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露西

纷纷扬扬的大雪下了一整天，仍然没有丝毫停歇的意思。
夏颖伦小心翼翼地驾驶着那辆已经开了10万公里的二手福特F150，在山林间的雪地上艰难地跋涉着，轮胎压出深深的辙印，稍有疏忽，车就会陷进雪里动弹不得。
再过几天就是圣诞节了，看着即将在仪表盘上翻过的2039年，夏颖伦下意识地放慢了车速。他根本没有过节的兴致，手里的工作堆积如山，他只希望时间能过得慢一点。
夏颖伦是哥大量子物理专业的博士研究生，同时也在全球最顶尖的科技公司ERA与大学合作的研究所里兼职做项目。临近毕业，正是最忙碌的时候，他计划拿到学位后就进ERA，毕竟在应用性的研发层面，全世界再没有比那更好的地方了。
驶过一段长长的下坡，一条溪流出现在面前，湍急的溪水冲击着冰面，隆隆声响彻山谷。夏颖伦看了一眼导航，目的地似乎就在这附近了，他熄掉引擎，抓起背包走出车外。
凛冽的寒风裹挟着飞雪，目光所及之处只有一片黑白交织的荒凉，衬托着无边的寒冷。
几天前，他的导师季诺德观测到一个轻微的空间扭曲，引力探测仪的数据显示，地点就在这片山谷里。
“地球上可能存在引发这种现象的条件吗？”观测数据激起了夏颖伦强烈的好奇心。
“理论上是不可能的。”季诺德摇头道。
“难道数据有误？是探测仪故障了吗？”
“我倒不这么觉得……”季诺德看着显示屏上的曲线，若有所思。
“要不要我现场勘察一下？”
“你还有别的工作吧？那地方有点偏僻呢。”
“我开皮卡去，花不了多少时间。”
“嗯，空间扭曲并不会留下什么明显的痕迹，而且这几天一直在下雪……”季诺德犹豫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他看得出夏颖伦的心思，毕竟这是他最中意的学生，“也好，想去就去吧，注意安全。”
夏颖伦费了好大工夫，沿着山谷走了个来回，却没发现任何异常——果然像Boss说得那样，这种现象完全无迹可寻，也就得不到任何能说明问题的证据。
天色渐渐开始变暗，夏颖伦回到皮卡车旁，想到那段艰难的回程，他几乎有些后悔跑这一趟了。
拉开车门，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却诧异地发现，不知何时车旁边竟然多了一个人，正扒着车身往货斗里看。
那是个非常漂亮的女孩子，一头黑色的短发被风吹得凌乱，脸上满是污垢，但依然难掩她清秀美丽的面容。她穿着一件灰色的连体衣，款式有点像空军飞行服，衣服上同样满是污迹，质料看起来很结实，却很单薄，在这种大雪天里只怕冷得够呛吧？
没等夏颖伦回过神，那女孩已经两步跨到他面前，盯着他说：“你……帮帮我好吗？”她的声音明显地颤抖着，果然是冻坏了。
“先上车吧。”夏颖伦说着拉开副驾驶车门。
车上的暖气慢慢让女孩恢复了力气，她尽量让自己舒服地靠在椅背上，感激地望着夏颖伦，“谢谢你！”
“下这么大的雪，你怎么会在这种地方？”夏颖伦问道。
“这个……你不也是？”女孩居然反问道。
“我是来工作的。”
“工作？”
夏颖伦犹豫了一下，他不太习惯和一个来历不明的人说得太多，尽管这女孩看起来并不像坏人。
女孩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微微笑了笑：“你是在ERA上班吗？”她指了指夏颖伦冲锋衣上ERA公司的logo。
“这件衣服借来的，我在哥大读研究生，还没毕业。”夏颖伦摇摇头。
“好厉害……”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女孩垂下眼帘，好一会儿才下定决心似的缓缓说道：“嗯……我是从外国来的，货船把我们放到码头就不管了，警察到处抓我们，我没办法才躲到山里，然后就迷了路，已经两天了……”她望着夏颖伦，“我都以为我死定了……那个……你要把我交给警察吗？”
原来是非法移民啊……夏颖伦想，他从来没遇到过这些事，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见他默不作声，女孩似乎觉察到些许希望，忽然恳求道：“那你……可以再帮帮我吗？我不会麻烦你的，把我带到城里没人的地方放下就行，谁也不会知道的。”
“你不怕被抓到遣返吗？”
“听天由命吧，”她无奈地说，“没冻死在这里我已经很知足了。”
“那……如果能留下来的话，你打算做什么？”夏颖伦问道。
“找份活干啊……可以的话，干什么都无所谓，能挣钱就行。”她笑笑，“我不像你，高材生。”
“我看你懂的挺多的，连ERA都知道。”
“我在老家也能上网的，虽然书念的不多。”
话是这么说，但这个女孩看来相当聪明，给人一种莫名的好感，关键还是长得好看吧。
“总之我们先回城里。”夏颖伦系上安全带，女孩也学着他的样子，动作有些笨拙地扣好了自己那边的安全带插扣。
“你饿吗？”夏颖伦拉开手套箱，“这里有些吃的。”
不等他说完，那女孩已经撕开一袋饼干，拼命地塞进嘴里，“谢谢你！”她一边塞一边含含糊糊地说。
夏颖伦挂上档，把目光转向前方：“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露西，”女孩抬起头，嘴边还挂着饼干屑，“叫我露西就好了。你呢？”
“我叫夏颖伦。”他笑笑，踩下油门。
福特车驶进市区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北方的冬季昼短夜长，被雪覆盖的路面反射着灯光，亮得耀眼。
好多年没见过这么大的雪了呢，夏颖伦心想，车里的暖气开得很足，露西靠在椅背上，似乎已沉沉睡去。路灯的光一遍遍地掠过她的脸庞，明暗交织下的那张侧脸更显得格外美丽。
带她去哪儿好呢？夏颖伦左思右想，手里的方向盘却已不自觉地把车带上了回家的路。
“我们到了。”在公寓楼下的停车场停好车，夏颖伦轻轻推醒了她。
“哦，”露西立刻直起身子，“到城里了吗？”她说着便推开车门，连安全带都忘了解开。
“你要去哪儿？”
“哪儿都行，反正到城里了。”露西笑笑，“谢谢你。”
“我又没赶你走，”夏颖伦拉住她，“你没地方可去吧？这么冷的天，难道想在外面过夜？”
“你愿意收留我？”露西睁大眼睛看着他，“我可是非法居留，钱啊、护照啊什么都没有哦。”
“我知道，”夏颖伦微笑道，“帮人帮到底咯。”
夏颖伦的公寓是个一厅室的套间，房子有点陈旧，但暖气供应充足。他打开冰箱，里面只有些剩下的披萨和速冻食品，“这种天气只好请你将就一下了，”夏颖伦拿出一袋意面，“有啥吃啥吧。”
“我什么都不挑的。”露西双手环抱着靠垫，盘腿坐在沙发上，一脸期待的表情。
夏颖伦将热过的披萨和意面放到桌上，露西立刻毫不客气地大吃起来，嘴巴鼓鼓的，没有一点矜持。他微笑着打开一罐啤酒，坐到她对面——已经很久没有这样面对面地看着一个女孩子吃东西了，修读博士以来，他满脑子想的就只有研究课题和论文而已。
当然他对露西并没有什么非分之想，看看面前的披萨所剩无几，夏颖伦站起身说道：“吃完饭去洗个澡吧，我找几件衣服给你换——只能先将就着穿我的了。”露西身材高挑，他估摸着自己的衣服她穿也不会太大。
“谢谢你啦。”露西抓起盘子里最后一块披萨，“这个真好吃啊，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披萨有那么好吃吗？”夏颖伦笑笑，“要不要改天带你去吃点更好的？”
“真的吗？太好啦。”露西望着他，感激地说，“欠你的情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还了……”
“举手之劳，不用这么见外啦。”夏颖伦把换洗衣物放到浴室门口，问她道，“对了，你从哪里来的？”
“我老家么？在美洲的高原上，很荒凉，一年到头都冷得要死，粮食也种不出来，大家过得都很苦，经常饿肚子呢。”露西说得轻描淡写，夏颖伦完全没想到美洲还有这么贫穷的地方。
“你坐船来的？”
“对呀，在货仓里藏了好多天，每天只能啃一点干粮，本来说好等上岸了就给我们工作，结果不知道出了什么事，领头的把我们扔下就不见了，大家只能各跑各的，被警察抓到就惨了。”
“你没有同伴吗？”
露西摇摇头：“偷渡客哪儿来的同伴呢？”
“嗯……那你先住我这儿吧，”夏颖伦说，“至少等这阵风过去。”
“真的可以吗？”露西期待地说，“我睡沙发就行。”
“随便你。”
“谢谢啦！”露西说，夏颖伦则把食指放在嘴边，微笑道：“别客气了，在我这儿随便点没关系。”
浴室里响起哗哗的水声，夏颖伦坐在沙发上，下意识地摸了摸她换下来的那套衣服，不禁感到有些奇怪：那衣服很结实，却难以想象地格外轻软，内侧还带有一圈防护层一样的衬里，说不出是什么材质。
他读过一些材料学，这件衣服的用料相当特殊，似乎比目前最尖端的航空服材质还要优良。他拿起衣服对着灯仔细端详了一番，更确信了自己的想法：这绝非市售的衣服，应该是某类特种服装。
一个普通的非法移民女孩怎么会穿着这样的衣服？夏颖伦喝着啤酒，轻轻甩了甩头，算了，反正已经收留了她，这些事无论怎样都好。

【第一章】2、拳赛

“昨天有什么发现吗？”宽敞的导师办公室里，季诺德端着咖啡杯，半靠着写字台问道。雪已经停了，久未露面的阳光透过窗，淡淡地洒在有些陈旧的灰色地毯上。
“没有呢。”夏颖伦摇摇头，简要描述了一遍现场的情况，关于露西的事自然略过不提，擅自收留非法移民可是违法的事。
季诺德仔细地听完，慢慢踱到窗前，隔了一会儿才说道：“其实这种现象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真的？”夏颖伦诧异地问道。
“嗯，第一次是十年前，但是原因我一直都没找到。”季诺德转过身，“所以你也不用在这上面多费心思，忙你的事吧。”
“我知道了。”
下过雪的校园内一片银装素裹，主干道上的雪已经被清扫干净，走在通往实验室的路上，夏颖伦不自觉地想起露西，他早上特地去附近的超市买了足够的食物，让她自己呆在家里应该没问题吧？
正想着，肩膀忽然被人重重地拍了一下，转过头，只见季芸正笑吟吟地看着他：“想什么呢？我都跟你半天了。”
季芸是季诺德的小女儿，哥大医学院博士研究生，主攻临床医学。她和夏颖伦同岁，高中就是同学，虽然关系亲密，但还没到交往的程度，平时也大多是各忙各的。她穿着白大褂，看样子刚从实验室出来。
“什么时候回来的？”夏颖伦想起前段时间她出国参加学术交流的事，便随口问道。
“就两三天前吧，快圣诞节了嘛。”季芸和他并排走着，说道，“假期有什么安排啊？”
“我？我哪有假期？明年就毕业了。”
“啊？学医都没你这么辛苦诶，我爸也太过分了。”季芸不满地说。
“你可千万别去他面前抱怨，别害我。”
“我知道，放心吧。”她笑道，“再怎么忙，一起吃个饭的时间总还是有的吧？”
“这个当然。”
“到时候你可别说没空哦！”
“那就要看你踩的点准不准了。”
“讨厌！”季芸伸手推了他一把，“反正你不出来，我就去找你，你住哪儿我又不是不知道，自己看着办！”她扮了个鬼脸，转身朝医学院大楼走去。
夏颖伦无奈地摇摇头，要是她发现自己收留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孩子，不知道作何感想。
整个白天，夏颖伦总会时不时地想到露西，或许只是出于担心。挨到下班，他便迫不及待地驱车回到自己的公寓。
一推门，整间房间都弥漫着一股糊味。听到响声，露西从厨房里探出半个身子：“你回来啦！”
“你在干嘛？”夏颖伦走进厨房，里面满是油烟。
“我想做好晚饭等你回来吃的，”露西有点惭愧地说，“但我好像不太会做饭，这些电器我也不怎么会用。”
“我买的都是半成品，放进烤箱烘一下就好了，早上我教过你的吧？”
“嗯……但是我在网上搜了点食谱，想给你个惊喜的嘛。”
“还真是……够惊喜的。”夏颖伦看看一片狼藉的灶台，无奈地笑道。
“现在怎么办？”露西为难地说，“食材都被我糟蹋了……”
“还能怎么办？出去吃呗。”
“真的？”露西立刻兴奋地说，“吃什么？”
“肯定不是披萨。”夏颖伦拍拍她的手臂，“穿上外套走吧，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走出附近的那家中餐馆，露西一脸心满意足的表情，一笼汤包，一份炒饭，几个炒菜就能让她如此餍足，这女孩倒真是好打发。不过欣慰之余，夏颖伦也多少感到有点心酸。
“我们这就回去吗？”坐进车里，露西指指放在车后座上的背包问道，“这里面装的什么？”
“反正不是吃的。”夏颖伦系上安全带，“我要去活动一下筋骨，晚点再回去。”
“去哪里？”
“拳击俱乐部，包里装的是拳套。”
“你喜欢打拳？看不出来嘛！”露西做了个拳击的姿势，“博士生也玩这么刺激的东西么？”
“爱好跟学历无关吧？”夏颖伦发动引擎，“每天工作这么忙，总得调剂一下。”
“也带我去见识见识好不好？”
“你有兴趣？”
“有啊！我只在电视上看过拳击赛，还没去过现场呢。”
“只是俱乐部的业余比赛而已，”夏颖伦说，“水平就别抱什么期待了。”
“你也会上场吗？”
“是啊，今天的对手是个码头叉车工，听说挺厉害的。”
“好呀！我给你加油！别输哦！”
不管天气多么寒冷，Box King拳击俱乐部都一如既往地热闹。
史密斯教练正在拳台旁忙碌着，他36岁，身材高大，留着锅盖头，一脸的络腮胡，身上的浅蓝色衬衫被发达的肌肉撑得鼓鼓的，看上去相当有震慑力。
看到跟着夏颖伦一起进来的露西，史密斯脸上露出一抹颇有意味的笑：“难得呀，特地带女朋友来加油吗？”
“别乱说。”夏颖伦赶紧打断他，一时却不知该怎么介绍露西才好，“就是朋友而已。”
“哎呀，不好意思，别介意啊！”史密斯笑着对露西说，“你好，我是史密斯，夏颖伦的教练。”
“你好。”露西礼貌地答道，“我叫露西。”
史密斯转身凑近夏颖伦身旁低声说：“换人了吗？上次跟你一起来的不是她吧？”
“都说了不是我女朋友，上次那个也不是。”夏颖伦练拳的时候就只有季芸跟着来过，不过那也是差不多半年前了，“这些事你倒是记得清楚。”
“拳头挨得少，记性自然好。”史密斯笑道，“像你这种靠头脑吃饭的，打比赛可得千万小心，来几次脑震荡，恐怕就毕不了业了。”
“我可没那么不经打。”夏颖伦换好衣服，开始在场边热身。
他的对手也出现在拳台边，那人身材和夏颖伦差不多，却显得更加壮实，眼神中带着明显的敌意，一副非赢不可的样子。
“马克那家伙不好对付，尤其擅长近战，你要注意跟他保持距离，小心他的左勾拳。”史密斯一边给夏颖伦做着按摩，一边提醒道，“你昨天没训练，这么匆忙上场有点吃亏啊……发觉不好打的话就放，别硬拼，ok？”
夏颖伦戴上牙套，点点头，走上拳台。
“加油！”露西望着他，在台下做出一个打气的动作。
2个回合下来，夏颖伦已经有些难以支撑，马克的出拳和移动都比他想象得更快，而且每个眼神和动作都带着挑衅的意味，让人极为不爽。也许这段时间的确是训练不足，战意和体能都不在状态，对赢下这场拳，夏颖伦已经几乎不抱什么希望。
史密斯显然也看出了这一点，回合间休息的时候，便低声嘱咐道：“我看那家伙就是冲着K.O.来的，你今天不在状态……多移动脚步，把时间耗完……一场比赛而已，我可不想你受伤。”
夏颖伦点点头，只觉得身体格外疲惫，他扭头看看露西，露西也正看着他。刚才两个回合，她一直目不转睛地关注着他的每一个动作，眼神中满是关心与鼓励。这让夏颖伦似乎瞬间又恢复了一些气力，他拼命让自己打起精神，再次走向拳台中央。
第3个回合打完，夏颖伦右脸颊挨了一拳，他坐在场边的板凳上，整个右半边脸都好像已经肿了起来，史密斯忙不迭地给他敷上冰块。
这场比赛就这样了吧！夏颖伦心想，但是马克看起来一点也没有想要放水的意思，似乎不K.O.对手绝不罢休；可他的自尊也不允许自己主动弃权认输。
一拳K.O.可不是闹着玩的，史密斯显然不想看到夏颖伦受伤，但最后一个回合究竟应该怎么打，他也有些难以决断。这时，露西忽然爬上拳台，蹲下身子，替史密斯按住敷在夏颖伦右颊的冰袋，把脸凑近他，轻声说道：“你还好吗？还能坚持吗？”
“还行吧……”夏颖伦剧烈地喘着气，撑过最后这个回合对他来说并不容易。
“只要你还能坚持，就有机会赢哦。”
夏颖伦诧异地转头看着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听我说，”露西一脸认真地看着他，“对方的勾拳很厉害，但是直拳力量不足，他想K.O.你的话，一定会引你近战，所以你必须和他保持距离，千万别让他有出勾拳的机会；一旦他没法通过近战解决战斗，又想尽快K.O.你，就会变得急躁，更多地去打直拳。他的直拳对你来说威胁不大，自己却有个很大的破绽——出拳时蓄力的时间太长，而且会面朝着你，同时另一只手不自觉地下垂，完全失去对身体另一侧的防护。你的直拳比他快得多，只要抓准这个时间点，对着他的下巴来这么一下，他绝对来不及躲闪。”她做了个挥拳的动作，“然后，比赛就结束啦。”
夏颖伦难以置信地看着她，这个说自己从未现场看过拳的女孩，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对局面做出如此冷静而精准的分析，简直堪比专业拳手。一旁的史密斯同样听得一脸的诧异，但他几乎立刻便表示了赞同：“嘿！她说的没错，就这么干吧！最后一个回合了！”
“上台后先稳住，让他多出几次直拳，观察几回，你就知道该怎么还击了。”露西轻轻握住他的手，“我相信你一定会赢的，加油！”
夏颖伦在脑中粗略地过了一遍露西的战术，这法子确实可行，他瞬间又有了信心。
第4回合的铃声响起，夏颖伦甩掉冰袋，起身走入拳台。
顺利地躲过马克的几次进攻之后，夏颖伦明显感觉到了对手的急躁，眼看着时间即将耗尽，他不断地打出并不擅长的直拳，却总是无功而返，出手也越来越没有章法。
在马克又一次几乎是使出全力地挥拳的瞬间，夏颖伦终于等到了露西指出的那个机会——他一边敏捷地闪过对方的攻击，一边将全身的劲力都集中到右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瞄准他门户大开的下巴，猛地打出一记漂亮的直拳——这或许是他有生以来，击出的最精彩的一拳了。
挨了一拳的马克顿时躺倒在地，裁判甚至没有数完10秒便终止了比赛。
“K.O.！”史密斯兴奋地大喊着冲上拳台，一把抱住夏颖伦，场边响起热烈的掌声与喝彩声——Box King俱乐部的观众都是玩拳击的老手，但这样的逆转并不多见，尤其是这种接受下注的比赛。
直到此刻，夏颖伦才终于松了口气，只觉得全身酸软，几乎累到虚脱。露西和史密斯一起搀扶着他走下拳台，一脸得意的表情：“我说得没错吧？你肯定能赢的！”
夏颖伦疲惫地笑笑，真是场意外的胜利啊，没想到露西还有这种能耐。
回到公寓，夏颖伦仰靠在沙发上，他右脸肿得厉害，尽管敷了冰袋，仍然疼痛不已——明天就这个样子去实验室，少不了要被同事们集体关怀一番。
“伤怎么样了？让我看看。”露西坐到他身边，拿开冰袋，关切地端详了一番，点点头，“嗯，硬伤，问题不大，过两天就好了——就是难看点。”
“你练过拳击吗？”夏颖伦手按着冰袋问道。
“怎么可能？”
“是吗？比赛时候听你的战术分析，就跟职业教练一样呢。”
“真的嘛？过奖了！”露西说，“我以前跟一个师傅学过一点格斗，打架我很在行的——山里面那么危险，没点防身的本事怎么行？”
“只学过一点格斗吗……你还真是一艺通百艺通啊！”
“什么意思？”她不解地问道。
“没什么。”夏颖伦想对她微笑，却不小心牵动了右脸的伤，疼得他五官瞬间扭成一团。
这幅模样看得露西大笑不止：“你那是什么表情嘛！躺好了，我去给你热杯牛奶，顺便收拾下厨房。”
“那个……”夏颖伦欲言又止。
“放心吧，热牛奶这种事我还是会的。”
她身上还套着夏颖伦那件灰色毛衣，松松垮垮地，看着她的背影，夏颖伦忍不住说道：“明天带你去买几件衣服吧。”
“你不上班吗？”
“反正脸都这样了，正好请假。你也不能一直穿我的衣服吧？”
“好呀好呀！说定啦！”果然女生都是这样，听到买衣服比什么都兴奋。
厨房里传来露西的歌声，夏颖伦听不出她在哼些什么。他抬头望着天花板，真是漫长的一天啊！说起也怪，他明明昨天才和露西相遇，感觉上却仿佛已认识了好久似的。

先发两章，希望有人喜欢，以后会持续更新，感谢！

补充说明：

故事以近未来世界为舞台，时间线跨越3个世纪200多年，围绕着一个隐秘而重大的使命展开。

小说融合了时间旅行、冒险、悬疑、阴谋、复仇、战争、赛博朋克多种元素，涉及人物众多，以多线索并进的手法，从不同的人物视角出发，抽丝剥茧地勾勒出这个惊心动魄的故事全貌，并融入了在未来世界，被科技所左右的人类对于命运的深刻思考。

在这个故事里，你可以看到精彩刺激的警匪暗战，可以看到酣畅淋漓的基督山式复仇，可以领略未来世界宏大的战争场景，可以体会卷入命运漩涡里的爱恨交织，还可以品味出对人性的反思，科幻、冒险、战争、犯罪、推理，所有大家感兴趣的情节在这本书里都能找到！

这是一部读了一定不会后悔的作品，它犹如一部精彩的好莱坞大片，主题是科幻，却包罗万千，希望每个读者都能从中发现自己所喜欢的东西！

小说还未全部完成，预计字数在30万左右，我会努力更新，不图有什么大的成就，有人读，有人喜欢就是我创作的最大动力！感谢！

【第一章】3、讨论

天空飘起细细的雪花，被寒风挟裹着四处飞扬，一向热闹的商业街上行人寥寥。
露西站在一家高档女装店的橱窗前，久久地盯着模特身上那件驼色羊毛大衣，仿佛完全忘记了时间和寒冷。
等在一旁的夏颖伦有些耐不住了：“你要是喜欢的话，就进去试一试嘛。”
“不啦，太贵了。”露西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举动，不好意思地笑道，“对不起啊，让你也跟着挨冻。”
“不用跟我道歉，去呗，反正试穿又不花钱。”夏颖伦看着她手里的购物袋，基本上都是些便宜货，要么就是折上折的旧款，连买单的夏颖伦都觉得穿这些对她来说会不会有些委屈。
“那怎么好意思嘛。”露西连连摇头，快步离开了那家店。
“合适的话，就买下来好了。”夏颖伦在她身后边走边说，“既然那么喜欢。”
“我哪穿得了那么贵的衣服？再说，你借我买衣服的钱不用还的么？”露西摆手道，“我们去吃饭吧！”
他们走进停车场旁的一家快餐店，点餐台上方的电视正在播着关于ERA新的反物质研究中心投入使用的新闻。
自从4年前ERA宣布将进行以“实现反物质的市场化应用”为目标的研发项目以来，相关话题就从未间断过，全球科技与产业界对此争论不休，时常占据着新闻头条的位置。
在学界的传统派看来，将反物质作为新能源的可行性几乎为零，人工合成反物质所需要的能量远大于正反物质的湮灭作用所释放出的能量，理论上说根本产生不了经济效益，甚至公开质疑所谓“反物质市场化应用”的愿景，只是个包装精美的骗局而已。
然而ERA并不是一家可以用常理来揣测的公司，巨大的财富和声誉，让它足以从容应对外界的任何质疑。创立十年来，ERA在信息和能源领域的卓越成就有目共睹，它成功解决了困扰IT行业多年的电池能效问题，它的AI技术一枝独秀，旗下的ERA Robot几乎垄断了智能机器人市场，同时它也是全球最大的新能源服务商，搭载ERA循环太阳能系统的发电站供应着全球近40%的企业和家庭的电力输出。
《时代》杂志将ERA评为“十年来全球最伟大的科技公司”，毫不掩饰地称赞它“引领了新一轮科技革命”，难以置信的创新能力，也让它的股价节节攀升，成为全球市值最高的企业之一。
更匪夷所思的是，ERA的大部分研究成果都来自它的创始人史蒂夫，他几乎以一己之力引领了这场科技革新，是个不折不扣的天才，一个仿佛钢铁侠一般的人物，将全人类的科技水平生生向前推进了几十年，就如《科学》期刊评价的那样：“史蒂夫已经深刻地影响了未来。”
不过这位创始人行事低调，他的经历也鲜为人知，ERA官方网站上的个人简介只有寥寥数语，关于他的个人生活，除了爱好滑雪之外，便再也搜不出任何东西了。
但这丝毫不妨碍史蒂夫的信徒们把偶像描绘成一个无所不能的上帝，在反物质问题上，他们也自然是坚定地站在史蒂夫一边，对传统派的观点嗤之以鼻。
“任何自己不了解或是不愿去了解的东西，都可以不负责任地污蔑为骗局，”针对骗局说，始终拥护着史蒂夫的《回声》杂志在社论中毫不客气地写道，“体现的不过是一群固步自封的老学究在即将被时代淘汰前的垂死挣扎罢了。”
然而单就反物质开发这件事而言，反对或是中立的表态仍是远远大于支持，双方争论最多的还是安全性，一如多年前人们在核电问题上的拉锯。“开发新能源造福人类当然是好事，但是拜托不要把实验室和工厂建在我家旁边”，不管什么时候，普通民众所在意的永远都是相同的事。
在ERA和哥大联合成立反物质研究所时，便有大批环保人士举着各色旗帜聚集在ERA总部门前抗议，哥市更是成为对抗的焦点，反对声一浪接着一浪。但史蒂夫丝毫不为所动，反正ERA有的是钱，任何一所大学都难以拒绝如此慷慨的捐赠。
史蒂夫对反物质项目似乎有种旁人难以理解的执念，但凭着种执念，他的研究工作也取得了惊人的进展，反物质的合成与长期保存都已实现，哥市新的反物质研究中心也投入了使用，一切都在按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或许是为了换取舆论和资本市场的支持，半年前，史蒂夫突然向全世界公开了ERA众多价值难以估量的核心专利，并表示公司将逐步退出包括AI、太阳能在内的所有业务，专注于反物质的研发——这无异于将ERA多年来潜心开拓并牢牢把持的巨大市场拱手相让——几近疯狂的举动自然让投资人大为恼火，史蒂夫本人却毫不在意，颇有钢铁侠的做派，也许站在世界顶端的人，就是这么恣意妄为。
夏颖伦拿着餐盘来到靠窗座位旁，发现露西正兴致勃勃地盯着电视屏幕。
“你也关注科技新闻？”他问道。
“随便看看而已，像智能汽车、机器人什么的我还蛮喜欢的。”露西说，“对啦，你是研究什么的？”
“量子物理。”
“哇，听起来就好高深的样子。”露西赞叹道，一边用吸管指了指电视，“那个什么反物质项目，你也有参加吧？”
“你说ERA的反物质研究所？偶尔会去打打工，充当廉价劳动力，毕竟是跟哥大合作的项目嘛。”夏颖伦说，“你怎么知道的？”
“我猜的，那天你不是穿着ERA的冲锋衣吗？”露西笑道，“那个项目究竟在搞些什么，能跟我说说吗？”
“嗯，简单来说就是开发一种新的能源。反物质是什么你知道吗？”
露西摇摇头。
夏颖伦想了想，尽可能简单地解释道：“这么说吧，我们所能看见的、感觉到的物质都是正物质，它们由正原子组成，但是根据狄拉克方程式，宇宙中除了正粒子，还存在与之相对的等量粒子，也就是反粒子，如果反粒子按照普通粒子那样结合就会形成反原子，反原子构成的物质就是反物质。
“一旦反物质与正物质相遇，就会互相吸引、碰撞并完全转化为光，同时释放能量，在物理学中，这个过程就叫做湮灭。湮灭发生时质量可以百分之百地转化成能量，相比之下核裂变的转化率只有千分之一，也就是说，反物质能的单位能效是核能的1000倍，0.5克反物质湮灭释放出的能量就相当于一颗广岛原子弹了，你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吧？”
“好厉害，”露西吐吐舌头，“这种事应该很难做到吧？”
“理论上说，最大的困难在于反物质的获取和保存，天然的反物质是没办法在地球上找到的，即便有的话，也会立刻和自然界的正物质碰撞然后湮灭掉。而人工合成的成本太高，又没办法长期保存，所以一直以来都只是个设想。”夏颖伦说，“但是这两个关键的问题，ERA好像已经解决了。”
“这么说，我们很快就用上反物质能啦？”
“离实际应用还早着呢，想要控制湮灭谈何容易啊。”夏颖伦摇摇头，“反物质的合成与保存究竟是如何做到的，大概也只有史蒂夫一个人知道。这项技术完全成熟投产可不是三五年的事，大规模应用更是不知要到猴年马月。不过一旦实现的话，能源将会变得非常廉价，不管是工业生产还是日常生活的成本都会大幅降低，人人都能过上富足的日子，这对全世界来说都是好事。”
“诶，要是能做到这种事，ERA可不就是一家独大了？”
“那又怎样呢？史蒂夫已经很有钱了，哪怕什么都不做，躺着光卖专利就能赚几十亿美元，他想搞垄断现在就可以，何必赌在反物质这种前途未卜的事上？我倒是觉得他或许有更高的追求，搞不好到那时会把反物质的专利也同样公开呢？”
“你好像很了解史蒂夫呢，你见过他吗？”露西喝着可乐，好奇地问道。
“本科毕业的时候见过一次，他来哥大做演讲，我就坐在第一排。”夏颖伦说，“以前他每年冬天都会来这附近的维罗纳滑雪的，不过自从反物质研究所成立就没再来过了。”
“为什么啊？”
“大概老有人抗议吧，研究所门口隔三差五就有人来举牌子，我们都嫌烦了，何况史蒂夫呢？。”
“抗议什么呢？”
“就跟之前抗议核电站一样，认为反物质太危险了，会破坏环境，甚至毁灭世界之类的，”夏颖伦摊摊手，“其实有点危言耸听了。”
“没有这种可能吗？”露西一脸认真地问道。
“怎么说呢？核裂变可以用来发电，也可以用来造原子弹，反物质也是一样，和平利用的话，我不觉得会有什么问题。当然要是出了事故确实很可怕，但是人类的科技越来越进步，对能源的需求越来越大，地球资源有限，开发宇宙也需要更高效的能源提供动力，反物质是一个重要的研究方向，总有一天我们会需要它，早一步实现，总好过危机来了再后悔，再说哪一项科技革命没有风险呢？”夏颖伦侃侃而谈，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扯远了，赶紧收住了话头，“说这些你不会觉得无聊吧？”
“不会啊，你说的挺好的。”露西点头道，“反正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对吧？”
“是啊，所以说何必操那些心呢？人类总归是一代比一代聪明，前人的遗产该怎么处理，我相信那时候的人们会比我们更有分寸。”
“那也不一定哟，你还真是个乐天派。”露西狡黠地一笑，问道，“你说今年史蒂夫还会来滑雪么？”
“这就不知道了，不过新的研究中心刚刚开始运营，搞不好他会来看看，顺便滑个雪呢？”夏颖伦说着，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问道，“你会滑雪吗？”
“会啊，我老家冬天雪很大的，自己用木头做两个板子绑在脚上，山里面随便滑。”露西说，“滑雪场这种东西嘛就不要想了。”
“你要是有兴趣的话，哪天我们可以一起去维罗纳的滑雪场逛逛，我也好久没去了。”夏颖伦说，读博这几年，滑雪他还真是一次都没去过。
“多谢啦！不过这么奢侈的事还是算了吧，找到活干才是最要紧的，非亲非故的，总不能一直欠你的钱吧？虽然你看起来好像挺有钱的。”
夏颖伦哑然失笑，这时史密斯忽然出现在桌旁，他端着餐盘，看到他们，立刻一脸惊喜地在夏颖伦身旁坐了下来：“哎？这么巧的嘛？”
“你今天不用去Box King吗？”夏颖伦问道。
“我在这附近买东西。”史密斯拍拍自己的双肩包，“怎么，你也休息？”
“脸都这样了，还不许我请假么？”
“看上去好像没啥问题嘛。”他猝不及防地伸手碰了碰夏颖伦贴着胶布的右脸，夏颖伦忙不迭地闪开了。
“疼着呢，哪儿那么快就好了？”
“哦，不过有借口翘个班也不错啊。”史密斯点点头，“我正好有事要找你们呢。”
“什么事？”
“跟你没关系，我找的是露西。”史密斯望着露西说，“我就直说了——有没有兴趣来Box King上班？”
“我吗？”露西惊讶地看着他。
“没错！”史密斯解释道，“Box King最近收了不少女学员练自由搏击，现在急需女教练，这样指导起来比较方便，也省得被人找麻烦，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来试试？”
“嗯……可是我不会什么自由搏击呀。”
“所谓自由搏击，就是没有套路，怎么打都行。凭你昨天教他的那几招，我就看得出你身手不是一般的好，我的眼光不会错的，带几个学生还不是绰绰有余？”
“你不怕我不够专业嘛？”
“能找到厉害的女教练已经很不容易了，我还会挑剔有没有证书这种事么？”
“可是我……连护照也没有哦，这样也没问题吗？”
“我明白了。”史密斯恍然大悟，“你是非法入境，对吧？
露西默默点点头。
“这倒是有点……”史密斯挠挠头，想了想，依然很确定地说，“嗨，这也没关系。你现在很需要工作吧？非法移民可不容易找到活干哪。实话跟你说，拳击俱乐部这种地方，鱼龙混杂，警察也懒得管，很少有人来查，身份根本不是问题。在哥市想打工可没有比我这儿更好的地方了……”
“我说，”夏颖伦打断他，“你可不要趁机压价啊。”
“怎么会？我是那种人吗？”史密斯不屑地说，“薪水我可以给她预支，包房租，外加奖金，这样OK吗？”
“真的没问题吗？”露西一脸期待，却仍有些疑虑地问道，“不会给你添麻烦吧？”
“信不过我？你可以问他，”他指指夏颖伦，“我的事他最清楚了。”
史密斯曾经是个职业拳手，赢过不少比赛，退役后靠着奖金做了些投资，又跟人合伙开了Box King，赚了不少钱。夏颖伦和他相识多年，知道他为人豪爽大方，很讲信用，的确是个可靠的人。
“我不是那个意思……”露西转头看着夏颖伦。
“既然史密斯都说没问题了，那你就去吧，做教练还蛮适合你的。”夏颖伦点头道，让露西在史密斯手下做事倒也不错，至少风险不大，还能发挥她的长处。
“那我就多谢你啦！”露西立刻答应道。
“说定了啊！你准备一下，可以的话明天就来上班吧。需要找地方住的话，码头旁边我正好有套房子空着。”史密斯神说着色古怪地看了夏颖伦一眼，“我没多事吧？”
“少说两句吧。”夏颖伦无奈地说。
“运气真好呢！”回去的路上，露西心情大好，“没想到这么快就有工作了，等发了工资，我请你吃饭。”
“一言为定了。”夏颖伦扶着方向盘，“你要搬去史密斯那里么？”
“嗯，哪好意思一直打扰你嘛。”
“不用这么见外，以后需要帮忙的话，随时来找我。”他把车开下高速，车窗外，鹅毛大雪漫天飞舞。

【第一章】4、启程

史蒂夫的办公室位于ERA全球总部大厦的顶层，是整栋楼景观最好的房间，宽大的落地窗外，繁华的都市风光尽收眼底。
他站在窗前，被浓郁的雪茄烟雾环绕着，烟灰已经燃烧了长长的一截，他却浑然不觉。
办公室的门吱地一声被人推开，跟着一台电动轮椅无声无息地驶了进来。
史蒂夫转过身，烟灰随着他的动作瞬间掉落在地毯上。
“你应该先敲门。”他望着轮椅上的克莱因说道。
“我有点着急了，抱歉。”克莱因看看他手里的雪茄，“医生允许你抽烟了吗？”
“一支雪茄而已，要不了命。”史蒂夫回到宽大的橡木办公桌前，顺势掐灭了烟。
“今时不同以往，你知道的。”
史蒂夫微微一笑，看着他说：“身体恢复得怎样？”
“老样子，死不了。不过想摆脱这台轮椅是不可能了。”
“抱歉，以目前的医疗水平，只能让你恢复到这个程度。”
“我能活下来已经是个奇迹了，没什么好抱怨的，多亏了你。”克莱因说，“该是为你做点什么的时候了。”
史蒂夫点点头，将桌上的一份文件向前一推：“高濂博士的报告你看过了？”
“嗯……空间扭曲……比预想得更早呢，”克莱因拿起文件翻了翻，“我明天就启程去哥市，在你来之前我会把一切都安排好。”
“有劳你了。”史蒂夫抬起头，像是自言自语地说，“有好几年没去那里滑雪了，真怀念呢。”
“是因为和哥大联合建立反物质研究所的事吗？”克莱因问道，“这几年抵制的声浪愈演愈烈了呢，尤其在哥市。”
“乌合之众罢了，不用在意，这些人左右不了任何事。”
“也是呢……听说哥市新的反物质研究中心已经投入使用了？”
“高濂的实验室规模太小了，”史蒂夫说，“反物质是ERA未来专注的核心领域，也是唯一的领域。”
“话是这么说，就算要从AI和清洁能源这些业务中完全抽身，也没必要把所有的专利都公开吧？每年几百亿美元的损失，怎么向投资人交代呢？”
“我没必要对任何人负责，这些年他们已经赚得不少了。”史蒂夫微笑道，“想要获得全球资本市场的支持，不拿出点诚意怎么行？钱对我来说毫无意义，受制于股价只会寸步难行，我需要钱的时候，自然会有大笔资金供我驱使。”
“即便得罪大股东环球资本也无所谓吗？施耐德没找你抱怨？”
“对ERA来说，除了反物质，一切都是过去式了。”
“你可真是执着呢。”克莱因说，“究竟是什么在驱使着你？所谓科学家的追求吗？”
史蒂夫缓缓地走到克莱因身旁，把手轻轻扶在他的肩上：“你说得没错，但这不仅是追求，更是使命。虽然取得了一些进展，但规模化应用并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实现的事，我必须给未来铺平道路——哥市的事就拜托你了。”
“我尽力而为。”克莱因点点头。
“那就好。”史蒂夫回到办公桌旁，拿起电话，“你的行动不方便，我想还是有个人协助比较好。”
片刻之后，一个年轻女子推门走了进来，她个子很高，身材矫健，穿着一身黑色西服，一头黑发干练地扎在脑后，举止沉稳，却面带微笑，丝毫没有距离感。
“又有任务了吗？老大？”她毫不拘束地对史蒂夫说。
“是的。”史蒂夫点点头，对克莱因介绍道，“这位是詹心媛，负责ERA的安保工作，明天她会和你同行，全力协助你。”
“我叫克莱因，请多关照了。”克莱因说着向她伸出手。
离开史蒂夫的办公室，詹心媛默默地走在克莱因身旁。她今年30岁，退伍后便一直在ERA的安全部门任职，不过就工作性质而言，她更像是史蒂夫的私人保镳。
克莱因并不在ERA担任任何职务，他的来历ERA上下几乎没人知道。詹心媛第一次在公司见到他大概是半年前，之后便时常见他随意出入史蒂夫的办公室，显得和这位创始人兼CEO的关系格外亲近。
轮椅上的这个男人一头金发，看上去不过25、6岁，面色苍白，双颊深陷，目光凝重，即便如此那张脸仍然相当帅气，只是似乎始终笼罩在一种旁人难以触及的思虑中。他身材瘦削，仿佛大病初愈，灰色卫衣套在身上松松垮垮地，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詹心媛愈发感到好奇，这样一个坐着轮椅、好像随时都可能病倒的人，如何会让史蒂夫如此器重？关于这次外务，史蒂夫并没有细说，只是吩咐她在哥市一切听从克莱因的安排，为他提供便利，尤其要保证他的安全，听起来不难，但显然也不轻松。
“不好意思，”克莱因忽然停下轮椅，转头望着她说，“可以帮我个忙吗？”
“当然。”詹心媛说。
“我的鞋带松了，麻烦你……”克莱因举起手，“我不方便弯腰。”
“哦哦……”詹心媛犹豫了一下，内心有些不太情愿，自己好歹也是安保部门的负责人之一，怎么感觉好像成了他的保姆似的？她暗中叹了口气，还是蹲下身子，看在这人的确行动不便的份上就不计较了吧。
“詹经理应该比我大吧？”克莱因问道，“叫你詹姐可以吗？”
“可以呀。”詹心媛直起身子，努力地微笑道。
“你叫我克莱因就好。”克莱因目光真诚地看着她说，“我没有任何不尊重你的意思，只是我的身体状况就是这样，重度残废，极度不能自理，在哥市还有很多事要麻烦你，希望你不要计较。”
“不会，史蒂夫已经吩咐过了。”詹心媛连忙摆手道，这番话在情在理，不禁让她重新对这个男人产生了些许好感。
“詹姐你有兄弟姊妹吗？”
“嗯，有个弟弟，还在读大学。你呢？”
“我是孤儿。”
“啊，抱歉！”詹心媛赶紧道歉道。
“没什么，其实我有点羡慕你呢。”
“别这么说，有什么需要只管跟我提，我会尽力帮你的。”詹心媛说，“不过这里到哥市有6个小时的航程，你的身体吃得消吗？”
“我心里有数，别担心。”克莱因操纵轮椅继续向前驶去，詹心媛则快步跟在他身旁，“来ERA之前你是做什么的？”克莱因问道。
“我嘛？在陆军服役。”
“军人啊？厉害了。参加过实战？”
“嗯。”詹心媛点点头，服役期间她执行过多次作战任务，但战场并不是什么值得回忆的地方，参军原本也只是为了赚钱而已。
“像你这样的女生可不多见呢。”
“那里，”詹心媛笑笑，“可以跟我说说你的事吗？”
“以后吧，也许说了你也不会相信的。”
他们在电梯前停下脚步，詹心媛望着跳动的楼层数字，问道：“哥市的具体工作是什么？史蒂夫什么都没和我说。”
“2月初他会去附近的维罗纳滑雪，然后在新的反物质研究中心待上一段时间，我们需要提前替他做好安排，简单来说就是这样。”
“这……不该是行政部门的事吗？”詹心媛有些讶异地说，“让你去会不会太勉强了？”
“有些事只能由我来做呢，到那边我会详细跟你说的。”克莱因看着她，神情忽然变得严肃，“一切拜托你了。”
“我知道了。”詹心媛答道，心中却是一片疑惑。

【第一章】4、启程

史蒂夫的办公室位于ERA全球总部大厦的顶层，是整栋楼景观最好的房间，宽大的落地窗外，繁华的都市风光尽收眼底。
他站在窗前，被浓郁的雪茄烟雾环绕着，烟灰已经燃烧了长长的一截，他却浑然不觉。
办公室的门吱地一声被人推开，跟着一台电动轮椅无声无息地驶了进来。
史蒂夫转过身，烟灰随着他的动作瞬间掉落在地毯上。
“你应该先敲门。”他望着轮椅上的克莱因说道。
“我有点着急了，抱歉。”克莱因看看他手里的雪茄，“医生允许你抽烟了吗？”
“一支雪茄而已，要不了命。”史蒂夫回到宽大的橡木办公桌前，顺势掐灭了烟。
“今时不同以往，你知道的。”
史蒂夫微微一笑，看着他说：“身体恢复得怎样？”
“老样子，死不了。不过想摆脱这台轮椅是不可能了。”
“抱歉，以目前的医疗水平，只能让你恢复到这个程度。”
“我能活下来已经是个奇迹了，没什么好抱怨的，多亏了你。”克莱因说，“该是为你做点什么的时候了。”
史蒂夫点点头，将桌上的一份文件向前一推：“高濂博士的报告你看过了？”
“嗯……空间扭曲……比预想得更早呢，”克莱因拿起文件翻了翻，“我明天就启程去哥市，在你来之前我会把一切都安排好。”
“有劳你了。”史蒂夫抬起头，像是自言自语地说，“有好几年没去那里滑雪了，真怀念呢。”
“是因为和哥大联合建立反物质研究所的事吗？”克莱因问道，“这几年抵制的声浪愈演愈烈了呢，尤其在哥市。”
“乌合之众罢了，不用在意，这些人左右不了任何事。”
“也是呢……听说哥市新的反物质研究中心已经投入使用了？”
“高濂的实验室规模太小了，”史蒂夫说，“反物质是ERA未来专注的核心领域，也是唯一的领域。”
“话是这么说，就算要从AI和清洁能源这些业务中完全抽身，也没必要把所有的专利都公开吧？每年几百亿美元的损失，怎么向投资人交代呢？”
“我没必要对任何人负责，这些年他们已经赚得不少了。”史蒂夫微笑道，“想要获得全球资本市场的支持，不拿出点诚意怎么行？钱对我来说毫无意义，受制于股价只会寸步难行，我需要钱的时候，自然会有大笔资金供我驱使。”
“即便得罪大股东环球资本也无所谓吗？施耐德没找你抱怨？”
“对ERA来说，除了反物质，一切都是过去式了。”
“你可真是执着呢。”克莱因说，“究竟是什么在驱使着你？所谓科学家的追求吗？”
史蒂夫缓缓地走到克莱因身旁，把手轻轻扶在他的肩上：“你说得没错，但这不仅是追求，更是使命。虽然取得了一些进展，但规模化应用并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实现的事，我必须给未来铺平道路——哥市的事就拜托你了。”
“我尽力而为。”克莱因点点头。
“那就好。”史蒂夫回到办公桌旁，拿起电话，“你的行动不方便，我想还是有个人协助比较好。”
片刻之后，一个年轻女子推门走了进来，她个子很高，身材矫健，穿着一身黑色西服，一头黑发干练地扎在脑后，举止沉稳，却面带微笑，丝毫没有距离感。
“又有任务了吗？老大？”她毫不拘束地对史蒂夫说。
“是的。”史蒂夫点点头，对克莱因介绍道，“这位是詹心媛，负责ERA的安保工作，明天她会和你同行，全力协助你。”
“我叫克莱因，请多关照了。”克莱因说着向她伸出手。
离开史蒂夫的办公室，詹心媛默默地走在克莱因身旁。她今年30岁，退伍后便一直在ERA的安全部门任职，不过就工作性质而言，她更像是史蒂夫的私人保镳。
克莱因并不在ERA担任任何职务，他的来历ERA上下几乎没人知道。詹心媛第一次在公司见到他大概是半年前，之后便时常见他随意出入史蒂夫的办公室，显得和这位创始人兼CEO的关系格外亲近。
轮椅上的这个男人一头金发，看上去不过25、6岁，面色苍白，双颊深陷，目光凝重，即便如此那张脸仍然相当帅气，只是似乎始终笼罩在一种旁人难以触及的思虑中。他身材瘦削，仿佛大病初愈，灰色卫衣套在身上松松垮垮地，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詹心媛愈发感到好奇，这样一个坐着轮椅、好像随时都可能病倒的人，如何会让史蒂夫如此器重？关于这次外务，史蒂夫并没有细说，只是吩咐她在哥市一切听从克莱因的安排，为他提供便利，尤其要保证他的安全，听起来不难，但显然也不轻松。
“不好意思，”克莱因忽然停下轮椅，转头望着她说，“可以帮我个忙吗？”
“当然。”詹心媛说。
“我的鞋带松了，麻烦你……”克莱因举起手，“我不方便弯腰。”
“哦哦……”詹心媛犹豫了一下，内心有些不太情愿，自己好歹也是安保部门的负责人之一，怎么感觉好像成了他的保姆似的？她暗中叹了口气，还是蹲下身子，看在这人的确行动不便的份上就不计较了吧。
“詹经理应该比我大吧？”克莱因问道，“叫你詹姐可以吗？”
“可以呀。”詹心媛直起身子，努力地微笑道。
“你叫我克莱因就好。”克莱因目光真诚地看着她说，“我没有任何不尊重你的意思，只是我的身体状况就是这样，重度残废，极度不能自理，在哥市还有很多事要麻烦你，希望你不要计较。”
“不会，史蒂夫已经吩咐过了。”詹心媛连忙摆手道，这番话在情在理，不禁让她重新对这个男人产生了些许好感。
“詹姐你有兄弟姊妹吗？”
“嗯，有个弟弟，还在读大学。你呢？”
“我是孤儿。”
“啊，抱歉！”詹心媛赶紧道歉道。
“没什么，其实我有点羡慕你呢。”
“别这么说，有什么需要只管跟我提，我会尽力帮你的。”詹心媛说，“不过这里到哥市有6个小时的航程，你的身体吃得消吗？”
“我心里有数，别担心。”克莱因操纵轮椅继续向前驶去，詹心媛则快步跟在他身旁，“来ERA之前你是做什么的？”克莱因问道。
“我嘛？在陆军服役。”
“军人啊？厉害了。参加过实战？”
“嗯。”詹心媛点点头，服役期间她执行过多次作战任务，但战场并不是什么值得回忆的地方，参军原本也只是为了赚钱而已。
“像你这样的女生可不多见呢。”
“那里，”詹心媛笑笑，“可以跟我说说你的事吗？”
“以后吧，也许说了你也不会相信的。”
他们在电梯前停下脚步，詹心媛望着跳动的楼层数字，问道：“哥市的具体工作是什么？史蒂夫什么都没和我说。”
“2月初他会去附近的维罗纳滑雪，然后在新的反物质研究中心待上一段时间，我们需要提前替他做好安排，简单来说就是这样。”
“这……不该是行政部门的事吗？”詹心媛有些讶异地说，“让你去会不会太勉强了？”
“有些事只能由我来做呢，到那边我会详细跟你说的。”克莱因看着她，神情忽然变得严肃，“一切拜托你了。”
“我知道了。”詹心媛答道，心中却是一片疑惑。

【第一章】5、探路

雪霁天晴，詹心媛站在雪道顶端，眼前起伏的青山盖着白雪，绵延如画，说不出的秀美。阳光被积雪反射，即便戴着护目镜，依然分外耀眼。
她深深吸了口气，冰冷的空气直沁心肺，令人神清气爽。她和克莱因前一天晚上才在哥市降落，在市内的酒店安顿完毕，今天一早便匆匆赶到维罗纳滑雪场。
这里是全球著名的滑雪胜地，每年冬天都吸引着无数来自世界各地滑雪客。现在正值旺季，今年的雪又下得特别多，在雪道上飞驰的人络绎不绝，即便难度最高的双黑级雪道上也是人来人往。
“看来今年的生意很好呢。”詹心媛把护目镜推到绒帽上，转头对身边的滑雪场负责人杜兰特说道，以往史蒂夫来滑雪都是他负责接待。
“是啊，今年的雪下得格外的好。”杜兰特答道，“大概是因为史蒂夫先生要来吧？他可有好几年没光顾了。”
“那他的面子可太大了。”詹心媛笑笑，用雪杖指了指脚下，“不过人太多的话会有点麻烦呢。”
“我知道，史蒂夫先生不喜欢被人打扰。可是我们这里不接受私人包场呢，除非是举办比赛，请您谅解。”杜兰特万分歉意地说。
詹心媛点点头，她当然知道这里的规矩，虽然走走关系以比赛的名义包一条雪道也未尝不可，但无孔不入的媒体多半会抓着这件事大肆宣扬，本来因为反物质研究中心的事，ERA在当地已经口碑不佳，抗议声接连不断，这种敏感时期，还是低调点好。
但不管怎么说，她的工作就是在史蒂夫来之前把一切都安排好，什么问题都得想办法解决，要是在史蒂夫滑雪的时候有抗议者甚至心怀不轨的人混在周围，那麻烦可就大了。
“过一个月会好一点吗？”詹心媛问道。
“这我没法保证呢，今年的雪季恐怕会很长。其实您可以申请举办比赛，这样就能绕过规则了，我想以ERA的面子这应该不难吧。”杜兰特建议道，倒是与她之前的想法不谋而合。
“可以是可以，但这事儿要是传出去只怕更麻烦吧？那些记者还不得大写特写。”
“那倒也是。”杜兰特跟着皱了皱眉头。
“有没有什么新建的或是比较冷门的雪道啊？”詹心媛说，“野道也可以，等级不能太低，但是地势也不能太复杂。”
“这可有点难啊……”杜兰特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忽然说，“我想到一个地方，就是稍微有点偏。”
“缆车能到吗？”
“需要走一小段路，不过没关系，我们有雪地摩托。”
“OK，带我去看看吧。”
“跟我来。”杜兰特领着她向缆车站走去。
季诺德从堆积如山的研究报告中抬起头，高濂正站在办公桌对面。
“稀客啊！好久不见！”他赶紧站起身，“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儿了？”
“刚好路过，顺便来看看老同学，没打搅你工作吧？”高濂顺着季诺德的指引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我还没忙到那种程度。”季诺德倒了两杯咖啡放到两人面前的茶几上，“ERA的研究中心完工了，你的研究所也要搬家了吗？”
“暂时不会，研究中心那边是搞应用的，我这边还是做基础研究，各司其职。”高濂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这咖啡还是我们读PhD时的味道呢。”
“我对咖啡一向没什么研究，配方都是从Boss那里拿来的，从来没变过。这么多年，亏你还能喝得出来。”
“那段日子简直是地狱，唯一能让人放松一下的就是咖啡了，我当然记得。”高濂笑道。
“你舌头可比我灵敏多了。我说，这么突然跑来，应该不止找我叙旧吧？”季诺德问道，“又有什么问题想跟我讨论？”
“说的是呢，前几天附近山里出现的空间扭曲你观测到了吧？”
“嗯。”
“我记得你好像说过，同样的现象十年前你就发现过一次？”
“没错，不过那时候你好像不怎么感兴趣啊，怎么现在忽然关心起来了？”
“先不说这个。这些年你一直在研究它吧？有什么发现吗？”
季诺德叹了口气，站起身走到书架前，从一层层的书籍间取出一份几十页厚的装订好的资料，放到茶几上。
“这些是我的研究笔记，你可以带回去。”
高濂拿起笔记快速地翻阅了一下，点点头：“那可多谢了，所以你的结论是什么？”
季诺德喝了口咖啡，看着他说：“我认为那是个虫洞。”
“虫洞？”高濂诧异地说，“但是迄今为止人类还没有发现虫洞存在的证据，这只是广义相对论里的概念啊。”
“我也是猜测，但除此之外似乎也没有更好的解释，推论的过程你可以对照我的笔记。”季诺德抬头望着天花板，“也许这种现象的根源并不来自于地球呢？在这个宇宙里有太多我们不知道的东西了。”
高濂眉头紧锁，仍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季诺德笑了笑，看着他说：“这个你回去慢慢研究吧，我刚才的问题你还没回答呢。”
“还不是因为史蒂夫嘛。大概半年前，他忽然来找我，要我针对空间扭曲现象进行侦测，并与全世界所有重要的研究机构联动，一旦发现立刻向他汇报，哪怕是最微小的现象。”高濂摇摇头，“他好像早就预料到会发生这种事一样，这实在是太令人费解了。”
“真的吗？”这话让季诺德也感到相当意外，“史蒂夫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也许吧，没人猜得出他心里在想些什么。我也只是照他的吩咐做事而已。”
“对了，我又想起一件事，”季诺德说，“除了十年前和最近这次之外，差不多一年前，那个现象也曾出现过。”
“哎？也就是说，你观测到的总共有三次了？”
“是的，可惜原因是什么，我想凭我的能力恐怕这辈子也很难找出答案了。我能告诉你的就是这些。”
“我已经知道不少了。多谢你了。”
“哪儿的话，你我之间这么客套干嘛。”
“别急啊，我还有其他事想求你呢。”
“什么事？”
“你还在带徒弟吧？有什么得意门生推荐么？”高濂说，“ERA以后要专攻反物质项目了，现在正缺人才呢。原本我是相当看好季芸的，位子给她都留好了，可惜这丫头偏偏去学医了。”
“她想干什么，我这个当爹的也没法强求啊。”季诺德笑道，“不过你要真有那个意思，我这里倒是有个很好的人选，而且他对ERA的研究也很有兴趣。”
“哦？那可太好了，他叫什么？”
“夏颖伦，人聪明，也很上进，找个时间你们好好聊聊？”
“一言为定了。”
两人笑着同时举起咖啡杯，默契地碰杯为信。
雪地摩托尾部扬起一阵雪雾，在一座山顶停了下来。
“我们到了。”杜兰特掀起护目镜，扭头对后座的詹心媛说道。
詹心媛怀抱着滑雪板跳下车，眼前是一条陡峭且曲折的雪道，雪道两旁是绵延的山丘，层林密布，整条雪道上却空无一人。
“这地方不错吧？”杜兰特跟着跳下车，得意地介绍道，“是我们内部员工发现的，目前还是野道，没怎么开发，难度赶得上双黑级。不过对史蒂夫先生这样专家级的高手来说，找到一个让他满意地方的可不容易呢。”
詹心媛仔细观察了一遍四周的环境，虽然是野道，但看上去条件似乎不错。在史蒂夫身边工作多年，她很了解自己这位老板的喜好，普通难度的雪道显然满足不了他的口味，他喜欢有挑战性东西，不论工作还是玩乐。更重要的是，杜兰特说这里几乎不为外人所知，史蒂夫可以完全不受打扰。
“您要尝试一下吗？”杜兰特问道。
“可以的话，当然。”詹心媛穿上滑雪板，戴好护目镜，对她来说，最关心的始终是安全性，只有亲身体验才能放得下心。幸好她出生在寒冷的北方，滑雪是生来就会的事。
詹心媛用力撑了下雪杖，飞速朝山下冲去，杜兰特紧随其后。
这条雪道的坡度超过40°，非常陡峭，积雪没有经过平整，滑起来很有难度，不过对高手来说，却是相当有趣的体验。线路上时不时会遇到岩石、断崖等障碍，需要高超的技巧来跳跃、回避，但这对詹心媛来说毫不费力。她回头看看杜兰特，他依然跟得很紧，看来也是位滑雪高手呢。
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刺激着肾上腺素的分泌，高速冲刺的兴奋、需要随时留心躲避障碍的紧张，对滑雪者而言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快感，詹心媛差点忘了自己的工作，尽情陶醉在身体随着滑雪板摇摆的节奏中。
好在不管速度多快，她仍然能够细致地观察雪道两旁的状况，整体来说，以史蒂夫的水准，这条雪道还算是安全无虞的。
滑到一多半的时候，詹心媛忽然发现两旁的树木消失了，雪道一侧是一座高耸的山峰，坡上积着厚厚的雪。
她紧急刹车，身体划了一个半圆，在雪道中央稳稳地停了下来，杜兰特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搞得猝不及防，动作狼狈地拼命躲闪，才总算没跟她撞上。
“怎么了？詹小姐？”杜兰特大喊道，尽管他很克制，语气中还是明显带着不满。
“那座山平时有这么厚的雪吗？”詹心媛指着那座山峰问道。
“一直都是这样。”
“看起来有点危险呢。”詹心媛望着山顶的积雪，那座山和雪道间没有任何树木阻挡，万一发生雪崩的话，几乎无处可躲。
“您担心雪崩吗？”杜兰特说，“今年天气比以往都要冷，雪冻得很结实。过去暖冬都没有发生过那种事，我想不会有问题的。”
“是吗？”杜兰特的话让詹心媛稍稍安心了些，的确雪崩什么的都是小概率事件，倒也不必过分地杞人忧天。
两人沿着雪道一滑到底，费了不少时间。山脚下走不多远就有缆车，很方便。“必要的话，可以在这里也放几台雪地摩托，省得走路了。”杜兰特建议道。
詹心媛点点头，的确是一条相当棒的雪道呢，没想到最重要的任务居然这么快就完成了，她只觉得心情格外轻松。
匆匆在滑雪场用过午餐，回到酒店已是下午。詹心媛换下滑雪服，敲了敲克莱因的房门。
“请进。”克莱因离开电脑，操纵着轮椅缓缓来到詹心媛面前，“忙得怎样？还顺利吗？”
“不错哦，”詹心媛重重地坐倒在扶手椅上，直到此刻才感觉到疲惫，“找到了一条很棒的雪道呢，完全符合要求。”
“那太好了。”克莱因淡淡地说，似乎对这件事并不怎么上心，詹心媛不禁有些好奇，他这大半天究竟在忙些什么？
“有件事要请你帮个忙。”克莱因说。
“你说。”
“你认识高濂博士吧？哥市反物质研究所的负责人。”
“认识啊。”史蒂夫和高濂关系密切，过去时常见面，詹心媛那时一直在史蒂夫身边，对高濂也很熟悉，他为人亲切而且健谈，给她的印象相当不错。
“我想和他约个时间见面，你能帮我安排一下吗？”克莱因说，“高濂博士没见过我，直接去找他恐怕有点唐突。”
“好的，没问题。”
“谢谢你了。”克莱因来到窗前，看着楼下热闹的街景，忽然说道，“今天是平安夜吧？”
“是的呢。”詹心媛这才想起今天的确是平安夜，真是忙得日子都忘记了呢。
“詹姐一般都怎么过节啊？”
“一般……都在家睡觉吧，顶多也就是吃吃饭逛逛街什么的。”
“你有男朋友吗？”
“你看我像有的样子吗？”詹心媛两手一摊。
“那真是太可惜了。”
“你说我？”
“是啊，像你这么好的女生。”
“多谢夸奖了，我都没考虑过这种事呢。”
“晚上我们出去走走吧，”克莱因说，“我还从来没过过这样的平安夜呢。”
詹心媛不太明白他所谓“这样的平安夜”指的是什么，但立刻便爽快地答应了：“好啊，我们去吃火鸡大餐好吗？”
“都听你的。”克莱因笑道，眼神中却似乎隐藏着一丝莫名的伤感。

【第一章】6、节日

反复检阅着电脑屏幕上的实验报告，夏颖伦慎重地按下保存键：今天的工作终于是告一段落了。
他伸了个懒腰，用力舒展了一下身体，骨节发出咔咔的声响。天早就黑了，夏颖伦却还不想回去，今天一早露西就搬出去了，她的全部家当只有刚买的那袋衣服，方便的很，想起已经回复原样的公寓，他竟有些怀念那被露西搞得一团糟的厨房了。
正胡思乱想着，季芸忽然神鬼莫测地出现在面前。
“还不下班？”她微笑着问道。
“正准备走呢。”夏颖伦说着站起身，季芸忽然拦在他身前，盯着他的脸问道：“你的脸怎么了？”
“一点小伤，快好了。”
“又去打比赛了？”
夏颖伦默认。
“这时候还有工夫去比赛，你还不够忙是吗？万一躺下进医院了怎么办？”季芸板着脸教训道，“唉，说了你也不听！”
“知道了，都听你的，以后不去了。”夏颖伦赶紧陪上笑脸，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就会敷衍。随便你了，爱听不听。”季芸无奈地摇摇头，跟着问道，“你知道今天什么日子吗？”
“什么？”
“我就知道。”她叹了口气，“光想着比赛，连平安夜都忘啦？”
“是吗？我还真不记得了。”夏颖伦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道。
“脸上的伤还疼吗？不影响吃东西吧？”
“怎么会？”
“那就好，我们走吧！”季芸一把拽住他的胳膊，“你答应过我要一起吃饭的，没忘吧？”
“今天吗？”
“不行吗？”
“平安夜你不跟家里人一起过吗？”
“我才不要，都跟他们一起过了二十几年了。”季芸毫不在意地说，“我爸知道的啦，放心吧。怎么，你晚上有安排？”
“那倒不是……”
“那就择日不如撞日呗，反正这顿饭你跑不了的。”
“知道了。”夏颖伦伸手关掉电脑，和她并肩走出实验室。
夜幕下的街道格外热闹，处处洋溢着节日的氛围，市中心广场挂满彩灯的圣诞树下尽是成双成对的情侣。
季芸拉着夏颖伦冲到树下，举着自拍杆拍起来没完没了，开心得像个孩子。夏颖伦看着她的侧脸，发现平日里不施粉黛的她今天却妆容精致，还戴了漂亮的水晶耳坠——那是几年前夏颖伦送她的生日礼物。
从认识到现在，这还是他们第一次一起过平安夜，以往总是被这样那样的事打岔，也只能怪两人都念了个忙到死的专业。
并行在街上，季芸手捧着棉花糖，边吃边兴致勃勃地和夏颖伦聊着天，从实验室的日常工作到最新上映的电影，和医学院里那副认真专注的样子判若两人。尽管已是相识多年，夏颖伦却难得见她如此放飞自我的样子。
“我说，我们还要在街上逛多久啊？”趁着季芸蹲在路边看街头画家画画的空档，夏颖伦说，“再不去餐厅就没空位了。”
“你饿啦？”季芸转过头问道。
“你不饿吗？”
“我已经在Le Castello订好位了。嗯，时间差不多了，”她看看表，“我们过去吧。”
今天果然是有备而来呢！夏颖伦心想，刚跟着她走了两步，却不小心撞上了一台擦身而过的电动轮椅。
“啊，对不起！”夏颖伦忙不迭地道歉。
“是我不对。”轮椅上的人也歉意地说，他抬头望着夏颖伦，脸上却浮现出一丝诧异的表情。
“您没事吧？”走在轮椅旁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跟着问道。
“没事。”夏颖伦冲她笑笑，径自向前走去。
走出一小段路，詹心媛回头看了一眼夏颖伦的背影，好奇地问道，“刚才那个人你认识？”
“你觉得我认识他？”克莱因说。
“你刚才盯着看他的样子有点奇怪呢。”
“只是有点眼熟罢了。”克莱因摆摆手，望着街上的行人，忽然有些感慨地说，“这里真热闹呢。”
“过节嘛，图的就是个气氛。”詹心媛说，“其实说白了都是鼓励你花钱的借口罢了，逛街、吃饭、看电影这些事，什么时候不能做呢？”
“不过大家都很喜欢啊。”
“话是这么说……”詹心媛说着，忽然掩住嘴，“我是不是扫你兴了？我这人有什么说什么，别见怪啊。”
“怎么会？我就喜欢你这样的人呢。”
“嘴巴真甜！”詹心媛笑道，忽然想起他白天说过的话，不禁问道，“你之前说你‘没这样过过节’是什么意思呀？都宅在家里吗？”
“差不多吧。”克莱因举起右手，“我有心无力啊。”
詹心媛连忙道歉道：“啊，真对不起！你的身体……这样子已经很久了吗？”
“也没多久，不过我都习惯了。”克莱因说，“不说这个了，你说的火鸡大餐在哪儿啊？”
“就在前面。”詹心媛指了指前方那家店的招牌，“嗯，今晚我们就好好大吃一顿吧！Merry Christmas！”
“Merry Christmas！”克莱因也微笑着说。
离开Le Castello时已过十点，这家意大利餐厅离码头不远，周边也算不上热闹，不过口味确实值得称赞，在美食上季芸还是颇有心得的。
夜空中，乌云悄然遮蔽了月光，细细的雪花又开始纷纷落下，在路灯的光晕中乱舞，耳边不时传来阵阵涛声，伴着船只汽笛的长鸣，仿佛来自深冬的梦呓。
节日的喧闹逐渐褪去，街道上变得行人寥寥。夏颖伦和季芸并肩走着，她喝了不少红酒，脸颊被酒气蒸得一片彤红，明显已经醉了。
“我们找家酒吧续摊吧？”季芸有点语无伦次地说，“Wander Wall怎么样？”
“还喝啊？”
“怕什么？反正明天放假。”
“你都醉成这样了，我送你回去吧。”夏颖伦说。
“我才不要回去！”季芸眼神朦胧地看着他，“难得一起粗来……我们继续嘛！”
“酒量这么差还喝这么多，”夏颖伦无奈地说，“等下醉倒了还不得我扛着？”
“我才几斤啊？你拳击白练了？”季芸锤了他一下，“我不管，我就是不回去！要不然……买点酒去你家喝？”
“我家离这儿远着呢。”夏颖伦叹了口气。
“干嘛？在你那儿过夜不行啊？”季芸不高兴地说，“你又没有女朋友。”
夏颖伦苦笑着不知如何回答。
“哎？你不会有女朋友故意不让我知道吧？”见他不说话，季芸突然火了，耍酒疯似的大喊道，“你骗我！？人渣！”
“我哪有女朋友啊！别这么大喊大叫的好不好？”夏颖伦赶紧打断她的话。
“不行！除非你带我走！”
两人拉拉扯扯，不知不觉走进一条僻静的巷子，夏颖伦感到有点不妙，季芸却浑然不觉，依旧胡言乱语着。
就在这时，五个黑衣人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个个用头巾蒙着面，手里似乎还拿着匕首一样的东西，显然来者不善。
夏颖伦见状赶紧将季芸挡在身后，努力保持住镇定，大声说道：“麻烦你们让一让。”
“要是不让呢？”为首的那个说，声音听起来似乎有点耳熟。
“直说吧，你们想怎样？”
“哥儿几个最近运气不好，想找人借点钱。”
夏颖伦二话不说，从口袋里掏出钱包啪地扔在地上：“我身上就这些。”
“你们不是两个人吗？她的呢？”
季芸的包可不能给他们啊，夏颖伦心想，里面有她的身份信息，要是被这伙小流氓缠上就麻烦了。
“我说了，就这些。”他重复道。
“嘴巴挺硬的嘛！”那人说，“哎？女朋友挺正的，是不是喝多了？让我们带她醒醒酒呗？你们说怎么样啊？”那伙人同时大笑起来。
看样子不动手是不行了啊，夏颖伦思忖着，虽然他练过拳击，但一打五明摆着毫无胜算，何况对方还有武器。他脸上的伤忽然开始隐隐作痛，然而这种时候，就算拼了命也不能让季芸有什么闪失，只能硬上了。
为首的那个人做了个手势，4个人同时向夏颖伦冲来。夏颖伦把季芸推到一边，摆好架势，心里却懊恼不已：怎么会跑到这种鬼地方来？这回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就在这紧要关头，身旁忽然有人倏地窜了出来，夏颖伦还没反应过来，那人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冲上来其中一人的手腕，用力一扭，他的匕首当的一声落在地上，跟着飞起一脚踢在他裆部，那人顿时便倒地不起。
形势瞬间发生了逆转，夏颖伦目瞪口呆地看着身后窜出的那人三拳两脚便将对方四个人一一打翻在地，那身功夫厉害得简直难以形容。
为首的那个见势不妙，拔腿便跑，那人见状立刻追了上去。那流氓头子看来身手不差，却仍是分分钟便被撂倒在地，双手反剪着被拖了回来。其他人看到这副光景，都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赶紧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那人把抓来的人重重地摔在地上，跟着将头上的兜帽一摘，看到夏颖伦，不由得惊讶地说：“哎？是你呀！”
夏颖伦的神情却比那人更加惊讶，此刻站在他面前的，竟然是露西。
“那个……多谢你了！”夏颖伦望着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嗨，什么谢不谢的，应该的嘛！”露西说着把地上那人拉起来，一把扯掉他的面罩，“这家伙怎么处理？报警吗？”
夏颖伦看到那家伙的脸时，表情竟比见到露西还要惊讶——居然是前几天刚跟他在拳台上较量过的马克，怪不得声音听起来这么耳熟。
“怎么是你？”夏颖伦看着他说。
露西站到马克面前，也一脸的诧异：“诶？你不是跟他比赛的那个？”
马克垂着头，满脸沮丧，一句话也不说。
夏颖伦叹了口气，对露西说：“报警吧！”
听到“报警”两个字，马克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突然连声央求起来：“千万别报警啊！我错了，求你们了！进了号子我就完了！”
这家伙还知道怕嘛，夏颖伦心想，看来也不是不可救药的样子，便问道：“干嘛要做这种事？”
“唉，我欠了拉尔夫一大笔钱，上次跟你比赛，他在我身上下了好大的注，结果全赔进去了，他放话给我，说我要是不还钱，就抓我妹妹去陪酒。”马克说，“我真是被逼得没办法了，又一时气不过，才想找你麻烦……你们放我走吧！我要进了号子，我妹妹怎么办？刚才那些话你千万别计较，我保证再也不敢了！”
“那个拉尔夫是什么人啊？”露西说，“你干嘛不报警呢？”
“有什么用啊？欠债还钱，警察又能怎样？再说拉尔夫谁惹得起啊？他可是卡洛斯的手下！”
“那个大毒枭？”夏颖伦诧异地问道，他听过卡洛斯这个名字，那是个警方头疼不已的头号毒贩，势力庞大，装备先进，据说还跟恐怖分子有来往。
“就是他！”马克说，“警察都拿他没办法，得罪了他的人不是找死吗？”
看着马克苦苦哀求的样子，夏颖伦动了恻隐之心：吃了露西这顿亏，他应该不会再来找自己麻烦，再说这家伙也有难处，不如这次就算了吧。他冲露西点点头，表示自己不打算报警——反正人也是你抓的。
露西哦了一声，对马克说：“你走吧！算你走运！”
“太谢谢了！”马克站起身，不住地道谢。
他转身刚要走，露西却又叫住了他：“喂，你要是还不上钱，你妹妹怎么办呢？”
“哎？”听到这话，马克似乎有些意外，他沉默了几秒，摇摇头说，“再想办法吧，要我做什么都行，反正绝不能动我妹妹！”
看着马克离去的身影，露西轻轻叹了口气：“他要想保住妹妹，下一步恐怕就得帮卡洛斯走私毒品了。还不如让他去监狱里蹲着呢。”
“你怎么知道？”夏颖伦问道。
“这种事我见得多了，你以为我老家那边偷渡来的都是只想打工赚钱的老好人吗？”露西拍拍他肩膀，“那是你女朋友吗？还不去关心一下？”
“是我导师的女儿啦。”夏颖伦走到季芸身旁，她背靠着墙坐在一团雪堆上，眼神茫然，似乎吓得不轻，看见夏颖伦，立刻一把抱住他。
“酒醒了吗？”夏颖伦轻声说，“我们走了。”
季芸点点头，松开手刚走了两步，忽然扶着墙剧烈地呕吐起来。夏颖伦站在她身旁，轻轻抚着她的背。
季芸醉成这个样子，这会儿估计出租车都不愿意拉他们，这么冷的天，总不能一直在外面呆着，夏颖伦不禁犯起了踌躇。
“要不要去我那里坐会儿？”露西走过来说道，“就几步路。”
“是吗？那还真是巧啊！”夏颖伦点点头，那自然是最好不过。
“跟我来。不过刚搬进来，房间还没来得及整理哦。”
露西的住处是栋有些年头的排屋的一楼，大门正对着街道，虽然面积不大，设施却很齐备，空调地暖一应俱全，史密斯对她确实有够优待。
一进门，季芸便直奔卫生间，关起门在里面吐了个昏天黑地。
夏颖伦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无奈地笑笑。露西则在与客厅相连的厨房操作台上煮起了咖啡，她的行李还原封未动地扔在墙角。
这套房子虽然好久没人入住，但看得出史密斯有定期打扫，地板上只有一层薄薄的灰，整体上还算整洁。
真不可思议呢，露西早上才刚搬走，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夏颖伦这么想着，不自觉地说出口来。
露西却转过身，指了指卫生间，意味深长地一笑，然后端着两杯咖啡放到夏颖伦面前的茶几上，附身低声对他说：“小点声，你不怕她误会啊？”
“我和她又没在交往。”夏颖伦也只得低声说，“用不着这样吧？”
“诶？能单独跟你过平安夜的，就只是普通朋友吗？”露西看着他说，“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哦。”
夏颖伦摇摇头，端起咖啡喝了一口：“你什么时候学会煮咖啡的？”
“有咖啡机啊，我早上试了一下，还挺简单的。”露西说，“你真当我连这都学不会啊？”
“所以我的厨房是给你拿来实习的么？”
“我不是给你收拾完了嘛。等发工资了，请你吃饭总行了吧？”
“我开玩笑的。”夏颖伦说，“刚才多亏你了，都不知道怎么谢你才好。”
“哪儿的话。”露西连连摆手。
“真没想到你这么厉害啊，史密斯捡到宝了。”
“过奖了。”
“一点也不。空手1v5都能轻松打赢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呢，Box King里可没人有这本事。”
“你想甩了史密斯跟我练吗？”露西笑道，“我只教女生的哦。”
卫生间的门开了，季芸走了出来，一脸虚脱的表情。
“好些了吗？”露西立刻走过去扶住她，“喝点水？”
“谢谢。”季芸斜靠在沙发上，看着露西说，“给你添麻烦了，真不好意思。”
“哪里。”露西倒了杯水给她。
季芸接过水杯喝了一口，说道：“那个，还没请教……”
“露西。”
“刚才的事……太谢谢你了。”
“你们再这么谢下去，我都不好意思了。”
“嗯嗯，”季芸看着她，有些迟疑地问道，“你跟颖伦认识很久了吗？”
“也没多久。”露西看看夏颖伦，微笑道。
“你是运动员吗？”
“我目前在Box King当教练，教自由搏击。”
“你练拳的那个地方？”季芸看了一眼夏颖伦，恍然大悟地说，“怪不得这么厉害，你们是在那里认识的吗？”
“可以这么说吧。”夏颖伦略微有点不自然地答道。
“嗯，业务扩展了嘛，不光是拳击了？”季芸说。
“是啊，对了，自由搏击你有兴趣吗？专门针对女生的，现在报名有优惠哦！”露西一下子来了兴致，“前3节是体验课，不满意的话全款退还，要不要来试试？”
这么快就开始打广告了，夏颖伦心想，她还真是尽职呢。
“这个嘛……”季芸犹豫道。
“就当是锻炼嘛，女孩子学点格斗也没什么坏处啊。”露西殷切地看着她。
“好，我报名！”季芸点点头，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不过我运动神经很差的，你可别嫌弃。”
“我高兴还来不及呢！”露西兴奋地说，“来了直接找我就好。”
“好的。”季芸说，其实她对格斗什么的兴趣不大，但欠了露西那么大的请，也不好拒绝。
“那太好啦！史密斯给了我一点火鸡肉，你们要不要吃？”露西站起身，“还有啤酒。”
“酒的话就算了吧。”夏颖伦说。
平安夜接近尾声，露西不知从哪儿找出几支蜡烛，三人围坐在桌前，兴致盎然地聊着天；身边时间流淌，烛光映照在眼中，温柔地摇曳着呼吸。

【第一章】7、疑惑

圣诞假期过去了两天，季芸一直没和夏颖伦联系，难得的平安夜居然在他面前的醉成那样，想起来她就羞赧得想死。
那家伙大概又去实验室了吧？有必要忙到这个程度吗？虽然不好意思见面，但她的心思却总是萦绕在夏颖伦身上。
独自一人坐在咖啡厅里，季芸只觉得百无聊赖，好容易有个长假，却完全不知道该干什么。
那天离开露西的住处，夏颖伦便直接把她送回了家，到底还是没能在他家过夜。她喝着咖啡，思绪忽然落到那个叫露西的女孩身上，她可真是个美女呢，身材也是模特级的，走在街上回头率一定不低，根本无法想象居然是个动起手来5个男人都打不过的格斗高手。
她和夏颖伦究竟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他们看起来似乎关系很好的样子。季芸很确定上次去Box King看夏颖伦练拳的时候，露西还不在那里，不过那也是半年前的事了。一丝忧虑浮上心头，虽然她很感激那天露西替他们解了围，但她出现的时机会不会有点太巧合了呢？
Box King应该就在这附近，反正答应了露西要报名的，现在正好没事，不如干脆过去看看？想到这里，季芸迫不及待地拿出手机开始搜索那家拳馆的地址。那天在露西家她一直半醉半醒，后来他们谈了什么已经完全没有印象，她很想再找那个女孩聊聊，想知道关于她还有夏颖伦的事，但她跟露西仅有那一面之缘，也只能通过报名上课的机会接近她了。
尽管正逢假期，Box King的生意却丝毫不受影响，练拳的人比平时更多，没有一张拳台空着，甚至连沙袋都早早被抢光了，训练馆里充斥着砰砰乓乓的击打声和人们此起彼伏的呼喝，还时不时传来几声响亮的嚎叫，大概是挨了谁的拳头。
季芸一点也不喜欢这里的氛围，到处弥漫着浓郁的男性荷尔蒙气息，让她不由自主地联想到野蛮和暴力。她一直不明白夏颖伦这样有着顶尖理科头脑的人，为什么会喜欢这种充满原始气息的运动，更担心他在练习和比赛中受伤，她很想劝夏颖伦放弃，但几次尝试未果，又怕他不高兴，只好选择视而不见，所以她难得来陪夏颖伦练习，也赌气地一次都没看过他比赛。
季芸站在门口向馆内四处张望，史密斯忽然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似的出现在她面前，一脸诧异地说：“哎？你怎么来了？一个人吗？”
“嗯。”季芸点点头。
“奇怪，今天夏颖伦没说要来练习啊？”
“我知道，他在实验室呢，我是来报名上课的。你这里不是收女学员了吗？教自由搏击还是什么的？”
“你想学自由搏击？”史密斯睁大了眼睛。
“不行吗？”
“行，当然行，我求之不得呢，就是有点意外。”史密斯笑道，“我以为你对斗技类的项目不感兴趣呢，夏颖伦的比赛你都一次没来看过。”
“人是会变的嘛，再说现在不是有女教练了吗？”
“哎？你消息倒蛮灵通的嘛，教练才上岗两天你就知道了？”
只来了两天吗？季芸不禁有些意外，夏颖伦和她是怎么认识的呢？脸上却不动声色地说：“嗯，她是叫露西吧？她跟我说直接来找她就好了。怎么？她今天不在吗？”
“在啊，她出去了，一会儿就回来。”史密斯说，“原来你们认识啊。”
“是啊，她很厉害吧？”
“当然，她功夫绝对是一流的，自由格斗的话，我们这儿男的都未必打得过，我可以保证。”
季芸扫了一眼拳馆，问道：“你的课开了没啊？我怎么一个女生也没看见？”
“女学员都在隔壁的小训练馆上课，当然要和这里隔开啦，不然这帮家伙还有心思训练么？现在已经有十几个人报名了，不过今天没什么人来呢，大概假期都出去玩了吧。”史密斯话语中似乎有些不满。
季芸笑了笑，仿佛不经意地问道：“这么厉害的教练，你是怎么挖来的啊？”
“上次夏颖伦比赛的时候嘛……”史密斯话刚出口，却忽然意识到什么似的，笑着打住了话头，“你是想问她和夏颖伦的事吗？这我可什么都不知道哦，等她来了你自己去问她好了。”
“问我什么？”身后忽然传来露西的声音，两人同时转过身，露西手里提着一只Tesco的塑料袋，紧身的运动服外面套了件羽绒外套，看样子出去的时间并不长。
“你要的东西我买回来了。”露西说着把塑料袋递给史密斯。
“辛苦了。你回来得正好，有新学员报名，人我就交给你了。”史密斯接过塑料袋，指了指季芸，便离开了。
“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来啦。”看到季芸，露西很是高兴，立刻拉着她走进隔壁的训练馆。
训练馆布置得如同武道场一般，场地不大却足够宽敞，几十个人训练绰绰有余，地板上铺着厚厚的塑胶垫，一尘不染。
季芸拿着手机填完报名表，看着空旷的场地问道：“今天没人来上课吗？”
“是啊，所以我很闲呢。”露西脱掉羽绒服，在紧身衣的衬托下，她的好身材一览无余，身高腿长，手臂和小腿结实有利，配上那张轮廓柔和五官秀美的脸，实在令人羡慕不已，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胸部稍有点平。
季芸看着落地镜中的自己，身材的差距一目了然，不由得暗暗叹了口气。
“呐，要不要今天就学起来？”露西走到她身边问道，“正好没人，一对一教学，这种机会可不多哦。”
“我什么都没带呢。”季芸摊摊手，“而且格斗什么的我一窍不通哦。”
“其实我也是个半吊子教练，从来没教过人，史密斯让我来我就来了。”露西笑道，“你可别告诉别人哦。”
“哪里，你那么厉害，我可是亲眼看到的。难怪史密斯那么看重你。”
“他怎么说我的？”
“他说你功夫一流的，他可以保证。”
“这我可承受不起。”露西忙摆着手说，“反正我会什么就教什么咯。”
“主要是些什么呢？”
“嗯，就是打斗的技巧之类的。如果对手的身体素质比你强，硬拼肯定不行，这时候就要用武技来对付他，像是踢、打、锁、拿、摔、闪躲等等，深究起来就多了。当然啦，真要打起来，体能是基础，这方面女孩子天生吃亏，光靠技巧取胜是很难的，不过紧要关头，要是你能出其不意地给对方来这么一下，多少能争取到一点逃跑的时间。”
季芸吐吐舌头：“我可从来没跟人打过架，也不想碰上那种‘紧要关头’。”
“不用想那么多啦，谁会学了这个就去打架嘛。我教的很简单的，就当锻炼身体呗，格斗也是有氧运动，多练练没坏处。来试试嘛？”露西满眼期待地看着她。
季芸点点头，脱掉外套毛衣，穿着T恤牛仔裤光脚站上训练场，跟着露西摆好架势，开玩笑地说：“现在想退出还来不来得及啊？”
“钱已经收了呢，给个面子吧。”露西也笑道。
半个小时后，季芸已是满身大汗，重重地躺倒在垫子上。好久没有这样运动过了，身体虽然疲累，却格外舒畅。
露西在她身旁坐下，递上一条毛巾，称赞地说：“不错哦，你学得挺快的，很有天分呢。”
“别笑话我啦。”季芸把毛巾蒙在脸上擦了擦，用胳膊支着身体坐起来，问道，“你在这里多久了？”
“当教练吗？”露西用毛巾擦着汗，“其实我前天才上岗呢。”
“是吗？之前是做什么的？”
露西看了她一眼，却没有回答。
“我就是随便问问，看你这么厉害。”季芸赶紧说，“没别的意思。”
露西笑笑，沉默了片刻，忽然问道：“芸姐你也是研究生吧？”
“嗯，我学医的。颖伦告诉你的？”
露西点了点头：“你们看起来关系很好呢。”
“我和他从高中就是同学。”季芸叹了口气，“不过也就这样。”
“你喜欢他吗？”
忽然被这样问到，季芸一下子愣住，不知该作何反应。
露西没有追问，只是轻轻握住她的手，语气温柔地说：“刚才在门口，你想问的是不是我跟他的事？”
这个女孩真是心思敏捷呢，既然这样，倒也没必要再掩饰什么了。季芸心想，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有些话我不是不想说，就是担心万一传出去，给史密斯惹来什么麻烦就不好了，毕竟他那么关照我。”露西认真地看着她，“但我也不想让你误会……你能答应替我保密吗？”
“当然。”季芸郑重地说，“你放心，我不会说的。”
“嗯，其实……夏颖伦是我的恩人呢。”
“恩人？”
露西点点头，简要讲述了一遍她和夏颖伦相遇的经过。“那个时候如果没遇见他，恐怕我就冻死了，而且能在这里工作也多亏了他。我对他真的就是感激而已，有机会的话，当然希望能做些什么回报，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别的意思。”她最后说道。
“这样啊……”季芸自言自语道，心中的猜疑顿时烟消云散，想起平安夜那天她奋不顾身地出手相助，对她好感瞬间激增，同时也不由得为她担心起来，“你没有ID，在这儿打工不会有什么风险吧？”
“史密斯说他会搞定，反正被抓了大不了也就是遣送回去。”露西伸了个懒腰，“我也是一时头脑发热，就想着来这里多赚点钱，将来能回家买块地过安稳日子就好了。”
“你父母兄弟都还在老家吗？”
“我是孤儿，老家早没什么亲人了。”
“啊，对不起！”季芸握着她的手，露西有过怎样的经历她完全无法想象，“一定吃了很多苦吧……你的功夫是在哪儿学的？”
“小时候跟一个师父学的，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总之很厉害。”露西轻描淡写地说，“他说我底子很好，是学武的材料，我也没想到有天还能靠它混饭吃。”
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孤苦无依的，幸亏有这么一副好身手，不然还不知道要遭多少罪呢。季芸这么想着，内心对她的保护欲也一下子被激发起来。
“反正你今天也没什么生意，下了班我们一起去吃个饭、喝点酒怎么样？我请客。”季芸直起身子，忽然建议道。
“啊，这怎么好意思！”露西连连摆手。
“有什么关系，我也正愁假期该做什么呢，难得能找个人聊聊天……放心啦，酒吧没人查身份证，跟我还客气什么！”
“嗯，那我就不客气啦。”露西冲她调皮地眨眨眼，“不过喝酒的话……”
“那天晚上是意外啦！意外！”想起那天自己酒后的窘态，季芸满脸通红，忍不住轻推了她一把，“以后不准再提这茬哦！”
“好了，我知道啦！”露西大笑道。
出租车停在ERA哥市反物质研究所门前，詹心媛迅速打开副驾驶车门跳下车，从后备箱里取出克莱因的轮椅，动作麻利地将他从车后座扶到轮椅上。
“麻烦你了。”克莱因略带歉意地说，“让你做这些。”
“小意思，别这么说。”克莱伊体重很轻，这种事对行伍出身的詹心媛来说毫不费力。她领着克莱因走到门卫室，门卫一脸好奇地看着他们。
詹心媛递上自己的工作证，那门卫看过之后立刻站得笔直：“高博士的办公室在E栋三楼，进门直走然后左拐就到了。”
“谢谢。”詹心媛对他笑了笑，和克莱因并排走进园区。
积雪的人行道上，依然能看到一些工作人员往来的身影，假期都不休息，反物质研究所的工作真是相当紧张呢。
詹心媛记得克莱因说过，来哥市主要是筹备史蒂夫滑雪的事，忽然这么急着来找高濂也不知为了什么。她对反物质项目所知不多，但很显然这儿的工作并不像他说的那么简单。
在哥市这几天，克莱因总是莫名其妙地指示她干这干那，完全不提缘由，还却若无其事地对她说：“不用着急，反正我做任何事都少不了你不是么？慢慢就会知道的。”
詹心媛心有不满也只能苦笑。其实比起工作，她更担心克莱因的身体，什么都放在心里，压力太大病倒了可怎么办？
“幸会了，你就是克莱因？”在办公室见到克莱因时，高濂似乎有些惊讶。
“是的，高博士。”克莱因毫不在意地说，“我不是ERA的人，不过在史蒂夫来之前，我全权代表他。”
“嗯。”高濂点点头，史蒂夫和他打过招呼，但他完全没想到来的竟然是个坐着轮椅的人，还如此年轻，“那今天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呢？”
詹心媛俯身到克莱因耳边轻声问道：“需要我回避吗？”
“不用，任何时候都不用。”克莱因答道，这话让她的心情瞬间明快了不少。
他们在会客沙发上坐下，高濂的助理送上咖啡，杯中香气四溢，闻上去就颇有讲究。
等助理离开，克莱因才缓缓地对高濂说：“我这次来是想请您帮我联系一个人。”
“哦？什么人？”
“哥市警察局的凯文·路易斯警长。”
这话不止高濂，连詹心媛听了都大惑不解，她原以为是跟反物质相关的事。让这位全球知名的科学家还是ERA的高层去帮忙找一个警察，会不会太小题大做了？
“你说路易斯吗？”高濂不解地重复道。
“是的。听说您和路易斯警长是老同学，几十年的交情，拜托您应该没问题吧？”
“是没什么问题，不过直接去警局找他说不定更容易呢？”
“我找他的事非常重要，而且很紧迫，没时间去走繁琐的官方流程，所以只能通过您的私人渠道了。”
“是私事还是公事呢？”
“算是我的私事，但也和他大有干系，可以说是性命攸关。”
“方便透露给我吗？”
“很抱歉。”
高濂迟疑了一下，问道：“这是史蒂夫的嘱托吗？”
“不，不过要说起来，跟他也有一定的关联。”
“我知道了。”高濂点点头，“你需要和他见面吧？”
“是的，而且要快，一定要在新年之前。你把我的话直接转告给他就行。”
“好的，我尽快帮你联系。”
“多谢了，那我就不打扰了。”克莱因操纵者轮椅走到门口，忽然转过身，对目送着他的高濂说，“对了，高博士，关于空间扭曲的事，你有咨询过什么人吗？史蒂夫想知道。”
“我去哥大找过季诺德，他是量子物理学的权威。”
“季博士有什么意见吗？”
“他认为那是个虫洞，但和我一样，对原因毫无头绪。而且他说相同的现象十年前他就曾经观测到过。”
“还有吗？”
“除了最近这次，一年前还发生过一次类似的空间扭曲。就这些。”
“嗯，我会转告史蒂夫的，谢谢您。”克莱因推开办公室的门，“告辞了。”
回酒店的出租车上，詹心媛想着刚才的事，忍不住对身旁的克莱因说：“我们这次的工作跟警方有什么关系吗？”
“你说有就有吧。”
“又来了。”詹心媛把身体靠在椅背上，“什么都不跟我说，这也是史蒂夫的意思？”
“跟史蒂夫没关系。我没打算跟你保密啊，只是很多事其实我也还没想好。”
“我不管你想没想好，我可不想万一发生什么的时候却两眼摸黑啊。”
克莱因叹了口气，隔了几秒才缓缓地说：“我需要警方协助，确切地说就是路易斯。”
“你说那件事跟他大有关系是什么意思？”
“求人办事总得先卖个人情啊，那件事就是我送他的人情。”
詹心媛不解地看着他。
“和路易斯见面你也跟我一起去，”克莱因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时间已是晚上十点，夏颖伦仍在办公室里仔细地修改着实验报告，想要尽早结束目前的工作，他就不得不在节假日加班加点，说起来都是命。
桌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来电人是季芸。夏颖伦看看墙上的电子钟，都这个点了，什么事啊？他有些不情愿地接起电话，听筒那头却传来露西的声音。
“不好意思，这么晚打给你，芸姐喝多啦，你能来一趟吗？”
“季芸？你跟她在一起吗？”夏颖伦惊讶地说，她们两个什么时候混到一起去了？
“嗯，我们在酒吧，我把名字和地址发给你。麻烦了！”
“知道了。”夏颖伦挂上电话，满心疑惑地穿上外套，朝停车场走去。
这家叫做Sliver Bullet的酒吧在港区，夏颖伦从来没去过。酒吧的装修像个大杂烩，格调平庸，生意却相当好，什么阶层的客人都有，里面人声鼎沸，显得愈发嘈杂。
露西坐在吧台旁，看到夏颖伦，远远地便向他招手，她身旁的季芸伏在台面上，看样子又是醉得不轻。
夏颖伦在季芸旁边的吧凳上坐下，轻轻拍了拍她：“你还好吧？”
“好得很呢！”季芸抬起头，醉眼朦胧地看着他，“哎？你来了！正好，喝点什么？威士忌苏打？我请客！”
果然是喝多了。夏颖伦叹了口气，季芸总是这样，酒量差得很，还一喝起来就没节制，劝都劝不住，所以他很怕跟她一起喝酒，这回露西应该也见识到了。
“你们怎么会在一起的？”夏颖伦好奇地问露西道。
“今天芸姐来Box King报名上课，就顺便一块儿出来了，她还非要请客，真不好意思呢。”露西抱歉地说。
“她居然会去学格斗？明明以前连看都不看的。”夏颖伦难以置信地摇摇头，忽然有点担心地问道，“那你的事……”
“我都跟她说了，放心吧，没事的。”
夏颖伦打量了一下酒吧的环境，这里可不像是季芸会来的地方，“你们怎么找到这儿的？”
“她一开始说要去那家Wander Wall，但是太远了，走在路上刚好看见这家就进来了，她也没来过。但她说这里的酒还不错，反正我是喝不出来。”
这时吧台的女适应将一杯柠檬水放到夏颖伦面前，一边问道：“先生喝点什么？”她声音很轻，深棕色的头发绑在脑后，一张略显稚嫩的圆脸，看起来似乎还未成年。
这间酒吧可以雇佣未成年人打工吗？夏颖伦感到一丝困惑，他抬头看着那个女侍应，她的眼神全然不在自己身上，而是紧盯着酒吧的某个角落，似乎相当紧张，这可不是招呼客人的态度。
“不用了，我来接人，马上就走。”
听到这话，女侍应对他微笑了一下，立刻走开了，目光却仍不离那个方向。
夏颖伦好奇地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那角落里是一个开放式的包间，环形沙发上坐着好几个人，看起来都不像是什么正经人士。由于距离太远，灯光又昏暗，夏颖伦看不清他们的面貌，只是隐约觉得其中一个人的身形似乎有些眼熟。
“看什么呢？”露西问道，也跟着往那个角落望去。
“没什么。”夏颖伦回过身，看看表，“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你们先走吧，我把这杯酒喝完。”露西指了指自己面前那杯石榴香槟，“芸姐推荐的，可别浪费了。”
“好吧。”夏颖伦点点头，这地方虽然有点杂，但露西身手过人，他倒并不怎么担心，“别呆得太晚，你有手机吗？”
“嗯，史密斯给我配了。”
“有事打我电话。”夏颖伦拍拍季芸，把她从座位上扶起来，“我们走了！”
“路上小心！”露西冲他们挥手道。
费力地将季芸扶上皮卡副驾驶座，扣好安全带，夏颖伦长舒了一口气，她可真是不轻呢，这么一小段路走了半天——这要是让她知道又该炸毛了。
夏颖伦坐上驾驶座，正要发动汽车，季芸忽然大叫起来：“咦？我的包呢？”
“你带包了？”夏颖伦心想，多半是忘在酒吧了，“在车上等着，我回去给你拿。”
回到吧台前，季芸的咖啡色Prada提包就放在她刚坐的吧凳脚下，还好没有人动，旁边的露西却不见了踪影，她剩了一半的石榴香槟仍好好地摆在那里。
大概是去洗手间了吧，夏颖伦想，拿起季芸的包，正准备离开，却忽然瞥见刚才那个角落里好像多了一个人。他不由得站住脚步，仔细向那里望去——的确如此，而且那个人看起来跟露西好像。
夏颖伦顿时心生疑惑，这时那几个人同时站起身，朝门口走去。他下意识地躲到一个灯光照找不到的地方，这下他看得清清楚楚，那个人毫无疑问就是露西，而走在她前面的竟然是马克，怪不得觉得眼熟。
只见马克走到吧台旁，隔着吧台在刚才招呼自己的那个女侍应耳边说了些什么，便匆匆离去。夏颖伦想起那天马克的话，那姑娘细看长得和他还有几分相似，难道就是他的妹妹么？他记得马克似乎是跟黑帮有所纠葛，跟他一起的那几个不用说就是黑帮的人了，但是露西为什么会跟他们牵扯在一起呢？
夏颖伦疑虑重重地悄悄跟在他们后面，看着露西和那些人一起来到停车场，上了一辆黑色的凯迪拉克凯雷德，在夜幕中扬长而去。
直到凯雷德的红色尾灯在积雪的道路尽头消失，夏颖伦才回过神来，慢慢地踱回自己的车旁。
“怎么这么慢？”季芸嗔道，“我都快冻死了。”
“还不是在找你的包？”夏颖伦把包递给她。
“露西还在吗？”
“已经走了。”
“哦，”季芸拍拍自己的脸，“哎，一不小心又喝多了，好丢脸。”
“你也知道啊。”夏颖伦挤出一丝笑容，“不过比上次好多了。”
“Shut up！开你的车吧。”
夏颖伦转动钥匙，将皮卡开上公路。他思绪万分，车灯推开前方的夜幕，却推不开他心头的谜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