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感染者




这是黎明被感染的第十七天。
在发现黎明自己有了感染的迹象后，他已经十二天没有出门了。
今天天阴沉沉的，要下雪吧。
黎明没有开灯，缩在卧室的床上看着体育频道，身上疼得厉害，百无聊赖。
在这之前黎明戴着生哥带回家的口罩和手套，一遍又一遍喷了消毒液后去了一趟最近的超市，买了一堆速食品。
给家人挨个打了电话叮嘱好不要出门。
生哥也十多天没有回来了。
给生哥也打个电话吧。
黎明给自己定了半夜两点的闹钟。
电话拨过去，很快就显示接通了。
“黎崽？”
“嗯，生哥，最近还好吗。”
“喔，病人越来越多了，医用物资也缺的厉害，我刚轮完班准备睡一下，黎崽你最近有没有难受的地方？”
“没有，我很好.......”
“那很好喔，黎崽要照顾好自己。等我回家好好抱抱我家黎崽。”
“嗯，你也是。”
“黎崽......”

“黎崽？是不是困了？”
“嗯......”
“
“那黎崽好好睡觉哦，我也睡一下，六点又要开始轮班了。”
手机从黎明手里滑了下来，他太疲惫了，以至于没有听到生哥的那句晚安。
第二天中午黎明才睁开了眼，外面并没有下雪，相反，阳光刺眼，黎明睡觉不喜欢拉窗帘，眼睛被照的眯起了缝。
嗓子好干，黎明又用手试了一下额头，好像比昨晚还要烫一点，他去厨房打算接杯水喝，水壶里已经没有水了，黎明拧开了洗碗池的水龙头，低下头嘴对着管口直接喝起了自来水。
喝完水黎明觉得好受了一点，回到卧室打开电视，切到了新闻频道。
这段时间的新闻，持续不断的报道着外面世界的艰难。
画面是记者采访着在临时宿舍休息的医护人员。
是生哥！
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生哥在和记者说最近医护人员的工作时间和状态，说和同事一直在努力。
“健康所系，性命相托。每一位冲在一线的医护人员都在竭尽全力的拯救每一位患者。大家，都要好好活下去。”
黎明的眼睛都不曾眨一下，直到屏幕上没有生哥的脸。
黎明还是晕乎乎的，只是脑袋里多了一句话
“要好好活下去。”
那时候黎明十八岁，高中毕业从北方老家南下打工。十八岁以前，黎明抽烟喝酒逃课把妹不学无术，家里的父母看向黎明的时候，只有无奈和悲哀。
黎明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什么愧疚的，就是觉得自己的人生太无聊了，急需点什么来发泄。
十八岁一个人南下后，黎明开始为自己的幼稚犯下的错误疯狂买单。
在工地上没日没夜的弯腰挥汗如雨结果连除了温饱连包烟钱都抽不出来，连女朋友都找不上的时候，黎明有了比过去更煎熬的迷茫。
十九岁的冬天黎明刚换了在大学城的一个烧烤店做传菜员的工作时，他遇见了生哥，生哥那时候还是和大三的医学生。
第一次见到生哥的时候，生哥穿着米白色的高领毛衣浅色牛仔裤，和一件深咖啡色的琥珀扣大衣，笑起来斯斯文文的。
黎明像看到了光一样。
生哥第二次和朋友来烧烤店的时候，黎明暗搓搓用小半个月的薪水替他们买了单，笑的憨憨的。
等两吻在一起回过神的时候两个人才发现，兄弟什么的都是幌子，他爱他，他也爱他。
生哥这个人温柔的不像话，却又带着七八分的韧性。
说起以后自己要从医治人的时候，满眼都是笑和穿过未来的坚定。
好像是又过了七八年
生哥正式到医院里工作，自己也接手了烧烤店。黎明就搬来和生哥合租再一个小公寓里。
日子看起来温温柔柔一片静好，只有黎明知道他心里的惶恐和害怕。
他和生哥的差距不是一点两点，他是活在底层角落里人，用最廉价的劳动力换取微薄的生存空间，每当他看到那些脸上挂着笑容，青春洋溢的大学生走进店里的时候，黎明总是下意识的摸自己的脸。
好像又多了一道皱纹。
生哥却还是一道令人惊心动魄的白月光。

下午五点，黎明又给生哥打了电话。
“生哥，我生病了。”
生哥的语气一下子紧张了起来“感染了吗？”
“好像是。”听到爱人这么紧张自己，黎明嘴角勾起了笑。
“你等我。”
电话立马被挂了，黎明看着和他一样死气沉沉的家具，墙壁，静静的等着再一次被救赎。

二十天以后，黎明还是死了。
生哥躲在卫生间哭出了声音，哭完了，生哥擦了把脸，又拿出了藏在衣服里准备等一切好起来向黎明正式表白用的戒指。摩挲了一阵又放回来口袋里。
还有人等着他。


黎明，你怎么这么怂。

差不多又过了一个月，疫苗研制成功。
第二个月，绝大多数患者脱离观察期。
第三个月，各行业恢复正常运行。
之后第二年，生哥结婚了，是当初一直鼓励帮助生哥的很可爱的小护士。他说
我爱这个世界，可黎明他不爱，也不爱我。
与其爱一个死人，不如再多爱这个世界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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