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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前缀】侬本多情by浮图 青梅竹马 豪门世家 天之骄子

楼主:lingshumao  时间:2020-11-10 17:23:01
34、赛事
知道谢暄最欣赏哪个皇帝吗?
汉武帝——
刘彻千辛万苦登上皇位,却发现这皇帝做得憋屈,后面有个窦太后指手画脚,朝中大臣不听自己的,人家压根没把你这个皇帝看在眼里——刘彻是怎么做的?他没有礼贤下士,恬着脸做仁义大度的样,妄图收服那些眼高于顶倚老卖老的老东西,这太费事也太费时——刘彻是天生的帝王,你不鸟我是吧?行,那我也懒得鸟你,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他自己培养一批懂自己抱负理想,有干劲有能力而且绝对忠心耿耿的年轻班底——让那帮老臣彻底一边儿凉快去——
后来,以刘彻为中心的那一群理想主义者和实干家开创了一个热血澎湃的大汉帝国。
皇帝做到这份上,才是真痛快。
那天学生会的事当然还没有结束,被谢暄一句话开掉的几个人抱成团,集体向校方反映——谢暄这学生会主席当得不合格,刚愎自用,武断独裁,他们对于这项决定非常不满,谢暄必须收回他的个人决议,向他们道歉,并保证以后学生会内必须维持的民主的氛围。
这手段不算高明,甚至有些简单粗暴,但却行之有效。
这不,就有老师来找谢暄谈话了嘛——
学生会名义上实行自治,拥有极大的权力,但总不能真任着一群青春年少热血激荡的孩子胡来吧,于是就诞生了监管会,监管会一般由三个老师担任,一个会长,两个副会长,平时也就挂个名,只有在学生会决策上出现方向性错误,或者冲得快了猛了,他们才会出来指点指点,收收缰绳,不着痕迹地将这群初生牛犊导向学校期望的道路。
宋老师担任这个监管会的会长已经很长时间了,历经了好几届的学生会主席变动,处理起这样的事情来可谓是驾轻就熟。
谢暄敲门进去,坐在办公桌后面的宋老师抬头看是他,脸上立刻露出笑,“来了,来,坐——”宋老师很客气,请谢暄坐下之后,还给他倒了杯水——
“先喝点水——”
“谢谢老师。”谢暄双手接过,面上始终不卑不亢。
宋老师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和蔼的脸上挂着推心置腹的笑,“今天叫你来呢,就想了解下学生会最近的情况——怎么样,有什么问题没有?”
“谢谢老师关心,一切都还好。”谢暄的回答很官方。
宋老师的脸上出现戏谑,语气轻松,“我怎么听说你一下子开除了四个干事,干劲很足啊——”

楼主:lingshumao  时间:2020-11-10 17:23:01
谢暄没说话,知道宋老师这是要开始做思想工作了,果然,接下来宋老师的脸上就出现了担忧的神色,“有干劲是好事儿,一个人要没点儿干劲,那还能成什么事儿?学生会里却是存在着很多很多的问题,我也期望着一个雷厉风行大刀阔斧的改革,但那前提是必须不伤害到整个团体的运作,你说是不是?就好比是一个人生了一个恶性瘤,咱们要做的就是将这个瘤剔除干净,但如果你执刀手法不对,反而威胁到了整个生命,这就得不偿失了——做事也一样,我们要讲究方法,讲究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宋老师天生就是搞行政的料,这一套思想工作做下来,估计没几个人不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谢暄始终安静地听,没插嘴,反让人摸不清他心底到底怎么想的。
宋老师的意思也很明白,大体上他是绝对站在谢暄这边的,但谢暄也得注意自己的手段,不要过激,那几个人闹出来的事必须给处理好了,不能给学校添麻烦,若是引起大的反应,那学校就会强硬地插手,到时,谢暄的脸上就不好看了——
谢暄告辞,宋老师将杯子里的水倒掉,心里面还在想着谢暄——连他也没有想到,谢暄的手段态度居然会那样强硬,甚至显得有些刻薄寡恩。当初三个候选人,宋老师也在自己心里面翻来覆去地琢磨过,谢暄和谢明玉都是他看好的,但也各自有缺陷——谢暄沉稳,却不迂腐,心大,眼界长远,于大局把握和形势判断上有着惊人的冷静眼光,善于布局,还有一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孤勇,但他却很独,仿佛谁都不能看进他的眼里似的,他将自己置于一个纯净清高的位置,冷眼旁观,看着又硬又冷;而谢明玉恰恰相反,论智力,绝不下于谢暄,性烈如火,活得张扬肆意,按着自己的性子想怎么来就怎么来,这样的人身边自然会有人追随簇拥,而且他手段灵活,惯会社交,只是毕竟年幼,还学不会收,若真让他当上学生会主席,估计他们也就只能看着这个至关重要的组织像列失控的火车,朝着山崖直奔——
若是这两个人能合作就好了——
宋老师在谈话中隐约地提了这样的意思,但看谢暄能不能领会了,又或者,按着谢暄的性子,领会了,又肯不肯折节相邀,又能不能真正收服谢明玉——说实话,宋老师还真有点儿期待——
下午是体育课,跑完一千二,体育老师就让他们拿了体育器材自由活动。谢暄不是爱动的性子,坐在篮球场边上看别人打球。一只篮球突然朝他弹来,幸亏谢暄反应灵敏,用两只手接了,才不至于脸面遭殃,抬头,便见一行人站在自己面前——为首的正是那个被谢暄踢出学生会的宋晓东——显然,他们也是体育课。
谢暄便知道来者不善,手里抓着球,静静地看着他们——
宋晓东居高临下地瞅着谢暄,语带挑衅,“怎么样,来一场?”
谢暄慢慢站起来,即使孤身一人,但并不显得势弱,“斗牛?”
宋晓东挑眉,“斗牛——你要真能耐,便像个男人一样堂堂正正比一场,别在背后耍手段!”
谢暄慢条斯理地说:“我耍什么手段了?”
宋晓东火起,“你没耍手段成光他们怎么会忽然都要求撤销联名上书了?”
谢暄的脸上依旧不见一丝烟火气,“趋利避害,人之常情。”

楼主:lingshumao  时间:2020-11-10 17:23:01
35、受伤
赛事进行得如火如荼,两边的分数咬得非常紧,只要一边反超上去了,另一方肯定竭尽所能立马追上去——谢暄的体力是六个人中最差的,这幸亏还只是半场,若打全场,估计根本不用等比赛结束,胜负已见分晓。
宋晓东大概是为了回敬谢暄的三分投射,只要一有机会就进行远距离射篮,妄图拉大两队分差。谢暄再起跳,已明显感觉到跳跃力的下降,只中指堪堪碰到头顶飞过的球,但这一下,已足以改变球的轨迹,篮球撞在篮框上,被等在篮板下的谢明玉顺势拍进篮框,场边响起一阵欢呼——
谢暄长长地出了口气,低头看看自己右手中指——这个手指刚刚被篮球擦过,指甲有些掀起,微微渗血,钻心的疼——
“没事吧?”
谢暄抬起头,居然是谢明玉,“没事。”若无其事地放下手,走到防守区内——
谢明玉的眼神有些复杂——他从未见过这个样子的谢暄——谢明玉为什么讨厌谢暄?说起来两人也没有什么解不开的矛盾,不过是因为谢暄成天一副无欲无求冷冷淡淡的样子,让谢明玉瞧不惯罢了——谢明玉此人,从小在各种富贵肮脏的“战场”摸爬滚打,耳濡目染练就一双火眼金睛,各种嘴脸看多了,心也就硬了——他自认这个世上哪有什么真正清心寡欲的人,不过都是装逼——明明愤世嫉俗偏偏宣布与世无争,明明为怀才不遇忿忿不平,偏偏还得装一副对庙堂不屑避之唯恐不及的样子——假!
谢明玉看不上这种人,他自认不是什么光风霁月的人,但坏,也坏得坦坦荡荡。
不过,今天的谢暄让他有些吃惊——他从不知道,原来他这个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三哥也会有意气之争,也会有少年的自尊火气,也会为了一些不足道的理由而拼尽全力。这让谢明玉觉得很新奇,也忽然拉近了他与谢暄的距离。这个临时组成的队伍,开头因为生疏,频频失误,可越到后来,却磨练出了默契,连谢明玉自己都没有想到,一开始不过是抱着好玩的心态上场的,到后来居然真正乐在其中,他与谢暄的配合居然会那样默契,他的心念一转,或传球或投球,谢暄总仿佛了解他的想法似的,出现在合适的位子;而同样的,他也能读懂谢暄每一个走位、每一个小动作背后的深意,只要球一到谢暄或者他的手里,场边就会爆发出惊人的呐喊声,因为那意味着一个完美无缺的配合表演——

楼主:lingshumao  时间:2020-11-10 17:23:01
这种感觉很奇妙,谢明玉得承认,他有些迷恋。
比赛到后来,已接近白热化,两队都已气喘如牛,但谁也不肯让谁,到了这时候,大家都忘了一开始的赌注,而是拼着一股少年意气想赢得这场比赛,同时,也在心里默默地为对手致敬——这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比赛,每个人包括旁观者都享受其中,酣畅淋漓——
谢明玉起跳,投出决定胜负的关键性一球——
球在万众瞩目中朝篮框飞去,然后撞击在篮板上,反弹进篮框,谢明玉的脸上露出志得意满的微笑,但下一秒,剧烈的疼痛从脚踝传来——不知是谁站在他身后,他起跳的脚并没有落到地上,而是踩到了那人的脚背——他一下子摔在地上,捂住右脚脚踝,疼得冷汗涔涔——
突生变故,所有人都围过去——
“怎么了?”谢暄皱紧了眉头,蹲下身,撩开谢明玉的裤腿,褪下袜筒看了看,但这会儿看不出什么,只是看谢明玉疼成这个样子,估计是扭伤了,只是不知道严不严重。
“比赛暂停。”谢暄回头对宋晓东说了一句,这会儿自然也没人反对了。谢暄将谢明玉的一只手臂绕过后颈,另一只手扶住他的后腰,“起得来吗?”
谢明玉的整张脸都皱在一起,这小爷,何时受过这种罪,心情自然好不到哪里,这若是在谢家,恐怕少爷脾气早发作了,可现在,到底还是要面子,只是满脸阴郁和恼怒,闷声道,“没事。”
谢暄便扶着他起来,他也不客气,大半的重量都压在谢暄身上,忍着钻心的疼,一瘸一拐地走到医务室,一屁股坐到床上,便像耗尽了全身的力气,连根手指也不想动了——
很不凑巧,医务室的老师不在。
“谢暄,怎么样,要不要紧?”一同跟着来看情况的人中宋柯作为代表发问了。
“还不清楚,得检查一下。”
“靠,宋晓东他妈太阴了,是看着他们胜不了了,就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不然他站那儿不好,偏偏就站谢明玉后面,还好死不死地把脚伸到他脚下——”有人立刻义愤填膺地开始了讨伐——
这立刻引起了一帮人的共鸣,“就是,说好了堂堂正正地来,真丢人!”
“不能就这么算了,咱们非得讨回这一节不可,他不是想让谢暄道歉吗?让他先来给谢明玉跪着道歉!不然,非搞死他不可——”
少年人血气方刚,三言两语就被那气氛煽动得要冲动行事。
谢暄皱了皱眉,缓缓地开口,“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是不是故意的也不是我们能信口雌黄的,先把医务室的老师找来吧——”
“我去!”立刻有人自告奋勇。
“我跟你一起去——”

楼主:lingshumao  时间:2020-11-10 17:23:01
围在医务室的人少了一些,谢暄继续说:“也快上课了,你们都先回去吧,若是这么多人一起迟到,就算有正当理由,恐怕老师也不会高兴,倒时候反而是我们聚众闹事了,顺便帮我和明玉请个假。”
谢明玉啃着指甲,看谢暄三言两语劝退一群激动愤怒的少年,眼里蛮玩味。
谢暄转过身,看他一眼,蹲下身,说:“不要啃指甲,不卫生。”
谢明玉愣了一下,悻悻地将手拿开,刚想说什么,脚上传来的疼让他倒抽一口冷气——这是谢暄在给他脱鞋,“你轻点儿!”语气,实在不算好,气呼呼的像个被惯坏的小孩,又蛮横又娇气。
谢暄却仿佛压根没听到他的抱怨,小心地脱掉他的篮球鞋,再剥掉袜子——就这么一会儿,脚踝部位已经肿起来了,谢暄检查了一下,将他的脚搁在高一点儿的几上,以减少出血肿胀,“应该没有伤到韧带——”
谢明玉两只手撑着身体,鼓着脸,很不高兴,“真倒霉。”
医务室的老师来得很快,替谢明玉检查了下脚踝,好在韧带没有受伤,但扭伤有些严重,先用冰敷了,再搽药,就让谢明玉在医务室休息了。
谢暄便先离开了,刚走出医务室,就看见宋晓东站在不远处,拧着眉脸色复杂地望着医务室的窗户,看见谢暄,他似乎有些尴尬,顿了顿,忽然大步朝他走来——
“我不是故意的——”硬邦邦的话像石头一样砸过来,宋晓东神色严肃中混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两手握拳,像要找谁拼命。
谢暄愣了一下,才明白他在说谢明玉摔跤的事,还等不及他开口,宋晓东已经按捺不住火爆的脾气,“靠,我跟你说什么,爱信不信!”说着,扭头就走。
“我信。”谢暄慢悠悠地开口。
宋晓东闻言停步,狐疑地转过头来,似乎不相信谢暄说的。
谢暄不管他,只说:“明玉的伤不重,既然是比赛,磕磕绊绊难免,我们不会那样小气——”
宋晓东大概没料到被他定义为阴险狡诈睚眦必报的谢暄会说出这样的话,只睁大着眼睛,脸色古怪,不管有意无意,毕竟是他有错在先,他的态度也不像之前那样恶劣了,鼻翼翕合,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只含糊地蠕动了下嘴唇。
谢暄的脸上出现了一点笑意,虽然不明显,但因为罕见,反令人有些受宠若惊,“至于比赛,显然没法继续了,那么,算作和局怎么样?”
宋晓东脸上的神色明显带着不信任——当时虽是因为谢明玉受伤的关系而被迫中止,但比赛已接近尾声,而因为谢明玉那至关重要的一球使得他们领先两分,明眼人都看得出胜负已分,谢暄会那么好心放过他?
谢暄也不急,任宋晓东猜忌的目光在自己脸上扫视——宋晓东的心思实在简单,脾气直,否则,也不会在谢暄上任那天当面与他起冲突。这种人,实在没必要花太多精力。
谢暄的表情很真挚,让宋晓东生出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羞愧,“随便。”语气虽然依旧很冲,但毕竟已有了缓和,他转身就走,带着点儿局促和焦躁。
谢暄面色不改,勾了勾嘴角,慢慢地走回教室——
下午四节课后,谢暄收拾了自己的书包,又去了谢明玉的教室,把他的东西收拾了一下,然后去医务室。谢明玉翘着脚,躺在床上睡觉,脸上盖着一本书,是萨冈的《你好,忧愁》,医务室的老师大概吃饭去了——
谢暄将书拿下来,谢明玉便睁开眼睛直直地看着他,一副有何贵干的表情。
“是打电话叫钱叔接你回家,还是怎么样?”
谢明玉一下子从床上直起身,揉了揉头发,打了个哈欠,理所当然地说:“我住你那边。”
谢暄看着他足足有十几秒,然后才垂下眼睛,“那走吧。”
谢明玉却不动了,左手手肘搁在曲起的左腿上,抬着下巴又傲慢又轻蔑,说:“谢暄,你这人真没意思,明明心里不乐意还非得一副兄友弟恭的样子,你装给谁看?”
谢暄皱起眉,“你想说什么?”
谢明玉扭过头,“我就觉得没劲儿,你要觉得你是我堂哥有那个义务照顾我,那就省省吧,我谢明玉不稀罕。”他说完,像是赌气似的下床穿鞋,然后一把拎起自己的书包甩到肩上,一瘸一拐地走出医务室——
他这脾气来得莫名其妙,一点征兆也没有,谢暄的眉头拧成疙瘩,一言不发地跟在谢明玉身后,看着他挪出校门,站在马路边,这会儿显然脚疼得厉害了,重心全放在左脚上,阴郁着一张脸,拿着手机噼里啪啦地在发短信。
谢暄走过去,收了他的手机,对上谢明玉的怒容,淡淡地说:“发什么脾气!”
谢明玉只觉得一口气窒在胸口,上不上,下不下,有心想闹什么,但一接触谢暄那淡漠的神色,又搞得自己好像在无理取闹一样,憋屈得要死——
谢暄拿过他的书包,看他一眼,“走吧。”
谢明玉没动,挑着眉,直勾勾地看着谢暄,有些刁难也有些挑衅,“我脚疼。”
谢暄看了他一眼,说:“要我背你?”
谢明玉的脸瞬间黑了下来,口气蛮冲,“不用。”过了一会儿,才不情不愿地抬高左手臂,谢暄走过去,架住他的胳膊,将他的手臂绕到自己的颈上,另一只手扶着他的后腰,慢慢地朝他的小公寓走去。

楼主:lingshumao  时间:2020-11-10 17:23:01
啊啊啊!!!终于第三页啦

楼主:lingshumao  时间:2020-11-10 17:23:01
36、和解?
好不容易到了公寓,谢明玉就瘫在沙发上一动也不想动了。谢暄叫了外卖,味道不怎么好,谢明玉这个娇生惯养的小少爷又哪里吃得惯,吃了几口便不吃了,半夜肚饿,裹着被子起来,跳着脚到客厅推醒睡在沙发上的谢暄——
“我好饿啊——”他耷拉着眉毛,像是抱怨又像是撒娇。
十几岁的年纪正是渴睡的时候,谢暄睡意正浓,并不愿睁开眼睛。
谢明玉却不放弃,蹲在地上,推着他的身体,“我要饿死了——”
谢暄无法,惺忪着眼睛,从沙发上坐起来,皱着眉头,说没有怒气是骗人的,只是看谢明玉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又觉得跟他有什么脾气好发——这原本就是个被宠坏的主。
“只有泡面,吃吗?”
谢明玉嘟了嘟嘴,“随便。”说着,便挤到沙发上来,歪着身子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谢暄掀开被子起来,在睡衣外批了件长外套,走到小厨房给他煮面——所幸这小厨房虽不常用,但设备还算齐全,煮个面也方便——
等谢暄将面捞到碗里,拿着筷子走到客厅,谢明玉已经歪着身子在沙发上睡着了。
“起来吃吧——”谢暄推了推他,谢明玉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接过碗筷,吃了一口,便皱起眉,很不给面子地将碗筷往茶几上一放,说:“不好吃。”
谢暄斜他一眼,压根不理会他的抱怨,自顾自掀开被子躺进沙发闭眼睡觉,爱吃不吃。
谢明玉鼓着脸嫌恶地看着茶几上的泡面,又看看脸朝着沙发里睡觉的谢暄,最后大概实在饿得狠了,才不情不愿地拿起筷子一声不吭地吃起来。吃到一半,他忽然凑近谢暄,用手肘支了支他的胳膊,“哎,你饿不饿,要不要也吃一点?”
谢暄原本不打算理他,但谢明玉也不知发什么神经,锲而不舍地问他,还叉了一筷子的面要送到他嘴边了,谢暄被他弄得无法,只好支起身,靠在沙发扶手上,拿过他手里的碗筷,淅沥呼噜地将碗里的面吃个精光,然后将碗筷往茶几一搁,朝卧室抬了抬下巴,面色冷峻,“回房睡觉。”
谢明玉先是被谢暄吃面的举动愣了半晌,然后脸也挂下来了,但坐着没动,停了好一会儿,才说:“睡不着,脚疼。”
谢暄揉了揉眉心,“看碟?”
谢明玉神情恹恹,“随便。”
谢暄下了沙发,蹲在电视机前一张一张地挑碟——
“《基督山伯爵》、《东邪西毒》、《大逃杀》、《后窗》、《死神来了》、《教父》、《海上花》——”
“《海上花》。”

楼主:lingshumao  时间:2020-11-10 17:23:01
“怎么不抽了?”谢明玉一挑眉,拿过放在阳台上的烟盒,往里瞅了一眼,“你怎么喜欢抽这个?”烟只是一般,自然入不了谢小少的眼,他虽年幼,于吃喝玩乐上面已经奢侈无比,一帮子人在一起,非顶级的不吃,非顶级的不玩——
谢暄打心眼里看不惯那种作为,因此语气也有些轻佻,“我不喜欢,抽着玩而已——”
“那你喜欢什么?”
谢暄愣了一下,眼前划过周南生的脸,觉得有些荒谬——没穿外套站在外面毕竟有些冷了,他收了烟盒,“今天你一个人回去吧,我有些事,你跟爷爷说一声,我这星期就不回去了。”
谢明玉微微愣了一下,“你要干什么去?”
他话一出口就后悔了,问他干嘛,搞得自己好像很关心他似的——事实呢,他不过是寄住在他这儿几天,虽然比着以前是亲近多了,可事实上,比起和他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孟古和陆眠,实在差得远了——果然,谢暄也没回答他这个问题,只是进屋开始收拾东西。
下个月就是市冬季运动会,教练发了狠地操练他们,训练强度提高一倍,体育馆内怨声载道,原本一个个精力过分旺盛的少年最近一段日子无不累得跟狗似的,就差吐舌头喘气了——投完最后两百个球的李平一下子泄了口气,瘫在地上,略略平复了下体力,扭头看还在不知疲倦地练投篮的周南生,再环顾了下空荡荡的球场,说:“哎,歇歇吧,不就是个市运会嘛,用得着这么拼吗?”
周南生投出一个球之后,拉起运动服抹了把脸上的汗,走到场边拿起矿泉水,咕噜咕噜就喝掉了大半瓶,“其他人呢?”
“去外面练长跑了吧。”李平的目光跟着周南生动,“徐教练这回是下了狠心吧,你也知道咱们学校向来不大重视体育这块的,我听我表姐夫说,徐教练有回在酒桌上说,待在这儿挺憋的,想着找门路调出去呢——”
周南生将瓶盖拧回塑料瓶,“那跟我们也没什么关系,我就只管打球。”
“怎么没关系啦?”李平从地上站起来,“徐教练是从正规体校毕业的,会训练人,他要调走了,换个只懂纸上谈兵的老家伙,咱们都没戏了,懂吧?就我那成绩,大学那是天方夜谭,我就指着体校的人火眼金睛一眼相中我这好苗子呢,嘿嘿——”
周南生没说话——他初三那年成绩掉得厉害,结果只能靠体育特招进了七中。到了高中,离了那个不属于自己的家,他仿佛一瞬间开始长大,原本底子就不错,成绩又慢慢上来了,只是体育训练实在太占时间,他的成绩也就一直在中游徘徊,但在特招生里面已经是极其优秀的了——连带着一向认为体育生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班主任对他也很不错。
他从外衣口袋里摸出手机,查看了一下,有两个未接电话和三条短信,都来自于同一个人,他只是随便瞄了几眼,并不回电——手机是诺基亚最新款,将近三千的价钱对很多连手机都没有的学生来说已是天价,是他继父买给他的——他那个便宜大哥考上了北京的大学,继父一高兴,一人一部最新款手机和一台笔记本电脑。为这个,他母亲在饭桌上颇有微词——埋怨继父不该这样惯着周南生,觉得他小小年纪压根不需要这些东西,只会养成他爱慕虚荣的坏毛病。周南生权当没听到,低头扒饭,然后一言不发地回房间,当然,这自然引起关绣的更多不满。
周南生的手指无意识地在通讯录名单上摩挲,似乎下不了决心——自那次与谢暄见面之后,已过去半个月,奇怪的是,明明都知道对方的电话号码,明明都知道对方的学校地址,偏偏,谁也没有想要去联系,或许,也都等着对方先迈出那一步呢——
很多个夜晚,明明高强度训练之后的身体叫嚣着疲倦,叫嚣着要休息,脑子却无论如何也睡不过去,想很多很多的事情,想小时候,想谢暄,想自己——明明,他们应该是最要好的兄弟,曾经,他们亲密无间,他们无话不谈,他们相互信任。所以周南生在谢暄不告而别后才会由衷地感到一种被背叛被抛弃的愤怒。
他以为,再见面,他们依旧能够回到从前。但有什么东西可能却在那些不曾相见的日子里悄悄改变了,周南生不敢往下想,那天在卫生间发生的事简直像一场梦游,只要一想起,就脑子发懵,身子发烫,像陷在粘稠的蜂蜜里,思维感官都变得迟钝,没有一丁点真实感。他不敢往下想。
“看什么呐?”李平推了他一下,顺手抽走他手里的手机,“给我玩一会儿,改天我也我也去买个你这样的——”
“待会儿干什么去?”
李平低头玩着手机,头也不抬地说:“还能干嘛,回家呗,让我妈好好给我补补元气,好不容易休息两天,我可是一根手指都不想动了,你呢?”
周南生没说话。
李平抬眼看了他一下,“你又不回去啊,不是还想偷偷在学校宿舍住吧,亏你熬得住!”
周南生懒洋洋地说:“也没什么,正好多看点书,马上就高三了——”
李平一听念书就皱了眉,一副吃不消的样子,过一会儿,又眉开眼笑起来,不知打什么主意,“哎,阿南,1班的孙兰烨跟你是不是一个学校出来的?”
“是啊,怎么了?”

楼主:lingshumao  时间:2020-11-10 17:23:01
谢暄陈述事实的话又一下子点着了谢小少的火——干嘛,是你自己要跟我睡的,现在是嫌弃小爷我了?
不过,他也没发作出来,反正,过了今晚,他就走,绝不多留一分钟。
谢暄沉默了一会儿,说:“关于下个月英国Woldingham女子中学来访问的事,你有什么想法?”
谢明玉怎么也没有想到谢暄会在这会儿提起这件事,他还以为这事谢暄不会再提了呢,毕竟当时谢明玉虽没说话,可那神情那眼神——其实谢暄骨子里也是心高气傲的主,这一点,谢明玉从不怀疑。
“你是学生会会长,我能有什么想法——”
谢暄转过头,凑近谢明玉,“还在不高兴?”低沉轻缓的声音和热的湿气喷在谢明玉的耳际,让他有些不自在,很想甩手推开他,但又觉得若这样做了,反低了他一头,于是用不在乎的语气说:“我不高兴什么?不过是个学生会主席,小爷我还不放在眼里。”
这话,谢明玉自己知道,说得有些违心——其实,他确实不怎么高兴,想想,原本以为是自己囊中之物的东西,被自己从不放在眼里的人横插一刀半途劫走了,任谁都会郁卒。不过,谢明玉也不是那种眼界狭小心胸狭窄的人,见不得别人好的。既然已是不可更改的,也就没必要心心念念的了。这一点上,谢明玉也的确难得的洒脱豁达。
“那就好。”谢暄退开一些,“事实上,明玉,我一点也不想跟你成为敌人。这不仅仅是因为我们是亲人,还因为在你身上我看到我所没有的生命朝气和一往无前的锐气。”
谢明玉真的很吃惊,甚至转过身盯着谢暄的脸看,但黑暗中,他根本看不清谢暄的表情。
谢暄微微一笑,尽管可能对方根本看不见,“我们的人生不是父母的续集,也不是别人的翻拍,我们才是原创!呵,真是狂妄,可也很激荡人心——”
这些话是是谢明玉在竞选演讲时讲的,没想到他居然记得。谢明玉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有些惊讶,有些得意,有些说不出的开心和舒坦。他忍不住支起身,凑过去,与谢暄面对面,仔细地打量他脸上的神情。
谢暄仰面躺着,平静地任他看,神情有着罕见的柔和,眼神清澈灼亮,说:“我很想看看,你能做到什么地步——”他顿了顿,接下去说,“应该说,我们能做到哪一步,撇去谢家,仅仅作为‘名扬’的学生,我真的很期待——”
谢明玉很认真地看了谢暄好一会儿,忽然像是脱力似的,一下子,翻身躺倒床上,舒展着四肢,懒洋洋的,但上翘的嘴角却掩饰不住内心的愉悦,“要么不做,要做就干脆做大了,就看你敢不敢了——”
“说说看。”
“我查过以往学校之间交流访问的资料,无非是些表演、演讲、座谈会,形式大于内容,而且跟普通学生没关系,更像是领导间的例行公事。既然说是两校交流,自然应该全校师生一同参与,将‘名扬’的特色、校风全面展现,彻底摒弃那些僵化的文艺汇演,应该充分发挥名扬的社团文化优势,竞技是很好的一方面,鉴于Woldingham是女子贵族中学,校风严谨苛刻,恨不得把每个人都教导成中世纪的修女。不过你知道的,有些东西越是压抑,下面可能越波涛汹涌,我们可以从这方面入手,当然,具体怎么做,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
谢明玉说到后来,才惊觉说得有些多了,便住了口。
谢暄也不在意,“那么,周一学生会会议上交一份具体的计划书怎么样?”
谢明玉的表情有些古怪,“你真要我做?”
“嗯。”谢暄轻轻应道,“我相信你。”
谢明玉说不上什么滋味,于是沉默了一会儿,说:“其实,说起来容易,真要实施起来,哪儿那么容易,先说学校领导那边估计就不会同意——‘名扬’虽说比国内其他学校开放,但比起国外来,还是差一大截呢,那些个领导就怕出事,怕麻烦——”
“怕啦?”
谢明玉闻言挑眉,“笑话!”
谢暄笑,望着黑暗的虚空,缓缓地开口:“明玉,告诉我,我们所拥有的资本是什么?”
谢明玉也望着虚空,翘起嘴角,“不过是年轻。”
“不错,不过是年轻,越年轻便越没有后顾之忧,所以可以无畏前途艰险开创不可能的任务。因为我们从来不曾拥有,所以无惧失去的痛楚,即使失败,不过一切从头。”
谢明玉没法否认内心被谢暄的这番话激荡出来的激动,哪个男人不向往开疆辟土成就一番自己的事业,这么好的年华,怎么忍心就这样白白虚度?
两个人久久没说话,似乎都在畅想自己所描绘的前景,过了很久,谢暄才轻轻地说:“很晚了,睡吧。”
谢明玉动了动身子,因为出过汗,身上有些黏黏的不太舒服,他又懒得起来再洗一遍澡,喉咙干燥得冒烟,他将脸埋在被子里,有些闷闷地说:“我口渴。”
谢暄沉默了一会儿,掀开被子下床,打开房门,开了灯——沙发上的周南生起身,看见穿着睡衣出来的谢暄,“怎么了?”
谢暄有些抱歉,“把你吵醒了——”
“没。”周南生没说他根本没睡着,“你怎么这样就出来了,小心着凉。”
“没关系,反正开了空调,我倒杯水——”他话音刚落,周南生已经把一件外套裹到谢暄身上了,自己去给他倒水——“你可别大意,自己身体不好又不是不知道,空调有屁用——喏,喝完赶紧去睡吧!”
谢暄接过温水,并不喝,“你也早点睡吧,明天带你出去转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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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周南也许是困了,兴趣不是很大的应了一声。
谢暄拿着水杯进房,身后的周南生关了灯,掀开被子躺进沙发,却没有丝毫睡意,耳朵里是房间里面两个人小声的说话声,他觉得烦。
谢明玉喝了大半杯水,将杯子放在床头,然后看着谢暄有些娇气地说:“身上黏黏的,不舒服,睡不着。”
谢暄愣了一下,终于体会到谢明玉谢小少真是惯会顺杆往上爬的主,他身上似乎有一种小动物似的敏锐,你对他一分好,他会慢慢向你讨要两分,不断推后你的底线,但他的这种理所当然理直气壮的得寸进尺,却并不让人反感——只因,这本来就是一个得天独厚的天之骄子,你怎样宠他,似乎都不过分。
谢暄垂了下眼睛,“怎么了?”
“刚刚有些热,流了汗。”他恹恹的,这会儿困意上来了。
“那……擦一下身子?”
“唔。”
谢暄进浴室接了热水,然后出来,绞了热毛巾给他,他半眯着眼睛已经快睡过去了,动也不想动,谢暄没办法,只好掀开他的睡衣给他擦身子。他这时候倒是乖巧的很,让他伸手就伸手,让他抬脚就抬脚,眯着眼睛享受得很。
草草擦完一遍,谢暄蹲下身搓洗毛巾,谢明玉歪着脑袋枕着被子看着谢暄的背影好一会儿,嘟囔:“其实你这个人也没那么讨厌——”
谢暄头也没回,“我就当伺候儿子。”
谢明玉一下子炸毛了,扑到谢暄背上,掐着他的脖子摇,“你说谁是你儿子?”
谢暄怕吵到外面的周南生,赶紧挣开谢明玉,把他推回床上,“好了,别闹了,赶紧睡吧——”
谢明玉还不消停,谢暄刚给他盖上被子,就被他一把掀开了,然后开始脱身上的睡衣。
“怎么脱了?”
谢明玉皱着眉头,“难受。”
衣服被汗湿过,确实穿着也不舒服,谢暄便也没阻止,只说,“晚上不会冷吗?”
“不会,我火气好得很。”他把自己脱得只剩一条内裤,才窝进被窝,裹着被子露出舒服的表情。
谢暄将水倒了,也钻进被窝,闭上眼,才真觉得有些累了。
周南生听着房间里终于没了声响,应该是都睡着了,他才缓缓地睁开毫无睡意的眼睛,坐起来,拿过茶几上的烟,点了一支。黑暗中明明灭灭的猩红烟头,好像烫进了他的心里,他的眼睛承载着连他自己都无法言喻的感情,却被浓得化不开的黑雾压着,只能木木地看着玻璃门外的天一点一点地亮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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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南生不解,“刚在那家早餐店怎么不买?”
谢暄没多想,只说:“明玉嘴巴比较挑,只吃这家的。”
周南生一下子就愣住了——这原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周南生就是觉得很不是滋味——谢暄是谁?谢暄是他周南生发誓要做一辈子兄弟的人,是他潜意识里总不由自主要去保护,要去对他好的人——大概源自于幼时记忆,总觉得谢暄身体不好,斯文清秀,寡言少语,不善交际,像是他乖巧的小弟弟,他自觉地照顾他迁就他,认为这是理所当然,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谢暄也会去照顾别人迁就别人,那怎么行?
但,那又怎么不行?谢明玉是谢暄的堂弟,他照顾他是天经地义的。
谢暄接过打包好的早餐,对周南生说:“走吧。”
周南生跟上他的步子,状似不在意地问:“你跟你堂弟感情很好?”
谢暄没料到他会这样问,斟酌了一会儿才说:“明玉他……年纪比较小,家里面又一直娇宠——”他没法跟周南生解释像他们那样的大家庭里兄弟姐妹间错综复杂的关系,面上亲亲热热和和气气的,并不一定真的要好。这一些,周南生也不会理解。
好在周南生也似乎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追究。
回到公寓,谢明玉果然还没起,谢暄将早饭送到房间后,两人就出门了。
两人倒真没往那些坑爹的旅游景点去,只是随便乱转,走哪儿算哪儿,倒也蛮有意思。周南生这个人跟谢暄在一起有时候就会显得很孩子气,什么都好奇,什么都要去看看,两个人打打闹闹,时间过得特别快。晚饭是在城隍庙吃的咸菜肉丝面疙瘩,吃完又买了两斤烤山芋。逛完夜市,周南生说要走了,谢暄愣住了,“不再住一晚吗?”
周南生的脸在夜市灯光下显得特别英挺,笑着说:“不了,马上升高三了,得抓紧时间看书。”
谢暄知道他没说实话,但也没戳穿,只跟着点头,“嗯,那我送你。”
周南生点点头,两个人沉默地往客运中心去。
谢暄从客运中心回到小公寓,谢明玉已经不在了。谢暄回到小莲山谢公馆的时候,并不算太晚,进门进看见谢明玉蹲在地上正给饭兜刷毛,原本正乖乖立着不动的饭兜看见谢暄,亲亲热热地迎上来,往他身上扑。
谢暄蹲下身摸了摸它的头,起身,看见谢明玉站在灯光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谢暄想起包里还有未吃完的烤山芋——原本是要周南生带着路上吃的,周南生又硬把它塞给他,谢明玉一向喜欢这些,便拿出来往前递了递,“烤山芋,吃吗?”
谢明玉的目光在烤山芋上转了一圈,收回,“这是专门买给我的,还是吃剩的?”
谢暄明白就谢明玉那骄傲的性子,是看不上捡人家剩下的,怒气只是一瞬间,他轻描淡写地收回烤山芋,径自走进屋去。
跟谢老太爷说了一会儿话,讲了些自己在学校的情况,谢暄便回自己的房间了,收拾好带来的东西,才又看到那袋被冷落的烤山芋。
谢暄拿在手里,山芋已经冷掉了,但他还是拿出一个慢慢地剥起来,将剩下的全部吃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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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的阳光非常好,山茶开得如火如荼,落红满地,点缀着这无甚风景的萧残冷冬。山里面毕竟温度低,谢家的两老已经准备飞香港过冬,这几日佣人们正忙着收拾要带过去的东西。谢明玉打了一个小时的球,出了一身汗,洗过澡后神清气爽,路过小书房,门并没有关,他也不知起了什么心思便顺路拐了进去——
这小书房自谢暄来了之后基本上就是他在用,他还记得当初因为赵孟頫,他还被谢老太爷训了一顿。他爷爷的心思他猜得着几分,谢老太爷自己受过几年旧式教育,骨子里其实有点儿旧式文人情结,谢明玉才十几岁的年纪,草长莺飞,杂树生花,脑子里都是乌托邦化了的黑帮传奇,奢靡荣华才属于他,那样枯淡寡味的东西怎能让他静得下心?
他一走进屋,就看见书案后面的谢暄,他在练字——
他们这几个兄弟姐妹,就属谢暄长得最普通,就是同一爹妈的谢亚长得都挺好看,据说他那早夭的大堂哥谢昉长得也很好,不知为什么到了谢暄这儿,就出了问题。不过,男人长得好不好看不重要。
谢暄穿了一件简单的浅灰色毛衣,手上是一支饱蘸墨水的羊毫,行笔从容。谢明玉一眼就看出他临摹的是虞世南的《孔子庙堂碑》——还是那一张平凡的脸,但周身有一种气息,它很静,很庄严,有一种庙堂之气,很清凉很静默,就好像走在千年古刹间。他的人就好像他笔下的字,静中有一种无形的动态在释放。
谢明玉似乎被他牵引,那颗浮躁的心渐渐沉淀下来,只看着他,只跟着他,明明眉目疏淡,面容清冷,又奇异地感觉华丽冶艳异常。
有那么一瞬间,好像烟花啪的一声在胸口炸开,然后,整颗心都摇摇欲坠地要臣服。
谢明玉默不作声地退出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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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拉赞助
周一学生会例会上,正式将两校交流事宜推上了议程,这是谢暄当上学生会会长之后遇到的头一件大事。经过上一次谢暄雷厉风行地开除一干迟到缺席的干事,学生会里的人对谢暄那说一不二有些独裁的个性都有了解,不会傻乎乎地去触他眉头,学生会里一时没了任何不协调的声音,但谢暄也明白,这仅仅不过是个开始,他们不反对,不代表就愿意接受,很多人还是持一种观望的态度,就算没这心思的,恐怕要卯足了劲儿干事还是不大可能的。所以谢暄直接抛出了谢明玉的计划书,人手一份,让他们看完之后再提意见——
手里拿着计划书,各人心思各不相同,看看坐在主位上十指交叉放在桌上,神情凝重严格的谢暄,在看看转着椅子一脸轻描淡写又隐含倨傲的谢明玉,默默地低下头——谁也没想到先前一直不动声色的谢明玉会忽然旗帜鲜明地站在谢暄这边。
计划书写得很精彩,谢明玉自己也知道,因此压根不担心会被驳回,扫了一圈低着头看自己的计划书的与会人员,谢明玉将目光投到了谢暄身上,谢暄意有所感地掀开眼帘回视一眼——默契尽在不言中。
“我承认这个计划书很诱人,但真的实行起来,恐怕困难重重,光学校拨下来一年的经费就不够这一次折腾的——”计划书看完,马上有人提出了怀疑。
谢明玉转过头,将视线钉住说话的人,“经费不够就去拉赞助,不要告诉我你们连这份能耐也没有?”
话说得很不客气,被呛声的脸色自然也不大好,“又不是大学,高中就要保证其纯粹性,将乱七八糟的商业活动引进学校,恐怕不妥当吧,老师不会同意的。”
闻言,谢明玉的嘴角轻讽地勾起,“后面一句才是关键吧,又不是小学生,别做老师的应声筒好吗?”
“时间呢,光开场集体华尔兹舞表演,从筛选人选到排练要好长时间,恐怕学生不会乐意浪费这么多时间在这些不相干的事情上吧。”
“是不是不相干不是我们开开会打打嘴仗就可以定论的,民意调查吧——”
谢明玉显然有备而来,扬着高傲的眉梢,抬着下巴,语态闲适而从容,将各种刁难回击回去,偶尔还要刺刺对方的痛脚,丝毫不留情面。坐他旁边的陆眠的眉头却越皱越紧,忍不住看向自始至终未发一言的谢暄。
谢暄看他一眼,看讨论得差不多了,才慢慢地开口,“既然这样,大方向就按谢明玉的计划书来,学校领导方面的问题我会解决,其他方面的事情就按刚刚分配的,由各个部门负责。此次两校交流会不仅关乎我们学生会,更是名扬的大事——这是机会,也是挑战,是碌碌无为浑浑噩噩,还是奋力一搏光辉灿烂,全在各位。”
谢暄的语速不快,语气甚至是和缓轻柔的,但有一种奇异的沉静引力,让人不由自主地去听从,去跟随,“我知道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有不能忽视的才能,都有朝气飞扬的青春热血,都有不切实际的白日梦,说出来可能要被嗤笑为异想天开,但我们又何妨做个异想天开的实践者!”
散会之前,谢暄还提了另外一件事,便是关于学生会选拔新进干事的。这个指令一出,多少人便明白,原本被开除出去的人已没有了任何转圜余地,谢暄这是要开始培养自己的班底了,真正体会到谢暄的强硬手段。
走出学生会办公室所在的大楼,陆眠就将谢明玉拉到一边,皱着眉头问:“明玉,你怎么回事?”
谢明玉有些不明所以,“怎么了?”
“那个计划书真是你做的?”
“是啊。”
“你要帮谢暄?”
谢明玉笑开来,精致的五官一下子明艳起来,“谈不上,只是觉得很有意思罢了,你不觉得吗?”
陆眠抿着唇不做声——这确实像是谢明玉会做的事,家庭环境因素和被天才的赞誉包围着长大的谢明玉,极度自负,因为一切来得太容易,他便学不会珍惜,一切只凭着自己的喜好来行事,因为有趣,所以他帮谢暄。但是谢暄呢,他总觉得谢暄这个人心思深得很,不是个好东西。
“抱歉啊,因为时间很紧,没来得告诉你。”谢明玉微笑着道歉,对于从小一块儿长大的陆眠,他还是很看重的。
“没事。”陆眠压下各种心思,“你准备怎么做?”
两校交流会的提案交上去之后,马上有人将谢暄找了过去,主题很明确,这么大一个开场,学生会到底有没有这个能力接下来,不要最后收场不了,却让学校来擦屁股。若是这样,倒不如一开始就按保守的来,或者于小地方可以试着改革,但不要一上来就这样大开大合的。谢暄语气诚恳,目光坚定,对领导怀疑的地方一一给与解释,提出措施,面面俱到,让人挑不出一丁点的不好来。恍惚的,那沉着从容侃侃而谈的仿佛并不是十几岁的少年,而是在商场上呼风唤雨生杀予夺的精英。
走出办公室,宋老师拍拍他的肩,目含欣慰与鼓励,谢暄微笑,宠辱不惊。
回到办公室,马上迎来了教导的感叹,“现在的小孩,真是不得了了,居然就闷声不响地抛出这么个大炸弹,想想我们那时候,只知埋头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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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性也不一定是好事,现在孩子多难教,一个比一个有主见,一个比一个拽,我们老师的地位是一天不如一天。”说话的是副校长,他已临近退休,基本不管事。
“谢暄还是不错的,人沉稳,心思细腻周到,关键是有魄力,我原来还担心他的个性有些独,不太擅长人际交往,不过看最近的学生会的运作,还是很不错的嘛。”宋老师毫不掩饰对谢暄的夸奖。
“是不错。”教导附和,“这孩子很聪明,一点就透,最重要的是,这个年纪的孩子大多外露,恨不得让人人知道自己的聪明劲儿,他却很懂得收,我倒是蛮期待这次的交流会。”
谢暄走出行政楼,便看见等在路上的谢明玉。谢明玉扔给他一叠塑封的打印稿,“我选的几家可能性比较大的赞助商,做了些策划书,你看看——”
谢暄随手翻开来,策划书做得很详尽,可见此前已对对方做过详细的调查,针对对方的产品的特点、消费人群提出一系列切实可行的方案。
谢明玉在一边补充,“考虑到高中生的喜好和消费能力,我将目标选定了市区最大的体育用品店、网球俱乐部、手机卖场……这个、这个和这个是我们要争取的,其他的,倒是就看情况——”谢明玉顿了顿,“你觉得怎么样?”说完,他盯着谢暄的脸色,不自觉地有些紧张。
谢暄点点头,“很不错,还有一些小问题——”他抬起头,“边走边说吧。”
“嗯。”
两人从行政楼一路走回学生会所在的毓秀楼,在办公室讨论了一个小时,才敲定最终方案。谢暄看着正整理打印稿的谢明玉问:“你准备什么时候去?”
谢明玉闻言看了看手表,“待会儿就去吧,反正也迟到了,最后一节课就不上了,剩下的时间不多,早点确定下来也好做其他准备。”
“我听说你最近缺课得厉害——”
谢明玉一愣,撇撇嘴,不做声。
“不管怎么说,学习不能落下了——”谢暄也知道谢明玉最烦说教,因此只淡淡地吩咐了一句。
“我知道,落下的课我会补上的。”他动作麻利地收拾好策划书,“我走了。”
“等等,我跟你一起。”
谢明玉回头,有些吃惊地看着他。
谢暄也不解释,和谢明玉一起走出办公室,走出校门,坐上去市区的出租车。
拉赞助这种事情,无论是谢暄还是谢明玉都是大姑娘上轿头一次。凭两人的身份家世,一向是只有别人低声下气讨好的,现在却要反行其道,说实话,这经历,很新奇,也,有些拉不下脸。尽管对自己的策划书很有信心,但事到临头,谢明玉也难免踯躅,正做着自我建设时,谢暄已经走进了他们这次目的的第一站——飞龙体育用品商店。
与一般的体育用品店不同,飞龙走的是高端路线,专为专业运动员和富家子弟提供专业的体育用品,自然,也就不是一般小老百姓小打小闹的能消费得起的。
“你好,请问需要些什么?”长相甜美的售货员热情地问道。
谢暄和谢明玉身上穿著名扬的校服,光这一身由名设计师专门设计的校服就不敢让人小觑,在这工作的人员,耳濡目染下也懂得分辨人的三六九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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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找你们这儿的负责人。”谢暄也没废话,单刀直入。
年轻的女孩儿愣了一下,“请问,有什么事吗?”
“嗯,有事。”谢明玉简洁地答道,他是高高在上惯了的,那个语气,哪里像是来求人。
女孩儿大概被谢明玉过分严肃的表情镇住,“请稍等,我打电话看负责人方不方便过来——”
不一会儿,女孩儿回来了,“我们店长马上就过来,两位先坐一会儿,喝杯水。”说着将谢明玉和谢暄请到一边的沙发上,又殷勤地倒了两杯水。
店里又进来两个客人,女孩儿忙着去招呼了。
谢暄他们没等多久,店长就来了,是个四十出头略略发福的男子,姓杨,白白净净一团和气,精明都掩在喜人的微笑后面——
“就是你们找我?”脸上丝毫没有被两个高中生叫来的不悦,笑眯眯的很和蔼。
谢暄赶紧拉着谢明玉站起来,“打扰了,你好,我们是名扬的学生,我是名扬学生会主席谢暄,他是谢明玉。”说着谢暄自然地伸出手去——
店长稍稍惊讶了一下,没料到眼前这穿着校服一脸学生气的少年居然这样老练,连忙也伸手与他握了握,“你好你好,名扬我知道,那个有名的私立中学。”与谢暄握了之后,他又与谢明玉握了握,然后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狐疑,“这是……有什么事?”
谢暄的脸上挂着微笑,不卑不亢,“是这样的,我们学校下个月与英国的一个女子中学有个交流会……”
谢暄将来意说明,然后递上专为飞龙做的策划书。店长倒是没有一口回绝,接过策划书草草地翻看一遍,对谢暄他们的要求并不给予正面回应,反而一直笑眯眯地对其他赞口不绝——
“这个策划书是你们自己做的吗?做得真是相当不错啊,小小年纪就有这份能耐,真是了不得啊!”“这样的活动你们老师完全不插手吗?全部要你们自己搞定吗?”“听说明年开始名扬的入学考试要改革了,有没有这回事啊?”等等与正题并不相关的内容。
谢暄心里面明白,恐怕对方瞧不上他们的策划书,但既然没有明确回绝,就还有一丝转圜余地。谢暄想了想,问:“杨叔叔,您觉得我们的策划书有什么不足的地方吗?”
一声叔叔,立刻将自己置于了晚辈的地步,拉近了彼此的关系。
杨店长有些吃惊,但既然对方叫自己一声叔叔,又摆出一副求教的姿态,再顾左右而言他显然不太合适了,不过他也是老油子,“其实吧,就你们这个年纪来说,能做出这样的策划书已经很了不起了,叔叔打心眼里想帮你们,不过有些事情也不是我能做主的,这样,你们把策划书留下,我们再考虑考虑——”
谢暄有些失望,但没有显露出来,正在这时,只听见一道低沉悦耳的声音欲进来——
“给我看看。”
42、开幕
谢暄一开始没认出冯学壹。他与冯学壹只见过一面,那时他穿着衬衫、西装,端着红酒,虽看起来闲适至极,但依旧有一种不容人亲近的优雅高贵。这回,他身上是一套白色的休闲运动服,手里拿着一杆高尔夫球杆,唯一不变的是手腕上那串白色檀香木的佛珠手串。
与他在一起的是一个与他差不多身形的年轻男子,身上也是运动服,仿佛两人刚从哪个高尔夫俱乐部回来,面容并不出色,但举手投足的气派一看就是与冯学壹同属一个阶级的。
杨老板似乎是认识冯学壹的,一见他,原本就不大的眼睛更是眯成了一条缝,满脸熟络,“哎呀,冯大少,稀客呀,这位是——”杨老板礼貌的目光望向一边穿灰色运动服男子。
“哦,这是我同学,刚从美国回来。”看样子,他觉得没有必要介绍两人认识,杨老板也很识相,没有盯着不放,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大主顾上,“怎么样,小店有没有什么让冯少看得上眼,都算我账上。”
冯学壹笑容浅浅,仿佛也像是老朋友聊天,“东南亚方面的一个客户,不知道从哪里听说我的高尔夫打得不错,非要我陪他打几杆,我都几年没碰这玩意儿了,只好临阵磨枪了。”
杨老板马上接口,“冯少打几号杆,要不要我帮着看看,我们店里收藏的还算齐备——”
冯学壹摆摆手,“不忙,我喜欢自己慢慢挑……这个,我能看看吗?”话是对杨老板说的,但眼睛却看着谢暄。
“当然。”杨老板将手中的策划书给冯学壹。
冯学壹漫不经心地翻开来,一边看一边说:“最近怎么没看见你上麦乐玩呀?倒是你那个同学经常去。”

楼主:lingshumao  时间:2020-11-10 17:23:01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在场的人都有些迷惑,只有谢暄明白他是在对自己说,他口中的那个同学估计就是唐至了。
“功课紧。”
谢暄回答得很简洁,也不知冯学壹信不信,倒是一边极有眼色杨老板立刻表示惊讶,“冯少认识他们?”
“啊。”冯学壹点点头,“这是我两个后辈,杨老板要多多照顾呀。”
“哈哈,那是那是。”杨老板哈哈一笑,马上明白,“冯少也是名扬出来的?”
“算是吧,我在名扬只念了一年,后来就出国了。”他将头转向谢暄,“这个策划书是你们自己写的?”
谢暄点头。
“挺有意思的。”冯学壹微笑,将策划书还给杨老板,“说起来,我对你们那个交流会倒是挺感兴趣的,到时候能不能去看看?”
谢暄摸不准冯学壹的想法,只说:“我们为赞助商准备了贵宾席。”
冯学壹一笑,还没来得及说话,与他一道进来却自始至终都没说话的人忽然笑嘻嘻地开口,“哈哈,阿壹,人家这是向你要钱啦,给我看看!”他拿过那本策划书,哗啦啦地看了个大概,然后啪一声合上,“既然是阿壹读过的母校,那也算我一份好了,反正最近刚回来也没什么事情,你们这个活动要多少钱?”那语气,压根不将钱当一回事,就当陪小朋友玩一场。
到了这份上,杨老板商人的精明立刻冒出来,不甘落后地说:“既然这样,那我们飞龙体育也凑个热闹吧。”
最后敲定飞龙体育出大头,除却提供一万块的现金外,还提供价值一万块的体育用品,冯学壹和他那个叫谭怀的同学以个人名义每人出五千。既然出了钱,不管多少,杨老板绝不会让这些钱打水漂,他开始对谢暄他们的计划热心起来,飞龙体育的横幅要挂几条,挂在哪里醒目,活动中对飞龙体育的介绍有多少,以什么形式,除了飞龙还有没有其他赞助商,飞龙属于主办还是协办?按杨老板的意思,自然要是主办,但谢暄和谢明玉也不是傻瓜,只说会考虑具体情况,到时再联系。
等坐上回程的出租车,天已经暗了。谢明玉闷声不吭地坐在位子上,挂着脸。谢暄看他一眼,“不高兴了?”
谢明玉没说话,但不高兴是显而易见的,虽然最后如愿拉到了赞助,甚至还超额完成,但说到底,人家不过是看在冯学壹的面子上。谢明玉不认识冯学壹,但也可以看出那个人的来头很大。这样的人为什么要帮他们,真是因为曾经在名扬念过书,骗鬼去吧!谢明玉他们是缺钱吗?当然不是,只要他们愿意开口,家里人乐得支持他们这些活动,别说区区两万,就是二十万,也不是什么难事。但,这样的钱毕竟不属于自己,那样的行为只能代表他们无法脱离谢家,这不是骄傲的谢明玉想要的。
就像谢暄所说的,撇去谢家,他也想看看他们能做到哪个地步。
谢暄明白谢明玉心里所想的,但他不会像谢明玉那样耿耿于怀于冯学壹的帮忙。对他来说,过程不重要,结果才重要。别管冯学壹是纯属觉得好玩还是另有目的,既然猜不出,那就顺其自然,他自己要凑上来,谢暄没道理还往外推——
“我真傻。”安静的车厢内,谢明玉忽然开口。
谢暄不解地转过头看他——
“我一开始就将目标定在那些高端的商铺俱乐部就是个错误。”他有些懊恼地扯扯头发,“那些商店有自己固定的消费群,有一定的名气,他们并不需要广告。名扬的学生虽然非富即贵,但毕竟还是中学生,消费能力有限,并不能给他们带来多大的利益,怪不得人家看不上我们的策划书呢——”
谢暄真有些惊讶了,一直知道谢明玉聪明,但也没料到就这么短短一会儿,他就想通了这些,而谢暄自己也是刚刚想到。
谢明玉有些无精打采地靠在车椅上,“现在怎么办?重新做策划书把赞助商的档次降下来吗?还是——你觉得已经满足了?”说到后来,语气微微往上扬,带上了一贯的傲慢与挑衅。
谢暄微微一笑,“没必要,一个活动上不上档次,有时候是要看赞助单位的名气的。不要让一些不入流的赞助商堕了名扬的招牌。或许我们可以换个角度,不要做得那么大,我们没那个实力,可以针对他们的某个方面,比方说新开的分店,新出来的商品。因为新,所以还没有占领市场,正是需要大幅度宣传的时候。”
谢明玉抿了下唇角,“我知道了。”
谢暄看着谢明玉若有所思的侧脸,不由自主地伸手揉了揉他的头,“不用急,慢慢来。”
谢明玉被谢暄如同对待饭兜的举动弄得愣了一下,然后恼怒地瞪着谢暄,却掩不住通红的耳尖。
谢暄却已转换了话题,“今天回寝室住吗?”
谢明玉扭过头,看着窗外,“嗯。”
时间就在各人的忙忙碌碌中过去了。那次飞龙体育事件后,谢明玉又花了一个晚上做了一份详尽的策划书,针对的是一个著名饮料品牌新推出的一种果汁饮料。这一回,他没告诉谢暄,一个人单枪匹马去的,好在事情进行得很顺利,本区的经销商对这个活动很感兴趣,对谢明玉的策划书也赞口不绝,愿意赞助两万现金,整个活动全部用他们那个品牌新推出的饮料,当然,这个饮料由他们友情赞助。只有一个要求,他们必须成为主办单位,在活动名称之前冠上饮料品牌名称。谢暄没同意,关于这一点,他很坚持,主办单位只能是“名扬”,否则整个活动就失去了意义,会变了性质,宁可失去这个大赞助商。这话,谢暄是明明白白告诉谢明玉的,当时谢明玉一声没吭,谢暄还以为谢明玉放弃了,谁知两天后,谢明玉告诉他,对方同意了,愿意作为协办单位,但是他们的名字必须挂在飞龙体育前面。这些当然不成问题,谢暄一口答应了。看着谢明玉略略有些憔悴的脸,和与之相反的越发明亮的眼睛,他不知道谢暄是怎样说服对方的,但肯定不是三言两语那样简单,忍不住握了他的手,说:“明玉,做得很好。”这话,出自谢暄的肺腑。
破天荒的,谢明玉有些不自然,胸口鼓噪得厉害,被握着的手僵硬得一动不敢动,甚至有些发麻,然后他装出一贯不在意的倨傲模样,“没什么——”
谢暄微微一笑。
事实上,并不止谢暄和谢明玉,学生会的每个人都忙得脚不点地,文艺部长负责交流会最后一个也是最重要的一个节目的排演;体育部长负责两校交流会之际的竞技活动,又要测量场地,排除隐患措施,也要选拔人才;宣传部长负责与当地媒体的接洽;后勤部长几乎成了全能,灯光找他、音响找他,居然没钱了也找他,有没有搞错,没钱了从财政部支啊……林林总总,一个人恨不得当两个人使——一开始,确实觉得这个计划太过理想化,等着看热闹的人也不是没有,但随着一件一件原本看起来困难重重不可能实现的事情办成后,人的心态也渐渐转变过来,尤其是大笔资金的到位,让他们觉得最难的都已经解决,也许这件事真的能办成也说不定——一个人带动另一个人,一群人带动另一群人,渐渐的,整个学校都在谈论这次的两校交流会,都开始期待这次的活动。
学校里的氛围前所未有的热烈,大家的心思都不在了学习上,这让很多老师有些不满,一向视谢暄为得意弟子的于老师就表示过对他的担忧,怕他将精力全放在了学生会上,而忽略了一个学生的本职工作,不过谢暄以一张语文阶段测验年级第一让于老师无话可说。
少年人确实精力旺盛,凭着一股意志,即使每天只睡四个小时,白天照旧精神奕奕。不断地彩排,改进,查漏补缺,眼见着一副规划中的瑰丽图卷慢慢在自己眼前展开,没有人会不激动的,这时候,他们想,是的,就像谢暄说的,他们年轻,所以何妨勇敢地去挑战,勇敢地去犯错,勇敢地做一个异想天开的实践者!
一阵冷空气过来,温度下降了三四度,但阳光却很灿烂。就是在这样一个阳光和暖亮丽的早晨,英国Woldingham女子中学的访问团到了——

楼主:lingshumao  时间:2020-11-10 17:23:01
43、前一晚
一共十个人,八个学生加上两个带队老师。两个老师一男一女,年纪都三十五六岁的样子。八个女校的高中女生,穿着浅灰色鸡心领毛衫,打着与裙子一色的细蝴蝶结,苏格兰短裙,外罩深蓝色牛角扣连帽大衣,蹬一双圆头的小牛皮鞋,举止优雅,亭亭玉立。外国的孩子发育早,明明都是高二的学生,她们已经前凸后翘十足十的大人了。
谢暄带领学生会的一众干事,身穿名扬正式制服,越发衬得玉树临风,与校长等领导一起去迎接访问团。互相介绍、寒暄——
能代表学校出国访问,自然都是精英,无论外貌、成绩还是各方面的能力都是拔尖的,这八个英国女生独独站在那里都是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你好,我是名扬学生会主席,谢暄。”谢暄的脸上挂着进退得宜的微笑,伸出手,温润如春风吹过山岗,出口的是非常纯正的牛津腔。
“你好,我是温迪·克莱尔。”领头的女生一边伸手与他相握,一边以非常标准的中文回道。
谢暄微微一笑,“你的中文讲得非常好。”
女孩儿并没有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矜持地点点头,“谢谢,这是对我最大的赞美,你的英文也不坏。”
谢暄微笑,不以为意,对她介绍起学生会的其他成员,女孩儿一一与他们点头示意,然后介绍起自己这边的人,互相介绍完毕。
谢暄扬起真诚的微笑,“欢迎来到名扬,希望这次的旅行能让你愉快。”
女孩儿也适时作出回应,“我们都很期待。”
温迪·克莱尔是个个子高挑的女生,将近一米七的个子让她看起来很具压迫感,一头淡金色的头发,面容普通,鼻梁上遍布几颗雀斑,倒显得可爱了点,但大多数情况下,她看起来非常严肃,甚至有些刻板,倨傲都隐在骨子里。
谢暄负责领着这八个女生参观名扬,他留下了谢明玉和身为女生的文艺部长王芸,让其他人先回去了。八个女生都很有教养,也或许是在陌生地方,都认认真真地听谢暄介绍,并没有咋咋呼呼大惊小怪的情况出现——偶尔也会提出一些问题,比如一天上几节课,当得知除却早自习和午自习和晚自习,一天居然还要上八节课后,露出了几乎称得上惊恐的表情,继而追问——
“那么你们哪里来的时间休息、玩耍、与朋友聊天、参加义务劳动呢?”
这问题实在不大好回答,谢明玉两只手插在裤袋里,目光在人家女孩子的胸部转了一圈,吊儿郎当地回答,“这时间嘛,就好像你们身上的某物,挤挤就有了。”
八个女生中除了温迪·克莱尔,大概都不懂中文,所以脸上都有些茫然,求知若渴地望着温迪。温迪的中文毕竟不是母语,大概也还没怎么反应过来。只有身为女生的王芸脸上一阵烧,恨不得抬脚踢不着调的谢明玉一脚。
“他是说,时间只要合理安排总会有的,人的潜力是非常大的,看起来似乎到极限了,似乎没有退路了,但也许柳暗花明又一村也说不定。何况,在这样高强度的学习下,我们名扬的学生依旧有着丰富的课余活动,我想这方面,我们明天就能见识到了。”谢暄揭过这个话题,引着八个女生往前走,“前面就是艺术楼——”
趁着转弯,谢暄瞪了谢明玉一眼,却没想到换来谢明玉灿烂的笑脸,显然还在为刚才的事得意。还真没见过谢明玉有这样孩子气的一面。

楼主:lingshumao  时间:2020-11-10 17:23:01
艺术楼里大半的教室都空着,现在还是早上,副课大多都在下午上。他们参观了油画室、陶泥制作室、舞蹈室,然后路过音乐室,温迪礼貌地表示能不能请谢暄他们弹一段。王芸身为学生会文艺部长确实有两把刷子,也不露怯,当即弹了一小段的贝多芬《月光》,然后委婉地表示她不过是在关公面前耍大刀,名扬真的会弹钢琴多如过江之鲫,她这实在是赶鸭子上架,献丑了云云——
谢暄还真是第一次知道文文气气的王芸居然是个十足十的腹黑。
第一天的参观交流总算圆满结束。
两校交流会,虽是打着互相交流互相进步的旗号,但一派和气下却也隐藏着激烈的竞争,八个小女生远渡重洋,绝对是有备而来,谢暄再次细细叮嘱了活动的各个负责人,才揉揉略略疲倦的眉心,回小公寓去——忙了这么久,花了这么多心血,是成是败,就看明天了。
他将手移到放在桌上的手机上,犹豫了几秒,拿了起来——
“三儿?”电话那头是有些不敢置信的声音。
“嗯。”谢暄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微笑。
“我还以为看错了呢。”周南生大声地说,又忽然压低声音,“你怎么会打电话给我?”
谢暄意识到周南生可能在上晚自习,“打扰到你了吗?”
“没有没有。”周南生连忙说,听筒里由奔跑下楼梯的声音,“我出来了,有什么事你说吧!”
“会不会被巡逻的老师抓到?”
“小瞧我了是吧,我是谁,哪儿那么容易被抓?”
听到手机里轻微的笑声,周南生也跟着笑起来,顺势靠着墙坐到地上,他所在的地方是实验楼二楼的楼梯平台,黑漆漆的半个人影也没有,但听着电话里的声音,觉得特别熨帖,“我跟你说啊,我上次在商店里看到一种圣诞帽,帽檐上有会亮的星星,很好玩的,我买了两顶,咱们一人一顶戴着玩儿,谁知邮递员跟我说信封里不让塞这东西,不然寄多少次退多少次,真是——”
谢暄听着那边略带孩子气的话,心下也一片柔软,“南生——”
“嗯?”
“下个周末一起回周塘吧。”
“……真的?”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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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们说定了啊,你什么时候过来?我去接你——”
谢明玉推门的手顿住了,从里面传出谢暄讲电话的声音,是一种单纯的愉悦和温柔。他忍不住将门推开了半边,房间里没点灯,但窗外的路灯很亮,从窗口射进来,谢暄就站在窗边,侧对着他,他能看见他优美的侧脸,和柔和的嘴角,那个样子谢暄让他有些吃惊。谢明玉一时有些踯躅,他没料到这个时间谢暄还在会议室,犹豫是该继续推门进去还是调转回头。
谢暄已经看见他了,很迅速地结束了通话,看向谢明玉,“怎么了?”
既已这样,谢明玉也就两手插兜光明正大地走进来,“没什么,就是不想上晚自习。”
谢暄明白,恐怕谢明玉在为明天的活动而紧张担忧,又或者是高度兴奋。两个人一时都没说话,静静地望着窗外,窗外是几株落光了叶子的银杏,细瘦的枝条伶仃地指向天空,在路灯光下有一种简洁洗练之美。
谢暄忽然开口,“明玉,为什么来名扬?”
虽然是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但谢明玉还是极快地做出了反应,“家里人要求吧,反正哪里都无所谓。你不也一样?”
谢暄嗯了一声,停了一会儿,缓慢又坚定地说:“但是明天过后,我会让那些还未入名扬的学生有一个明确的理由,因为这里有我们,因为这里曾经有我们。”
谢明玉定定地看着谢暄的侧脸,这是第一次,他在谢暄脸上看到毫不掩饰的强大自信和野心,他普通的面容像被月光洗过一样皎洁而明亮,黑色眼睛像黑曜石般深幽又灼亮。谢明玉的一颗心又闹腾起来,甚至连指尖都微微颤抖起来。
谢暄转过头,看着谢明玉,说:“明天是个好日子,所有名扬的人都会记住这个日子,以后名扬的人也会记住。”
谢明玉压下内心的激动鼓噪,习惯性地扬起下巴,倨傲又轻讽,“你还真是自大。”
谢暄轻笑,像一朵夜合花在黑暗中静静开放,“我想吃城东小文汤包总店的蟹粉灌汤包,你去吗?”
“现在?”谢明玉的眼里写着满满的惊诧。
“嗯。”
学校原本是有规定决不许学生在晚自习期间出校门的,但这个世道,有一种阶级叫特权阶级,比方说谢暄和谢明玉,仗着学生会的名头,光明正大地出了校门,上了去城东的出租车。
44、交流会
谢暄是自大吗?
在此之前,或许有人这样认为,在此之后,却已无人敢撄其锋芒。谁也想不到总是寡言少语没有多大情绪变化的少年会做出那样一番大手笔来。
还是那个天空,空气虽然凛冽,但阳光灿烂,一如人明晃晃的心情。
名扬私立中学的大门大开——学校没有上课,来往其中的名扬学生,清一色名扬特制校服,女生是毛衫短裙长筒靴,外披防风外套,男生是毛衫长裤皮鞋和防风大衣——风华正茂的少年男女神采飞扬,衣角在走动中轻轻飞起,举手投足都是一种少年人特有的骄傲和朝气。广播里正播着运动场上的赛况,用的是纯正的英语,隐隐约约从远处传来欢呼声。

楼主:lingshumao  时间:2020-11-10 17:23:01
“这是……在比赛?”会来这里,谭怀绝对是怀着凑热闹的心情,拉着冯学壹,还没进校门,就听见一阵响彻云霄的欢呼声。
校门口有四个挂着学生会干事徽章的学生作为接待人员,闻言,一个扎马尾的女孩儿露出甜美的笑容,“是的,现在正在进行名扬和Woldingham女子中学的网球女子单打比赛,下午还有两校的骑术表演,晚上七点是舞会。”
谭怀闻言笑开来,“听起来还挺像那么一回事的,哎,你们那个会长,叫——谢暄,是叫谢暄吧,他在哪儿?”
“会长在忙,几位认识我们会长?是否需要我打电话通知他,不过我恐怕这时候会长抽不出空——”女孩儿回答得不卑不亢,滴水不漏。
冯学壹摆摆手,“我们随便看看就好。”
女孩儿笑眯眯地说:“好的,请出示你们的邀请函。”
谭怀看着小女孩儿虽是笑着却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忍不住好笑,一边拿出邀请函,一边打趣:“这都谁教你的,你们老师?”
女孩儿却只微笑不说话,核对过邀请函后,礼貌地问了句需不需要带路,被拒绝后也不多话,两手交握自然地垂在腹部,脊背挺直,端庄又美丽。
直到走出老远了,谭怀还忍不住回头看,“啧啧,这可是公关人才啊,我们公司就缺这样的小姑娘。”
冯学壹笑笑,没说话。这一路走来,确实蛮惊讶——名扬是百年老校,前身是个德国人办的教会学校,因此校内的老建筑有着浓厚的德式风格,建筑主体用的是红砖,辅以粗重的花岗岩,高坡度的楼顶、圆形的拱卷依旧随处可见的浮雕,简洁与古典并举,若是春天,爬满半面墙体的爬山虎,绿得油亮,与红色的砖墙交相辉映,粉色蔷薇开得烂漫,确实是美不胜收,但现在是冬季,万物凋零,年代久远的建筑散发着一种严整而光洁之感,但随处可见的小创意为这严肃与厚重中注入一丝青春活力,这些小创意皆来自名扬的学生,最醒目的却是那些横幅——
谢暄很清楚,高中不是大学,它比大学更加纯净,更加不容亵渎,将商业活动冒冒然地引进,不是一个好主意,所以他没有请广告公司制作那些千篇一律的红布白字的宣传横幅,而是将这个任务交给了名扬美术社——八条将近十米长的横幅,十二张海报,任他们自由发挥——油画、水墨、喷画,手工或者电脑设计,全部由他们自己决定,唯一规定的只有一个主题。
最大的自由权限激发出美术社成员最大的创作热情,这不是严肃的比赛,他们得苦着脸做着那些命题作文,他们可以尝试一切新颖的、有趣的、不被大人所接受的想法。当然,私底下,也暗暗较着劲儿——

楼主:lingshuma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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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分类:主攻

发表时间:2014-12-15 07:25:00

更新时间:2020-11-10 17:2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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