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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自己烂 所以大家尽情吐槽吧

【一】
“花儿，快走！”
“瞎子！”
触动机关的一瞬，解雨臣只感到一股巨大的推力猛地将自己推出那个墓室，他拼命想抓住瞎子的手，却只触碰到满手空气。身后黑瞎子的声音渐渐遥远，却越来越清晰，那声音让解雨臣在以后的几年中午夜梦回都觉得心口发痛：“花儿，顺着这条墓道，很快就能出去……”
墓室的门在身后猛的合上，在墓道里激起片片回声，然后又逐渐消失。只有一个人的地方，倍觉凄凉。
“不要！”解雨臣脚步不稳，猛地坐在了地上，全身瑟瑟发抖，冷，真的好冷……
不知坐了多久，他才逐渐清醒，理智才回到他的身上：不能死，母亲的嘱托没有完成；他死了，解家怎么办……
解雨臣慢慢站起身，摇摇晃晃的往顺着墓道往外走。
眼泪就那么毫无征兆的流了下来，忽而冰冷，忽而又炽热，脸上的皮肤一阵阵刺痛。内心明明有一个声音在狂喊：不行不行不能这样！回去找他！你走了再不能回来！你真的忍心让他一个人待在这冰冷的墓室里！大不了你们死在一块儿，没什么可怕的……
心是命令着自己立刻回去，身体却不受控制，一步步迈得无比艰辛。
真的只是想想而已，他脚步未停，脸上明明有泪，唇角却不自觉的上翘：解家当家的，守着一个光鲜的外表，却连陪爱人直赴幽冥的资格，我都是没有的……
接手解家以来，他付出了很多，却从来没有哪一次，像今天一样惨烈，血本无归。


墓道能看到尽头了，阳光耀眼，但在解雨臣看来，却是惨白，透骨的冷。
出了斗，就看到了在外面接应的解子扬。
“小花，你怎么了？瞎子呢？他为什么没和你一起出来？”看着解雨臣苍白的脸，解子扬慌了神：这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儿……
“子扬……”他想解释，却喉口一甜，倒在了解子扬怀里。
“小花小花！你撑一下，我带你回去！”解子扬彻底没了辙，居然本能地抱起解雨臣狂奔了一段路，然后才想起来甚么，哆哆嗦嗦的从解雨臣的口袋里摸出他的粉红色手机，给秀秀打电话。


解雨臣醒来时，看到自己的床边趴着秀秀，沙发上斜倚着解子扬，两人都睡着了。
真不习惯啊，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生病时，守在床边的永远都是瞎子……
真是自虐的回忆。
他下床，想倒水喝。
这一动，却惊醒了秀秀，她慌忙按下解雨臣：“解子哥，你躺着休息，我来。”
他觉得好笑：“秀秀，我又没有残废，倒个水而已，干嘛这么大反应？”
秀秀倒着水的手猛地一颤，滚烫的水流到了手上，但她连表情都没换一个。她端着水杯，走到床边：“解子哥，你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么？”
“不是昏倒了吗？”解雨臣不自然的喝了一口水，不会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吧？
秀秀的脸憋得通红，一来这事儿也太过惊人，二来她一个没嫁人的小女孩也不好意思说出来。
解子扬在这时候醒了，正好缓解了尴尬，他无声的叹了口气，说：“小花，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解雨臣麻木的点了点头，瞎子已经……他不相信还有什么事能让他的心再起波澜。
解子扬深吸一口气：“小花，你……是怀孕了！”
解雨臣瞪大了眼睛，水杯“啪”的砸在地上，青花瓷碎了一地。半晌，他才开口：“怎么可能……子扬你开什么玩笑？”看向秀秀，“秀秀，你也这样耍我？我是男人！”
“其实，医生说的时候，我们也不信……但是，解子哥，你摸摸自己的脉搏。”
解雨臣惊慌失措的把食指和中指搭在自己的手腕上。
这是……双脉？!
千真万确，怀孕的女人才会有的双脉，解雨臣也有。
一时间，屋子里的气氛冷冻了。
最先打破沉默的还是解雨臣，他的声音像从地域里发出：“医生还说了什么？”
秀秀回答：“孩子有两个多月了，医生说，想不想要，早点做个决定。月份大了，再落胎会有危险。”
“我！不！要！”解雨臣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攥紧了手，他过的是刀口舔血的日子，怎能带个孩子在身边？更何况……孩子的父亲已经没有了，留着它更没有意义，徒留牵挂。
又都不说话了。三人都心知肚明这肯定是黑瞎子的种，自然明白解雨臣为甚么狠心。秀秀和他一块儿长大，看得出她的解子哥眼里藏不住的不舍：“解子哥，你再想想好嘛？医生说他不知道你怀孕的原因，但是能肯定你只能生这一次。假如不要了，以后都没有了……”
“不要。”解雨臣不心疼吗？怎么可能！这是自己和他的孩子啊，要亲手毁了它？而且，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知道自己怀孕的一瞬间，他不仅是惊恐，还有那么一丝淡淡的喜悦。
只是，这点喜悦在瞎子已死的前提下，倒显得讽刺。
秀秀还想再劝，解子扬拦住了她：“秀秀，让小花自己想想吧。”看向解雨臣，“小花，我答应帮你联系医生做手术，你也要答应我，一定一定要再考虑一下。如果到时候你再追悔莫及，神仙也没办法让孩子回来。”
解雨臣淡淡的，没反应。


【二】
解雨臣一个人在空荡荡的街上走着。
天下了点小雨，深秋的夜晚，昏黄的路灯，风迎面扑来，有点冷。
没有人抱着他了，他裹紧外套，但……还是冷。
很突兀的，他的余光看到街角一个小女孩的身影，穿着粉色的盘扣小衫，水绸裤，双马尾被雨淋湿了，紧紧贴在白白的脖子上，背影倒有些像自己小时候。
孩子摸约有两岁，垂着头，在哭。
不知哪里触动了，他急忙走过去，轻声问：“你怎么了？”
问了两遍，孩子才抬起头，声音软软的：“我找不到我爸爸了……”
“为甚么？”解雨臣看清了那孩子的脸，脸盘细软，中分刘海，清秀的模样也有些像自己，不，不仅是像自己，那对清亮的眼睛，真是像极了那个人……
“我也找不到路了，天好黑，我看不到……”
谁家这样狠心？这么可爱的孩子，为甚么要扔在空无一人的街上？
他心疼了，伸手要抱她。
“不许碰她！”
远远的传来一个清洌的声音，一个看不清面容，也看不清身形的人站在雨里。看不清，但他的声音却是分明，解雨臣能感觉到那人的冷漠。
只听得那个声音接着说：“呵呵，你都不要她，谁还会要她？世界上最没有资格碰她的人就是你！既然不要，为甚么还假惺惺的可怜她？不许碰！”
“不不不！”解雨臣乱了心，“我没有我不要她！我没有！不是我抛弃她的……”


解雨臣猛地从梦中惊醒，他摸了摸额头，一手冰冷的汗水。
手慢慢的抚上自己的小腹，他知道自己瘦了。那人用了多久才把自己养胖，这么几天，就又瘦了。怀孕不是应该鼓起来么？他却摸到了骨架中间的低洼，格外没有真实感。这里，真的有自己和瞎子的孩子吗？连着自己和瞎子的血脉的孩子？
自己真的舍得吗？舍得，不要它？
两个月的孩子是不会动的，但此时分外的安静，解雨臣觉得自己能感觉得到它的心跳，一声一声，温柔而有力。
自己还是想要的吧。
他突然想通了。
想要就生下来吧，何必让自己如此为难？解雨臣决定任性一次。以后不管要为这个任性的决定承担多少后果，他统统不在意。
他起身，连灯都没开就拿过自己的粉红色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子扬，请你帮我安排一下，我不能在国内生这个孩子。”
母亲临终时嘱托他的事情，太麻烦。如果在解家生下这孩子，不知道会惹出多少事端。伙计反水什么的可以慢慢解决，但假如有人为了对付解家，对一个还在肚子里的孩子开刀，那他解雨臣就是三头六臂也不能护它万全。但是决定了要它，解雨臣就不会让孩子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躲开这一切。


与此同时，离解家大宅不远的街角。
“一切还顺利吗？”站在楼房的阴影里，一个人阴冷的发问。
“很好。按计划进行！”另一人比了个OK的手势，笑容不寒而栗。
解雨臣，你完了！

【三】
“艹，什么破地方！”黑瞎子从一个盗洞里钻出，拍着身上的泥土，庆幸着自个儿命大。
机关触动的一瞬间，他的本能反应是：一定要让花儿活下去！不知是幸运还是倒霉，在那块巨石砸下来后，他居然没死。
没死，但也离死不远，因为那石头刚好堵住了墓室圆形的门，他摸了摸，不偏不倚，完美契合，这设计倒是巧妙。
黑瞎子舒了口气，既然解雨臣已经走了，他就不害怕下面会遇到甚么。现在该赶紧出去，那家伙一定以为自己死了。虽然平时对他冷嘲热讽完全不懂温柔，但是他知道，他爱他。以为自己死了，不定多么难过，而且全部不说。
点了个火折子，他开始查看自己的处境。
墓室的墙壁，居然是木头的。
不知道是甚么木，但是异常的坚硬。
只是，再硬，那也是木头。可能砸不开，可能锯不动，但是只要是木头，那就怕烧。
怎么烧呢？这人都转不开身的地方，万一没控制好火势，烧着自己怎么办？一下烧死倒也罢了，就怕死不了。无巧不巧的毁了容，破了音，就算花儿不会在意，自己也绝对不会愿意让他看见自己那个样子。
黑瞎子想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动手。他要出去。
没有直接动手，而是在自己的周围用火油画了一个圈。
假如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能万全的。
果然，火势很猛烈，迅速吞噬了那面墙，黑瞎子默默祈祷，千万不要烧了之后还有更大的麻烦等着他。
但是有一点他失算了，一个封闭的空间里如果着了火，氧气会被迅速消耗，没有氧气，大罗神仙也活不下来。等他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迎面而来的窒息感提醒了他这一点。
无奈之下的黑瞎子只好翻了翻装备，果然老天其实待他不错，还有一个氧气袋。不过是上次他跟解雨臣出去旅游的时候买的，能呼吸多久他还真不知道。
等火势差不多逼近时，他点燃了那圈火油，果然，两团火靠近时一起迅速熄灭。
瞟一眼被烧成炭的墙壁，他懒得再去想办法，直接采用人类最简单原始也最管用的武器——拳头。
打盗洞，出去。
既然出来了，就赶紧找媳妇儿去吧！


他去了解家，却得知解雨臣已经不在那里了。
花儿他……去干了什么呢？
黑瞎子不知道这个横生的枝节跟自己有没有关系，但是能肯定，他找不到解雨臣了！


【四】
黑瞎子和解雨臣都常想起他们的初遇，但他们都没提过，那太美好了，和自己的距离，也太远。远到，不敢相信那是同样的两个人。
一派芳华的解语花，人生中的第一台戏，唱的并不好。


那是他七岁时，第一次登台，唱《贵妃醉酒》。扮相极美，唱腔也圆润动听，但他走错了台。一唱完了，还未来得及卸妆便被二月红骂的抬不起头来。
那时的解雨臣，未经时间打磨，还有那些棱角，感到委屈了，就去巷口哭一哭，这是他长大后再也没有的权利。
那年黑瞎子也不过十二岁，看到巷口一个粉嫩的“小女孩”哭得喘不过气来，居然玩心大起，走了过去。
那样的黑瞎子，就在那样的傍晚，那样的阳光里，遇上了那样的解雨臣，从此一生难舍难分。
喂，你叫什么名字？
不理他。
你为甚么哭啊？
还是不理。
别哭了吧，这么漂亮的脸哭花了可惜着呢。
终于抬了头，瘪瘪嘴，说了自己的委屈。
哈！黑瞎子笑得痞气，这有什么？下次小心呗。
原本指望一身黑衣的大哥哥拿出个好主意，现在又大失所望，秀气的丹凤眼立马又水雾蒙蒙——
哎哎哎，怎么又哭上了？黑瞎子无奈地想了想，要不——我去陪你？
他掏出一块折得整齐的黑色手帕，递给解雨臣。行吗？你唱戏，我陪你，我坐在第一排听！你就不会怕了吧？
嗯。带着鼻音应下，解雨臣用手帕擦了眼泪，补充道，我喜欢粉色的。
行。下次我会记住。黑瞎子答应着，也确实做到了。
那天的最后，黑瞎子请了解雨臣吃冰糖葫芦，终于博得美人一笑。
两个人都没想到，黑瞎子不仅陪着解雨臣唱了最初的百场，以后解雨臣那些已经离开了戏台的戏，也没有哪一场落下了他。用解雨臣自己的话说，——“好奇怪，你在那儿看着我，我就知道我不是一个人，就好安心，也不会犯错。”
这就是他们的初遇，平淡，安静，除了记忆，什么也没剩下。


因此能被圈内人记住的是解雨臣十五岁时的那一次。
那个午后，阳光有些发软，解雨臣完全接手解家没有多久，他人在二楼的书房里，打开窗户，笑着向黑瞎子招手，瞎子哥哥，这边！
他笑得很美，丹凤眼眯成一条细缝，软软的黑发顺在脑后，早春的风还有些清冷，他的头发被吹的有点凌乱，身后是大片大片红艳的西府海棠，肆意而张扬，丝毫也不害羞，丝毫也不拘束，几乎灼伤了人的眼睛，少年的笑容就被衬托得有些含蓄了，有些青涩了。这是黑瞎子在以后的人生里再没见过的美景。
同样的，也是黑瞎子最后一次见到解雨臣纯洁无忧的笑脸。后来没过多久，他的母亲就死了，所有的担子，都得他一个人扛着。
从那天到现在，也有十一年了。
他们都说不上两个人的关系是从什么时候变为恋人的，这也无从考究，他们的感情是一点一点积淀下来。很早就习惯了彼此在身边，很早就习惯了有个人爱着自己。

【五】
秀秀一辈子也忘不了她去解家，带解雨臣去美国的那个早晨。
这是解子扬的安排，他让秀秀跟着解雨臣，照顾他，自己撑住解家。秀秀特地起了个大早，走进解家大院的一瞬间，却出乎意料的看到解雨臣就在院子里。
他站在海棠树下，身上穿着《贵妃醉酒》的戏服，长长的水袖轻若无物。他脸上的妆容极为艳丽，仿佛将繁华渲染到了极致。物极必反，倒显悲凉。
秀秀说不出自己的感觉，她只是在那一天，隐隐明白了一点：黑瞎子是因何动心的。
解雨臣为甚么唱的是《贵妃醉酒》？也许在那种情况下，《霸王别姬》更合适吧。这是秀秀永远也不会懂的，她不知道。虞姬和霸王是一场生离死别，再见遥遥无期。而那个盛唐的妃子和唐明皇呢，哈，只是闹了一场别扭。
解雨臣看到了秀秀，他笑得眉眼生花，“秀秀，你知道吗？以后，就我一个人了。”
秀秀觉得所有安慰都苍白无力。


刚到美国那一阵，秀秀和解雨臣过得很艰辛。
一个十九岁的女孩子，和一个二十六岁的怀孕的男人，别提有多惹眼。为了安全起见，解雨臣和秀秀只能低调低调再低调，可那段时间，正是解雨臣孕吐最严重的时候，却没过过几天安稳日子。这样紧张的节奏，别说是他，就连秀秀那挥霍不完的精力，一到晚上也是累得够呛。
等一切都安排好了，解雨臣已经怀孕五个月。在郊外找了栋僻静的小屋，离医院不远，也能让他安心养身子。
终于平静了些，起先秀秀一直担心解雨臣会不会像个怨妇一样整天以泪洗面，后来才发现，自己想多了——
解雨臣照常的生活，只是不说话，也不怎么笑，甚至常常坐在午后的阳光里看书，一只手很随意的搭在肚子上。但秀秀观察了很久才发现，他其实并没在看。他只是盯着书页，发呆，几个小时都不翻一页纸，跟他说话，会把他惊得一颤。
更多时候，他会捧着书睡着，过上一段时间，会被什么梦给惊醒，然后站起来，失魂落魄的在屋里走上两圈。回到自己的房间，锁上门，不出声。有时候会出来吃晚饭，有时候要等到第二天清晨才会打开门。那时，他的眼睛不肿，但是有点红，有痛苦挣扎过的痕迹。
秀秀没有打扰他。他为了腹中骨血逃到美国，只是在他纷乱的人生中偷了一点脆弱的权力。生了孩子回国，他依旧是那个抬手覆手翻云覆雨的解语花，自己，又怎么忍心剥削他？
怎么忍心剥削一个失去了爱人的人伤心的权力？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照顾好他的生活，让他尽量过得舒服一点，别的，她真的无能为力。
解雨臣的幸福，只有一个人能给。
事实上，秀秀更担心的是解雨臣的身体。
医生说，男人的骨盆太窄，毕竟这身子不是用来生育的。解雨臣的情况更不好，怕是承受不了孩子生长的扩张，生的时候太危险。
秀秀问医生该怎么办？
医生也拿不出什么好办法，只建议解雨臣多走走。
多走走？
怎么走，解雨臣被这孩子拖得整天脸色煞白，身上只剩下腹上的一团肉。而肺病是早些年不分日夜工作烙下的病根，前些年有瞎子照顾没什么问题，这阵子又复发了，稍微一动就喘个不停。那种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的苦。这样的身子整天躺着还嫌不够，还多走走？
医生了解了情况，想了半天，那只能早点把孩子取出来。
解雨臣却是坚决不肯，他说能多养几天就晚点生。
肚里一个，心里一个，一个身子难免会负荷。


【六】
“解子哥，宝宝再有两个月就生了，我应该去买点东西了吧……”
“去吧。”随着预产期一天天接近，解雨臣的精神好了很多。很快那个小生命就要来到世界上了，总是能带来一些期待，和希望。
门被“吱呀”一声关上，秀秀出去了。
解雨臣看了看窗外，晴天，风很和煦，想起医生的叮嘱：多走走。
这条路很僻静，车少，行人也少，所以解雨臣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会被车撞。
其实事情只发生在那一瞬间，凭以前他的身手躲不过去真是笑话，但是他现在不是一个人，偏就那么的巧。
那辆车上的司机似乎也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飞似的开走了。解雨臣在那一瞬间，什么思想和意识都没有了，当然也不会记得要去看车牌号或是别的什么。肚子里的小家伙受到了惊吓，拼命的挣扎起手脚来。解雨臣只能勉强蜷起身子，但是这样的安抚并没起到多大作用，小家伙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怎么办……周围没有人……瞎子你在哪儿……谁救救我的孩子……我不能让它死……
就算是再骄傲的人，世界上，也总有些事情由不得他。比如说，疼痛和绝望。这两样东西能磨掉人所有的傲气。


等秀秀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她手里的东西掉了一地，冲过去把解雨臣的上半身抱在怀里，吓得比怀里疼的发颤的人抖得还要厉害。
解雨臣已经疼的神志不清，清冷的汗珠顺着发丝滑落，他紧闭着眼，只咬着唇说了三个字：“别碰我。”
秀秀的表现比解雨臣还要无助，一直到她嗅到一股浓重的铁锈腥气，和牛仔裤渐渐被什么东西浸湿的感觉才提醒了她。她打电话给医院，由于手指颤的厉害，她拨了好几次才拨对号码。


怎么会这样！只有七个月啊解子哥怎么会突然早产！我出去的时候不还是好好的么！秀秀抓乱了头发，懊恼的简直要把自己给掐死。
解雨臣才进了手术室没多久，就有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跑了出来。
“谁是家属？”他喊。
“是我！”秀秀蹦起来，紧张到了极点，“我是他妹妹！是……是要我签字？”
医生却摇了摇头。“不是，”他说，“不是要你签字，只是要给你个通知。他的情况很不好，孩子的头卡在骨头里，剖腹也没有办法，只能让他自己生。”
秀秀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
医生接着说：“看情况吧。如果他能自己生下来，那就没关系。如果他生不下来，那就只能是一尸两命。不过，这孩子月份太小，就是生下来了，要带大也怕是不容易的。”说完，他就转身，进了手术室。


秀秀坐在医院的长椅上，心里涌动着百千思潮。
原本，她对这个即将出生的小侄子，有疼爱，有怜惜，有感激——至少有它，解子哥不会那么毫无生气。她一定会是个好姑姑。但此时，秀秀却开始怨恨它——果真是那个混蛋的种！一个离开了解雨臣，不在他身边，却赖在他心里；另一个虽然还在肚子里，却不知道它爹已经够惨了么？还要这样折磨他……
她开始时心烦意乱的想着这些事儿，后来却只知道哭，哭个不停。完全没留意到医院外面，已经是第三次天黑了。
终于，在第三天夜里，手术室的指示灯，熄灭了。

【七】
“是个女孩子。情况还好，大人和孩子都很安全。”医生顿了顿，又说，“婴儿虽然很小，但是大概是可以带大的。不过由于她的头部受到了甚么东西的冲击，眼睛不行了。可能以后都看不见了。”
看不见了……
这让我，怎么跟解子哥开口。


秀秀去婴儿室，隔着玻璃，她看到了那个瘦小的，肤色发暗的婴儿，柔顺的黑发紧紧贴着皮肤，小小的拳头攥着，看起来病态而羸弱。小家伙，就是你吗？
小东西睡得并不安慰，可是却连哭的力气都使不上。本来还有两个多月才应该出生，此时看起来就明显比婴儿室里其他的宝宝小了一大圈，也并不好看。裹在一件鹅黄色的小绒衣里，那张皱皱的小脸几乎要被掩埋了。
秀秀看了一会儿，眼泪簌簌而下。
她看了，都心疼若此，无法承受，那么解雨臣呢？他要怎么面对这个孩子？


足足过了一个星期，解雨臣才醒来。
他的手摸上小腹，却触及一片平坦。
秀秀几乎被解雨臣的表情吓到，那么死气沉沉，眼中一片冰霜。如果不是他还能动，她几乎要以为他死了。匆忙解释：“解子哥，宝宝出生了。在婴儿室，是个闺女，可漂亮了，生命没问题！”
“生命没问题？”解雨臣敏感的察觉到秀秀有意回避，“那就是说，其他地方有问题？”
秀秀张了张嘴，终于道，“解子哥，你身体还没好，先休息吧……”
“秀秀！”解雨臣一把攥住秀秀的手腕，那力量，几乎要把秀秀的手骨捏碎。他想起了，想起来以前的那个梦，想起了梦里的小女孩那句“天好黑，我看不到”，强烈的不安狠狠的撞击着他的心。
秀秀闭了闭眼，反正他也要知道，瞒不了的……“解子哥，那场车祸并没有危及她的生命，但是她的眼睛……她的眼睛……看不到了！”
秀秀感到手上的力猛地一松，解雨臣的表情愣愣的。
没有她想象中的撕心裂肺，是一种“天地与我何关的”麻木神色。
不知过了多久，解雨臣开口，声音极为沙哑难听：“把她抱给我看看。”
“啊？不行，她是早产，身体不好，医生说现在还不能抱出来……”
“那我去看她。”他说着，就要去拔掉手上的输液管针头。
秀秀急忙道：“好好好，我去说，解子哥你在这儿等着别动！”


解雨臣看着怀里的婴儿，她很小，比小猫大不了多少。皮肤红红的，有点皱。她睡着了，睡颜平静，柔和，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看不到眼前的世界了。
也许是因为解雨臣的姿势不对，宝宝很不舒服，奶声奶气的叫了两声，也像是小猫。睡梦中被打扰了不高兴，就哭了，一滴眼泪从紧闭的眼中流了出来。
他看到了这滴眼泪，心疼的用指腹小心翼翼的擦去。明明是外表这样可爱的孩子，怎么就看不见了呢？
他把女儿抱在胸口，额头贴上她软软的脸。宝宝的皮肤是热的，他却是一片冰凉。
秀秀看的不忍，手忙脚乱的分散解雨臣的注意力：“解子哥，孩子还没有名字呢！你给她起个名字吧……”
“她叫墨棠。”他轻轻拍着宝宝的后背，一下一下，“解墨棠。”
“好好好，就叫解墨棠。”秀秀匆忙点着头，下一秒却愣住。
墨镜的墨，海棠的棠。
意味着什么谁都清楚。
秀秀感到心疼，不能忘了黑瞎子，这只会使他的日子更加难熬。孩子的眼睛却再不能好，更是雪上加霜，作为妹妹，她要怎么样才能帮到他？
也许是猜出了秀秀在想什么，解雨臣居然笑了一下，“秀秀，没关系。”
他说：“这是命，不是灾，逃不掉。但是，我是她的父亲，”又笑了一下，“这就是她的幸运。没有人会做的比我更好，我会让她快乐。”
秀秀吃惊地微微张了嘴。
“傻妹妹，解家当家的没那么容易垮下去。”
“解子哥，我懂了。”她走出去，关上门，她实在不忍心再在屋里多待一刻。
抬起头，阳光下的秀秀泪流满面，她觉得这天空，这世界，都是虚无缥缈的，尤其是，解子哥的那个笑容！


【八】
“秀秀，这所有的育婴书籍都在向我强调一件我绝对做不到的事……”
“甚么？”
解雨臣有些难以启齿，表情扭曲了一会儿才开口：“母乳喂养……”
秀秀差点笑起来：“所以说，墨棠是个没妈的孩子么？”
解雨臣不理会秀秀的玩笑，别过脸去。抚摸着女儿柔软的胎发，皱了皱眉，“墨棠会不会真的营养不够？都快半个月了，她也没睁眼……”
秀秀其实也担心，婴儿出生几天就应该睁眼。医生对此的解释是她的眼睛看不到，对光线不敏感。但她不能说让解雨臣担心的话：“解子哥，也没啥打紧的吧。吃奶粉的婴儿海了去，不会不够的。”
“但愿吧。”他拉拉墨棠的被角。墨棠其实是个很乖的孩子，不会半夜吵得人睡不好觉，如果哭了，也常常是一哄就好。当然带起来也吃力，可是不烦人的那是小孩子么？
一个那么纯净的灵魂，没做错过任何事，却才一出生，就遭此大劫，如果再有什么问题，就是老天，也会于心不忍吧。


墨棠的眼睛睁开的时候，解雨臣都已经出院了。
就是一个清晨，天还没有大亮，阳光透过淡粉色的窗帘探了进来，屋内的一切都带着朦朦胧胧的质感，欲拒还休的姿态。那天晚上解雨臣难得睡得安稳，早早的醒了，一睁眼，就对上了墨棠清清亮亮的眸子。
很好看的一对眼睛，黑金两色的瞳孔，像是一汪湖水。还是刚才的那点阳光，在她的眼睛里溅出点点光圈。小家伙才满月，就变得白嫩可爱。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她的眼睛，和黑瞎子的一模一样。
黑瞎子也有这么好看的一对琉璃眼，解雨臣第一次看到的时候，虽然嘴上不肯承认，但是心里还是着实惊艳了一次。那双总是被墨镜遮挡的眼睛，看向解雨臣的眼神，总是温情脉脉的。
这样的琉璃眼，放在墨棠的脸上，就不同了，少了些凌厉，这么单纯的眼神，绝不可能出现在黑瞎子眼中。小家伙的眼睛眨巴眨巴，那种神采完全看不出她其实看不到东西。解雨臣抱起她的时候，她悠悠的打了个哈欠，居然了笑起来，是感觉到了爸爸的气息么？
“唔……唔……”小家伙发出一些没有意义的音节，解雨臣用袖子擦了她唇边的一点口水，忍不住轻轻戳戳她的小手。墨棠紧紧握住了他的食指。这么小的人，怎么有这么大的力气？
解雨臣把她放回床上，也舍不得把手抽回来，任墨棠攥在手心里。世界上所有的婴儿都这么可爱么？还是只有墨棠这么可爱？
他突然觉得，也许世上有比解家更重要的东西吧。如果解家倒了，是失去了人生目标；可是如果在失去了那个人之后，再失去眼前的这个孩子，却是整个世界都会崩塌。
解雨臣似乎已经忘了，以前的自己，最怕这种奇怪的感情，嗯……是叫牵挂吧？
反正除了七岁就遇到的那个人以外，他已经很久没有牵挂过甚么人了。

【九】
原本在解雨臣的计划里，孩子满了月就应该立刻回国，但因为身体的缘故，只能一拖再拖。等他真正可以回去时，墨棠已经快两岁了。


“秀秀姑姑，我们去哪儿啊？”飞机上，墨棠拉拉秀秀的衣袖。
秀秀拍拍墨棠的头，笑微微的：“回家。”
墨棠偏过脑袋，想了一会儿，“家是什么样子？”
“家啊，是个很漂亮的地方，很大很大的院子，里面有好多的海棠，就是墨棠名字里的那个棠哦。每年春天，花开的时候，红艳艳的，跟墨棠一样好看……”秀秀一怔，猛地住了嘴，墨棠根本不知道颜色啊……
秀秀看着她黑亮的瞳孔映出自己的影子，但那影子，却无法传达到她的心里，不由得埋怨老天实在不厚道。墨棠虽然眼睛看不见，但是她太聪明了，也太安静了，如果不是事先知道，谁也不会看出墨棠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
解雨臣把墨棠抱过来，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摸着她的长发：“家是个很温暖的地方，让人开心。墨棠想回家吗？”
“爸爸和姑姑想回去，我就想。”
秀秀听得乐了，又抱回墨棠：“小家伙太会讲话了……”
“秀秀姑姑我说好多次你不要掐我鼻子……”
秀秀和墨棠调皮，没过多久两个人都睡着了。
解雨臣却没有困意，他看着飞机外的云层，在想刚刚说的话。很温暖？让人开心？如果对家的定义是这样，那么他解雨臣早在三年前，瞎子折在那斗里的时候就没有家了。留下的解家大院，不过一栋房子。不，也许还不如房子，勾心斗角，带着面具过日子，不过一冢孤坟。
看着窝在秀秀怀里睡沉了的墨棠，解雨臣笑了笑：也许，这次带女儿回去，一切会不一样。我有家人了啊……
有家人，就有家的。
此时，他不是没有考虑到女儿回去以后会面对什么，只是他不要去想。


解当家离家两年半，近日却带了一个双目失明的小女孩回来，除了霍秀秀和解子扬知道缘由，是老九门的爆炸性新闻。
外人是猜不透，解家的伙计也没人胆子大到当面议论顶头上司的八卦。
虽然说解雨臣处理九门纷争一向冷淡，情绪从不外露，但是却没有人怀疑解墨棠不是他女儿。原因很简单：小丫头的脸长得和他一模一样。上一辈的人更能确定这一点，看到解墨棠，就像是看到了解雨臣的小时候，从照片上走下来的一般。这要说不是他的女儿，估计都没人相信。
让人费解的地方在于，解雨臣一个字儿都没提过她的母亲，也没提过她的眼睛是怎么瞎的，更没说过和她的身世有关的一分一毫。其实看看她那双和黑瞎子一模一样的眼睛，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问题是，道上除了解雨臣就没人见过黑瞎子的眼睛，为数不多的人知道黑瞎子和解家花爷的关系，也绝对想不到解墨棠会是两个男人的孩子。
这样也好，没人会针对她。解雨臣如是想到。


【十】
“爸爸……”墨棠追出来，高高的门栏绊了她一下，解雨臣赶紧扶住她。
“墨棠先回家，爸爸回来再陪你好么？”
墨棠就不说话了，她只有两岁，但她知道爸爸很忙，很累，甚至能隐隐约约感觉到解雨臣有些不肯对人说的心思，因此她总是尽力克制自己不去打扰解雨臣。但她毕竟只有两岁，哪有两岁的孩子不粘人的？
秀秀哄她：“墨棠乖乖，让爸爸走，姑姑陪你吧。”
从记事以来，陪着自己的人只有两个。爸爸和姑姑。但姑姑只是姑姑，爸爸才是爸爸。墨棠与生俱来就与解雨臣亲近，可解雨臣总有这样那样的理由离开她。她很早就学会了等待，解雨臣是一定要走的。
抓着解雨臣衬衫的小手慢慢松了：“那……爸爸早点回来！”
话没说完，墨棠就拉住秀秀的手，回去。
解雨臣看着那乖乖小小的粉色背影，心疼的厉害。
自己的童年，也常这样追着母亲，却终是无奈的回家，解家的孩子，都是这个命吗？
现在想起来，母亲根本是早就知道自己和黑瞎子的那档子事儿。那时候年少不懂事儿，半夜偷溜出门回来撞上母亲的一脸阴云的次数可不算少。她虽然不高兴，但一直是默许了自己的。
母亲说的：“解家欠你太多，所以你想做什么，只要你喜欢，我都不会拦着。”
解雨臣现在能理解母亲当时的心情了，因为墨棠就和当初的自己一样。
墨棠越懂事，他就越不舍，但他不得不走。
解雨臣此行的目的很明确，对方名叫王八邱（我会说我根本不知道原著里王八邱是个什么身份么……看不懂那一段……我是起名废，反派的名字从开坑一直到现在都没想好，所以，只能占用王八邱的名字了……娃儿啊，是为娘对不起你……）。此人早些年和解家是有些过节的，但不过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他为什么如此执着的缠着自己不放，还真是一个问题。


事先约定好的地方是个茶馆，北京最常见的那种，解雨臣进门时，他已经在那儿等着了。
“啧啧啧，九爷这身子，生了孩子还是这么漂亮……”王八邱猥琐的笑，不着痕迹的捏了捏解雨臣的腰（怎么后背发凉……黑爷你把枪放下，那个，你和媳妇儿我保证很快就重逢了……）。
解雨臣厌恶的皱眉，躲远了些。他是学戏的，从生不如死的青春期后，他就不愿和男人举止亲密。黑瞎子是不同的，他可以让他吻让他抱让他摸甚至生个孩子，只是因为他爱他，他也爱他。但这并不代表，他解雨臣会对所有人放下男人的骄傲。
对方又笑了一下：“放心，九爷再好看，我对于上了你，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兴趣。”（我花儿爷这是赤裸裸的被人调戏了……）
解雨臣却没留意这句话，他才反应过来。
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怎么会知道？
似乎是看出了他心中在想什么，王八邱玩味的挑一挑眉：“莫非，花儿爷认为自己本来就能怀孕？”
解雨臣白皙修长的手死死掐住茶杯，他会生下墨棠，跟他有关系？！
“既然这都没想到，呵呵，那也没想到那场车祸吧？解家小姐的眼睛还是看不见？真可惜了那么俏的小脸，跟她爹的名一样，瞎子……”
“啪！”这一声响之后，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在震动，王八邱的脸颊感到火烧一般的刺痛，喉口腥甜，眼前发黑，身子倒向一边。
那一下，是解雨臣打了他一个耳光。
出手如电，没给他反应的时间，解雨臣也不顾自己的手震得发麻，一把揪住王八邱的领子，把他从椅子上提起来，一字一句、咬牙道：“我不管你有多大的本事，在这边有多大的势力，可是你敢动我的女儿，我就不会善罢甘休！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警告你，你最好老实一点，如果你听话，我或许会让你多活一阵子。”转身要走，又回了头，“还有，别以为这事儿会这么完了，你欠她的，血债血偿！”
解雨臣把他扔回椅子，拿了大衣，走出茶馆。

【十一】
走在街上，身边车如流水马如龙，解雨臣却感觉不到人声。
相比王八邱做了手脚，改了自己的体质，解雨臣更恨的还是那场车祸，毁了墨棠的眼睛。
他不是没有感觉，他也曾想过，也许那场车祸太过于巧合，但他仅仅是怀疑了一下，并没有往深处去想。再加上小家伙身体一直不好，晚上又是吃奶又是尿床，他不愿意让秀秀插手这些事，解家又处于风口浪尖，他每天分身乏术，更是没有分出心思去猜测什么。
但是曾经隐隐有过的念头，突如其来的实体化并呈现在自己面前，即使一向以精明著称的他，也无法接受。
有些后悔，可能不该那么早就和王八邱撕破脸，这样，对自己和解家都没好处。
可是一想起墨棠清亮却无神的眼睛，想起她每次跌倒的时候咬着牙不要哭出声的样子，解雨臣就觉得那一巴掌还是太便宜了王八邱。
好奇怪啊，十五岁以后，就很少再有这样冲动的时候了。他学会压抑，学会隐忍，学会如何像猫逗耗子一样戏弄对手，学会用自己的气场去压倒别人，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迫切的要把一个人撕成碎片的心情了。
比鬼神更可怕的，是人心。吴家人的话一点不错。
跟懂我和瞎子的孩子，找死！这笔债，我一定让你千倍万倍的还回来！


回到解家大宅，一推门，便有个急匆匆的人影撞上解雨臣。
院子里乱作一团，解雨臣怒斥道：“吵吵什么？”
刚才那人是老管家，他见是解雨臣，忙道：“当家的，你可回来了，我正要去找您……”
“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赶着去投胎么？”
“当家的……”老管家踌躇了一会儿，才开口，“当家的，七姑娘家的盘口有人闹事，她赶着回去了。小姐不见了！”
“你说什么？！”解雨臣的情绪在一天之内在一次爆发到了顶点，“小姐怎么会不见了？！她跟谁在一起？！一个两岁的小孩子你们都看不住我他娘的养了一群饭桶么？！”
“当家的，是我……”一个解雨臣见过几次的小丫头怯怯开口，“我……和她在街上……人好多……她突然就不见了……”
看着小丫头吓得发抖的样子，解雨臣突然觉得很累，他就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软软一摆手，“滚吧。”
只挨了一句骂，小丫头受宠若惊。
“还不走？等我收拾你？”
她就在老管家的眼色下，迅速逃之夭夭。
一个两岁的小女孩，眼睛看不见，又是那么好看的一张脸，走丢了，还能有命回来？更何况，假如墨棠的失踪和王八邱有关系……
解雨臣简直不敢想下去，他深一脚浅一脚，跌跌撞撞的走回房间，打算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做，却在关上门的一瞬间，倒在了床上。


但是墨棠的失踪其实远没有那么复杂，她真的只是单纯的走丢了。
街上那么多人，小东西在人潮里实在是不起眼。
她用力咬一咬嘴唇，好想哭，但是爸爸说过爱哭的不是乖宝宝，于是眼泪就汪在眼眶里，随时都会流出来。
哪怕周围再多人，却没有一个认识的，对未知世界的恐惧可以迅速打垮一个人，更何况是一个孩子。
她在原地站了好久，一直到小腿又酸又涨，她才想起应该找个地方坐下来。
爸爸也说过，如果走丢了，就应该在原地等，不可以乱跑。
她就摸到最近的一个石阶坐了下去，不时地抬手擦擦眼睛，眼泪还是控制不住。
这一切，在旁人眼里，也许只是个心情不好的孩子，但是在一双墨镜下的眼睛看来，却完全是另外一回事。


【十二】
黑瞎子站在不远处，看到墨棠的一瞬间，他呼吸一滞。
双马尾，盘扣小衫，水绸裤。
他和解雨臣少年相识，别人不晓得，他还不清楚？小姑娘就是解雨臣的翻版。
他看了好久才发现，墨棠的眼睛虽然很好看，但是似乎是没有焦距的。特别是当她去摸身边的石阶，然后小心翼翼的坐下去时，黑瞎子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她的眼睛看不见。
黑瞎子可以断定她是走丢了，她的打扮很精致，绝对不会说是养不起，娇嫩的模样一定是家人精心呵护出来的。带大这样一个特别的孩子，必然要付出更多的心血，要是真的丢了，家人不得急死？
街上买小吃的路边摊越来越多，下班的行人越来越拥堵，天边的夕阳越来越绚丽，墨棠的用袖子擦眼睛的频率更是越来越高，几乎是只差一点就要大哭。
黑瞎子并不是什么善人，但是他看到墨棠在暮色中又慌乱又无助的样子，心就不由自主的发软了。他走到墨棠的身边，怕吓着孩子，在离她稍微远一点的地方坐了下来，尽量把声音放得轻一点：“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
问了两遍，墨棠才闷闷的开口：“墨棠。”
“你家在哪儿？”
“我……我不知道……”
靠！黑瞎子哭笑不得，暗暗骂自己这个问题真蠢，他怎么能指望一个两岁的小孩详细说出来自己家在什么地方！可是，像雷锋一样把孩子送去警察局，更不是他的风格。否则最后墨棠回家了，他跟着就得进去。
陪着小家伙等了一会儿，不知道为甚么，别人的事情黑瞎子一向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但是他莫名的觉得，就算是因为墨棠那张长得和解雨臣一模一样的脸，就算是尽一次好市民的义务，他不能放下她不管。
对着墨棠，他柔声细语的哄了一阵子。她的警觉性不是一般的高，总算是让小家伙宽了心，看看天色已经完全黑透了，他干脆带她回了家。
是他从前和解雨臣两个人住的一层公寓，不大，却很精巧。自从两年半以前他和解雨臣分开以后，黑瞎子一直独自住在这儿。


当解雨臣渐渐清醒时，已经是晚上了。秀秀得到了消息，收拾了那几个闹事的，晚饭都没吃就急忙赶了过来。她清楚，墨棠对解雨臣的意义其实远远超过“和瞎子的孩子”，小东西对他而言，更意味着家人，意味着解雨臣从来都没有感受过的亲情。如果墨棠真的就此找不回来，且不说解子哥能不能撑下去，就算他撑下去了，以后也肯定笑都不会再笑。秀秀又一次想起了黑瞎子的好处——他是唯一一个在任何时候都对解雨臣有办法的人。
“解子哥，解家的那些事儿，我都听说了……”秀秀试探的开了口。
“秀秀，我们两个之间，也需要这样弯弯绕绕的么？”
“没。我……”
解雨臣连头也没回：“秀秀，你不用想着怎么安慰我，反正我已经接受了现实。如果……如果墨棠真的出了什么大事，解家，交给子扬就是了。”
秀秀惊恐的看向解雨臣，她是第一次听到解雨臣说出这样的话。秀秀感到自己的心猛地一沉，她有了非常、非常不好的预感。

【十三】
黑瞎子把墨棠带回家了才发现，小姑娘面上乖巧，实际上是个麻烦。两岁的孩子半大不小，他实在不知道应该应该怎样照顾。
在晚饭上纠结了半天还是没纠结出个所以然来，黑瞎子本着不懂就问的原则，虚心讨教：“宝贝儿，你平时是吃奶还是吃饭？”
墨棠很茫然，也不说话，解雨臣从来没问过她这么呆的问题。
得不到答案的黑瞎子只好重新打算，做点好吃的总是没错儿的吧。什么东西最好吃？当然是青椒炒饭！
果然是味道不错，青椒青翠欲滴，米饭的色泽看上去也很诱人。但是黑瞎子忘了，这个“不错”是他的标准，跟墨棠的口味其实没有多大关系。
给墨棠喂饭消耗了他大部分的时间精力，先是拿着筷子喂，小家伙怎么也不肯张嘴。黑瞎子极为不确定，小孩子吃饭好像都要用勺子吧。但是在家里找来找去，他只找到了一柄粉红色的瓷质勺子。
那是解雨臣的东西，黑瞎子起先犹豫要不要给她用呢？最后把心一横。
“算啦！小东西那么可爱，媳妇儿不会计较的！”
他没有想到小家伙一点辣都吃不得，刚把一勺炒饭送到她嘴里，墨棠“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感觉到辣她也不会说，只是一个劲的喊疼，倒把黑瞎子心疼得不行。想倒点水冲淡她嘴里的辣味，却发现所有的热水瓶子全是空的。
没有解雨臣在，黑瞎子的日子就是过的这么窝囊。有了他黑瞎子才会去生活，没有他黑瞎子只是混日子。
不过耳边小娃娃的哭声容不得黑瞎子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太久，他剥了一颗水果糖，让墨棠慢慢含着，她才渐渐止了哭声。
但是晚饭还是要吃的，黑瞎子依然没有弄清楚那个最原始的问题——墨棠到底是吃奶还是吃饭？！
黑瞎子想了个折中的办法：煮米粥吧。
锅很快就开了，锅盖被蒸汽顶得“噗噗”作响，米粥清清淡淡的香气飘得满屋子都是，冬天里，原本有些清冷的屋子也多了些人气。黑瞎子让墨棠坐在自己的腿上，用那柄粉红色的勺子一点一点喂她喝粥。墨棠安静的吃，折腾了这么久，一定饿了。
黑瞎子腾出单只手，揉揉她的头发。小家伙，希望明天能找到你的妈妈……她……一定急坏了吧？


时钟的指针慢慢指向了十点，黑瞎子是熬惯了夜的，但是看着小丫头哈欠连天，却始终端端正正的坐着，“噗嗤”笑了：“困了就去睡吧。”
“叔叔……”墨棠声音小小的，“我还没洗澡……”
洗澡？
黑瞎子觉得头顶一排乌鸦飞过。
“不洗澡就不能睡？”
“嗯，爸爸不让。”
黑瞎子有些奇怪，这么小的孩子不应该粘着妈妈吗？为甚么墨棠总把爸爸挂在嘴边上？
“那去洗吧。”
“爸爸帮我洗的。”
“……”自己可没本事把他爸爸给变出来，“……叔叔……帮你洗？”


【十四】
黑瞎子帮墨棠解开了两条粉红的发绳，拧开了花洒。水汽氤氲，黑瞎子把墨镜拿了下来。温热的水流打湿了墨棠长长的黑发，竟让黑瞎子有一瞬间的失神。从背影看过去，因为看不到眼睛，墨棠显得更像解雨臣。
一直到墨棠打了个喷嚏，黑瞎子才从恍惚的状态中缓过来，却发现自己的拖鞋和裤脚已经全被浸湿了。
墨棠没穿衣服坐在浴缸里，刚才还打了喷嚏，黑瞎子醒悟了，再坐下去肯定得感冒啊！他小心翼翼的帮墨棠打上沐浴露，墨棠走丢以后第一次开心起来，用手去抓身上的泡泡，傻傻的模样让黑瞎子也觉得高兴，也就不在意自己的衣服已经全部湿透了。


黑瞎子用粉红色的浴巾裹了洗好澡的墨棠，把她从浴室里抱出来，小家伙没衣服穿，他找了一件睡衣给她披上。原本只能算是上衣，但是却把小家伙从头到脚都裹住了，只露出一张白白的小脸，黑黑的睫毛忽闪忽闪。
他把墨棠放在床上。墨棠胖胖的胳膊和腿还未褪去婴儿肥，刚刚才洗了头，黑瞎子把她湿漉漉的长发披散在枕头上擦干。小东西真是很可爱，这么一点点，真的能长大吗？
血缘的确是奇妙的东西，因为黑瞎子以前从没发现小孩子叫人这样喜欢。


担心孩子睡不好，过了一个小时，黑瞎子就去了客房了看她，一开灯，却发现墨棠虽然早已经困了，但是她还没有睡，黑金两色的眼睛睁得比铜铃还大。
感觉到有人来了，墨棠的眼眶微微发红，带着哭腔开了口：“叔叔……怕……要找爸爸……”
黑瞎子顿时被一种异样的情绪击中了心，他赶紧坐到床边，伸手抚着她的背，一直轻声安慰着：“不怕，乖，有叔叔在呢……”
他甚至能感觉到孩子在微微发着抖。黑瞎子一边自责又一边心疼：是自己疏忽了，哪里有小孩一个人睡觉不会怕的呢。
黑瞎子并不会哄孩子，他之所以这么做，完全是凭着本能反应。他撩开墨棠中分的刘海，这张脸，真是越看越像那个人。就连睡着时，眉目间隐隐的不安都如出一辙。黑瞎子心疼更甚：这么小的孩子，在愁什么呢？她是在什么环境下成长的啊？
等到墨棠完全睡熟了，已经是下半夜了。现在的天气并不能完全算是冬天，只是深秋，黑瞎子把窗户留了一条小缝儿，一缕风从缝中钻了进来，还带着点寒意。他摸了摸小家伙的小手，有点凉，是冷了么？
黑瞎子关上窗，看到椅背上搭着解雨臣的粉红衬衫，顺手把它拿了下来，盖在了墨棠的身上。
令黑瞎子没有想到的是，墨棠主动把那件衬衫裹得更紧了一些，也许是闻到了衣服上那股熟悉又好闻的味道，她在梦中，极小声的嘟哝了一句话，但是恰到好处，黑瞎子听清了：“是爸爸啊……”
又是爸爸？黑瞎子竟有些羡慕那个从未见过面的男人了，真是幸运啊，有个那么可爱的女儿。而他呢……一辈子都不会有孩子了吧。

【十五】
早饭还是米粥，黑瞎子把墨棠喂饱了，自己却喝得心神不宁。墨棠要怎么办呢？虽然他并不介意照顾这个孩子，反而很享受其中过程，但他总不能凭着自己的一厢情愿把墨棠留在身边。先不说她的家人现在一定是急火攻心，他终归只是陌生人，墨棠在自己身边也不见得会很自在。
熬到了下午，思量再三，他怕墨棠被风吹了感冒，把她裹成了一个团子，带她出了门。
还是去她走丢的那条街上吧，也许能看到她的家人。


黑瞎子牵着墨棠的手慢慢在街边走，他不知道自己要找什么，只是漫无目的的瞎逛，碰运气。墨棠却明显要比同龄的孩子敏感得多，十分清楚自己的处境。因为清楚，所以害怕，因此她更加依赖黑瞎子，手握得越发的紧了。下午漫长的时光就在两个人不经意的游荡间晃了过去，黑瞎子几乎以为今天不会有什么希望了。
突然，身后有人唤了个名字，焦急，又微微发着颤，连听的人心中都忍不住一哆嗦：“墨棠！”
黑瞎子感到手里猛的一松，等他反应过来时，墨棠已经转身往声音的来源处跑了。因为跑得太急，还摔了一跤。可墨棠不哭也不闹，立刻又爬起来往前跑，除了这个目标，世界上大概再没有甚么能让她分心了。
“小东西你慢着点！这可是马路！”那一下跌得挺重的，也不知道伤着哪里没有？黑瞎子只顾着墨棠，竟没有立刻分辨出，那是谁的声音。
小家伙跑得磕磕碰碰，让人胆战心惊。她的眼睛看不到东西，黑瞎子生怕马路上有哪个不长眼的伤着她。而马路对面的人，显然是意识到了这一点，几步冲上去抱她。墨棠嘴里喊着“爸爸”，一头扎进了那人怀里。
原本因为黑瞎子的照顾而压抑着的离开了亲人的恐惧，此时悉数爆发出来。墨棠再怎么成熟也就是一两岁的小孩儿，她把头埋在解雨臣的怀里，吓得大哭。解雨臣觉得胸前的一片衣服都被泪水浸湿了，对女儿充满愧疚。
没人能知道解雨臣现在的感受，他怀了七个月，又疼得死去活来生下来，然后捧在手心里宝贝一样带到这么大的宝贝，而且……那是黑瞎子的血脉。如果真的丢了，他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这一天一夜他是怎么过的？他甚至不愿意回忆那种煎熬。
墨棠的衣服很干净，头发也梳的很整齐。小脸有些苍白，但还不算憔悴。解雨臣放心了些，看来并有没吃太多苦。
但是看到那双漂亮的琉璃眼已经又红又肿，解雨臣心里又是一阵抽痛。没有自己在，她一定吓坏了，解雨臣想起这件事仍有后怕。


当他终于抬起头时，才看清了眼前的人。
是他。
他，没死。
他，还活着。
他，好好的，就在自己眼前。
即使街边人来人往，解雨臣很想扑倒黑瞎子怀中，然后把那些度日如年的岁月，全都融化在这个拥抱里。
我最亲爱的，是不是从今后，我再不用人前摆出得体大方的笑容，路过我们曾一起走过的小巷时，却忍不住红一红眼眶？


【十六】
回到家里，天已经晚了，早早的睡了，脑中却不断回映着那个黑色的身影，心里有点慌。
今天在街上，解雨臣的话重伤两人。
自己，和他。
旁边还有一个懵懂的孩子。
他是很想告诉他，他很想他。
而他亦是。
但是解雨臣却想到的更多：八岁时，那个腥风血雨的晚上；那些奇奇怪怪的九门内幕，那一张张猜不透内心的面容……
以上，全是一闪而过的念头。
最后，他的思维停驻在了墨棠的眼睛上，跟他一模一样，黑金两色，很漂亮。却涣散得没有边际，暗淡，无光。
如果他不是解九爷，墨棠是不是可以像个平凡的孩子一样长大。她可以看到这个世界，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因为一场设计的车祸，一双妙目形如枯井。她可以天真烂漫，百年无忧，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即使自己护着她，她却懂事得让人心疼。
解雨臣已经害了一个人，他不想再害一个人。
起码，两年半以前，斗里的那种情况不能再发生。
更何况，他爱那个人，他也爱他。
所以他有心让他误会：“黑爷，这是我女儿。”
起先他叫他“瞎子哥哥”，长大一点，“黑瞎子”，之后称呼很多，怎么高兴怎么叫。他从没叫过他“黑爷”。
黑瞎子呢？从前一直叫“花儿”，后来一直叫“媳妇儿”。
现在那个叫他“媳妇儿”的人，表情淡然的不像话。
或许他想过这一天，所以他的神情中看不出什么。他的花儿不会为他放弃解家，他觉得自己可以猜到这两年半发生了什么。
黑瞎子从来就不会为难解雨臣，不管是因为什么事。
所以他选择离去。
命运有时喜欢同你开一个大玩笑，把你推倒悬崖边上，欣赏你手足无措的样子，最后再笑你：“好傻。”比如现在，原本应该相依的三个人，咫尺天涯。
解雨臣看着他的背影，觉得比起斗里那次，自己这回，才是真的失去了他。
反正是为了他好，不是吗？
瞎子，你懂我的，你不会恨我，对不对？


解雨臣在床上微微蜷起身子，今天在街上的果断全都无影无踪，只剩下了慌乱。
为甚么？等了这么久，终于又见到他了，还是要逼他走么？
解雨臣觉得头疼欲裂，他紧紧握住女儿的小手，好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一会儿手心就出了层热热的汗，黏糊糊的，难受。但他丝毫也不肯放松。墨棠在梦中也睡不踏实，就着月光，能看清她也微微皱眉。这晚的月亮更是不安分，格外的亮，一片惨白，明明晃晃让人心烦意乱。
半睡半醒之间，解雨臣头痛了一夜，勉强眯了小会儿，又做些乱七八糟的梦。梦里，有王八邱，有秀秀，有自己的伙计，有墨棠，还有……黑瞎子。
天蒙蒙亮，他终于睡着了，此时，床头的手机却不合时宜的“滴滴”响了两声。
解雨臣忍着头痛，抓过手机，打开。粉色的背景下，“发件人吴邪”五个字，闪了闪刺眼的光。
他松开墨棠的手，眯了眯眼，点开未读信息，里面只有四个娟秀的瘦金体字，把手机屏幕撑得满满的：
“他回来了。”

@简汐3@勿恋故人i@柒笑与君歌@sllzjl@另维初

唔嗷~~我不是来更新哒~~刚考完试一直在忙社团~~
明天豆豆所在的社团【十三阴阳】明天下午大概三四点钟在黑花吧招新~~只要你有一技之长都可以在社团里找到你的位置~~写文，cosplan，图，外交或者声部都是可以哒~~希望大家来捧场~~

作者有话说：……我擦这么多年没更文良心过意不去……先来放个番外……原本是想完结了再放的%>_<%先来放了赎罪吧……别打……






还有几天就是除夕，家家户户都在准备过年，黑花夫夫也不例外。
两个人在准备包饺子，解雨臣对厨房的事一窍不通，这么些年下来唯一能让人吃的进嘴的就是给墨棠冲的奶粉，此时正难得老实得在洗白菜。黑瞎子揉面，一个戴着墨镜的男人满头大汗的在厨房里忙碌，这场面着实……搞笑。
墨镜君忙着忙着，开始和解雨臣拉家常，“我说媳妇儿，这年一过，咱家丫头也长大一岁了是不是？”
“嗯。”
“五岁了！媳妇儿你有没有考虑过一个相当严重的问题？”
“说。”
“……”黑瞎子暗暗吐槽解雨臣这是闷神上身了么，“一个五岁的智力正常的娃儿，一个数也不会数！这算怎么回事儿？！”
洗着白菜的手一顿，下一秒继续，“那又怎样？我又不指望她为解家查账，不会就不会。”
黑瞎子叹了口气，还沾着面粉的手揉揉解雨臣的发：“花儿你别这么敏感，别把什么都往解家的事上扯。只是五岁的小孩一个字儿都不会数，这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嗯，有道理。”解雨臣也觉得自己有点过了，把洗好的白菜整整齐齐的码在案板上，擦了擦湿漉漉的手，“那么，你来教她，三十晚上之前我要看到成效。”
“啊？不行不行，你说墨棠这一点基础都……”
“咚！”解雨臣开始切白菜，淡淡的瞟了黑瞎子一眼。
黑瞎子瞥了瞥陷进案板里半寸的菜刀，咽了口唾沫，弱弱的开口，“得令……媳妇儿。”


话说咱花宝是真的聪明，相当给黑爷面子，教了两天就能从一数到一百了。黑瞎子由此认定自己是个循循善诱的好老师，不知在枕头边上给解雨臣吹嘘了多少次。
黑瞎子对自己的教学成果非常满意，额外给墨棠补充：“宝贝儿记住了，零比一要小哦！”墨棠用力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黑瞎子得意的抱着小家伙在她的额头上亲了又亲——果真是自家养的娃啊！
三十那天黑瞎子和解雨臣都忙得要死，全忘记了要检查墨棠的数学进展如何。晚上下了饺子才想起这茬儿，于是花爷盛了一小碗饺子，笑：“墨棠数数，这是几个？”
“嗯。”墨棠伸着白白嫩嫩的小手，挨个儿把饺子点了一遍，“零，一，二，三，四！四个！爸爸对不对？”
这边厢黑瞎子抽了抽嘴角，解雨臣一脚踢上去，怒道：“天才都被你教成傻子了！”
“媳妇儿我没说错啊！零本来就比一小！”黑瞎子各种抱头鼠窜。
“还敢顶嘴！你的意思是咱闺女很笨？！”
“嗷！媳妇儿轻点！”
墨棠目瞪口呆，过了好久才喊了一句：“爸爸吃饺子吧！都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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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人想看这个文 我码好了新的一章 但是不太有激情放粗……而且以后我估计会在黑花生子吧发文~想看的妹纸留个言 我会放连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