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灏一顿，但他没有回头。

他落荒而逃。

深更半夜他敲开了项子言的门。

项子言顶着着一双朦胧睡眼，看到来人是他，立马炸了，“你有完没完！！？”

成灏挤进项子言家里，听着项子言哈欠连天，不要脸的蹭了人家一整瓶的红酒，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的话。

他说，他沉浸在上一段感情里不愿意出来。与裴也戏剧化的走到一起，他自认为入戏太深，而裴也，不过是一直愿意陪他演戏。

项子言一杯水泼在了他脸上。

“你到底清没清楚？他要不是真心喜欢你，谁他妈愿意天天神经病似的陪你演戏啊？你这么一声不吭地跑出来，你让裴也怎么想……你就这么把人晾在家里，他本来就还病着……你知不知道他已经……”怀了你的孩子。

后面的几个字，项子言没有说出来。

成灏一把扯住了他的衣领，“……你想说什么？裴也……到底怎么了？”

项子言费了好大劲才把他推开，“***想谋杀啊？”

他狠狠地咳了两声，“怎么了，裴也怀孕了！可他不让我告诉你，就是怕这个孩子左右了你的想法，他事事为你考虑，可成灏，你快把他弄没了你知道吗？”

成灏猛地抬头。

项子言恨铁不成钢的问，“他反应那么大，天天吐的吃不下饭，难受了这么久你就没往那方面想？”

“他跟我说是胃病……”

“他说你就信？你脑子被狗啃了吗？”项子言说着说着就急的冒火，“傻成这样，怎么裴也看上一个你这么个玩意儿……”

成灏彻底愣了，“项子言，他都不告诉我……”

“你天天这么个不冷不热的态度你让他怎么告诉你？你把他当什么？成灏，上一段感情过去那么久早就该过去了，你老钻牛角尖有个什么用？现在你身边的人是裴也，他瞒着你，无非是不想让孩子当你们感情之间的筹码，他是在等你自己想清楚，他一直在等你！”

成灏猛地扇了自己一巴掌，酒完完全全的醒了。

“项子言，我这就回去，我这就回去……我刚才还惹他伤心了，他心里肯定很难受，项子言，我得回去了……”成灏语无伦次的说着，抹了一把眼泪，便冲出了项子言的家。

“疯狗……”项子言又骂了一句，这才愤愤地把门甩上了。

011.

成灏走后，裴也安安静静的把饭吃了，又去浴室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毛衣有点紧身，小腹能清清楚楚的看出来弧度。他在镜子面前站了很久，然后找了件大衣穿好，安安静静的坐在沙发上开着静音看电视剧。

其实他有些困了，就是不太想睡。他揉了一下发涩的眼睛，看了一眼手机又放下，把视线放在了电视屏幕上。

客厅里静的很，灯光也被他刻意放暗了些。他看着电视屏幕上的画面，跟看哑剧似的，倒也挺有意思的。

招财在他怀里舒服的打呼噜，时不时用毛茸茸的小爪子挠挠他的手心，然后用滴溜溜的大眼睛盯着他。

“你看什么？”裴也用食指挑了挑招财的下巴。肉乎乎的下巴耸了耸，然后舒舒服服的放在了他的手心里，小胡子抖了抖，留下一句甜腻的“喵呜”。

裴也的唇角不自觉的勾了勾:“有时候觉得你们真的很像，都傻乎乎的。不过有时候这么说总觉得是你吃了大亏，你至少从来不会让我生气，而且还时不时逗我开心，他可跟你没法比。”

招财又挠了他手心一下，裴也觉得酥酥麻麻的痒，手便不自觉的攥住了那只毛茸茸胖乎乎的小猫爪。

招财受宠若惊的轻叫了一声，然后便老老实实的瘫在了裴也掌心。

裴也摩挲着招财爪子的小肉垫，轻轻开口:“但是，他可不会像你这般粘人……要是换了他啊，摸他爪子恐怕早就炸毛了……”

十二点四十分，密码门传来了声响，来人似乎是太过着急，连续几遍都输错了密码。

裴也紧了紧身上的衣服，然后往门口走去，还没等他扶上门把手，门就啪嗒一声被从外面打开了。

成灏带着浑身的酒味和汗味猛地扑了进来，一把把他揽进了怀里。

裴也猛地被成灏身上的味道一冲，脸色一下子白了下去。

他不动声色地裹了裹大衣，然后把成灏推开，和他拉开了些距离。

“你……离我远点。”他捂了捂嘴，有点想吐。

他放轻呼吸忍着，余光里却瞟见成灏往这边走了几步，呼吸一乱，恶心感猛地压不住了。

成灏看那人偏头干呕了几下，然后带着惨白的一张脸，脚步凌乱的冲进了卫生间。

晚饭吃进去的饭菜原封不动的被吐了个干净，成灏只顾着着急，根本没发现自己的问题，在裴也身边嘘寒问暖，却让裴也吐的更凶，几乎要蹲不住，摇摇晃晃的就要歪下去，被成灏一把捞在了怀里。

裴也屏着呼吸，从他怀里挣了出来。

“离我远点……我现在，受不了你身上的味道……”裴也仔细的喘息，还不忘安慰了成灏一句，“……不是恶心你，下次别喝酒。”

大衣敞开，黑色针织毛衣下的一抹凸起一览无遗，随着他凌乱的喘息起伏的更加明显。

裴也回了点力气，漱了漱口按下冲水，不动声色地系好大衣，这才扭头看了成灏一眼。

裴也不知道，其实那抹明显的弧度，成灏是清清楚楚看见了的。可裴也想着瞒他，他内心酸楚，却也不敢声张。他想走近去，可又怕身上的酒气又惹的裴也不舒服，只能保持着距离，尽量使声音稳下来。

“……你没事吗？”

裴也惨白着一张脸，强忍下呕意，摇了摇头开口，“你想说什么？”

“没……”

裴也点点头，没再问下去。他漱了漱口，“出去吧，太晚了，有些困。”

成灏看了看表，已经快凌晨一点了。

他看裴也脚步有些虚，急忙快走两步把人追上，“我抱你。”

裴也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总觉得这人今晚有些怪。怎么出去喝了顿酒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你今晚，有些不一样。”裴也开口，把成灏盯得一阵发毛。

他把裴也抱起来，稳稳当当的上了楼。

裴也在床上躺好，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又觉得不能把成灏晾在一边不管，叹了口气开口。

“今晚别回去了。天太晚了，你还喝了酒不安全，要是你愿意就留下来，客房……”

“好。”未等他说完，成灏便一口应下，脱了衣服上了床，钻进了他的被子。

“……”裴也动了动嘴唇没有说话，他把被子松了松，免得成灏受冻，然后转过身去，背对着成灏闭上了眼睛。

等到裴也睡熟，成灏才敢把人轻轻搂进怀里，轻轻撩起裴也的睡衣。

他把大手放在那抹凸起上，眼眶很酸。

他亲了裴也的额头一口，然后把人抱在了怀里。

012.

第二天一早，裴也醒来，身边已经没了成灏的影子，枕头边有一张纸条，是成灏留下的，提醒他饭做好了，要记得吃。

很清淡的粥和小菜，倒是很合他的胃口。

他自己不太会做饭，买来的饭菜又大多是吃不下去的，孩子跟他挨了不少的饿，也没少折腾他。

今天算是最舒服的一天了，他吃完饭后去公司，脸上都是带着笑的。

路上碰上了人跟他打招呼，他还面带微笑的应了一声。

到了中午，成灏又送了饭来。

他坐在成灏面前，看成灏把三菜一汤摆到桌子上，满脸莫名其妙。

成灏把筷子递给他，神色如常，“你最近身体不好，东西就别乱吃了，这段时间我盯着你。”

理由合情合理，裴也挑挑眉点了下头，开始安安静静的吃饭。

成灏在他对面，时不时给他夹菜放在碗里，嘱咐他多吃点，嫌他太瘦了。

熟悉的温存，甚至让裴也想起了从前。

“……今天，还有没有不舒服？”成灏扒拉了两口米饭，尽量神色如常的开口问。他甚至没敢抬头，唯恐让裴也看出点什么来。

“没。”裴也回答，“倒是成医生你，今天倒是有些不一样。”

成灏心里咯噔一声。

好在裴也没有再说过话，一顿饭吃的安安静静。放下碗筷的时候，裴也自己都吃了一惊。怀孕这么久以来，从来没有这么舒服的吃过一顿饭，他的饭碗几乎都空了。

成灏内心也欣喜，心想项子言给的菜谱果然有用，面上波澜不惊，“晚上下班早的话，我来接你吧，刚才碰上方助理了，看他状态不太好，想来最近挺累的……你最近是不是也很忙……”

“还好。”裴也打了个呵欠，揉了揉眼睛，“吃饱喝足有些困，我睡会儿。”

“嗯。”成灏看他歪在沙发上，把衣架上的大衣拿过来给他披上了，“别着凉。”

裴也扯了扯身上的衣服，挑了挑眉，不明所以的眼神飘过来，“有空调的。”

成灏总感觉裴也这挑逗的小眼神里包含了什么别的意味，感觉整个人都被看了个透，他被盯得不自在，轻咳了一下开口，“你睡，晚上等我。”

成灏走后，裴也在沙发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又坐了起来，他随意抓了抓头发，低头发了会呆。

他有些疑惑，总觉得成灏似乎是开了些窍，所以疑惑之余，心间又带了些淡淡的欣喜。

不知不觉已经下午六点，裴也伸了下懒腰，扭头看了看窗外，天有些阴沉，好像还起风了。已经过了下班时间，可成灏迟迟没来。

他去了个电话，也是忙线，无人接听。

连条短信也没有。

他又在办公室坐了一会儿，心想成灏也许来不了了。他叹了口气，收拾了东西准备回家，电梯在七楼停下，然后上来了一个人，看到是他在里面，顿了一下步子，恭恭敬敬的叫了声“裴总”。

“嗯。”裴也点了点头，眉头极轻的皱了一下，没再跟他搭话。

电梯里有些闷，他本就有些不太好受，更何况他孕期嗅觉敏感，清清楚楚闻见了这人一身的消毒药水味儿，胃里更不舒坦了。

“裴总脸色不好看，可是身体……”旁边的人开口。

裴也看着他，“无事。倒是你，刚刚是去过医院了？一身呛人的消毒水味儿。”

旁边的人被他一说，神色一变。

没待他再开口，电梯门便开了，裴也心里烦躁，扯了扯领带便大步走出了大门。

他一个人回了家，倒了些牛奶，又在微波炉里热了一份意大利面便餐，拿到餐桌上吃了几口。明明刚才还饿得前胸贴后背，可现在刚吃了两口，就胸口憋闷，吃不太下去了。

他把盘子一推，掏出手机又打了次电话，铃声响了好久之后终于接通。

“成灏？”他试探的问了一句。

“您好，请问是找成医生吗？他不在。”

“您知道他去哪儿了吗？怎么手机也不带？”

“刚才有个叫徐泽的来找他，他就急匆匆的出去了……手机也没来得及带。”

“好。知道了，谢谢你。”

裴也放下手机，心下了然。

徐泽啊……

成灏两个小时后推开门，裴也窝在沙发上看新闻，听到动静转头看了他一眼，下一秒将头转了过去，盯着电视上的主持人两眼放空，“回来了？”

“不好意思，医院有事情耽误了。饿急了吧，我买了点你爱吃的糕点，你先垫垫肚子，我去做饭。”成灏把糕点放在桌子上，见裴也还是没有动静，也不看他，总有种感觉这人在生气。

“鸿头大街那边的张记糕点，之前是不是最爱吃这家？”成灏摸了摸裴也的头发，然后把桌上精致的糕点盒子打开了。

栗子糕像是刚出锅，冒着淡淡的热气，还伴随着栗子的清香。

“不是说来接我？”裴也拿捏起一块栗子糕前前后后看了好几眼，又轻轻放回去，看着成灏问。

“突然来了位急诊患者……”

“……嗯。”裴也点头，“不用做饭了，我早吃过了。对了你吃了没？”

“嗯。吃过了。”

“那就好。”裴也把电视关上，眼神从成灏脸上掠过，“那你自便吧。”

013.

成灏看着裴也上楼的背影，愣了好几秒。然后他把桌子上的栗子糕盖好，打开冰箱门放了进去。不经意间看到垃圾桶里几乎没动过几口的意大利面便餐。

晚饭，就吃了这个？而且，并没有吃多少啊……

他怕裴也半夜会饿，煨了些汤小火保着温，这才放轻脚步，想去裴也房里看看人睡了没。

裴也身体不舒服，成灏回来之前吃的那几口意大利面不过半小时就被吐了个干净，胃里绵延不绝的抽痛和恶心，还是撑着等成灏回来给他个解释，没想到成灏根本就不想跟他坦诚相待，对徐泽一事半提不提。

烦躁使他头痛不已，他随随便便洗了个澡就裹被子睡了。

成灏进来的时候，裴也早就熟睡。他没敢开灯，蹑手蹑脚走到裴也床前，给他拉了拉被子愣了会儿神。

裴也突然不老实的动了动，轻轻哼了一声，嘟囔了一句什么又没了动静。

成灏料想这是做梦了，他又给裴也拉了拉被子，手刚想覆上裴也的小腹，就被另一只手拉住了。

“你……没睡？”成灏一惊。

“睡了。”裴也语气轻软，“刚醒。”

成灏听他声音虚哒哒的，伸手把床头灯打开，把裴也晃的一下子闭紧了眼。

“你哪里不舒服？”看裴也脸色发白，成灏问。

“头疼，想吐。”裴也把手搭在眼睛上，抿了下嘴又开口，“还有，心烦，一直做梦。”

成灏把他的手拿下来，问他，“梦到什么？”

“徐泽。”

“……你知道了？”

裴也坐起来，看着他，“给你打过电话，别人接的，他告诉我的……咳”

他轻咳一声，又叹了口气，“我以为你回来会跟我说，所以等你。”

“裴也，若我知道你知道了，我定不会瞒你的。我只是，不想让这些事惹你心烦。”

“给我一句话，成灏。”裴也看着他，“你说，我便信。”

“裴也，我和他没什么了。”成灏把他拥进怀里，在他耳边轻轻吻了一下。

裴也点头，回抱住他，“你若早这么实诚，我也便不会做梦被醋醒，也不会打扰你偷摸你儿子了。”

成灏整个人一僵。

“成医生，你说你是不是自作自受？嗯？”

成灏被裴也的吐息撩拨的全身发热，他口舌有些发干，“你……”

“说吧，什么时候知道的？”裴也把他放开，看着成灏的眼睛。

“……去项子言家喝酒的那天晚上，他骂我骂的激动，没忍住告诉我的。”

“……”裴也窝在成灏怀里，又捂嘴咳了两下，抬起头看他，“……我没想着瞒你，只是，让你知道的太过容易总觉得不太划算。毕竟成医生你天生迟钝，一直都没有发现不是吗？”

更了更了，是甜文，大家可以放心了！话说我一直觉得他俩挺甜的，就那种别别扭扭暗戳戳的甜……怎么都觉得虐

成灏无言，他无话可说。

是的，是他迟钝。要不是项子言告诉他，他还傻傻的认为，裴也这段时间的一切反常都理所当然，根本没有考虑到这人背着他默默吃了多少苦。孕吐这么严重，只能自己忍着，自己还总是莫名其妙的生气，惹他伤心。

成灏一想起前段时间就自责的受不了，他把裴也抱在怀里，后悔的老想掉眼泪。

“我……对不起……”

裴也脸色一变。

“我等到今天，你就只会说这一句……”还没说完，裴也便住了声，急急捂上了自己的嘴，压着嗓子干呕了两下。

成灏见状，细细的给他拍着背。裴也有些忍不太住，掐着成灏的胳膊往床外吐了两口酸水，呛咳的直不起身。

房间里味道不好闻，成灏怕惹得裴也吐的更厉害，便把他抱出去放在了沙发上，裴也窝在沙发上反胃的厉害，成灏把垃圾桶放在一旁，心疼的把人抱在了怀里。

“呃……起开……”裴也软软的推开他，身子偏向一边，喘了口气开口，“把卧室打扫一下吧，我自己缓缓就好了。”

成灏没动。

他没什么察言观色的本领，但是对于裴也情绪的捕捉，却似乎是天赋异禀。裴也向来喜欢把情绪藏在心里，但他却一眼就能看出裴也当下生了大气。

“我难受着呢，耍会儿脾气都不成？”裴也皱着眉头瞪他，委屈的情绪一股脑的涌了上来，连带着心烦，把眼眶都逼红了。

成灏被他这突然红起来的眼睛吓了一跳，站在原地局促不安，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酸水一个劲儿往喉咙里涌，裴也狠狠瞪了成灏一眼，便起身去了卫生间，把门甩的砰一声响，然后啪嗒一声反锁了。

成灏把卧室打扫干净，又开窗通了通风。这才把备用钥匙找出来，把卫生间门打开了。

“成灏，没什么好对不起的。”

裴也双手撑在洗漱台上，垂着眸子，成灏看不清他的表情，也不懂他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我……”成灏嗓子发干，开了口却突然发现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裴也扭过头来瞥了他一眼，又皱着眉头按了按胸口，扭过头去捂嘴咳了两声。

“那我……我去给你倒杯水。”成灏及时接上自己的话，逃也似的出了卫生间。

他给裴也兑了一杯温热的蜂蜜水，急匆匆的回到卫生间，这才发现人又在吐。

胃里已经没什么东西了，能呕出来的只是一些酸水，烧的胃和嗓子都火辣辣的疼。

成灏快步走过去，给裴也拍了拍背，待人平息了这一阵，端着杯子凑到了裴也的嘴边。

苍白的嘴巴轻轻抿了一下，然后躲开了。

成灏端着杯子又凑了上去。

裴也无可奈何的张开嘴巴，喝了一小口，入口竟是甜的。

他挑眉看了成灏一眼，又低下头就着成灏的手喝了一口。

“没事了，先出去吧。”

成灏听他嗓音嘶哑，心里密密麻麻，这才疼的明显了起来。

那些日子，他都是这么一个人过来的吗……

迈开步子，裴也这才发现高估了自己，两口蜂蜜水根本缓解不了来势汹汹的低血糖，他眼前深深浅浅，忽明忽暗，想扶一下门框却没了力气。

成灏看的心情肉跳，及时接住了裴也虚虚软软的身体，这才感觉怀里的人确实是太瘦了，抱在怀里一点份量没有，倒是沾了一手的冷汗。

“裴也？裴也！”成灏叫了裴也两声，怀里的人一点反应都没有，整张脸毫无血色，鬓边的冷汗一直在往下淌。

成灏从来没有这么慌过，他脚步凌乱的往外冲，一颗心砰砰乱跳，震的他头脑发懵，直到听到怀里的人虚哒哒的叫他，他才回过来意识。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抱着裴也冲到了地下停车场，而裴也已经醒了。

似乎一遇到裴也，他的冷静和镇定都喂了狗。手术台上多少血淋淋的画面他都见过，可是一旦是裴也出了什么问题，他甚至都忘了自己也是个医生。

“这是干什么？”裴也看了一眼四周，回过头来盯着他问。

裴也没大有力气，声音软软的小猫一般的声音，听的成灏心里一软。

“……你刚才晕过去了……想带你去医院，能站吗？”成灏轻轻的把裴也放下，不忘用一只手搂着他，另一只手空出来开了车门。

“不用去，就是低血糖。”裴也还是晕的厉害，脚一着地，全身都发软，他几乎把力气都放在了成灏身上，这才没有一下子栽下去，堪堪稳住了身体，胃腹中的不适又随着强烈的头晕目眩渐渐清晰了起来。

“咳……有糖吗？晕的想吐。”

“再坚持一下，我们回家。”

成灏把车门关上，又把裴也捞了起来，迈开大长腿便往回走。

裴也窝在成灏怀里，闭眼缓过一阵眩晕反胃，睁开眼来看上方成灏的脸。

嗯，确实挺帅。

却是个傻的，可惜了。

裴也被小心翼翼的抱回床上，然后看着成灏把床头柜上的那颗水果糖拿起来剥开了，送进了他嘴里。

几分钟之后成灏在裴也心口处探了探，确定裴也只是简单的低血糖，而糖果已经起了作用。

“不吃醋了？这可是个陌生男人给的……”裴也好笑的看着成灏，忍不住要逗他。

“吃。但你舒服更重要，也暂时没有别的。”

糖在嘴里骨碌碌滚了两圈，裴也才慢悠悠的开口，“其实我没告诉你，厨房的柜子里有一大袋子糖，我上周刚买的。”

“……”

014.

“那天，怎么会喝酒？”裴也握了握成灏的手。

成灏低下头，“觉得对不起你，觉得我是渣男。”

“这么有觉悟，渣男？”裴也笑。

“嗯。”成灏点了点头，还是不敢抬头看他，只是用拇指和食指揉搓着裴也的小手指，“对不起。”

“又是对不起？你只有这一句台词？”裴也皱着眉撑着身子坐起来，双手抱住成灏的脸，强迫他看自己，“嗯？”

“我……”成灏语塞，眼神又开始飘。

“还躲？”裴也使劲挤了挤成灏的脸，“换句情话来听听。看着我。”

“我爱你。”成灏盯着裴也的眼睛开口。

“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

“不是因为孩子？”

“不是。只是因为喜欢你。”

裴也挑眉，“不喜欢孩子？”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成灏语无伦次，“……喜欢。更喜欢你。”

“你好傻啊，成医生。”裴也没忍住笑出了声。然后他把成灏的手放在了自己小腹上，“摸摸它吧，成医生，你的儿子……或者是女儿。”

他之前偷偷摸过好几次，不过每次都怕动作一大把人弄醒就没得摸了，成灏本着可持续发展的宗旨，摸了那么多次都没能真正尽兴过。

这次，裴也把他的手按在那片温软上，裴也的小腹温温热热，成灏把手覆在上面许久，眼眶都有点湿了。

“他多大了？”

“快三个月了。是不是很好摸？前些日子我让招财替你摸了摸，他也觉得好摸。”

“？？？”成灏沉下脸，“招财？”

“嗯。”裴也指了指门口窝着的大肥猫，“在那儿。”

招财扭着屁股就走了过来，轻盈一蹦就上了床，然后轻车熟路的覆上了裴也的小腹，还用脚踢了踢成灏的大手，极不满意的喵呜叫了一声。

成灏脸又黑了一层。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猫那么烦！”

“喵！”你才烦！

裴也看着这俩人猫大战，不禁有些好笑，果然，这俩是真的很像。

“成灏，明天把我的东西搬过去吧，在这里，我还是睡不惯，我还是更喜欢你的小窝。”

“好，饿了吗？刚才把胃都吐空了。”成灏揉了揉裴也的头发，不禁又有点心疼。

“不是很饿，但得吃一点，不然孩子受不住。”

“嗯，我去做饭，你休息一会儿。”成灏亲了亲裴也的额头，然后去了厨房。

裴也给方北打了个电话，让他把化验单送过来。当时刚检查出来怀孕，他心里身上都不舒服，化验单越看越心烦，丢给方北就自己回家了。

这会儿却急着见到那张纸了。

成灏在厨房捣鼓了好大一阵子，也在柜子里发现了那一大袋子糖，五彩缤纷的，什么口味的都有。

不知道裴也那些天是怎么一个人熬过来的。

他不敢细想，越想越心疼。

锅里的粥咕嘟咕嘟冒着泡，他关上火，把粥盛到碗里，然后又盛了一碗早先煨着的汤，一并端到了卧室里去，裴也胃口阴晴不定的，说不好喜欢吃哪个，不如一块儿端过去让人自己选。

他刚把碗在桌子上放好，门铃就在这时候响了。

“啊，是方北。我让他把你儿子送过来了，去开一下门。”裴也呼哧呼哧往粥里吹着气，然后冲成灏说。

“我……儿子？”成灏茫然，还是过去开了门，方北恭敬地把化验单递了过来。成灏看着化验单上的影像，倚着门框愣了好久，这才红着眼睛进了卧室。

“看到了？”

“嗯。看到了。”成灏在裴也面前坐好，然后把裴也拉进了自己怀里。

裴也手里还端着粥，只能伸着胳膊任成灏抱着。

“好些了吗？”待成灏把他放开，他才亲了亲成灏的脸，温柔的问。

“嗯。”成灏点了点头，“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们，再不让你伤心了，我保证。”

“好。”裴也笑着说，“相信你，先吃饭。”

成灏把汤往裴也那边推了推，“别只喝粥，煨的汤，稍微喝一点儿，你太瘦了，得好好补补。”

裴也看了他一眼，把手里的粥换成了汤，搅了搅舀了浅浅一勺:“我不确定能不能喝，这孩子最近折腾的厉害，不知道这次会不会多给点面子……”

一口汤入口，裴也倒是没什么不舒服，这才放心的把汤喝完了。

成灏在一边深出一口气，他轻轻地在裴也的肚子上拍了拍:“宝宝真乖。”

又在裴也的额头上抱着亲了一口:“这个也好乖。”

裴也耳尖微红，偏移开了视线，却不由自主勾起了嘴角。

时隔两个多月，成灏终于把裴也实实在在地搂进了怀里。他亲吻着裴也的脖子，直到裴也撑不住睡着了，才恋恋不舍的放开，把人搂紧。

第二天一大早，成灏被裴也吻醒，睁眼就看见了裴也放大版的俊脸。他一个翻身把裴也压在身下，小心翼翼的避开了他的肚子。

“大清早的，你要干嘛？”裴也挑眉。

“跟裴总切磋切磋吻技，也不妄裴总起这么个大早。”说完成灏把人吻了个遍。

“你儿子闹我，这才醒的。”裴也委屈的眨了眨眼。

“难受了？”成灏把人拉进怀里，仔细看了看裴也的脸色，还算正常。

“嗯，一小会儿。不过他老爸在旁边呢，他没敢太放肆。”

“是吗？这么怕我？”成灏拍了拍裴也的小腹。

“呵，可不是。”

“那我可要注意了，时刻维持我的严父形象。”

“嗯呢，成严父，你的儿子饿了，让我问你饭饭什么时候能好。”

“……好了好了，去做饭了。”

吃饱饭，成灏帮裴也收拾行李，怕裴也磕着碰着，让他在一边指挥，自己动手。裴也东西不多，光糖果和招财的猫粮就占了一大半行李箱。

裴也舒舒服服的歪在后座，让招财窝在自己旁边，成灏把行李箱放好，没忍住拉开后车门用胡茬子蹭了一会儿裴也的脸，裴也痒的受不了，黑着一张脸去了前座。

成灏狗腿子似的给人把安全带系好，然后遭了裴也一记白眼。

“昨天不是都说好了，我在后座陪招财？”

“是的宝贝，但是我想了想，一路上看不到你的脸我觉得我会撑不住，万一半路忍不住回头看你，你看路上车这么多……”

裴也及时捂住了成灏的嘴:“闭嘴，开车。”

“好嘞！坐好了您内！”成灏一声颇具年代感的吆喝，直接让裴也笑出了声。

“快别傻了……”他带着笑音开口，“开车吧成大司机。”

美好的心情持续了半路，裴也就蔫了下去，他有些反胃，精气神被消磨了不少。

成灏知道裴也这是又不舒服了，在路边停了一会儿稍微开窗换了下气:“还好吗？”

裴也窝在座位上，察觉到成灏的动作微微睁了睁眼，白着一张脸点了点头，又闭上了眼睛，双臂横在胃腹处缩的更结实了些，高领大衣把他的脸遮去了一大半。

半晌裴也又闷闷的开口:“一点点。你专心开车，我没事。”

成灏知道裴也肯定又在逞强了。

心疼归心疼，成灏没有开口去拆穿他，只尽量把车开的更稳了些。

“睡一会儿，马上到家了。”

裴也点点头，又说了一句没事。

成灏在心底里叹气。他家小裴总，多好的一个人呐，他当时怎么就脑子秀逗，让人等了自己那么久。

等红灯的时候，他扭过头去看着裴也，越看越觉得喜欢的不得了，在人嘴角轻轻地嘬了一口。裴也正打着瞌睡，被他吓了一跳，一口把成灏的下嘴唇咬出了血。

成灏疼得倒吸气，又被裴也狠狠地拍了一下脑门儿:“你是不是缺心眼儿啊……”

后半程路，成灏总算是冷静了一点，车子终于在地下停车场停下了。

成灏把车门打开，裴也窝在座位上，半个身子都是软的。

成灏慢慢把他扶了出来。

“怎么样？”成灏问。

“还好。”裴也没头没脑的回了一句，话刚出口又觉得自己这么说似乎有点吃亏。

“要不要抱？”

“能不能抱？”

两人同时出声，都愣了一下。

裴也绷了几秒后破功，捂着肚子笑了一会儿，冲成灏伸出了双臂。

“来吧，宝贝儿。”

成灏就把他稳稳当当的抱在了怀里。

015.
已入深秋，天气冷了不少，穿的稍微薄点就能感觉到凉风贼溜溜的往衣领袖口钻。
成灏给裴也套了两件外套，才放心把人领出了门。
今天裴也得去产检，本来按裴也的意思，检查完就回公司接着工作，他前段时间有些太放纵不羁了，公司里攒了一大堆的事情等着他处理。可成灏软磨硬泡，非得让他空出半天时间来给他补个生日。
裴也生日正好是教师节那天，9月10号。两个人正处在冰凌期，那段时间裴也刚查出自己怀孕不久，也是实在没什么心情过生日，抱着猫吃了一小块蛋糕，连根蜡烛也没插，他的25岁生日就那么稀里糊涂的草草应付了过去。
“今年的生日没能陪你好好过，先欠着你的。今天给你补上就当付了个首付，来年、余生，连本带息，人和真心，一并还给你。”
裴也听着成灏的话，心软的一塌糊涂。
什么公司，什么事务，都一边去吧，他今天是成灏的，谁都拦不住他。
更何况，攒下来的事情这么多，也不急在这一时，有什么事情方北顶着就行。
他给方北下通知的时候，方北在电话那头无语凝噎，半天没说出话来。
成灏在一旁偷乐，等着裴也挂了电话，这才开口:“方助理做助理做到这份儿上，裴总得涨工资吧。”
裴也瞥他，有点吃味:“怎么，觉得我压榨员工，替人打抱不平了？你什么时候和我的助理关系这么好了？”
成灏被裴也这酸溜溜的口气逗的笑出了声，他把人拉进怀里，往人领口里一扎，深深吸了两口气。
“裴总身上这醋味儿闻着真舒服。”
裴也偏开头，嘴角轻轻地勾了勾。

产检是项子言给安排的，看着裴也和成灏手拉着手走进门，先吹了声口哨“哟哟哟”怪叫了两声。
“得了啊项子言，该办正事办正事，别在这老不正经再教坏我儿子……”
项子言给裴也上了仪器检查，问裴也想不想知道孩子的性别，他能给走个后门，也省的成灏那个二哈巴巴地叫了八九个月的儿子，到头来却是个姑娘……那可就尴尬了。
裴也挑眉看向成灏。
他和成灏，其实是挺想要个儿子的，就一个理由，因为男孩子好养。可如果是个女儿就不一样了，女娃娃多娇气啊，成灏一度怀疑，如果孩子生下来真是个女儿，他甚至都不敢上手抱，简直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成灏迟疑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
他和裴也的孩子，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他都是欢喜的，还是留点悬念好了。更何况，这小东西这么能闹腾裴也，真的是个男孩子也说不准。
裴也依着成灏，冲项子言摇了摇头，没让项子言透露孩子的性别。
“还不适应？看你整个人绷得。”项子言看裴也整个腰身绷得跟个钢板一样，回头瞥了成灏一眼，啧啧两声:“上次一个人来，那可怜见儿的……”
裴也抿了抿嘴也没说话，他听出来了，项子言这话就是故意说给成灏听的。
他也不是紧张，就是打心底里发怵。冰冷的仪器一接触皮肤，他就忍不住战栗。之前他一个人过来，检查过程中坐起来三四回，红着眼睛出了一身的汗。
牵着他的那只手稍稍紧了紧。
裴也回握着成灏的手:“没紧张。”
成灏看着裴也倔强的侧脸，下颌线明明都绷出来棱角了，还嘴硬。
他用指背蹭了蹭裴也白皙的脖颈:“嗯，不紧张，我在呢。”
项子言中间出去了一趟，成灏趁着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这才把人搂进怀里亲了亲。
其实他早就想这么干了，就是项子言在一边太亮了，他实在不好下手。
裴也任他折腾，待成灏把他放开，他才开口:“真没紧张。”
“我知道，我就是后悔，后悔的要了命了……”
裴也看成灏眼圈有点红，一把把人按在了自己肩膀上:“给你再抱一会，情绪收收，别来这套。”
“怎么，你不爱吃这一套啊……”成灏埋在他肩头，闷闷的笑了两声。
裴也没搭理他，手按在成灏的脑袋上，没一点怜香惜玉的揉了揉。手拿开的时候还起了静电，成灏那炸了毛的头发刷刷跟着裴也的手上窜下跳。
他不是不爱吃这一套，他是根本吃不得成灏这一套。干什么都行，就是别顶着红眼圈看他。
项子言拿了裴也的检查报告之后就从窗口看见这俩人在那儿腻腻歪歪，他简直没脸看成灏那幅大狗依人的模样，想着蹲门口等等，没想到这还没完没了了。
他蹲在门口，腿都麻了:“这情煽起来还没个完了？***还得蹲多久……”

016.
两个人从医院大门出来，下了台阶路过停车场时，成灏突然被人叫住了。
那个声音他太熟悉了。
徐泽。
他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徐泽。
他现在一心一意都在裴也身上，遇见前男友并不是什么值得慌乱的事情，他已经不在乎直视上一段感情了。
所以他回头回的很从容，并且拿出了足够的刻意疏远的礼貌。
“徐先生，好巧。”
徐泽显然是被他的称呼刺痛了一下，他苦笑了一下:“成灏，我能和你……单独谈谈吗？”
成灏扭头看了一眼裴也。
那人神色不变，可与他相握的手却收紧了。
“有什么要谈的事情徐先生就在这里谈吧……”
“成灏，我去车里等你。”裴也打断了成灏的话，他知道成灏是为了不让他多想，但是上一段感情没有他的参与，他这一次便不能站在成灏身边。而且，他信任成灏，并不代表他愿意听到成灏的前任情侣还用之前的口吻和他谈话。
他接受不了。
谈或不谈，成灏显然已经选择了第一种。他不会干涉成灏的选择，因为有些事不解决就永远解决不了。
成灏把他送到了车上，当着徐泽的面亲了亲裴也的嘴角:“我一会儿就回来。”
裴也头枕手臂倚在副驾驶上，闭着眼睛点了点头。
成灏和徐泽就站在拐角处，裴也不用费力气就能看到。但裴也不想看，一直偏向另一边闭着眼睛。
“说吧。”成灏先开了口。
徐泽眼睛挺红的:“成灏，我知道现在改变不了什么，我就是想来说一句，我后悔了。当年提分手，我后悔了。我不是想挽留什么，也给不了你什么安慰。但是我还是想来告诉你，我想如果你恨着我，或许告诉你这个你能高兴一些，也不枉我白跑一趟……”
“徐泽，我不恨你，感情已经结束了，无所谓爱恨，所以你也别纠结于过去。很遗憾你可能的确白跑了一趟，因为我并没有感到高兴，而且，我的爱人可能会介意，所以，你来找我这件事，本身就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你能明白吗？”
徐泽看着他的眼睛点了点头，轻笑:“成灏，你真的改变了很多。”
“是吗？或许吧。”成灏说，“所以徐先生你看，人都是会变的，所以你真的不必……因为对我来说，真的无所谓了，我已经走出来了，人总是偏爱美好的东西，一些不太美好的回忆就该让他搁浅，你说对吗？”
成灏话说到这个地步，徐泽也不好再说什么，上一段感情，归根结底受害者是成灏，是他中场退出，错在他。
成灏都能对过去一笑了之，他再纠缠不清，未免太失风度。
他点了点头，然后露出一个大方礼貌的微笑，伸出手去:“成先生，我明白了。今天一见，就当作我们的初始，日后能不能再见，便是我们的缘分。”
裴也在车里待的胸闷，落下车窗扭了下头。
不远处成灏与徐泽相对握手的画面就清清楚楚的落入了裴也的眼睛。
他捏了捏眉心。
他何必这么没出息，非得见缝插针看这么一眼？
成灏回到车上，裴也从副驾驶挪到了后座，正闭目养神。
他这次就没想着把情绪藏起来，他就是想让成灏知道，他不高兴了，他吃醋了。
他知道错不在成灏，要是这事放在他身上，他也会这么做，他也会去握那只朝他伸出来的手。
但他无处排解，只能把气撒在成灏身上。
也毕竟，不是他。
“怎么去后边了？”成灏问。
裴也没理他。
“生气了？”
不至于。
“还是吃醋了？”
裴也这才抬头:“嗯。”
成灏心里放下一块大石头，他家裴总，没真跟他生气。
他又冲着裴也笑了笑:“麻溜给裴总过生日去，可别酸着我们裴总。”
裴也一路上没再理他。
到了酒店，成灏先给裴也要了杯热牛奶。因为裴也检查要空腹，所以两个人早晨都没有吃东西，这会儿人可能早就饿了。
裴也自顾自坐在桌子另一边，面前被成灏推过来一杯热牛奶。
他看了一眼把视线挪开了。
成灏起身把牛奶端起来，在他面前蹲下:“忘了这杯子热了，再把我们裴总的手给烫了。来我端着，你喝。”
裴也心里觉得好笑。
裴也看他一眼:“你能别犯规么，我这吃醋呢。”
“你吃你的，牛奶得喝了。”
裴也嘴角带了笑，心想他家成医生都卑微进土里去了，自己还吃个什么劲儿的醋，自己把牛奶端过来喝了。
“走了，过生日去。”

新年番外

又到了年底，又是一个火红的冬季。成灏带着成豆子上街，街道两边大大小小的商铺都挂上了红灯笼，或者是贴上了红对联，红底金框的大“福”字明晃晃的刺眼。

成豆子坐在成灏的肩头，穿着裴也给他买的小恐龙外套，胖乎乎的团成一团，跟个大型毛绒挂件一样老老实实的攥着自己的恐龙尾巴，嘴里咿咿呀呀的叫个不停，跟自己的尾巴相谈甚欢。

“哎，豆子。”成灏抬手拍了拍自己肩膀上软乎乎的小屁股，“你说，谁家的爸爸大年三十还在公司加班？”

成灏黑着一张脸，倒不是气的。

他挂念着裴也的身体，他家裴总，现在可不是一个人了。

给豆子过两周岁生日的那天裴也差点晕过去，豆子小脑袋上的生日帽都还没来得及摘，就被成灏直接一把提了起来。裴也被火急火燎的送去了医院，结果一查就查出了怀孕。

都快三个月了，因为一直没什么反应，所以裴也也没发现是又中奖了。

裴也倚在病床上倒是挺淡定的，有了就有了，正好给豆子做个伴。可成灏就不行了，他没裴也那么有出息，一颗心从那天起就被晃晃悠悠吊了起来。

成豆子听到成灏叫他，这才撒手把自己的小尾巴扔开，抓住了成灏的小手指:“唔咿……papa……”

“好了，这就去找爸爸去了。”成灏把成豆子从自己肩膀上抱下来揽在怀里，给豆子紧了紧帽子。

裴也刚把工作收了个尾，伸了个懒腰准备回家。今早出门的时候成灏明显沉下了脸，也不知道现在消气了没有。

他摸摸鼻子，心想大不了回家哄哄，成灏孩子脾气，语气软软就把人收拾服帖了……更何况，他肚子里还有个小东西，成灏没胆子跟他生气。

这么想着他出了办公室，电梯门叮一声开了。

成灏把成豆子放到地上，成豆子看到裴也眼睛一亮，张着小手，晃晃悠悠就往裴也方向扑，小尾巴摇的兴高采烈。

裴也一时都没反应过来，就被一只花花绿绿的小恐龙抱住了腿，奶声奶气的叫了一声“papa”。

那一刻他心都快化了。

他把成豆子抱起来，鼻尖蹭了蹭那个红扑扑的小脸蛋，说话的时候笑都藏不住:“怎么突然带豆子过来了？”

成灏脸倒是不沉了，但说话还酸溜溜的:“再不来我家小裴总就要陪一堆文件跨年了……”

“别来这套。”裴也笑。

“我受这么大委屈，还不能发会儿牢骚了？”

“还来劲了？”

裴也捏了捏成灏的脸:“成医生您多大了？在这办公室门口当着俩小东西的面儿跟我撒娇？”

成灏就等着他家裴总对他上手呢，这一被捏了脸，也不酸了，也不委屈了，直接把成豆子提溜过来往怀里一塞，往裴也腰上一搂。

“走了，回家过年。”

门上被成灏贴好了喜气洋洋的福字，玄关处还挂上了一个个的小灯笼，一串编织的五彩小鞭炮夹杂其中，十分显眼。

成灏解释道:“去买灯笼的时候，豆子见了这个不撒手，就一起买回来了。”

裴也揉了揉成豆子的头:“豆子好眼光。”

“咿呀！”成豆子被夸十分高兴，叫了一声直接在裴也怀里一弹，把成灏吓的倒吸一口气。

“我天祖宗！”

成灏一把把豆子抱了过来，扭头问裴也:“要不要紧？”

裴也捂着肚子吸了会儿气，这才抬起头来摇了摇头:“没事，豆子能有多大劲儿……”

成灏在豆子屁股上拍了一下:“臭小子。”

成豆子本来被夸的高高兴兴，结果屁股上就挨了这么一下。他明显的一愣，无辜的大眼睛看了一眼裴也，眨眼间小嘴巴瘪了起来，眼睛里汪汪的蓄满了泪水。

“pa……”成豆子惊天动地的一阵委屈，哽咽的小奶音一出，眼泪就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成豆子张着手要裴也抱，裴也刚被踹的那一脚余痛未消，只能恨铁不成钢的瞪了成灏一眼:“你没事儿招惹这个小祖宗干什么……”然后把委屈巴巴的成豆子抱到沙发上去哄。

成灏饺子都包了好几个，成豆子还是缩在沙发上抽搭成一团。成灏拿饺子逗他，胖乎乎的小身体就往裴也怀里钻，怎么也不看他。

“得，这是记我仇了。”成灏拿着饺子悻悻的回去，一脸惆怅地说。

裴也把成豆子抱起来坐好，指尖蹭了蹭人红通通的小鼻子:“嗯，委屈着呢。”

“也不知道豆子这脾气到底是像谁……”成灏嘟囔。

裴也听到，没忍住就笑出了声。

“笑什么？”成灏问。

“不是……我就是突然想起来豆子刚出生那段时间，你也是这个样子问我，豆子的模样到底是像谁，当时我憋了好久，愣是没说出话来……”

成灏听裴也这么一说，也没忍住笑了起来，笑的手都没了力气，饺子皮捏了三四次愣是没捏上:“可不是，豆子刚出生的时候没长开，丑哒哒的，跟个瘪了的小豆子一样……我当时还想，怎么着也不能像咱俩啊，是不是搞错了……”

对于成豆子的长相，裴也苦恼了好久，怎么说他和成灏两个人基因都算不错，本以为会是个白白胖胖的小可爱，没想到会是个丑娃娃。

豆子一名，也就是这么来的。

不过后来，成豆子就长开了，越发的像裴也，尤其是眉眼格外的好看，完全遗传到了两个人的优良基因。裴也这才舒了心。

成灏把饺子包完时候就不早了，饺子煮熟天都黑透了。吃饺子的时候，裴也给万女士打去了视频电话。他和成灏没有回家过年，恐怕万女士那边会记挂着，所以给成先生万女士拜个年报个平安。

万女士牵挂着裴也怀孕，光是嘱咐就唠叨了半个小时，嘱咐完了这才想起自己的亲孙子来。

“吉吉呢？”万女士问。

成灏把成豆子抱到镜头面前:“妈，这儿呢。”

成豆子抱着手机叫了一声奶里奶气的“奶……”

“吉吉真乖，想奶奶了没有？来亲奶奶一下。”

成豆子朝手机屏幕啾的亲了一口，真情实感的沾了一屏幕口水。

万女士这才心满意足和裴也说了再见挂了视频电话。

成豆子大名叫成喆，当初成灏裴也两个人给人起名字的时候可谓困难重重，两个人都是起名废，成灏翻字典翻了两遍也都没能起个好名，裴也更不用说，一提起起名字这个事儿就头疼，两个人甚至商量，要不然就叫成豆子得了，好听又好记……

成灏笑:“还记不记得要给豆子起名的时候，裴总你一鸣惊人，说要让豆子叫……成功？”

“呵，成医生半斤八两，成才。”

裴也说完也没忍住笑了。

后来成灏想着起个吉利点的名字，希望豆子一生平安吉祥，灵光一现说让豆子叫“成吉祥”。

那时裴也在一边悠悠开口。

“就叫成喆吧，双倍吉祥。”

“你那个，太俗了。”

从此，成豆子就有了个响当当的……挺敷衍的大名，成喆。万女士觉着豆子长的好看，怎么也不该叫豆子这个破名，所以把喆字一拆，干脆就叫了吉吉。

晚饭过后，裴也帮着成灏把碗筷收拾了，在厨房和成灏偷偷摸摸腻歪了一会儿，回客厅看着春晚跨年。

十二点，城市上空准时绽放出七彩霓虹，各种颜色的烟花在天空炸开，炸出不一样的绚烂美好。

成豆子缩在沙发一角捂着耳朵。

成灏把裴也抱进怀里，烟火的光芒照在裴也的脸上，他突然想起了和裴也的第一次相遇，那时那人的脸庞也被灯光所渲染，漂亮，让人心动。

他那时只有一个感觉:惊艳。

现在也是:惊艳。

他那时后来没忍住吻了那人的唇。

现在那人就在自己眼前、自己怀里，他仍旧没能忍住，吻上了那人软软的唇。

“新年快乐，裴也。”

“新年快乐，成灏。”

017.
自从有了孩子，裴也的体重就滑坡一样的降了下去，将近一米八的个子，体重才将近120斤，成灏抱起来都觉得硌手。去医院检查了好几次，只能归结到裴也身体底子差上，加上孩子长的快，营养吸收的多。

还没有四个月的肚子，看起来像是快五个月大了。裴也瘦，身上只有肚子大，萌萌的还挺可爱。成灏对他的圆滚滚的肚子爱不释手，天天抱着裴也的肚子亲亲抱抱不撒手。

“你起来。”裴也推他，“胡茬扎的我好痒。”

成灏把耳朵贴在裴也肚子上仔细听，“这孩子什么时候能动啊……”

“四个多月吧，现在还早。”裴也又拍了拍他，“还不起来？不上班了？”

“不想去……想陪你和儿子。”成灏不动。

“去你的吧，你就是不想去，说的好听。”裴也狠心拆穿他的鬼话，又推了他一把，“起来做饭，一会儿我还要去公司看看。”

成灏蹭的坐了起来，“你还去公司？你什么身板还去公司折腾？”

他有些急。

裴也身娇体弱，前些日子又受了寒，这才刚好，又想着出去折腾。

“裴小也，我发现你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啊，前几天难受成那个样子的是谁啊？还去公司？”成灏指着他的鼻子，“想去公司，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裴也被他那个傻劲逗笑，他使劲推了成灏一把，“去你的吧。”

成灏被推的一仰，又跟个弹簧似的弹了回来一把把他搂住，胡茬子蹭着裴也的脖子，“不去了好不好，我挣钱养你。”

“别闹。”裴也痒的要命，“就去看看，我好久没去了，不能全堆给方北。”

裴也捧住成灏的脸，认认真真的亲了一口，“好不好？”

“我是一个亲亲就能打发的人？”成灏挑眉。

裴也叹了口气，又凑了上去，被成灏反客为主压在身下，加深了那个吻。

“只许这一次。”成灏放开他，认真嘱咐，“我送你，到了公司不许发脾气，不舒服了立马给我打电话。”

“好。”裴也无可奈何的答应，“你是老妈子嘛。”

“哼，老妈子现在要去做饭了。”

成灏把裴也送进公司，嘱咐了一句，“忙完给我来电话，我去接你。”

裴也点点头，看着成灏把车开远，这才变了脸色，他拿出手机，打给方北，“我来了，你在哪？”

他也是最近才收到的消息，公司内部有人在故意泄露机密，方北权限不够，只能让他亲自出面。

公司里有人心怀鬼胎已经不是一朝一夕了，他们觊觎裴也的股份，奈何裴也上头有裴宏铭，裴也他们动不得，也没法动。

这所公司是当年裴宏铭夫妻二人合力打造起来的，付出多少心血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母亲莫小缘去世以后，裴宏铭就把公司的大半股份给了裴也。

动不了裴也，就从公司根基打主意了？

成灏直到中午下班都没有接到裴也的电话，心里有些不放心了。

他给裴也打了个电话，铃声响完了都没有人接。他换下衣服，直接开车去了公司。

裴也从会议室出来，带了一身的怒气，可当他推开办公室，看到成灏的那一刻，浑身的怒气便瞬间收敛的无影无踪。

方北实在佩服自家总裁这收放自如的脾气。

裴也穿了件宽松点的西服，不仔细看还真的看不出身形上的不一样。他松了松领带，回头让方北出去，然后面带笑容的凑了过去。

“怎么会过来？”

成灏把他的外套扣子解开，仔细检查了一下他的衣服，没发现什么问题这才开口，“不是让你打电话？”

“有些忙。”裴也解释。

“不是说小事？”成灏捏了捏他的脸，又揉了揉他的眉心，“发脾气了？不是嘱咐过你不能生气？”

“没有……”裴也辩解。

“还想狡辩？以为我看不出来？”成灏让裴也躺在沙发上，给他按了按腰，“累不累？”

“……嗯。”裴也不再瞒他。

成灏心细，更何况，他确实有点累。在会议室坐了一个上午，腰腹受不大住。加上事情好不容易有了点眉目，线索又断了，只能大概摸索出一个方向，他有些心烦。

“成灏，公司出了内鬼。”裴也开口，“我怕我这个样子，保不住妈妈的心血。”

成灏亲了亲裴也，“不会的。别有压力，你有我呢。”

“嗯。”裴也点了点头，又在腰上按了按，额头上出了些汗，“嘶……腰不太舒服。”

成灏又给他揉了揉，心疼却又无能为力。公司的事他没法帮，又不能让裴也撒手不管。

“内鬼查出来了吗？”

裴也摇头，“不容易，藏的太深。只有一个大致的方向，还要考证。”

眼见着裴也眉头又要皱，成灏俯身亲上裴也的眉心，“不准皱眉头，不准心烦，想不通就不要想了，起来带你去吃饭好不好？”

裴也点头，“好。”

成灏把他扶起来，把他的西装换下来，这才牵着人的手出了公司。

他们刚走不久，一辆车就鬼鬼祟祟的跟上了他们的车，副驾驶上的人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手机上的图片，点了点头。

“就是这辆。跟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