿她取笑,讲她个小姑娘家乱穿衣服,她便顶傲气地昂起脖子,拿手点过他们的鼻子再朝天上指。[……我要和宁姊姊一起离开这里,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再也不回来了!]

[还姊姊呢,说你多少次了就是改不了口,她是父亲的堂妹,三妹,论辈分你该叫她姑姑。]

[可不是么,宁姑姑大你十几岁呢]

大哥二哥对她这个小妹妹向来都是有一说一直来直去,两双清目能容得的仅有前方一隅,心思大概只停浮于打理家务规矩上学的层次,拐不进更深邃的交流里去。李心兰不爱与他们打交道很大一部分便出于这个原因。

不是不擅同人相处,只不过整个家里除了她心心念念的宁姊姊以外,所有的亲长似乎都已统一达成了某项共识:[遇着三丫头能避就避,不像话就少管,随她去吧],虽然内容不太中听,但对她来讲倒没什么坏处,反而更有底气率性而为:你们都盖章了嘛,我能有什么办法。

[我不管,宁姊姊那么年轻怎么就做我姑姑了?再说,我一直都这么叫她她哪次叫我改口过?分明是你们这些人见不得我俩关系好!净在这边挑拨离间!]

本已过去的事情,放在以往她是不愿多想的,只是其中一段短暂的留影与那个深藏心底多年未提的名姓有关,因此比起其它灰涩迷蒙的岁月,这些与[宁姊姊]牵系起的记忆却清晰无比、恍如昨日。

那一年她7岁,宁姊姊在美国念书,不定期回来,每个假期都有可能盼到她提着箱包,沿上家门外迂弯回还的小路,经过一进屋时略略俯首,带了满身的新派气息把整间暗沉无趣的老屋唤醒。

[回来了?]

姊姊一出现在祠厅门前,原有的生活节奏都隐隐在无形中受了影响,有不少小孩子从里屋跑过来,探着脑袋藏在堂屋柱后朝这边观望,父亲似是对这样的情形略有不满,并不去接她的行李,只拱手在后,淡淡地招呼。

[刚到。] 宁姊姊也淡淡地回,微微点头,并不在意,拎上行李跨过下一进门槛,朝里屋走去。

她先一周就打听到姊姊要赶轮船提前回家的消息,特地起个大早,藏在卧房与前厅的走廊角落,听着听着深浅均匀的脚步声渐近了,便欢笑着从阴影中飞扑出来,一把搂着了李宁玉的腰。

楼主:开心超人132  时间:2020-10-23 13:26:57
[宁姊姊!你可回来了!]李宁玉的身上香香的,抱上了就不肯撒手。[兰兰……就知道是你,好啦,快松开松开,再不放手我可要给你勒昏了。]这不行,宁姊姊才刚回来可不能有事,她立刻松了劲,不想正着了李宁玉的道道。[让姊姊看看,是不是又长高了?]这次换李宁玉搂上了她,软和的大衣柔帖地贴着小丫头的面颊,一刹那怔得她连呼吸都差点忘记。

她喜欢宁姊姊,喜欢有关她的一切,她惯用的钢笔、常听的曲子、爱穿的衣服等等等等,在大多数时候比功课更叫她上心。也许这样的情感最终仅会被浅浅解读为关乎亲情的依赖吧。可哪个小孩子在迷于初始的亲密关系时会往旁枝末节上细想呢?享受现当下可以抓紧的欢喜已属于如此年龄层的最高叛逆。

愿望总是美好的,它们像飘飞的鸟羽在不经意间经掠你的眼,带来几微秒空幻的梦,然而乌云从来留不住雨,最无能之地永远属于现实。

之后的两个月,姊姊一直都住在家里,每次她蹑手蹑脚地拐进李宁玉的房间,姊姊基本都端坐在书桌前,或捧一本大部头的原版小说或执笔于手,在桌面摊开的稿纸上写写划划,然而她发现大部分时间李宁玉几乎呈入了种近于雕塑的状态,盯住屋前的飘窗一动不动,思绪却不知飞去了哪里。一改往日的嬉闹性子,她看得出姊姊不想被人打扰,她尊重她的态度,并未走上去问些什么,也不感到奇怪:宁姊向来是和家中其他人不同的,有些事情现在她看不明白,等长大自然会明白的。只是,总觉得那时的李宁玉和以前不一样了,尽管遇人仍会点头说笑,可小人儿心里常有一脉隐隐的不安在跳动着:有什么要发生了,一定与姊姊有关。

在秋季来临前,宁姊姊收拾好了行李,和过去一样,走到厅口和大家道别。关于那日已遗漏太多细节,她只记得当她追着李宁玉的背影跑出大门,边抹眼泪边说〔宁姊,早点回来!〕时,李宁玉没有像往常那般回她以微笑,点头应〔好〕。相反,她看见李宁玉的嘴唇蠕动了几下却没有出声,脸上不见任何表情,云层映下一层薄薄的阴影,衬得本就发白的面色更显憔悴。

[回吧。]李宁玉说,[要下雨了。]

那是她最后一次见到李宁玉。

楼主:开心超人132  时间:2020-10-23 13:26:57
直到一个月前的一天,走过校传达室时门卫叫住了她。[是小李老师吧,有你一封信。]

信?李心兰感到奇怪,自从九年前方满十周岁跟叔嫂一道来到杭城,她就很少往家里寄信了,包括初中毕业后就读师专、再到师专毕业分去杭小做国文教师,这期间学费全是她四处帮工的报酬来的,不赖靠旁人也从不赊欠,近几年的社交也是少之又少,能有谁给自己写信呢?

回到教员室取出信纸,她看见父亲的字。

前半段是亲人之间的嘘寒问暖,大略看来中心只是[注意身体,工作上进],读到后半段时她没来由地一惊,倒吸了口凉气,把阅信速度一步步放至更缓、最缓。毕竟已太久没有宁姊姊的消息了,多年后再看见这个名字,她感到一阵恍惚。

[杭城第三棉纺厂……]对着天光她一遍遍默念信中提及的厂名,多年前曾萦绕心头的不安感再次涌来,几乎将她淹没。父亲说前不久宁姊姊单位的领导几经辗转联系到了广州老家,[她的情况似乎不很好,日常的工作已经成问题,现在厂里给她批了提前离休的生活保障金和宿舍,但最好是能有家属帮忙照顾。正巧三丫头你也在杭城,还记得过去你同她最要好,我想如果是你去,她一定会高兴的。]

信后附的宿舍地址离学校不远,事不宜迟,当晚她便循着这条线索寻过去,一路来到某扇指定的门牌前,伸手敲了两下。

[笃笃,笃笃]

敲门声传进屋内,无人来应,餐桌边响起一声轻咳。

弓背的女人黯颓地坐在这里,一只手搭在椅背上,脖颈已停得僵固难转,隔上许久她才像听见了什么声音,浑身一起用劲,慢动作般撑着桌面慢慢站起来。

[宁姊姊!]

终于等到开了门,还未看清来人样貌,李心兰笑着就迎过去。

[找……谁?]为来客的热情不喜反惊,李宁玉下意识朝后退了一步,诺诺地发出句问话,两眼间似乎不存在聚焦的中心,飘忽而朦胧着,像是隔了层迷蒙的雾窥向外界,看不清眼前的的人和事。

[……]李心兰也愣住了,来之前她做过心理建设,但这样的情况还是给了她一记霹雳。

[我、我是兰兰……姊姊,是三丫头来了,你不要怕。]

[兰兰……]李宁玉皱起眉头,转身踱进屋内,她走得很慢很慢,如同刚刚什么也没发生,甚至忘记将门带上。李心兰向前赶上几步,放下手里拎着的几件行李,再回去把屋门关好。

楼主:开心超人132  时间:2020-10-23 13:26:57
她打算和李宁玉长住一阵,照顾姊姊的日常起居,事实上今晚她是带着多年未见的喜悦来到这里的,说些掏心窝的话、聊聊过去的事情。在收拾好卧房她想再试试和姊姊叙旧,然而一整夜李宁玉都在沉默着,在客厅无光的角落里坐化为一尊雕像,她觉得这情形有点熟悉,只是李宁玉的眼里已看不见昔日的神彩,唯存些空空的茫然。

如果说临别时她感到李宁玉身上有种说不出的疏离,那么此刻她们已成了真正的陌生人。

姊姊离家的这些年,到底……到底发生了什么?次日是周末,她也随了李宁玉,一夜未眠。

发生了什么?

这问题非常难解,就是李宁玉也无法用言语作出回答。

日复一日穿梭在幅布机与接头车床间,和旁人不同,耳边始终萦响的绕线声并不令她焦躁,这反是好事情,没有过多精力去想别的事情。躬身俯首,只是在做,一直在做。

没有富余的钱买烟,索性戒了,常穿的旗袍落灰了便收起来,改穿朴素的白衫,过去的生活走远了就不会再回来,再留恋能管什么用呢?

不念了,不再念。

她这样想着,也这样做,用行动践行每一次想法,不问多余的事情。

厂里偶尔飘起的尘灰叫她咳出眼泪,大家擦净脸继续做活,她向组长多要了一副口罩,压低帽檐,面无表情地默泣了很久很久。李宁玉的话越来越少,她像个手法拙劣的戏法匠,苦心搭起的巡演台下其实没有一个观众,从头到外只有她困在戏里,也只有她在等待,可惜最终连自己都没有骗过,到头来还是输给了时间。

一根棉线悄悄绕上手指,随着机床吱嘎大转,白软的棉猛地收紧,如铁丝般锋利。她没能察觉甚至头也未抬,直到身旁有人尖着嗓门大叫:[停!都停!机床搅手了!]她才发现手边纱面上沾了点滴刺目的红。

[小李,你忍着点,我们这就有人来了。][来了来了,让路让路!]一队人从工厂各处跑向这里,拿了镊子伸过来,小心地分开紧咬在一起的丝线与血肉。

[哦……]她像个事外人冷眼看着,不叫也不嚷,只在白棉从伤口夹开的时刻轻作了一声,像是在叹气,却不带任何感情。

那之后李宁玉就像变了一个人,常常忙着忙着忽然发起怔,忘记最基本的工序,头发散了不知道梳,最后连上班都记不起了。

她像一棵正在残枯的树,随着分秒的流逝病入膏肓。

李心兰担心她的情况,交完每日的教案便马不停蹄往宿舍赶。

可喜的是今天李宁玉似乎记起了她是谁,眼睛也亮了一些。

[姊姊,温开水我给你倒好了,就在桌上]

[好……]李宁玉应了声,一点点往客厅挪去。

楼主:开心超人132  时间:2020-10-23 13:26:57
李心兰感到少许欣慰,擦了擦额上汗,转身走向阳台收衣服,正取着衣架,身后猛然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乒的一下,骇得她收了手上活,立马跑进室内。

摔成无数片的透明渣砾间延淌出一片莹莹的水,李宁玉的手仍持着握杯的姿态,直到李心兰闻声赶来,她才缓缓朝另个方向转过头,腼腆地张张嘴,痴痴一笑。

姑姑是真的病了。

楼主:开心超人132  时间:2020-10-23 13:26:57
●第二章.夜奔

【按龙泉血泪洒征袍,恨天涯一身流落。专心投水浒,回首望天朝。急走忙逃,顾不得忠和孝。】

谷间的夜风阵阵,割得人脸刀一样疼。阴湿的低洼处积压着成堆的石砾,老天从不肯在这种时刻显现其仁慈一面,硬要逼着受苦受难的旅者觅上绝路,没有一丝喘息的机会。

顾晓梦外套上的血渍已凝结成黑紫斑块,随着胸口短促的气息一起一伏,隔着黏湿的颜色,清晰可见衣面一孔骇人的弹痕。这次、这次真的……对着头顶的岩壁,她平静地挤出个微笑,摇摇头,松开右手的枪。[喂,你看,这样……其实挺好,等回去以后,沈静、沈静再也不会把我俩认错了,对吧]

[别说话。]晚进来的人没有听她说完便厉声打断,一般低沉的烟嗓、相似的样貌,若不细加分辨,两人简直像一对孪生姐妹,只是在衣着风格上略有不同,顾晓梦的稍活泼些,张学宁的则更稳重。

勉强压住伤口,按程序接下去是该剪开衣服,用消毒过的器具夹出子弹,只是这里环境简陋难以久留……张学宁顾不上擦额前汗,转身向夜幕望去一眼,耳边隐约又觉几声遥遥犬吠。如果那边的人再不拨回探子,情况恐怕真将不可收拾。

该死。欠身伏岩,她挪回顾晓梦身侧,暗暗掐紧手心。

[张学宁。]躺着的抬手扯了扯张学宁的衣角,虚声道:[快走吧……]

[我不会丢下你。]冷冷地撇下句回答,她从不是无情的人。[一定会有办法,你躺好。]

[别傻了……都什么时候了。]顾晓梦无心说,话出口倒把自己引得笑起来。毕竟这句话对她来说实在太熟悉。

[笑什么?]

[没什么。想到陈年的事情。]顾晓梦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心情正无比轻松。只是真怪,平日里极少提及的往昔此刻都涌入脑海,人总在如此关头才想起复习一生。按理说她已死过一次,之后多活的时间尽是侥幸捡来,现在的结局该算赚着了。

[......我知道你的事。]

[正常,你救的我嘛。]

[还有她的。]张学宁也笑笑,可惜自己并无抽烟习惯,不然这种氛围还真适合拍上一根骆驼。她晓得顾晓梦抽什么烟,有时嫌烟气散不开也抱怨过几句,没想到现在居然还有点想念那种味道。

楼主:开心超人132  时间:2020-10-23 13:26:57
[谁……?]顾晓梦张张嘴。

[你知道。]

暗沉的天空下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断断续续的,谈至兴起张学宁确定顾晓梦一时半会是死不了了,才放心和她长长地说下去。

顾晓梦的确福大命大,生命力顽强得叫人惊叹。张学宁记得那年临时接到营救任务连夜赶到杭城,在通向裘庄外的路上狙袭了运送”遗体“的专车,从几具人尸旁发现老鬼顾晓梦时,她还未死透,脉搏虽弱,仍奇迹般地跳动着。位于杭城的七〇一分部正巧那会在招待一批刚从国外回来的医学博士,加上还算齐全的医疗设施,这些今后将发展成军中后援核心的高材生立刻给顾晓梦做了抢救,才从死神手里把她的命抢了回来。由于再在外界抛头露面风险不小,顾晓梦没有得到擅离许可,而是接过张学宁的推荐信,加入了七〇一。

比起先前只有上下线、无固定组织的行动,七〇一的规模在各类地下活动中都算是佼佼者,机密度也更高,如此一来她等同于升了职,巧的是尽管曾经分属不同单位,顾晓梦和张学宁的相似度简直可说是百分之百,外形相仿,先后又都有个[老鬼]的代号,每逢没法区分她们,总有人在一边开玩笑说:[怎么二〇〇出去一趟带了个俩〇〇回来?佩服、佩服。]这话传得久了,顾晓梦原编的代号竟真给改成了俩〇〇,不过是出于新任务的性质特殊,上头临时批下决议:让顾张两任老鬼合作,组成特别行动组,如一方潜伏时另一方同步展开暗杀,便于混淆视听,以保护成员身份。

但在真正行动前,顾晓梦仍要接受一次全面训练,彼时她的旧伤已基本痊愈,身体也慢慢好起来。她跟着张学宁回到七〇一的上海总部,在那里学习新内容,当然,去的这一趟除了必要的特工素质外,她也了解到了更多事情。

日子久了她已拿张学宁当妹妹看,有些在外人面前从说起的话,四下无人时便直截了当地统统问出来,在安全地方,顾晓梦向来有一说一,这点张学宁虽有些不习惯,却一直都认真回复从不敷衍。

比如建国前,她问过张学宁:

[你有想过我们可以一直活下去,活着看到战争结束吗?]

------[想过。]

[咸豆腐脑和甜豆腐脑你更习惯吃哪个?三二一不许拖,立刻回答!]

------[咸的。]

[啧。]

[你喜欢白天还是晚上?]

------[白天。]

[为什么?]

------[嗯……我是觉得在太阳底下才不会有那么多人死得不明不白。]

……

楼主:开心超人132  时间:2020-10-23 13:26:57
[如果沈静和阿兵同时被人劫持,你只能在他们之间选一个救,你会救谁?]这个问题显然她老早就想好了,只是刻意拖到最后说。她认为张学宁哪儿都挺好的,就是有点儿太收敛了,把什么都憋在心里,被问也只会摇头微笑,这样下去不行总有一天会给憋死的。

------[怎么忽然问这个。]

[你别管,告诉我答案就行,我好奇嘛。]

------[阿兵吧。我会救阿兵。]

[怎么的呢?]

------[我相信作为七〇一的资深成员,阿静有能力保护好自己。何兵的眼睛不怎么行,没人帮他会很麻烦。]

[好吧。]顾晓梦转过头凝望夜空,显然今晚费劲儿跟张学宁爬上屋顶看星星,没让她听着一个满意的答案。[我以为你会选沈静的。]

------[为什么?]张学宁侧头看她,追问道。

[不为什么。如果我是你,我一定会选她。毕竟……]顾晓梦没有把话说完,而是欲言又止、欲说还休。[……对吧。]

露水渐渐重了,张学宁好像点了点头又好像没有,她们都不再说话,只坐在原地,听风猎猎作响。

某些时候两人似乎拥有共同的思想频率,关于信仰忠心不二,谈及私情则双双陷入沉默,躲闪不答,默契十分。在黑夜降临后明明都有说不完的话,每每太阳升上天空,这些未及出口的故事便被无限期地搁置下来,等待下一次遥遥无期的讲述。

她们都把某个有缘无份的姓名铭在心脏背面,绝不轻碰,各自承担骨髓之痛。

接到又完成数不清的任务,舟车劳顿,七〇一只是座特殊的中转站,外出的旅人们奔波归来,短暂休整后便再出发。[各处的七〇一都是这样的。]张学宁初次引介顾晓梦进入上海总部的情形还历历在目,[除去为完成目标的必要伪饰以外,请最好不要有多余的感情。]

[会很累的。]顾晓梦答,笑,[我知道。]

[嗯。]张学宁点头,前方小路上迎面步来另个女孩,穿着和张学宁格调类似的纹样大衣,领口系着条红围巾。

[沈静。]张学宁待她走近,便开口介绍。[破译局特员。]

[顾晓梦。]顾晓梦报了自己名字,和她握手。

楼主:开心超人132  时间:2020-10-23 13:26:57
真像……]打过招呼后沈静抬起头,将二人的模样看了又看。[难怪会安排你们一起行动,乍一眼还真难分清楚。]

[跟我来吧,局长在等了。]沈静领着她们走进广场最中央的建筑,前脚刚刚进门,从一层的楼梯间里倏忽又窜出个人来。顾晓梦警觉地后退几步,上下打量来人,戴墨镜的男孩耸了耸肩,似也感到哪里不对,话到口边又收住了。〔没事,他也是我们的人。〕张学宁拍拍顾晓梦肩膀让她放松,〔和你讲过的那个何兵,还记得吗?〕

〔顾晓梦吧,我早听阿静说你跟学宁很像,现在看来果真不错,我第一次蹲这吓她的时候,她反应跟你差不多。〕未等顾晓梦答张学宁,何兵先抢了话头打破沉默。

〔阿兵!〕沈静皱眉,上去扯扯他的袖子,〔我们要先上去了,时间挺赶的。〕

〔哎呀,我知道我知道。〕何兵吐吐舌头,绕到沈静身后戏谑道,〔如果是学宁在这边等,到下午你也不会走的。]

[你......]沈静过电般地猛一转头,脸色微变,张张嘴又梗住,何兵冲她嘻嘻一笑跑了,须臾拐没了影。顾晓梦看着她表情感到有些熟悉,但不知从何说起。

[学宁,我……]

[没事,他就喜欢开玩笑。来的这几月啊,光他那张嘴就闯了不少祸。]边说着,张学宁走上前帮沈静理了理围巾,秋天的风泼得很,衣服太容易起皱。张学宁一双手顺着红围巾的边角悉心地抚上去,像在呵护件艺术品,沈静的动作似乎顿时就慢了下来,乖顺地站着不动,也不说话,傻傻盯着面前人。

[别在意,我们上去吧。]

[好。]

楼主:开心超人132  时间:2020-10-23 13:26:57
关于沈静、何兵还有七〇一,顾晓梦从不多问,等张学宁慢慢告诉她。好在任务每次都进行得很顺利,只有回到总部,洗去满身风尘,围炉而坐的时候,她才有那么点活着的感觉。

[你的枪法很准。]上个月的某个夜晚张学宁夸了她,[要是偏上几度,现在我就没法在这里跟你聊天了。]最近接的任务都很艰险,毕竟当今的国家只在交加风雨中摇摇成立不满一年,即将到来的第一次国庆前,潜藏在各地的势力伺机而动,七〇一每天都有人在牺牲。

[没什么。]顾晓梦咧嘴笑笑,[你不会死的。]

想来时间过得真快,转眼来七〇一已近八年了。

[没有人是不会死的。]

[这可由不得你,我答应过某人不让你出事,我努力了,你也争点气嘛。]顾晓梦撇撇嘴,把烟盒摸出来。

[阿静吗?]张学宁看着顾晓梦点燃一支烟,捻在指间。

那瞬顾晓梦露出一种看到傻子终于开窍的表情,先是稀奇,而后欣慰,她不回答只继续抽烟,嘴角持续勾起弧度。

[我对你们的事没有兴趣,不过任务之外偶尔你是该动动脑子。]

[先活下去再说吧。]张学宁点点头,算是默认顾晓梦的建议,嘴上依旧是那套平淡的官方说辞,气氛淡淡地静了几刻后,她又轻声补充道:[以后别再和她承诺什么了。]

[你怕了?]

[不。]张学宁答。[我只是不习惯跟人做保证。]说完,她抬头沉吟很久,才又转向顾晓梦,看着她的眼睛。

[你想说什么。]顾晓梦并不介意张学宁这么盯着她,弹弹烟灰,吐出口雾气。

[我在想,也许你比我更懂这种感受。]

[怎么讲。]

窗口正有风吹来,拂着两人面前桌上的任务单,轻刮出哗哗的响,等天一亮又要出发,行动的危险程度依旧没法预判。若此刻有酒,这时候还真适合喝一杯,敬醉生梦死,敬四海为家。

楼主:开心超人132  时间:2020-10-23 13:26:57
难道你从没向李宁玉保证过什么吗。]对话仍在继续,悬念由张学宁再次抛给顾晓梦。

顾晓梦吐烟的唇微颤,表情一时僵了几秒,随又平复为轻松的笑,张学宁却看出她并未释然,至少程度还不完全。特工出身的人对表情拥有细致入微的研究,关于笑的演绎足有几百种,顾晓梦一种也没攀上,犯了教科书般的失误。

[没有。]酝酿良久她吐出两字,掷地有声。

[我不信。]凶险来临前的最后一夜,张学宁一反常态,多学了味刨根问底的钻研精神。

[都过去了……]顾晓梦把烟往眼前近了些,骆驼还是不够劲,都快烧到烟屁股了半点快觉都没有,倒衬得她整张脸颓然起来,成了狼狈的人。

这个名字她已经刻意不说很久,和战友互揭伤疤这种行为放在寻常是很不道德的,然而现处特殊境地,回想回想也无所谓了。她愿信自己是个明眼人,虽然会拿沈静的事跟张学宁开玩笑,偶尔也替着叹口气、同情唏嘘,对她们二人,更多时候顾晓梦是艳羡的:至少她们仍可站在一处,每次出任务前沈静都守在七〇一的哨岗边,还可作为同志拥抱、送别、牵念,[早点回来,我等你。]明天早上大概也能等来这样的叮嘱,顾晓梦站在张学宁左侧,尽管沈静已经把声音压得很轻很轻,她回回还是能听见。

1942年前的往事像一个梦,醒了就散了,换句话说,她宁肯坚持那就是一幕空幻飘渺的戏,这样所有的痛苦就不会那么真实,一切继续运转,太阳照常升起。

[她还活着。]

夜空破开一道闪雷,裂舞无声。

[前不久我们打听到了她的住址和工作单位,任务原因上面暂时还没让我转告你。不过我想,你有必要知道这个消息,越早越好。]

在这种时候,张学宁猜想过多次顾晓梦的反应,最终仍是始料未及。

顾晓梦始终很平静,没有惊讶,没有喜悦。

[我知道啊。]说着,她又浮起盈盈的笑。

[什么?]

[她还活着,活得好好的。]顾晓梦的自信似乎是与生俱来的,无论在什么场合,只要她昂起脖子,露出神采奕奕一双眼,旁人再要看懂她心思,就比登天还难。敏锐如张学宁,也没法看个明白。

[这么肯定?]张学宁想了想,拿话绕她,[那如果我说她已经死了,你…..]

[她不会的。]

顾晓梦的声音陡然大了很多,斩钉截铁地,咬紧每一个音节。哪里正有光亮起来,太阳从黑夜的海里走出,带给人间以无上希望。她打断张学宁,不带任何迟疑。

[她不会。]

张学宁从没见过那样明亮的眼神,威严又坚定。

至少,在那颗子弹击中顾晓梦之前,她想过另一种圆满结局。

楼主:开心超人132  时间:2020-10-23 13:26:57
嗤一声过后。

梦始终是梦。

楼主:开心超人132  时间:2020-10-23 13:26:57
●第三章.林中

[这是在旅馆房间搜到的枪支图纸。]那辆载满负伤特员的车缓缓驶入七〇一犹是两天前的事,行动局成立以来,如此狼狈的情况并不多见。

情报局截获了一条电文,其中竟有涉及到国庆阅兵的机密内容,城楼的站位名单、定点位置被几行密码简单概括出来,消息第一时间便上报给了局长,局长又迅速跟北京取得联系,确认了情报与真实资料的极高重合度。几乎是在当天深夜,一班紧急编排的先行调查队出发了:电文的发出地距上海不远,据线报显示,具体定位是xx旅馆0227房间。

[我们的行动暴露了,对方……对方出手速度太快。]

走在队伍最前、身子整给打了个透的调查队队长未等抢救,草草留了话,连咳出几口血,合了眼睛。

待火力稍弱,有人冒死突进房间抢出包括图纸在内的一沓手稿,算是此次行动最大的收获。

没有比这更糟糕的状况了。

几经权衡之下,当局拍板决定,出动特别行动组。

由张顾二人绕向旅馆周边地带,沿着之后同频率电文的发出地持续追踪敌方,必要时展开相关伏击,尽量避免打草惊蛇、正面对抗。

[早点回来。]出发清晨,沈静一如往常地嘱托,这次却是说给顾晓梦,而后她抿抿嘴唇,凑到张学宁耳侧。这次除了她们两人,再没人听清其中内容。只是张学宁轻轻回拥了沈静,也小声地留了句什么话,又拍拍沈静的肩,像是完成了什么交付,接着转身走向顾晓梦,[走啦。]就走了。

万事谨慎,流年却不利。

临近黄昏终于发现有用线索,沿路跟梢向前,暗枪已在身后。

轨迹由枪管呼啸而来,发狠地扭曲了周遭的空气,刺开一声尖厉的呻吟。张学宁踉跄了一下,瞳孔猛地放大——对面是奔自己来的。正欲伏避,顾晓梦的反应比她更快:瞄准范围里又不止你一个人,没脑子的木头还是乖乖听话得好。

[躲开!]

顾晓梦全力一推,叫张学宁逃过劫数,汩汩的血湿了外套的破口。

楼主:开心超人132  时间:2020-10-23 13:26:57
[顾姐!]扶好顾晓梦,她立刻拔枪回击,可惜情形紧急加上地处偏僻,连出几发也没射中目标。

[傻啊你……快走、走。]顾晓梦已疼得说不上整话,身子也愈来愈沉,失了重心跌跌撞撞。

勉强找到低洼地撤入,天色已尽全黑。

意识到也许最后时刻即将到来,反而不必担惊受怕。顾晓梦尤其表现出了惊人的坦然,张学宁也无谓别的什么了,抓紧仅剩的时间与身边人海阔天空地聊着,享受坦白的快觉。

先是张学宁提及李宁玉的事情,说起那座距上海一百多公里的城市种种,纺织厂、女工、宿舍……在冷寂的岩壁间,娓娓讲述所有能记清的细节。

[她是怎样骄傲一个人啊……]顾晓梦静静听着,不时浅叹,[会吃不少苦吧。]

[这就不清楚了。]张学宁笑,[你很了解她。]

[岂止是了解哦……]

顾晓梦对她始终有愧,眼睛闭起,看见的都是裘庄那夜李宁玉一双憔悴的眼,她求她,苦苦哀告,纵便已惧得浑身发冷,都努力攥紧她的手,徒劳地想要暖回坚冰一块。

她一步步接近她的生活,耍尽计谋窃去了她的心,临了却揭下面具说走就走,嘴上讲什么[要你活着]、大义道德,自己是抽身退场,殊不知幸存的人也站在高高的悬崖边,随着她的音讯归无,一并摔了粉身碎骨。遍体鳞伤留作余生愈合。

[骗子!无赖!混账!]假如有机会,她还真想给李宁玉狠骂几句。那是她欠她的情,也是她应得的债。

楼主:开心超人132  时间:2020-10-23 13:26:57
[行了,我这页翻过去了,说说你吧。]

顾晓梦眯眼望望远方,天空正泛起淡淡白色。等挨到日出,后续的人手兴许就到了,出发时她们同总部约定过,若彻夜未归,即为遇险,速派支援。不过在那之前,一切都还是未知数,索性接着聊下去,以慰韶光。

张学宁不说话,算是默许,等她发问。

[就打算一直这么拖着吗?]

顾晓梦向来一针见血。[你到底是怎么考虑的,我很想知道。]

张学宁还是没有回话,咬着唇一言不发。

[给个态度总可以吧,沈静她……]

[我喜欢她。]四个字抢答出来,直接又干脆,像是顾晓梦从未认识过她,今天才逢上第一次交流。变了个人似的,由沉稳内敛的身体中分出了另个压抑多年的灵魂。

这次轮到顾晓梦沉默,她安静了好一阵,缓神。

[所以……]

[不可能。]张学宁记得顾晓梦常损她、说她“假高尚”,想来也不无道理。难道她与正常人有异,不渴望拥有段正常的感情吗?无论戴上多厚的面具,只要活着就会思考、就会想念,喜怒哀乐贪嗔痴,是人都逃不过。可有什么办法,这一行干久了,作任何决定前,下意识便开始分析可行程度,得出一切有概率出现的结果,而后权衡利弊,优取劣弃,在七〇一的世界里,零点零一的偏差值足以酿成一场灾难。

透过一捧草籽,可以看见整片森林,她希望这森林的名字叫中国。

中国可以有千千万万个张学宁,多一个少一个又有什么关系。

[又把话说得那么死。]顾晓梦就不喜欢张学宁这一点,年轻人半点儿劲头没有,七八十的都比她积极。[有些事不试试是不会知道结果的。]

[我不想知道结果。]

[你还真是块木头。]

[各有各的活法,挺好的。]

[……] 真的是,如果有梗人大赛张学宁绝对能摘得桂冠。

顾晓梦给呛得是伤也不疼了脑子也清醒了,还有必要跟她说声谢谢。正想着接下该如何答话,外面天已大亮,有枪声隐隐从远处传来。

七〇一的援队终于赶到,几人拿来担架,合力把顾晓梦抬上了车,事不宜迟,在半路上医疗班迅速对枪伤做了紧急处理——简易消毒、取子弹、缝合、包扎,独独少了麻醉,顾晓梦愣是一声没吭。

1950年9月26日下午,支援车缓缓驶入七〇一总部,时节正值中秋。

很多人站在大门两边等候,待张学宁搀着顾晓梦从车里走出,大家纷纷向二人点头示意,轻轻拍手,欢迎重新归队,祝贺死里逃生。

顾晓梦看见沈静,在队伍最末端,身影给人群掩得晃晃悠悠。

楼主:开心超人132  时间:2020-10-23 13:26:57
胸前裹着绷带,连带胳膊都了给包进去,她没法挥手,只能对张学宁不停眨眼。

[回来就好。]

终于走过长长的人群,沈静迎上前,淡淡地贺,眼眶却泛红。

去时笔挺潇洒,归时褴褛狼狈,不过什么都比不上命重要。[我差点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这句话,沈静准备了很久,还是没有说。

她走近张学宁,欲贴上一个拥抱,手已慢慢伸开。

[我没事的,赶快看看顾姐的伤怎么样了,刚刚只做了简易处理,还是有感染的可能。]张学宁微微侧头,不去看她,转而端详顾晓梦的伤处。

[张学宁…!]顾晓梦行动不便也不好大声嚷嚷,满眼写着恨铁不成钢。

沈静的手并未僵在空中,像是提前自知到什么,快快地收了回去,利落自然。

[好,我去联系医疗组,枪伤的后续治疗肯定要跟上的。]

[不用,真不用,我已经没关系啦。]

看不下这样的气氛,顾晓梦抢着出声,摇头婉拒,故意把尾音拖得很长很长,行出上扬的语气,活络点欢快的味道。

从裹得粽子似的绷带里挣出只手来,她凑上去想抱抱沈静,算个安慰。张学宁这家伙做事太伤人,她替人不值。

[那也得看看。]似学宁的动作,沈静也微微地避了,冲她笑笑,转身向总部主楼走去,

[今天中秋,我煮了饺子在锅里呢,月饼也买好了,等你看好伤回来,刚好能赶上团圆饭。]

[哇,真的!]顾晓梦缩手,顺势扬过头顶,振奋一呼,[活着真好!]

是夜。

沈静自厨房端出三盘饺子,月饼精致整齐地码在桌面中心的瓷碟上。

跑了趟医疗组的顾晓梦反倒来得最早,两人坐着等了片刻,张学宁才叩叩门,走进来。

[抱歉,来迟了。]一阵风尘。

[没事,还热着。]沈静起身给张学宁补上碗筷,[尝尝。]

[好。]张学宁夹起一个饺子放进嘴里,细细地嚼,却不评价,下文给没头没尾吊在空气里,顾晓梦偷瞥她一眼,坐在对面又是摇头又是叹气。

[行了,人终于全到齐了,中秋快乐!我这儿先干为敬啊!]拣一跨月饼啊呜咬了,嘿嘿又笑起来,一番苦心煞费,总算是缓和了屋中气氛,沈静与张学宁都笑起来,都跟着拿月饼叼进口里。

月正走入中天,分外圆。

时间其实已不早了,七〇一的饭点儿一直都很随性,特别是今天。

“好时节,愿得年年,常见中秋月。”从来奢望。

“况屈指中秋,十分好月,不照人圆。”才是常态。

沈静沉吟,正思考着,忽听见有人叫她名字,一抬头,阿兵兴冲冲从门外跑进来,手上也端碗饺子。

楼主:开心超人132  时间:2020-10-23 13:26:57
[阿静!阿静!我可抢到饺子啦,食堂的队太长了!哎,我就不该听局长话跑去加班的,弄到这么晚。还有啊我听说学宁她们已经回……]阿兵除了眼神不好哪里都好,进屋不出三秒他便安静下来,眼前墨镜反着复杂的光。

加副筷子,四人围桌共坐,室内寂得诡异。

一人一碗饺吃成了任务,快而无声。

只有沈静没能吃下多少,放稳碗筷,对桌边人一一地看过去,目光最终停在顾晓梦身边。

[顾姐,待会……我想和你聊聊,可以吗?]

阿兵和学宁都不作声,继续吃饭。

顾晓梦正巧搁好筷子,她抬起头,略略思索几秒便答:[行啊。]

于是二人起身,把碗筷送回厨房,再走出时,张学宁已不见了,阿兵指指桌上空盘,[她说有事先走。]

[你们去吧,我来洗碗。]

不等沈静说话,他已端了盘子站起来,哼着小曲跑进厨房。

[可……]沈静顿了一刻,叹出口气。[算了……]

[嗯,走吧。]顾晓梦看看屋外,银月如水。

[好。]就走了。

楼主:开心超人132  时间:2020-10-23 13:26:57
七〇一外林散砌着高高低低的瞭望塔,将近秋深,树叶渐已开始飘落,脚步点上绵软山路,绕入更静的夜。

[顾姐,谢谢你一直照顾学宁,这次要不是你……]沈静咬着下唇,停了停,[……我都听说了。]

[谢什么,应该的。只是……]

顾晓梦把手背在身后,倒着走。[我真替她惋惜。]

[哈哈,她一直都是这个样子。]沈静说起张学宁,眉眼都浮出弯弯的笑。[从小就没变过。]

[从小?你们是一起长大的吗?]

[差不多吧。]沈静点点头,[从七〇一成立到现在,也有好久了。]

[我父亲是国民党情报机关的破译局局长,日本人打过来他却无动于衷。后来我离家出走一路南下,在上海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就是在那一年我认识了张学宁。她是局长收养的孩子,当时我们都才十几岁……]

顾晓梦静静听沈静讲起这许多事情,听她回忆与张学宁的初见、磨合,讲燃在骨子里的鸿鹄壮志,讲一次次突如其来的危机,讲阿兵的后期加入,曾和张学宁杠作一团、势不两立……

[真好。]

待沈静言罢,顾晓梦叹。[过去总那么美。]

[还有啊,请某人不用躲躲藏藏了,偷听了那么久,也出来透个气吧。]

提高声音,她对身边的树林喊道,不多时,张学宁从阴影里缓缓现身。

沈静愣了愣,脸色一变,向前走出几步。

[阿静。]张学宁叫她,[等等。]

[听我说……]

楼主:开心超人132  时间:2020-10-23 13:26:57
●第四章.宁玉

那夜顾晓梦识趣地先走了,给两人留了独处空间,虽不知后来发生了什么,沈静却愈发沉默寡言。

仿佛中秋是个致命的分界点,自那之后,状况接踵而来,次次攻人心防,不留余地。

首先是,阿兵死了。

在受邀前往其它分部讲演译电技巧途中遭到伏击,一辆车整个给炸得干净,连尸首也没抢回。

沈静把救援队在现场捡到的半块墨镜碎片用绢布包好,放进属于阿兵的号码箱中,看它慢慢被埋入地下。

她全程都没有说话,追念会上全场特员也只是敬礼,无人流泪。

回避感情,信仰至上。这是七〇一的特点。

仅仅过去一天,一天而已啊。

那大男孩嘻嘻地笑着,端了盘子跑进厨房抢着洗碗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她后悔自己那天明明有话要说却未开口,给逝人留了永远的悬念。

[学宁。]

回到房间,她心神不定坐立难安,像个懵懂的孩子,自言自语,默然祈祷。[是我们做错了吗……]

1950年9月28日。

局长把所有人召集到广场,宣布[七〇一总部暂时已不再安全]。

[请各位成员做好转移准备。]扩音器里的声音一圈圈绕向四面八方,[近期沪内恐怖行动猖獗,必须最大限度保存组织有生力量。]

张学宁站在人群里,远远望向局长,目光炯炯。

[顾姐,我要先走了,两天后上海火车站见。]

当日午后,顾晓梦送走了张学宁。据她说,上面要她先进上海城区与分部局长会合,就撤离一事谈拢具体安排,之后再与顾晓梦一同前往分部报到,沈静稍后也会抵达。

尽管事出突然,想想分开只两天,不算很长,顾晓梦便没在意,临别也没说上许多话,时间不等人,耽误不得。迅速收好行李,等待与张学宁碰头。

楼主:开心超人1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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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分类:晓梦宁玉

发表时间:2019-10-09 09:47:00

更新时间:2020-10-23 13:26: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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