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里非常安静，李汉刚吃过中午饭，还没来得及擦干净嘴，手机陆续传来提示音，好像有意打破安静。李汉迫不及待打开手机，发现昔日冷清微信群，今天竟然无比热闹。
李汉点击打开网络工程051群，快速阅读上百条消息，脸上直露出惊讶表情，那心情就像是在过年，班长蔡燕提醒大家，今年是她们毕业的十周年，也是建校的七十周年，提议组织一次同学聚会，很快副班长华焰表态，他负责联络在佛山工作的同学，到时候不见不散，接着几个巴掌拍响起来，生活委员林伟当仁不让，林伟有班上所有人的户籍地址，假如谁不报名的话，他将亲自找上门，跑得了和尚，可跑不了庙，他可是发话，谁若是不来话，他请八人大轿向往，不管拖还是拉，很快惹来众多笑声表情。
当蔡燕把统计人数任务，交到李汉的身上时，李汉当即受宠若惊，自己是班上的学习委员，当时肩上任务不轻，专门负责去收作业，跟班上同学碰过面，脑海里多少有印象，李汉很爽快地答应，再说聚会意义重大，按照蔡燕计划，每人交五百块钱，条件本人可带家属过来，那天租下广州少年宫三楼，邀请老师过来参与活动，很快众多同学给予答复，无论如何，那天一定到场。
一个星期过去，李汉已统计好名字，很认真地数了一遍，发现只有三十一人，分明少了一人，李汉翻开通讯录，一条熟悉的名字，顿时在眼前出现，之所以对张全有印象，因为张全学习不用功，经常不按时完成作业，张全个子不高，方形的脸，留着平头，看上去挺精神，短小精悍，在参加学校足球赛时，曾经打进过四球，跑步动作迅速且灵敏。
当李汉在群里提到张全时，大多数的同学表示，真的没什么印象，周雁是张全的老乡，虽不在同一个县，但属于同一个地级市，周雁最了解张全，张全性格内向，读大学时最大的爱好，就是躲在宿舍里玩游戏，很少参加集体活动，因为班上许多同学是本地人。
周雁知道张全出身，张全是农民的儿子，父母都是农民工，张全还有个妹妹，蔡燕非常的不甘心，很难得的一次聚会，一个都不能少，她决定寻找张全，不管用什么手段。
记得在几年前，班上的方婵同学，因为要动手术，家庭出现困难，蔡燕发起捐钱活动，老同学们踊跃参与，帮助方婵渡过难关，这次是不例外。
在茫茫人海里，找一个大活人，并不是件简单的事，除非得到有关人士帮忙，正当蔡燕愁眉不展，五岁大儿子罗生，走过来抢自己的苹果手机。
蔡燕顿时生气，推开儿子的小手，罗生干脆撒娇，倒靠在她的身上，不死心要抢手机，蔡燕生气地板起脸，打了儿子的屁股，罗生很快哭了起来，她的丈夫罗保，正在玩着游戏，聚精会神，就算儿子哭了，鼠标键盘仍不离手。

“好端端的，你打儿子做什么？”罗保忍不住抱怨，罗生被打之后，反而撒娇起来，伸小手去擦干鼻涕，直往父亲罗保投怀送抱。
罗保和蔡燕都是独生子女，都是广州本地人，平常不跟父母住，她们有自己的婚房，每逢到了周末，两家人会走到一起，去茶楼里喝下午茶。
“他要抢我的手机玩，我正在闹心烦。”蔡燕把苹果手机扔到床上，接着撩拨起头发来，将开叉的发尾剪掉。她倒是想不明白，活生生一个人，怎能无缘无故消失，就算再 细小的头发，掉落地上也能被人找到。
罗保向来对儿子百依百顺，自动掏出自己的手机，让儿子玩着游戏，罗生一下子变乖了，不哭不闹，小手不停地按触手机屏幕。
蔡燕的话倒已让他分心，同时已产生了好奇，她们家不缺钱，家庭幸福美满，能有什么 心烦的事。
“你能有什么心烦事，说来让我听听。”罗保虽然嘴说着话，但是视线从未离开电脑屏幕，游戏里人物正在进行着剧烈的厮杀。
罗保高大帅气，长得白白净净，从小吃好住好，大学还没有毕业，父母已给他安排好工作，进广州火车站做值班员，蔡燕身材丰满，性格开朗热情，说话声音洪亮，常常是人没到声已到，直教人盛情难却，蔡燕毕业之后，顺利进入国企单位，在单位里做文员，当然是要靠家人的关系。
“我们计划举办十周年同学聚会，发现联系不上一个男同学。”蔡燕在弄完头发后，从小盒子拿出指甲剪，认真修剪着指甲，之所以不心慌，离聚会的日期，还有一百天的时间，足以去闲逛半个中国。
“你们有尝试找过吗？例如到他的户口所在地。”罗保有意关心起来，好像她们单调日子，忽然间找到了个新话题，以前，她们喜欢聊房子和车，要不就是股票，才不去关心谁失踪了。
“有派同学去找过，但是那里没有人。”蔡燕说的是实话，周雁去到那条村子，村子坐落在山坡上，成功找到那间泥砖房，但是院子的木门已上锁。
周雁敲了好几次门，不见里面有人应答，哪怕是狗吠的声音，再看那把锁血迹斑斑，透过门缝窥看里面，院子里的水泥地板已开裂，而且还长出了杂草，一阵风吹过来，刺桐树叶纷纷落下，实在静得可怕，屋子像是已被主人所遗忘。
自从镇上有了火车站，附近的村民，陆续搬到镇上住，尽迁往人多热闹的地方，周雁不敢停留太久，害怕错过农村巴士，离开时可依依不舍，他希望木门忽然间打开，出现那一个熟悉的身影，就像在校园里遇见的那样，他冲着张全大喊，张全露出很逗表情，站在原地傻笑不止，他一直走到山脚下，那木门始终是闭着，似藏着一个秘密。

“对于我们铁路工人来说，找一个人的踪迹不难，大概知道在哪个城市。”罗保胸有成竹地道，就像在游戏里面，地图就是那么大，能躲的地方并不多，除非你像个懦夫，一直是躲在基地里，不敢出去与敌人交战。
“你说的是真的吗？可别逗我开心，害我白欢喜一场。”蔡燕先是喜出望外，她打开手机微信时，弹出十几条信息，建议寻找张金方法，她认真看过一遍都不靠谱，刊登寻人启事未免张扬，地毯式搜查人力不足。
“只要我登录火车购票系统后台，就能查找到那个人记录，除非那个人在十年之内，没有乘坐过火车。”罗保跟售票的同事很熟，帮这个小小的忙，对方应该不会拒绝，不算是违反规定。
“既然你这么说，那就拜托你了。”蔡燕脸上露出笑容，有几分的灿烂，一个人十年不坐火车，那个可能性太小，除非那人患了自闭症。
为了不打扰丈夫玩游戏，蔡燕过去抱哄儿子，有意献殷勤，当蔡燕告诉大家好消息，群里一下子热闹起来，到时候拍集体照，像毕业时那样，二十四个同学。
李汉兴奋得差点从床上滚下来，就像张全在班上不优秀，不应该被老同学们所遗忘。
周末，罗保拖着疲惫不堪身体，回到自己的家里，刚坐在沙发上，还没来得及脱下工作服，蔡燕像大姑娘那样，直向他扑过来，很亲热地靠在他的肩膀上。
罗保顺势提出要求，让蔡燕帮他脱上衣，再取过来一双拖鞋，还要泡上一杯热茶，如同使唤保姆那样。
蔡燕脸上笑着，但是心里怒着，罗保还真把自己当成大少爷，而且得寸进尺。
罗保喝上一口茶，接着抡起肩膀，竟说肩膀有点酸痛，让蔡燕过来捏一捏，此话刚说出口，蔡燕马上翻脸，已忍无可忍，从茶几拿起鸡毛扫，她着急的心情他竟未能理解。
罗保很认真地道，如果蔡燕有兴趣的话，她捏他就讲。
蔡燕冷静下来，脑海想到张全，委屈一下又是何妨，罗保托男同事去查，以请吃饭为代 价，男同事爽快答应，男同事输入张全身份证号码后，查到最后的乘车记录，竟然是在十年前的冬天，起点是宜昌终点是南京。
蔡燕一下子就愣住，捏肩膀的手停下来，一个人十年没坐火车，恐怕已是凶多吉少。
“有查询到返程的记录吗？”蔡燕在自我安慰着，或许张全还活着，有的人从不坐火车，尤其拥有私家车后。
“没有，我的同事实话实说，像这样的记录很少见，可以去报失踪人口案。”罗保往悲观的方面想，因为实在是找不到理由，解释很久没更新乘车记录。
“让你去查等于白查，说不定我那个同学，已经在南京定居。”蔡燕离开罗保，假装去上厕所，对着厕所里的镜子，握住拳头自我安慰，你要想相信张全还活着，别轻言说放弃，蔡燕把查找纪录结果，发到微信群上后，大多数同学倾向于悲观。

李汉只认可眼前事实，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为了寻找张全，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在短短一星期之内，蔡燕竟收到捐款二万块，她既喜又是忧，喜的是收到了希望，忧的是寻找到绝望。
几个班干部决定，一起去寻找张全，已做好最坏的打算，如果张全不在人世，她们要把二万块的支票，交到张全父母的手中，出发的时间定在十月八号。
蔡燕特意向单位请假，把接送儿子上学任务，交给自己的母亲，起初罗保不同意蔡燕北上，但见蔡燕收拾好行李，态度非常的决定，也就点头答应。
她们约好在广州火车站见面，李汉最先到达广场，他是西装革履，像是出差的人，火车站广场的见面，算是一次小的聚会，正当他翘首以盼时，蔡燕拉着沉重的行李箱，戴着墨镜，穿着长靴，正穿过东广场铁栏杆，那架势就像是去旅游，起码要游三天三夜，而李汉倒像是行军，手提着行李包，只有几件衣服。
李汉打量着蔡燕，蔡燕身材丰满了不少，那脸也挺饱满，就像玉米的正成熟时期，已见不到读书时的稚气，是真正的大姐大了，毕竟她已当妈妈好几年。
小李你的样子没变老，我差点就认不出你来，蔡燕的嘴巴可甜，平常也爱讲笑话，李汉害羞得躲笑，已是三十出头，脸上多了一道皱纹，发髻多了几根白发，其他男同学陆续地到来。
蔡燕扫看一眼男同志，华焰的样子变化不大，林伟倒已是大腹便便，向他们下达命令，让他们站成一排，林伟哑然失笑，那胖圆呼的脸，是更加的憨了，他们才三个人，可当他看见蔡燕那张严肃的脸时，不像是在开玩笑，更像是红军的出发长征，也就站立得笔直。
当蔡燕大喊休息后，他们脚下做休息的动作，李汉倒觉得是在军训，要拿出认真的态度，蔡燕语重心长，说今次的任务艰巨，可不要辜负大家厚望，一定要找到张全的下落。
她们就是寻找行动代表，他们瞬间斗志昂扬，仿佛回到校园那时，积极参加比赛，蔡燕一声令下，她们向着火车站出发，林伟由于较胖，故而走得较慢，蔡燕索性让林伟帮忙，笑着说林伟该减肥，多锻炼一下身体，林伟爽快答应帮忙。
想当年在校园，他的家庭出现困难，一时凑不够学费，蔡燕得知他的难处，就帮他交了学费，那时林伟感激不尽，校园里的友情单纯，不像出到社会之后，充满尔虞我诈。
林伟想到一个曾经插曲，有一次吃饭排队，张全站在他的身后，当他打完饭之后，把饭卡放到刷卡器上，发现余额不足，正觉狼狈不堪，张全悄然走上前来，帮他刷了那顿饭钱，林伟惊讶地望着张全，张全大方笑道请客，从未有过的热情，班上的同学都知 道，张全来自农村，家里经济困难。

@出版18731125980 2020-09-07 17:0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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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伟对张全是刮目相看，平时张全沉默寡言，但是内心是善良的。
世上少了一个好人那就可惜，世上少了一个坏人倒无所谓。
副班长华焰的脑海里，浮现出张全的影子，记得那一次，华焰在班上宣布道，去参加义务劳动，就会获得学分，结果班里鸦雀无声。许多同学对此不屑一顾，在城市里长大孩子，向来对劳动不够热情，正当失望之际，张全高高举起手来，起了带头作用之后，陆续地有同学报名，她们去到附近的村庄，除了打扫村道之外，还要帮孩子们做功课。
张全扫地最是积极，他带一部分同学，从东边扫向西边，当两组人汇合时，张全那组竟扫了三分之二，华焰看得清楚，扫村道并不难，难在没人愿意倒垃圾，推三推四，张全自告奋勇，负责去倒垃圾，在帮孩子们做功课，张全表现出足够的耐心，很出色地完成任务。
华焰在给学分时，给张全一个A加，无奈张全在学习上成绩不好，屡次落选优秀学生奖励，农村孩子早当家，结婚也比较早，说不到重逢时，张全已经当上父亲，很幸福美满的一家，便对寻找行动充满了期待。
班长对张全的态度，是倾向于同情的，每一个学期交学费，张全总是拖欠学费，家里经济出现困难，从日常的伙食可知，张全只打两个菜，一份青菜，一份蒸水蛋，偶尔点个小炒，学校宿舍楼下送水部门，要招一个送水工人，允许在校学生兼职，蔡燕可想到了张全，张全身体结实，短小精悍，说不定适合这份工作。
蔡燕找到张全时，张全在拆着电脑，正蹲在桌子下面，蔡燕怀着胆怯实情告诉，不少同学拒绝溅卖劳动力，认为做搬水工，实在有失体面，不像是大学生，张全一听摸着脑袋，接着傻笑起来，好像遭遇到横财，有这样的好事，竟爽快地答应。
出乎意料，蔡燕不认为张全傻，只是太过天真罢了，搬水不是简单的活，拒绝中途而废，蔡燕见过不少例子，有的同学纯属贪玩，搬了一天的桶装水，累得腰酸背痛，翌日，说什么都不愿再干，她怕张全也会这样。
张全拍着胸口保证，就像去打仗那样，坚持到最后一刻，况且他有去干活的理由，好凑够钱买电脑配件，校园里多了一个送水工，在炎热的夏天，张全身穿着背心，扛着一桶桶装水，从一楼走到七楼，收到水票下到楼下，背心已被汗水浸湿透，同学们不说什么，只是在楼道遇见，另眼相看，觉得那农民工的身份，不应套在大学生的身份。
可张全是农民子弟，才不在乎要面子，三个月匆过去，蔡燕心存感激，张全没给自己丢脸，有女生要搬宿舍，蔡燕又想到张全，张全还是没拒绝，扛着行李箱冲上楼梯，那背影仿佛现出新高度，就是一个活雷锋。

在出发之前，蔡燕对着镜子道，自己要去找活雷锋，坚信被找对象还健在，车窗外风光旖旎，有祖国的大好河山，那山林里郁郁葱葱，很容易让人放松心情，她们倒是无心欣赏，好像脑海里有一条指令，张全非找到不可。
蔡燕轻闭上眼睛，耳朵里塞着耳塞，在听着轻快的纯音乐，努力地不去想结局，人生就像是一本书，何必要心急地看完。
李汉从塑料袋里，拿出三瓶饮料，逐一地递给老同学，蔡燕如觉有动静，睁开眼睛，看见一瓶橙汁，放在小桌子上，嘴角露出微笑，李汉真的不懒，还记得她爱喝鲜橙汁，刚上火车那时，她们有点拘谨，可接下来时间太多，不找节目来打发话，恐怕是异常的煎熬。
林伟是个胖子，但是脑袋不笨，有过坐火机的经历，从背包里拿出扑克牌，甚至还有飞行棋，问蔡燕玩哪一样，蔡燕不想让大家扫兴，伸手指着飞行棋，轮到男生们表态，他们都先玩扑克牌，很快车厢里传出打牌声。
在打到兴奋的时候，李汉从座位上跳起来，样子倒像个猴子似的，蔡燕忍不住捂嘴笑，至于寻找张全，暂时地被放于脑后，蔡燕心情变得不错，自己虽然输得最多，但是非常的开心，请男生们吃盒饭，林伟体胖胃口可大，开玩笑地说，蔡燕太过小气，请他们吃盒饭，蔡燕便开口答应，假如找到张全的话，等回广州之后，请他们去广州酒家吃大餐，车厢里响起一阵呼唤声。
周雁提前来到火车场广场，并且在出站口等候，不见乘客出来时，他就坐在地上，手里拿着一张瓦楞纸板，上面红字写着欢迎同学，他想起当年大学里的情景，自己是提前到学校报道，在班主任的安排下，他和李汉在校门口，负责接待同学陆续到来。
张全手里拿着两大袋行李，个子不高，但是身体结实，手臂有力，刚走进校门时，东张西望，如刘姥姥进大观园，那一身旧衣服显得土气，张全看见遮阳棚上面，写着网络工程几个字，径直地走过去，周雁一听是自己的同学，马上变得热情起来，抢着去帮忙拎行李，更是意想不到，班主任安排他们住同一间宿舍。
经过交谈得知，他们竟然还是老乡，老乡见老乡，眼泪两汪汪，所以周雁了解张全，张全有个妹妹，比张全小三岁。
出站口人头攒动，临近国庆假期，正值农民工返乡小高潮，周雁连忙从地上跳起来，向出站口拼挤过去，发现不少人在翘首以盼，有的乘客出到站口，看见有人在等自己，马上露出灿烂的微笑予以回报，亲戚朋友见面，很快有说有笑一起离开，出站来的乘客越来越少，意味着有一趟列车要离开。
周雁不禁失望起来，按照火车到达时间，已经过去二十分钟，却是能够理解的，火车晚点是常事，准时的话算运气好。

蔡燕像是他们的大姐大，虽然她不及他们的高，但是为人处事老练，年龄比他们大。
蔡燕仔细听见列车广播，传来晚点的信息后，即打电话通知周雁，周雁在接到电话后，眉开眼笑，貌似将那光荣的使命，已经非常接近。
她们四个人缓慢地走出出站口，周雁已是恭候多时，老同学遇上老同学，免不了亲热一番，毕竟十年不见，华焰带头先把行李放下，上前给予一个拥抱，周雁倒是非常配合，他们互相拥抱，然后互相拍背，就像是两座紧靠着的大山，那友谊天崩地裂才能分离。
周雁亲切地喊副班长，华焰倒是不太适应，他已离开校园十年之久，华焰给周雁的建议，互喊同志较为亲切，男生跟男生拥抱过后，周雁已来到蔡燕的身前，周雁先是暗自吃惊，女大十八变，生过孩子的女人变化更大，从丰满身体窥探知内心，少了矜持，多了成熟。
为了避免发生尴尬，蔡燕抢先做出动作，很礼貌地伸出素手，可见无名指上的金戒指，周雁瞬间受宠若惊，忙伸出手去紧握手，两只手接触的瞬间，可以产生相近余温，是抛开各自的身份。
从脸上表情可看得出，她们早已疲惫不堪，就算眼前有再美景色，也是无心去欣赏。
此时，眼前夜幕降临，周雁想得周到，就像是她们的导游，帮她们安排好房间，选好去海鲜餐厅吃饭，那里辣的鄂菜少点。
翌日，蔡燕很早便起床，她住的是单人房，睡得比较舒服，洗漱完了，把烫卷的头发梳过一遍，往包里塞放化妆品，不忘拿上充电宝。
李汉睡得正香，他们开的是双人房，两个人挤在同一张床，他被林伟的鼻鼾声骚扰，很晚才睡着。
蔡燕先是轻敲房门，十秒钟过去后，不见里面传来动静，很生气地猛敲门，恨不得要拆门，李汉从床上挣扎起来，打着哈欠开门，一见是蔡燕，不由得扫兴，门外的阳光已照进走廊窗户。
蔡燕向着房间大喊，起床，军训，到楼下集合，那三个男生听见后，猛地从床上跳起来，有的找衣服，有的穿错鞋，很快他们发现身处酒店，而不是响读书声校园。
班长蔡燕站在门外，笑弯了腰，差点笑侧靠在门上，她们的时间并不多，因为假期有限，不得不马不停蹄，目的地是恩施自治州。
那里是真正的山区，大山紧连大山，那为数不多的梯田，已过了收获的季节，越接近山区道路越是变得崎岖，眼前风光旖旎，那一些土屋掩藏在山色之中，随着年久失修而 褪色，仍保持着塌倒之前沧老面貌。
大山后面的小村庄，还没有通公路，她们唯有徒步前去，周雁走在前面，因为来过一次，不用问路就直奔目的地，蔡燕紧跟在身后，走过山路穿过树林越过小溪，颇有红军长征中的味道。

半个小时过去，土屋的密度越小，越往上路越崎岖，林雁累得受不了，一屁股瘫软坐在旁边石头上，那动作比龟的动作要慢，要知道在大城市里，男人都喜欢坐在电脑前，玩游戏要玩一整天，很快李汉有样学样。
小队伍即停止前进，蔡燕只得停下脚步，周雁也从前面折返回来，她们喝水吃点干粮，补充好体力再上路，下半程才具挑战性。
蔡燕望着眼前的大山，蓦然间觉出了荒凉，既无人又少房间，好像已经被人遗忘掉，偶尔鸟的惊叫声，打破树林的沉寂，无法想象张全在这样的地方长大，背着那天之骄子的名，去远方的大城市读大学。
她们知道张全来自农村，不料到竟来自山区，山区向来有着可怕的贫穷，周雁指着不远处的山坡，还有两公里的路程，中午便能赶到那里，华焰一听兴奋起来，到达终点算是胜利，背起包要走在前面，华焰中等身材，走路较为轻快，平常跑步锻炼身体，林伟则是不同，要怪大腹便便，可拖了大家的后腿，李汉更像是个侦察兵，一直在观察着四周，有时那野草竟高过人头。
有不清十米外的地方，虽然遇见过十来间土屋，无一例外紧闭大门，好像整一条村的人，一下子蒸发掉，她们在一间土屋前停下来，周雁上前一看，大门还是紧锁，那锁头的方向，跟上次的一样。
蔡燕的嗓门大，对着屋子大喊，那声音竟穿过土屋，在大山间回荡，那回声也不小，一会儿过去后，不见屋里传出动静，这下李汉按捺不住，院子的土墙不高，仅高过人头而已，随着雨水日久冲刷，斑驳之余裸露泥沙。
李汉决定翻墙而入，不像是八仙过海，倒像是狗盗鸡鸣，李汉除了个子高外，身材是偏瘦的，爬的动作灵巧，更获得林伟的托起，一下子就翻过土墙，院子里长满了杂草，李汉来到正门时，看见门框上面，挂有一面镜子，那镜子染满了灰尘，镜框已经变形变色，一碰就碎掉的样子，木门上虽贴有门神，大部分已化成纸屑。
透过门缝往里面瞧，屋里木桌木凳积了厚厚的灰尘，一束阳光从屋顶玻璃瓦射进屋内，忽然有两只大老鼠，在房间里互相追逐，好像在说它们已成为屋子的主人。李汉接着靠近厨房，结果还是一样，里面空荡已无人影，更无生过火的痕迹。
华焰站在院子外等着，仔细听着里面动静，只有一人的脚步声，李汉翻墙而去，在她们的面前摇头，结果失望一场，林伟用怀疑的语气，板着脸问周雁，该不会是找错地方，周雁唯有指向门牌号，之前钉门牌钉子，已经严重生锈，还弄脏了门牌。
李汉踮起脚尖，吃力地把门牌，从铁钉处拿下，蔡燕接过门牌，掏出裤袋里的湿纸巾，小心翼翼，擦掉门牌上的铁锈，就像保护文物那样子，总算看清上面号码，分明写着八号，李汉在旁肯定点头，他看过张全的身份证，记住那个幸运数字。

华焰摸了一下脑袋，仿佛脑袋里闪现灵光，自己看过侦探小说，小说里的犯人，总会留下蛛丝马迹，就算没有物证，也应该有人证。
我看这村子里，还有人居住的，不如我们分头去问，林伟点头赞成，记得她们在进村口时，有一个老奶奶，手里扶着拐杖，静坐在大榕树下面，脸上毫无生气，皱纹多且皱巴巴，在阳光下沐浴，似乎很享受着最后时光。
蔡燕乃是这次寻找活动组织者，她认真地看一下表，行动三十分后，回到这里集合，不管问没问到，俨然女领导的风范。
李汉跟林伟一组，走过几百米后，倒是遇见几间土屋，跟张全家一样，都是锁着门，屋里空荡荡，不由得失望，终于遇到一家，屋里只有两个老人，屋门口挂有玉米和辣椒，老爷爷大约有八十岁，手拿着刀砍柴，再把柴抱进厨房里。
李汉直接道明了来意，老爷爷怔望着他们，似懂非懂样子，把一只手放到耳边，李汉提高嗓门，可重复了一遍，老爷爷终于是开口，好像问他们干什么，林伟听得瞠目结舌，根本就听不懂，老爷爷用当地口音，跟普通话差得远，就像鸡和鸭讲话，后悔没有把周雁叫过来。
李汉还是没有放弃，很努力地调整口音，希望对方能够听懂，一直喊着张全，老爷爷像听懂，走进屋子里去，很快便走出来，手里拿着馒头，竟直塞给李汉，李汉哭笑不得，反而觉得遇见洋人好点，起码对方能听懂几句。
李汉费尽口舌，老爷爷又转身进屋，出来时手里竟拿着一块腊肉，这下可把林伟吓得夺门而出，老爷爷误以为他们是进来要饭，而不是在找人。
半个小时过后，华焰最先到达，接着蔡燕随后，根本不用开口，从沮丧的表情看得出，她们是在大海捞针，周雁更加倒霉，走进西边树丛林里，一下子竟迷路，转半天总算找到出路，一看表只得放弃。
记得上山那时，林伟吹着口哨，虽然手里没拿旗，但是手里拿竹竿，像是正在走向胜利的战士。
如今，倒像败军之将，悄然低下头去，时间来到下午，天空忽起乌云，山间刮起狂风，恐怕在入夜之后，温度会骤降十度，她们衣衫单薄，唯有提前下山，赶在天黑之前。
下山用时较短，当她们回到村口，画面似曾相识，那个老奶奶坐在庙前，手里面拿着破拐杖，那背影似被拉长，身后已出现晚霞，大榕树在风的吹动下，更在张牙舞爪，你们等我一下，我去问下老奶奶，周雁转身对蔡燕说，蔡燕说不出话来，去问恐怕白问，老奶奶怎会知道，村口到村尾直线距离，可有两公里的路途，你走过去问吧，我们在这里等。
华焰倒是自作主张，他见大伙已累，不妨停下休息片刻，刚好路边有石板凳，还有一间小卖部，只见周雁飞奔过去，那老奶奶已九十高龄，耳朵不太好使，所以周雁得俯身，把嘴对准对方的耳朵，大声说话又不能说快。

蔡燕坐在石板凳上，把腿往前面伸展，用手轻捶腿上紧绷肌肉，几个小时走路，身体已吃不消，华焰去小店买东西，林伟虽有牢骚，但是不敢说出来，要怪自己长得大胖。
过了一会儿，李汉发现周雁还没回来，不由得回望身后，只见周雁还在跟老奶奶聊，好像忘了她们的存在，林伟道出了担忧，错过末班车的话，恐怕得走路回去，坐摩托车不安全。
蔡燕点头认可，随着时间过去，这里的温度会降低，而且周围又没路灯，走为上计。
蔡燕派林伟去催促，免得耽误时间，林伟硬着头皮过去，看见周雁兴奋表情，貌似有惊人的发现，但是周雁闭口不谈，她们来到镇上，蔡燕正欲打道回府，缓慢地从行李包里，摸取出那一张支票，所在乎的不是钱，而是一个好的希望，希望张全还活着，而一下子以失败者的身份回去，难向同学们交待。
李汉可有计划，大不了去派出所求民警帮忙，相信很快查出户口所在地，华焰表示不同意，试想一下，一个十年不坐火车的人，就像树木那样没挪动过。
林伟倾向华焰的看法，料想那户口没迁移，但已改变居住地址，问题人海茫茫，翌日，周雁敲蔡燕的房门，蔡燕脸上无精打采，黑眼圈很明显，昨晚睡得不好，恶梦连连，大半关于张全遭遇不测。
燕一听有新的线索，她即变得兴奋起来，赶紧去洗漱换衣服，打上粉底化好妆后，恢复昨天战斗状态，说不定今天可看到张全。
她们走在街上，小镇并不发达，没什么工业区，原来周雁从老奶奶的口中得知，张全的妹妹张婷住在镇上，夫妻经营一家五金店，周雁见过张婷一面，那次张婷来学校找张全，他刚好在宿舍里，镇上大概只有七八间五金店。
一个小时过去，她们来到最后一间，眼前的五金店虽小，但是里面的商品，少说有上百件，有一个六十岁大妈，她坐在柜台里，偶尔看一眼街道上，早上天气微冷，街上的行人并不多，当她看见五个人进店，马上眉开眼笑，即站起来招呼。
周雁细打量着大妈，肯定基因遗传，大娘的脸跟张全的脸可有几分神似，周雁开门见山要找张婷，底气十足之余，声音也是颇大，这下把大妈吓得面如土色，从她们的架势来看，像是来上门讨债的人，大妈赶紧摇头说不认识，走过来把她们往外推。
蔡燕向周雁使个眼色，到底说话方式不对，分明已经坏事，蔡燕开口辩解，那不太标准的普通话，无疑让对方更生怀疑，她们只得从店里退出来，吃了闭门羹不好受，林伟倒是没心情闹事，建议不如先去吃个早餐，填饱肚子才有力气，干活也好打架也行。

她们在填饱肚子后，回到那一间五金店，正当要强闯进去时，身后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周雁先是一惊，那声音听起来成熟，似曾相识，转过头去，那个女人身材微胖，脸形较圆，个子不高，已经是有了发福的倾向，怀抱里抱着一个两岁小男孩。
周雁在脑海里搜索，记忆中的那个影子，记得在十年前，那个姑娘还小，有着少女矜持，如今，她有了少妇的味道，当周雁大喊张婷时，张婷瞬间愣住，像是遇到陌生人，如果说认识的话，一时想不起来。
周雁走上前去，说起十年前的情景，她们在大学宿舍里，有过一面之缘，那时她穿着粉色长裙，还扎着一条马尾辫，右手的手碗上，还戴着一只银手镯，张婷听完点头，倒是记不起，但那时的打扮，出现在空间的相册里，这下可把蔡燕急得，团团打转，貌似她们就是骗子，无法让张全家人相信。
“你们大老远跑过来，到底想干什么？”张婷姑且相信，她们是大哥的同学，至于会出现在这里，未免兴师动众，这下蔡燕主动站出来，毕竟大家都是女人，更加容易沟通起来。
李汉个子较高，站在旁边听着，希望从张婷的口中，听见张全还尚在人世，而不是听见噩耗全体默哀。张婷听着点头，从那诚恳的眼神可看出，同学间友谊的长存。
“恐怕要让你们失望，我哥行动不便，已去不了远的地方。”张婷低声地道，从脸上紧张的表情看出，似乎另有隐情。
“没有关系，只要他愿意的话，我背着他去广州，而且任凭差遣。”林伟挺身而出，很豪爽地直道，要知道一个三十多岁男人，正值人生的黄金时期，身体再怎么的差，也不会像七十岁老头那样，弯腰驼背扶着拐杖走路。
张婷尴尬苦笑，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很难，再说黄盖愿意挨打，周瑜可不肯抽鞭子。
“你说我们过来一趟挺不容易的，无论如何要让我们见下你哥。”蔡燕慢走上前一步，伸出双手拉住张婷的手，已发出哀求的信号。
张婷犹豫片刻，拒人千里，未免不近人情，召唤母亲过来，把儿子交到母亲的手中。
“你们跟我过来，这里说话不太方便。”张婷带她们去到屋后，在屋后的梧桐树下停下来，眼前的路是一条绿道，早上再加上不是周末，过来散步的路人并不多。
“如果经济上有困难，你可尽管开口，你大哥到广州之后，车费住宿费全包。”华焰拍着胸口道，好像钱能解决好多事，假如身在大城市里，可以足不出户解决三餐。
“我在说出实情之前，劝你们要有心理准备。”张婷认真望向她们，神情非常的严肃，如同告诉天大秘密，很快华焰住嘴，即否定是钱的问题，她们面面相觑，蔡燕最先点头，其余人的有样学样。
“你慢点说出来，我们仔细听着。”她们凝神屏息，生怕漏听关键，那真相可以解释十年前那张火车票。

“我哥在毕业那年，不幸被人拉去搞传销，他为了逃跑掉，从五楼跳下来，下肢落得三级残疾。”张婷在说之前，可鼓起莫大的勇气，那痛苦就像自揭伤疤，忍不住转过身去，偷偷地擦掉眼泪。
听到如此的噩耗时，众人皆是保持沉默，如果说是冷笑话，无疑能高兴点。蔡燕神情凝重，往往真相都是残酷的，料想不到是如此之残酷，原本一个四肢健全的人，瞬间惨变成残疾人，坐在轮椅上度过余生。
男人似要比女人坚强，华焰在听完之后，化悲痛为力量，紧紧地握住拳头。
“不管怎么样，我想去探望一下你哥。”华焰主动提出来，不幸中的万幸，在内心安慰自己，张全跳楼活了过来，有的人则没那么幸运。
林伟接着举手，很坦诚地道，男人大丈夫，说到就要做到，他要去背张全，很快她们同一条心，张婷即打消了担忧，害怕让她们扫兴而归，她们去看大哥也好，大哥在乡下可闲着。
张婷的丈夫贾林，开面包车回到店门口，张婷的母亲孙萍，也正打算回乡下看儿子。
半个小时后，蔡燕望向车窗外，山峦出现在眼前，不远处有一片梯田，那黄色的油菜花分外显眼，有一条小河流过村庄，说是山清水秀不为过，崎岖山路的尽头，是一条小村庄，村庄在山脚下，由于河流较为平缓，村民因地制宜，挖造出好几个水塘，在水塘旁边设围栏养鸭养鹅，那坡地靠近果园，一眼望去颇有田园景色，唯一的不足之处，很少看见到村民的身影，跟城市的人来人往相比，可以用人烟稀少来形容。
车子终于是停下来，她们从车上走下来，蔡燕呼吸一下空气，空气清新，精神为之一振，同时心情分外激动，说出那一句，我要找到你。
李汉的四肢较长，下车便忙着舒展，林伟倒是提着手信，那手信可不轻，都是湖北的特产，手信重代表着情义重。
孙萍和贾林在前面带路，华焰忍不住观察周围，村庄不像世外桃源，那土屋已现出破败迹象，有的泥砖墙出现裂缝，屋顶瓦片堆满了落叶，院子更是长满了杂草，偶尔遇见几个老人，还有贪玩的留守儿童，走过一段小路，她们在一间土屋前停下来。
孙萍弯腰下去，在木门前的一块石头下，找出那一条锁匙，未开门便向里面喊，很亲切的一声全儿，不知怎么的，蔡燕的心在怦怦直跳，希望眼前只是骗局，张全如正常人那样，走出来张开双臂迎接，从里面传来开门声。
孙萍走在最前面，手里拿着一小瓶润滑油，打算润滑下轮椅的轮子。
“全儿，你看谁来看你。”孙萍分外激动告诉张全，从那很兴奋的表情来看，就像有
远房亲戚过来，随着母亲闪过身去，张全睁大眼睛，目瞪口呆，久久不敢相信，好像眼前的人，从千里之外瞬间移动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