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幸好我们可以一起变老》
01
汪扬心中此时十分紧张，他望着眼前人的背影，那背影和年轻时几乎如初一辙。
20多年没见了吧！
还认得出来吗？

他的口袋不知不觉的多出来一只手，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只手就拿着他的钱包，跑出了几米远。
他大喊:站住，抓小偷啊。

凌远听到声音，条件反射的拔腿就追，一边跑一边感叹，都退休了，还有职业病。
小偷一溜烟跑了个没影，他停下来喘气，腿上的旧伤隐隐作痛，想来是剧烈运动引起的复发。
身后的受害者也追了过来。

汪扬有点紧张:你没事吧？
凌远摇头:没事儿，老毛病了。
汪扬犹豫:用扶一下你吗？
凌远摆手:不用不用，它就是看着严重其实也没多疼。

汪扬又说:要不我扶你去那边的椅子上？
凌远看着小偷逃跑的方向有点着急:快点报警啊，你钱包不想要了？

汪扬脱口而出:你不就是警察吗？
凌远问:你怎么知道？
凌远又多看了几眼，说道:我看着你真面熟。

凌远皱眉:你低什么头啊，赶紧打电话啊。
汪扬翻了翻口袋:……
凌远:怎么，你手机也被偷了。
汪扬:……嗯。
凌远忍不住絮叨:哎你说你这个人吧，半个身子都埋黄土里了，做事怎么像个小孩儿，连个钱包都看不住，身份证也丢了吧。

汪扬没说话，之前和这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他还不这么爱说话，总是抿着一张嘴，每一句话都金贵的很。
果然人一到中年就开始啰嗦了，他忍不住想要多听听，这么多年没听过了，还真是想念啊。

凌远报过警，又问:你钱包、手机、身份证都没了，有歇脚的地方吗？
汪扬摇头:……没有。
凌远继续问:你家里是这里的吗？
汪扬:不是，家是外省的，过来旅游。

凌远:家里还有什么人？
汪扬觉得像是在查户口，但还是回答道:没人了，就我自己。
凌远:现在做什么工作的？
汪扬眼神闪烁一下说:……自己在家开了个煲汤馆。

凌远脸上的吃惊一闪而过，他说:哎，我也喜欢喝煲的那个汤，味道浓正，特好。
汪扬:……嗯。

凌远站起来笑着说:走吧，先回我家，等明天警局那边有信了，你再过去。
汪扬:别……不麻烦了……

凌远瞪眼:你什么都没有打算睡大街？
汪扬也确实不知道怎么办，他犹犹豫豫的也确实不想看见和凌远白头偕老的人。

凌远扯他:走吧，先去买点菜，你不是会煲汤吗？走，回家做个让我尝尝，看看你什么手艺。
汪扬犹犹豫豫的跟着凌远来到了菜市场。

02
凌远提着一大兜菜拿着钥匙开门，汪扬在后面扭扭捏捏不知道手往哪里放。
门一开，里面一个年轻人看门口便着急跑过来:爸，你这腿咋了？
他又看了看后面站在门口的人:这位是谁呀？

凌远扭头:忘了问了，你姓什么啊。
汪扬脸上失落更甚，看着眼前的大小伙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姓汪，姓汪啊，这个也不记得了吗？
汪扬:……姓汪。

年轻人疑惑:汪叔，你看起来脸色不好，怎么了？
凌远进屋:唉，你小汪叔叔出门就把钱包弄丢了，手机和身份证也都丢了，所以我就把他捡了回来。

年轻人:那报警了吗？
凌远:说过了，你去催一下。
年轻人听到吩咐就去打电话。

汪扬有些拘谨地进屋，四下打量一下屋子，开始找人似的四下巡视起来。
凌远观察他半天，开口说道:你找什么呢？
汪扬有点犹豫的发问:怎么不见嫂子？

年轻人打完电话走了过来:我妈早就没了，一直都是我和我爸一起过的。
他又说:对了汪叔，我已经打过电话了，他们会加紧力度搜查抓捕的。
汪扬:多谢了。
凌远敲了一下桌子:去把我珍藏的酒拿过来，我要跟你小汪叔叔喝几杯。

年轻人为两个中年人倒上酒，趁他高兴就想着提一嘴:爸，我昨天给你说的那个冯阿姨怎么样？
凌远砸吧嘴:不怎么样，那嘴唇化得跟喝了血一样。
年轻人:爸，你也该找个了，别老想着对不起我妈，她不会怨你的。

凌远一口酒下肚:谁说我是为了你妈？
年轻人:那你为什么不再找个？

凌远盯着闷头喝酒的汪扬不动了。
年轻人又转向汪扬:汪叔，你是自己过来旅游的？你爱人呢？
汪扬:我爱人……咳，我没结婚。

凌远一楞，看向了他。
年轻人也很惊讶:怎么没结婚呢？
汪扬随意地说:……年轻的时候没遇到合适的，到老了就更不想凑合。

凌远一杯接着一杯往下喝，年轻人见状立马拦了下来:爸，你喝太急了。
汪扬晃了一下站起来，似是刚想起来，说道:对了，我说要煲汤来着，凌远你等着。
凌远听到称呼一下子红了眼眶，他低头踢了自己儿子一脚:你去。
年轻人会意立马轻车熟路的去了厨房，留两个老人在大厅里相顾无言。

等年轻人又过来的时候，两个老人没说话，气氛让他觉得不太对，他忍不住想要活跃一下气氛，他说:我爸经常说我煲的汤和我妈煲的如初一辙，让他很怀念。
他又说:我爸把手艺教给我之后，平常也从不说要煲汤，估计是不想要回忆从前，怕伤心吧。
说完年轻人又悠悠地叹了口气。
汪扬听完这句话，又喝了一杯酒，神情更伤心了。
之前凌远和他在一起也是因为他煲的一手好汤。
凌远敲桌子，似是有些不大高兴: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年轻人撇撇嘴，不打扰两个老人喝酒了。

03
汪扬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才觉得头有些疼，昨天清醒的记忆回笼，年轻人说的话让他有些眼圈酸胀。他起身，打算走一趟警局问一下自己钱包的事情，然后就准备回去了。
这次过来旅游，本来也只是从朋友嘴里听说了那个人的下落，过来看看。

其实早些年汪扬就听说过了，一直没敢来。他其实听说的不算细致，甚至知道他消息这么多年，都不知道他的妻子已经去世。
一开始他们都说，他娶了一个漂亮的妻子，生了一个大胖儿子，然后怎么怎么幸福，怎么怎么快乐，这种话，他都自发的过滤。

汪扬不是心思缜密钻牛角尖的人，倒是相反他非常豁达和通情事理。汪扬甚至很会调节自己的情绪，对于容易让自己一蹶不振的消息，他总是当做不知道，不了解，慢慢的就真的忘了。
如果不是他神经粗糙，凌远分手的时候又说的有理有据，合情合理，他估计早就抑郁自杀。

汪扬推开客房的门，看着坐在落地床旁边人的背影，那鬓角的白发狠狠地撞入他的心脏。
这么多年，怨怼也好，恨也罢，都过去了，这次回去就释然吧。人都老了，再怨怼也没什么意思了。
罪魁祸首还不就是他吗？死缠烂打的追了人两年才把人掰弯，掰弯了还作天作地的闹腾，最后凌远累了，要结婚了不也是在情理之中吗？
……

凌远看汪扬走了出来，用力撑了一下腿，没站起来，他皱了皱眉，这次旧伤复发的有些严重，腿不动都疼的让他冷汗直流。
凌远站不起来，看汪扬低着头往门口走有点着急:你要去哪？
汪扬指着门口墙上挂的电话说:我问问我丢的东西找到了没。

凌远松了一口气，等汪扬打电话。
看他放下电话立马问:怎么样？
汪扬摇了摇头有点丧气:没不到，让我做好找不到的准备。

凌远貌似不经意的问:那你准备怎么办？
汪扬犹豫半天，在这里一直待着也不是个办法，他道:我能再打一个电话吗？
凌远:做什么？
汪扬:找个朋友来接我一下。

凌远立马道:男的女的？
汪扬:啊？
凌远:你先住在这里吧，等钱包找到再走也不晚啊。
汪扬:不麻烦了……

凌远沉稳开口:不麻烦，你就当陪陪我。
凌远口气里说不出的寂寞:儿子太忙，一般没时间理我，平常都是一个星期回一次家，我一直自己一个人挺没意思的。
汪扬有点想要推脱。

凌远继续道:我早上想和人一起去晨跑，或者打打太极拳，白天可以和人聊聊天，晚上一起到公园散散步，我想有一个人陪着。
汪扬有点想要妥协了。

凌远试探得说:你看啊，你也没有爱人，咱俩就一起先陪陪对方。我自己有时候一个人就懒得做饭，你在正好，我能做两份，就不会懒了。
汪扬点了一下头。

凌远难得的笑了笑:昨天煲的汤还在罐子里，你要喝自己去盛一下。
汪扬走过去舀了一点尝了一下，好像，味道和自己做的一模一样。

汪扬这么一陪就陪了很多年。
凌远的腿不方便他想去什么地方总是让汪扬扶着。
汪扬在另一个城市的小汤馆也关了门，东西全部都搬到了凌远在的城市。

两个老人上午一起去晨跑，下午练练太极拳，日子过得很是舒畅。
两个人默契的像是中间没有缺失的那二十年。

不是说没有遗憾，汪扬怨了凌远二十年，凌远后悔了二十年，只是幸好他们还可以一起变老。

《结巴与学长》

01
洛林17年来做的最不要脸的事就是死缠着秦扬要做人家的小弟。
秦扬看着眼前的小孩儿哭笑不得:我又不是黑社会，要什么小弟？

洛林张了张嘴巴，着急的开始比划，一双大眼睛泪汪汪的看着秦扬生怕他不耐烦走掉。
秦扬耐心的看他比划完，虽说看不太懂，但是也大致明白了他的意思。

小孩儿正在期待地看着自己。
秦扬想了想，刚刚这小孩儿比划的一大堆，很明显就是要照顾自己，他一个小哑巴照顾他自己还照顾不过来。更何况他又不是残疾哪里用得着人照顾。

秦扬:照顾好你自己，走了。
洛林颓废地放下双手，心里酸胀着，他这是被嫌弃了吗？

朋友:哎，秦扬，要不你带带他，他一个哑巴在学校肯定不好过。
秦扬往后看了一眼，那小孩低着头还站在原地。

秦扬有些犹豫:又不是一个班的怎么罩他？我们下一年就毕业了，他才高一，这一年有我，后两年怎么过？
他清楚地知道有过一段时间的温暖，再独自一人的时候就会更加难过。

秦扬向前走了两步又折了回来。
朋友笑:就知道你圣父。
秦扬:滚滚滚。

洛林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吸了吸鼻子半晌才悠悠地叹了一口气。
他的视野里突然多出来一双球鞋，声音也在他的头顶响起:以后大家都是朋友了。

朋友一把扯过洛林的肩膀笑:学生会主席罩你。
洛林看着眼前高挑的秦扬傻了似的点了点头。

洛林17岁的时候喜欢上了一个人。
很喜欢很喜欢。
那年夏天他做的最勇敢也是最对的事情就是恳请他罩着自己。

02
对面的人把小刀捅过来的时候，那寒光在秦扬眼中一闪，他心道:完了。

秦扬现在胖揍的是一群小混混，他们经常混迹于各个小巷的角落，总是以欺负落单的同学为乐。
秦扬早就听说过他们，但是也只是混个眼熟。为首的那个比他还要大上三岁，整日顶着一头黄毛，穿着奇装异服，张牙舞爪地欺负从这里路过的学生。

秦扬常常从这里过，最常见的画面就是为首的埋头吸烟，其他的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嘻嘻哈哈闹成一团。他路过的时候偶尔那人能抬头看他一眼，也都相安无事。
想来，那人也是欺软怕硬的主。

他说不出来他对他们的感觉，厌恶？说不上，多少有点惋惜？也不算吧。年龄相仿，他们是未来的希望，祖国的花朵，而他们已经长成了社会的肿瘤。
没在一个世界没任何交集还差不多。

秦扬放学回家路过小巷的时候，远远的就看到他们一群人推搡着一个人。
隔着太远，他也没看很清楚，只是觉得身影有些熟悉。

他倒是撞见过几次，也是从那几次里面看出来带头的心智不全，就是捉弄捉弄吓唬吓唬人，没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
他们没碰他，秦扬自缢不是爱管闲事的人，就没多管。

那边的场面依旧热烈，被欺负的同学书包飞出去，书洒了一地，去捡的时候还被人踹了一脚。
秦扬皱了皱眉头，快步向那边走了过去。

秦扬还是太不了解自己，之前是觉得不过分，这次他看不下去了。
他其实是有些慌的，他隐隐地觉得那个人是小哑巴，走进一看，果然是他!

小哑巴执拗捡书的动作已经惹怒了众人，小混混围在一起对他拳打脚踢。
秦扬心里一惊，撸起袖子就冲了上去。

钻心的疼痛没有袭来，混乱中却被人撞了一下，秦扬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被小哑巴紧紧抱着。
洛林疼的浑身哆嗦，眼睛也因为手臂上的疼痛感刺激的起了一层水汽。

秦扬犹豫了一下才把小结巴抱进怀里，眼睛看到他手臂上的那一条血淋淋的口子，心疼到无法呼吸。
黄毛把刀子一扔一溜烟儿就跑了个没醒，他的手下更是一哄而散。

怀里的人还在发抖，秦扬紧了紧手臂下一秒却把人轻轻地推开了来。
洛林死死咬着下唇，手捂着手臂，低着头一言不发。

秦扬内心挣扎了一下，还是双手捂着自己小哑巴的头，慢慢地抬了起来。洛林疼的一张巴掌大的脸皱作一团，脸色惨白。
秦扬忍不住问:疼吗？
洛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秦扬:你可别哭啊。
洛林睁大了一下眼睛，让眼泪往里面回流一下，他抽了抽鼻子，点了点头。

03

洛林的右手臂被划了一道三寸多长的口子，在医院被缝了七针，暂时是废了。
秦扬后来报了警，带人把那几个混混一个个的都送进了少管所。

医生把绷带拿来的时候，洛林有些抗拒，他一个结巴在班里已经很另类了，再在脖子上挂一个胳膊，那他的学也不必上了。
秦扬看出他眼里的情绪就替他委婉的拒绝了医生的好意。

右手没法用劲真的很不方便，秦扬这些天一看到洛林皱眉他心里就难受。
特别是想到洛林还是个哑巴就更心塞了，疼也说不出来。

秦扬一直以为洛林是个哑巴，直到听到他说话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他当时正坐在篮球社的更衣室想事情，洛林做的的手语他没看懂，只看到他用手指着自己脚踝的绷带。

秦扬猜测应该是问他怎么弄得，他说:打篮球不小心蹭的。
洛林轻轻地皱了一下眉，继续用手比划了一阵子，这次比较难理解。秦扬没看懂，他的思路已经飘远了。

洛林沮丧地放下双手，他看着秦扬出神的侧脸张了张口，试着发了发声音，刚发出一个气音，恐惧一下子从四面八方袭来，他立马收了口。
但是心里却像是长了毛一样，非常痒，尝试了一次就更想尝试第二次，他无比想和秦扬说话、对话，不想再做手语了。

洛林咬了咬牙，暗地里给自己打了半天气，才小声叫道:秦……扬。
两个字的时间相隔太长，秦杨没反应过来，几秒之后，他才觉得是洛林叫了他。

秦扬不可思议的回头，就看到洛林低着头坐在他的旁边，壮似鹌鹑。
他不仅有些怀疑是听错了，但是更衣室就他们两个，总不能是他自己叫了自己？

就在秦扬觉得是自己幻听了的时候，洛林又低低地叫了一声，只是这一次比上一次停顿得还要长一些，像是在做什么尝试，他确定了，洛林会说话，并在开口叫他。
秦扬:你……不是哑巴？

问出口秦扬才觉得自己唐突。
洛林愣了一下，点了点头，开口正要说些什么，却又咬了一下唇，把秦扬的手拿过来，翻开手心往上写字。

秦扬有些狐疑的看着洛林，他是不太高兴的，一个会说话的人在你的身边装哑巴装了一个月任谁都开心不起来。更何况你途中还各种心疼他，可怜他，甚至越来越在乎他，到最后更是视线都离不了他，生怕一个不留神他就被人欺负了去。

现在那个因为自己圣父心泛滥慢慢去关心，甚至喜欢上的哑巴，跟他说了话，让秦扬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洛林抓着秦扬的手，右手的伤还没好，用不上劲只好轻轻地往上画，弄得秦扬的手心很痒。
他写了两个字才缓慢地把秦扬的手放了下来。

秦扬看着洛林，慢慢地把写上字的手握了起来。
不是哑巴，是结巴。

04

秦扬记得他小的时候也是有过一个结巴朋友的，只不过时间相隔太长他就把他给忘了。
小时候的那个结巴虽然说话磕磕绊绊的但也是嘴不停的主。

一句话他自己重复上百遍也不觉得不耐烦，以至于小秦扬的耳朵每天都在小结巴的嘴下遭殃。
简直要磨出了茧子。

小结巴说其他的话总是说的不清楚。但是每次见他总是先缓一下，使自己的声线变得平和，才开口一个字一个字的叫:“秦……扬。”
中间依旧会相隔很长时间，但是好在吐字清晰，没有重复的字眼，就像现在洛林叫的那样。

小结巴也像洛林一样的执拗，绝不允许自己多叫一个字。洛林有一次叫他多重复了一个扬字，就直接把自己的嘴唇咬破了，眼睛里都是悔恨。
秦扬叹气，他和洛林慢慢地接触下来，小结巴那段记忆也慢慢清晰了过来，他记得小结巴小的时候有次叫他:秦、秦……扬，生生把给自己气哭了。

只是记忆中的小结巴还是和洛林不一样的，他话很多，天真烂漫活泼开朗。
洛林是真的害怕说话。

秦扬除了听他在更衣室叫过他的名字，再也没有听到他说任何话。
他也不是很确定洛林是不是那个和他一起玩的小结巴。

秦扬小的时候父母离婚，他跟着脾气古怪的爷爷生活，爷爷是个很偏执的人，直接带着他就去了另外一座城市。
那是一个充满陌生面孔的城市，却是有燥舌小结巴的城市。

他来到这个城市第一个朋友，就是小结巴，小结巴很热情，总是拉着他四处逛哒，给他磕磕绊绊的讲故事，讲笑话。
可能是秦扬那一段时间太过沮丧，话题总是那个说话不流畅的小结巴提起话头。

秦扬觉得那个努力说话天天和自己一起玩耍的小结巴是照亮自己童年温暖的阳光。
只是他很少想起他，甚至刻意的想要去忘了那段时光。

小结巴不久便走了，秦扬又变成了一个人。一个人的时候感觉不到那是孤独，只是有一个人陪过你，又离开了，才感受得到什么是孤独。
第一次尝受孤独的秦扬，刻意的逃避着那段快乐的日子，尽量很少想起，渐渐的也就忘了。

小结巴的事情回忆的差不多的时候，洛林又在他旁边轻轻地叫他了，还是两个字，一个秦一个杨，中间隔了很长的时间。
秦扬笑了一下，摸了摸他的头:怎么了？
洛林低下头手指相互摸索着:没、没、没……事。
洛林又猛的咬了一下嘴唇。

05

朋友是知道洛林的。
他第一次见到洛林是在体育课上。

当天他扭伤了脚，独自一人打水回来，就看到了这小孩摸到了秦扬的桌兜里，本来心里一惊，以为是小偷，看到他又两手空空的走了，才有些疑惑，可能是小学弟帮人偷偷递情书的吧。
秦扬不仅是学生会主席，还是校草，皮相好人性格也好，作为秦扬的好朋友他遇到过很多这种情况。

走近了一看才发现，不是情书，是一袋子药，朋友看了包装才想起来这一段时间秦扬总是胃疼，有时候甚至疼的吃不下饭。
朋友想了一会儿，觉得，可能这小孩儿是他邻居，秦扬的爷爷托他把药带来。

当天下午，朋友就又遇到了这个小孩儿，他是带着目的来的，死缠烂打的要做秦扬的小弟。
朋友其实很惊讶他和秦扬不认识，觉得小哑巴可怜也劝了一嘴，从此他就眼睁睁的看着小哑巴把秦扬照顾的妥妥当当。

秦扬神经大条，有时候根本不会想那么多，朋友倒是每天都看着小结巴跑上跑下，万分辛苦。
在小结巴的努力下秦扬的胃病终于抑制住了。

秦扬自从洛林手臂受伤了才发现自己之前很多事都是拜托他做的，之前说不是残疾人不用人照顾，却还是被照顾的很好。
不过秦扬被打脸打的很是高兴。

前几天他就已经知道，洛林就是他小时的小结巴。
为什么之前话那么稠的人，现在却害怕说话？秦扬还是有些在意。

洛林还在他的旁边叫他，眼睛里亮晶晶的:秦……扬。
他立马把洛林的手握在手心里，手指不安分得挠他的手心:嗯。

洛林:秦……扬
秦扬用力握了一下:我在。

秦扬眼里一片笑意，伸手又捏了捏洛林的耳垂，内心里不断吐槽，真是自从两个人在一起他的手都没闲过，不是摸摸这儿，就是摸摸那儿。
只要一天没摸到人，就浑身难受。

不会说话有什么关系，秦扬恨不得洛林一辈子就只叫他一个人。
洛林不常说话，就换成他说，这么多年，他也长成了一个话篓子，不怕找不到话题。

他找话题，洛林笑笑，这样就很好，非常好。
好到不能再好。

06尾声:
(请自行带入洛林成年。)

洛林身后难受的紧，他轻轻喘气:秦……扬。
秦扬从后面环住他的腰，下巴勾在他的肩头，用嘴碰了碰他扬起的下巴尖:嗯？

洛林:我、我、我……
秦扬看洛林我了半天什么也没说话来，正要惩罚的咬唇，他就一下子叼住了他的唇。

秦扬还留在里面没动，一个漫长且缠绵的吻过后才受不住忍耐的动起来，他声音有点沙哑:我喜欢你。
洛林的脸瞬间红了:我、我、我……也、也…是!

秦扬笑着捕捉他的唇:我知道。
很早就知道了。

在你没有来找我之前，我就察觉到了。
真是傻子，连个掩饰都不会做。
确实是个傻子，想要照顾他就直接送上了门来。

《谁拿走了我的日记本》

何霖内心激动不已，面上却撇撇嘴道:真是有够偏心的，上一次我想从第二排换到最后一排他死活没批。
沈翰听到这看了他一眼。

不只是这样，在班里从方方面面都能看出来老师对差生和优等生的态度。
何霖笔记本还没找到，只是在班里没有任何动静，他就一边找一边享受和沈翰同桌的日子，这天他从家里带来一本修真小说和一本红皮漫画书。

上自习课的时候两个人都放在书夹上忘记了收起来，班主任巡视的时候，走到他们桌前就定住了脚步，把洛林桌上的书拿起来看了看，狠狠地说了一通，径直走了。

沈翰拿个笔在自己书架上的红皮漫画书上敲，得意洋洋道:看，不管我书架上放什么，老班都会认为那是资料书。
何霖本来还有些抑郁，看沈翰得意扬扬的表情狠狠地萌了一把，面上还是撇了撇嘴，不屑道:屁嘞。

沈翰拿笔敲他:所以何霖，你明白了我的意思没？
何霖顿了一下，才悟出来:明白了，就是好好学习才是正道。

沈翰:加油。
何霖:嗯嗯。

何霖才跟沈翰坐了一个星期的同桌，关系就好的要命。
何霖一直认为都是他自己努力的结果，现在沈翰上厕所总是捎带上了他俩人一起去，很多事都是一起去，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吼吼!

沈翰朋友:一起吃饭。
沈翰:你们走吧，我等何霖。

何霖:吼吼!

03

转眼就到了期中考试，高三学生天天考试，虽说是大考，但是老师们也懒得再排考生号和考场号了，直接让他们拉开桌子考试。
班主任考试之前就说了，这一次考试之后要重新排位子，何霖考试之前给沈翰一个眼神:你看着办吧。

沈翰每一科卷子写完就往外面放一点，让何霖好抄，他是极不赞同这种作弊的，但是为了坐在一起，嗯，还是可以原谅的。
何霖虽说给了沈翰眼神但是看着他把卷子推过来还是非常感动。

但是班主任一圈一圈的转，他的小心脏哆哆嗦嗦的，想抄又不敢抄。
应该说是想抄又不想抄，他很想和沈翰再次成为同桌，但是他更想知道他自己成绩是否有进步。
最后他犹犹豫豫就考到了最后一科。

他一向对英语无感，不管沈翰跟他讲多少遍，他也总是搞不懂语法什么的，什么主谓宾，定状补。
何霖抬头看了沈翰一眼，沈翰已经做完在检查卷子了，答题卡被他推到了前方。

何霖心虚的瞥了一眼，这样，抄几道选择题应该没事吧。
他装成写卷子的样子，余光往沈翰答题卡上一扫:ABDDC

他立马往卷子上写:ADCDC
又看了一眼，不对，是ABCCD

沈翰看了他一眼，犹豫一下把答题卡又往前推了推。
何霖:吼吼!

再次排座位的时候还是沈翰第一个进去的，等轮到何霖的时候，沈翰同桌位子上已经坐了一个漂亮的女生。
是班里的文艺课代表。

他转了一圈，最后还是坐在了沈翰的后面，内心疯狂吐槽，这次是大胸妹。
极品之一坐在文艺课代表的后面，他们成为了同桌。

朋友吃饭时继续调侃他:你不会爱上她们两个了吧，天天挑座位都是他们。这次前三排可有位子啊，你怎么还去那儿？
何霖:爱你妈爱。
这不是因为离沈翰近嘛。

沈翰心情好似很好，他笑道:我不是把每科答题卡都给你推过去了吗？你怎么不抄？
朋友道:沈翰你可别助纣为虐啊。

何霖道:我抄了，就是有的抄错了。
沈翰顿了一下，大笑道:你傻不傻啊你。

是傻呀，才会觉得你笑的时候帅气满分。

04

沈翰等排过位子之后又去找了找班主任，他想把何霖调过来，班主任说要问问他同桌的意见。
结果那文艺课代表死活不愿意，把大胸妹的缺点一一都例了出来，听的沈翰都皱起了眉头。

一段时间后班主任重新排了位子，不再有男女生同桌了，都是男男女女同桌。
何霖和沈翰又成了同桌，他问:这怎么回事啊。

沈翰淡淡道:我跟老班说，男女同桌谈恋爱的几率较大，后来就这样了。
何霖:哦。

何霖又试探性的问:你怎么知道男男和女女就不会恋爱了。
沈翰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对他的话哦了一声不置可否。

何霖心里一个咯噔，这种事放到平常不都是会被反驳的吗？会说，男男女女怎么恋爱？他这个笑是什么意思？他这个哦又是什么意思？!
嗯嗯嗯？什么意思？

何霖这一段时间都感觉自己要幸福的飞上了天，他总觉得沈翰也很喜欢他。
他又准备了一个日记本，专门记录他和沈翰的日常。

后来有时间翻翻，回忆就会如潮水般把他淹没，他还是会往上面画画，亲的抱的都有。
沈翰这一年没亲过他，倒是抱过他。

每次想起来，何霖就幸福的冒泡泡。
他是个艺术生，班里的板报自然而然就落在了他的头上。沈翰小时候学过一段时间书法，班主任就省事的把这次板报设计交给了他们两个。

班里同学大多走读，等下午一放学班里就只剩下了他和沈翰。
他们两个先把水搬到黑板下面，把六角粉笔泡在里面，才开始擦上一次的板报。

何霖站在凳子聚精会神地画画，沈翰则一边留意他的动向，一边往留白的地方写字。
突然凳子一歪，何霖吓了一跳，尖叫还没出来就被一个人抱住了。

沈翰抱着怀里发愣的人，笑道:你还要楞多久，不知道你自己死沉死沉的吗？
何霖揉了揉鼻子从沈翰臂弯里下来，拍拍胸脯，掩饰脸上的粉色道:吓死宝宝了。

沈翰笑:你吓死爷爷了。
何霖:……

05

转眼高三时间就走了一半，何霖在沈翰的帮助下从中下等上升成了中上等。
排位置的时候再也不用选后两排了，感觉自己B格都上升了不止一个度。

学校还是依旧的压榨学生的寒假，高三学过年放假了，一共放了8天。何霖的生日是正月五号，差点就没在家里过成。

新年的那天何霖等着时间，掐着点给沈翰留言，到00:00的时候他把打好草稿的字发了过去。
——2018了，我们还在一起。
一会儿就收到了沈翰的回复:——嗯。

何霖觉得这个嗯字喂不饱自己，他又往上刷新了一下才看到昨天下午沈翰给他的留言:——傻子，怎么都不知道给我说个新年快乐。
——我可是记得你呢，新年快乐，我的傻子。

嗯，饱了。

正月初六回到学校何霖就收到了来自沈翰的礼物，是一条灰色的围巾，他一直压在箱子底下多冷都没舍得带，怕给弄脏了。

高三下学期的任务更加繁重，高考倒计时从百位数转眼就换成了十位数，然后变成了个位数。
何霖是个沈翰一起去认得考场。一个县几千人，一个班里的人一个考场几乎少见，当班主任读他们俩的考场时，连他们自己都不敢置信。

他们考场是班里人最多的一个考场，不知道是孽缘还是怎么的，那个考场里一个班的都是何霖的同桌，两个极品和沈翰。
来到考场的时候是下午4点多，太阳从窗户照到桌子上，线条很柔和。

何霖的座位在正数第二排，沈翰是倒数第一排，两人一列。

何霖在桌子上趴了一会感受了一下就拿出一套卷子和之前预备好的笔开始做题，正冥思苦想的时候就感觉旁边坐上了一个人。
紧接着脑袋就挨了一个爆栗。

沈翰坐在他的旁边，把腿往上面一翘，背往椅子上一靠，一只手就搭上了何霖的肩膀，说道:走吧。
何霖点头:走吧。

这一段时间沈翰给何霖每天制作的小目标派上了用场，他觉得高考题都还好，就是英语这一门他太不确定，考试途中习惯性的瞟了一眼旁边人的答题卡。
嗯……看不清。
算了。

最后一门考完他和沈翰一同出来顿时觉得一身轻松，回到学校沈翰问他:撕书吗？
何霖道:不撕。

他的书上有很多沈翰的笔记他还要留作纪念呢，怎么能随随便便给撕了。
当天下午他收拾东西的时候再次发现他的日记本丢了，之前那个没找到，这个又丢了，何霖简直都要捂脸哭了。

他又把桌子里的东西翻了几遍，还是没找到，毕业后班里同学扔的东西到处都是，他就拿了个棍子在地上捞捞捞，沈翰走了过来:你干什么呢？掉钱了？
何霖:…唔…找个东西。

沈翰也拿过来一个棍子扒拉两下:什么东西，我帮你找。

不知道怎么回事何霖搁迷手东西一段时间之后它们自己都会跑出来，唯独这两本日记本总是哪里都找不到。
何霖找了一段时间就放弃了，到查分数的时候他和沈翰一起查了分数，商量着填了学校。

何霖非常高兴，因为沈翰没有想过他们两个会分开来。
朋友南下，他和沈翰都北上了。

何霖的学校和沈翰的学校在一个城市，相距才几条街，随便晃悠晃悠都可以转到对方的学校去。
他们一起坐火车过来，到了才发现很多东西都没准备，两人就一起去商场打算买点东西。

何霖高三那一年在沈翰的监督下学习非常努力，最明显的就是他的5.2的眼变成了4.7，平常不戴眼镜也不怎么影响走路，但是他前几天配了个很合他脸型的眼镜，今天和沈翰见面就迫不及待的戴了上去。
到了商场他就抬头找自己需要的衣服，猛然一个余光看到镜子里的自己。

白衬衫、牛仔裤、白球鞋，商场里的光柔柔的洒下来，映在眼镜上，衬托的他超级帅!
后来何霖就没把注意力放到衣服上，一直抬头看灯，争取把沈翰帅出一脸血。

直到他被人拽到试衣间壁咚的时候还没缓过神来。
沈翰抱着他的头，舌头长驱直入他的口腔，扫荡完每一寸，分开时还在下唇上啃了一口。

沈翰看着还在愣着的何霖笑了一下，把手里的T恤往他身上套:傻了。
何霖把衣服一扯扯到一边，抱着沈翰的头就啃了上去。
内心狂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06
何霖感觉军训过去就像丢掉了半条命，剩下半条命趴在床上怎么都不想爬起来。
室友这时过来叫他:刚刚有个帅哥放下这个就走了。

何霖把纸袋接过来，看了一眼立马炸毛去打沈翰的手机:我的日记本怎么在你那？

沈翰唇角勾起一个弧度:捡的。

《病秧子》

池可新拖拉这行李箱来到男生宿舍的时候，大一宿舍楼里面还没有一个人。
他费劲扒拉得把行李箱吃哼吃哼搬到三楼，就已经累的气喘吁吁汗流满面了。

他掩着嘴闷声咳了声，看着眼前有了些许灰尘的床铺，凝眉愁思，这个时间已经是开学一个月后了。

一个月前他拖着笨重的行李箱和那个人说了第一句话。

那句话是什么他已经记得不是很清楚了，也许是你好，也许是我们一个高中来的，也许是别的什么，只是那份满足的心情到现在依旧没有变过。

他确实在填高考志愿的时候打听过他高中男神韩睿是哪个专业，只是过来大学，一个专业，一个宿舍，着实有些不可思议。

池可新觉得这么多年老天爷让他吃的苦都是有原因的，他忽然有了种无法言说的满足感。
这不果就来了么，上天定然不会亏待他。

声音隔着墙清晰地传入池可新的耳中，“我要点鱼香肉丝。”

深沉又充满磁性的声音传来，“鱼香肉丝已经点过了，你再换个。”

池可新爱死了这个声音，只见他一顿，心脏砰砰砰狂跳了起来，几乎是一瞬间扭头看向门口。
脖子从完全放松悠闲状态猛的生硬一扭，池可新清晰的听到自己脖子咔的一声。

三个穿着一模一样迷彩裤的少年拉着简易的行李走了进来，为首的身材修长，纯灰色的短袖一丝不苟的塞在迷彩裤里，越发衬得他身高腿长，清清爽爽。

池可新知道，这个人恬淡得就像是一杯茶，他也早已在暗处品出芳香。

他一只手捏着一张A4纸，另一只手拿着一支水笔，神色淡然温和。

他旁边的那个人了可没那么规矩，一只手抓着那张纸，不甘心地问，“点两个不行吗？”

“不行，一个菜必须点一个。”

“为什么？”

另一个戴眼镜的少年也走了进来，他说道，“不为什么，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韩睿，他出息，一会儿把他的铁板鲫鱼和卤蛋炒肉给他去掉，反正我是军训一个月没碰肉星了，我就要两份。”

戴眼镜少年犹豫了一下:“那我也两份卤蛋炒肉。”

韩睿动手写了两下，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的醋排骨也加到了两份，抬头便看到了站在窗边的池可新。

池可新穿了一件得体的白色短袖衬衫，一条黑色烟筒裤下沿向上折上一圈，露出白皙的脚踝，下面搭了一双白色板鞋。

韩睿一愣，立马反应过来，这个是一个月前一起去领军训服装的室友，只不过这个室友身体素质太差，去军训基地的第一天就直接站晕了过去，然后便请了假回家修养去了。

本来他对这个人就没什么特别的印象，现在就觉得那个人非常的白，病态的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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