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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瓶邪 《远来皆是客》原著向 接817三年后 HE

楼主:佟道葭  时间:2020-10-02 17:14:41

六十五、
金盘上的花纹繁复无序,但实际就像古梵文,明眼的人将花纹挑拣出来,实际就是几十个字母,只要把一整段开门的密码呈螺旋状搭配完整,金盘即可打开。
张起灵的二指缓缓在每一块字母上移动,金盘内里轻微运转的震动,他很轻易就能捕捉到,按照常理,他可以藉由感受这运转去分析出金盘的整个内部构造,只要机簧走向固定,他始终可以总结出关节密码,但这金盘每七分钟就会停顿一秒,然后内部运转就完全改变,吴邪推测说这是被整座山体内流通的青水所驱动,但水流似乎无定向,所以每次改变也无定式。
吴邪趴在张起灵肩上,凝神看着金盘上的文字,时而皱眉闭目苦思一会,时而又舒展眉目恍然大悟状,他身上明明很冷,但津津的虚汗却不停地在额头沁出。
“小哥,这里的密码没有像张家古楼那样用到千里锁,是因为这里仍是初级的设置……你父亲,张瑞秦说的,等这里真正修葺完成,不会再采用现在张家古楼的方法,而可供选择的几种方式,都绘成图样被放置在内部。”吴邪讲解着,张起灵目光盯着圆盘,微微点头:“好,记住了。”
“小哥,”吴邪似乎又想起什么,忽然有点迟疑。
“嗯?”张起灵此刻完全猜测不到他的想法。
“张家古楼的那个房间,有一个最大的秘密,这秘密可能是张家那么强大的所在。”吴邪的目光仍盯在金盘上,缓缓道:“但其实现在,你本身,也不知道这个秘密具体是什么,或者说,不知道究竟是一个该怎么用的东西,对不对?”
“是。”
“当年我和胖子探讨过这问题,他开始不信,说他就不会对任何秘密屈服,但我问他一句,假如我知道如何让云彩活过来,你会当我的走狗吗?你猜他怎么着?他看着我就不说话了。”吴邪语调平而慢:“你们张家的秘密,实际是掌控命运……当时我和胖子都是这么猜的,要想拥有这个世界,则必须了解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对你没有秘密的同时,你才能拥有世界。”吴邪像背书一样道:“比如说,中国古代有很多种可以预测因果的学说,比如奇门遁甲、紫微斗数,但这些学说流传到现在,用来测算,都只能得出一个相对模糊的结果,传说是因为这些学说失传断代,使得理论不完整,而张家,在世代盗掘古墓的过程中,却掌控着这些学术的原本,还有很多历史内幕,其实你们能最大限度地了解到所有事情的因果,这个世界的发展轨迹对你们来说,确实是有迹可循和固定的。”吴邪说到这,叹了一口气:“小哥,但你为人太善良了。”
张起灵没作声。
“你不想用那些阴阳诡辩的手段去左右别人,这么久以来,你做人太坦荡……这也许就是张瑞衡、张海诚他们作为族人,对你最担心的地方。”吴邪说到这,抬眼对上他的目光。
张起灵把他架在自己肩上的手臂放下来,这个姿势太久,他的胳膊会酸,对这番话,他还是没有说什么,洞察人心如吴邪,他说的确实没错。
吴邪挣扎着下地,张起灵给他拉来睡袋垫着,他就盘腿坐下来,冲张起灵露出一如平时的笑容:“我爷爷跟我说过,考虑问题的先决条件,就是目的,所有人做一件事情,都有一个目的,小哥,你的目的就是带领张家留存下去,在没有汪家之前,你们几乎没有过真正的敌人,你也是,没有吴邪之前,你至少也没有弱点,所以小哥,你不该再有一点犹豫。”

张起灵眯一眯眼,吴邪这是用理性的说辞在安慰他吗,默了默,他才道:“那,开锁吧。”

楼主:佟道葭  时间:2020-10-02 17:14:41

推动第一块字母板块时,就听得金盘内传来机括陡然加快的声音,地底下水流、铰链碰撞隐隐震动鞋底。
当字符组合完成螺旋状后,花纹形成整体,像是藏密坛城的画面,最中心的轴心缩了下去,同时金盘颤抖几下,内里水声逐渐加速变大,转动速度逐渐变大。
张起灵把背包整理背上,吴邪也站起身,他显现出一种嗑药后异样的亢奋,甚至肢体行动力也恢复正常。
整面金盘退进地底,露出一截黑色岩梯。
张起灵在前,打一个冷焰火扔下去,接着两人步下台阶,下方是滚滚的青水,连接盘后的粗大铰链深入水底,吴邪拿狼眼往水中探照,就见无数的大小金属球在其中冲击翻滚, 不断碰撞间,’隆隆’地顺着沟壑流向远去。
“好厉害……整座山被设计成3D的滚珠迷宫吗?”吴邪不由感慨:“张家人里有数学和物理天才?设计出这个架构,把大小不等的金属球注入通道,球体被水流冲撞带动机关运作?……对了,这个应该还是雏形,更多机关需要你们做后人的不断完善。”
“嗯。”看到眼前情景,张起灵也露出肃穆神色。
牵扯着金盘的铰链又发出 ‘隆隆’响声,分向两边的金盘慢慢再度阖上。
“小哥,中国历史上,是西汉时才正式开通西域进出口贸易,你们张家是不是也在那个时候开始向中亚扩展?”吴邪一边走,一边还在思索。
“更早。”张起灵拉着他。
“那些金属球,有的氧化程度已有一两千年以上……如果都是由你们的先祖冶炼锻造的,嗯,我就是好奇,这个地方,看来被张家发现掌握了很长时间,只是不知铸造工厂在哪。”
台阶往下走一段,又改而笔直向前,无边的黑暗中,除了水声,很快出现了模糊的蓝光。
走出数十米远,进入蓝光的地带。
这里应是黑色岩铁的山体腹地,已被青水冲刷过千百年再引流走,因此剩下平滑坚实的地面,而蓝光来自一条沉睡的大蛇,它蟠曲在台阶下方腹地凹陷处,从高处望下去,整座身形高大得足有五层方体楼的面积,只是周身被青水浸泡,不知死活。
走下最后一级台阶,前方就是一堵巨大的青铜门,目测与云顶天宫的大门是一比一大小,不过奇异的是,看得出新铸不久的,通体花纹深刻,也没有覆盖什么人皮之类的惊悚物质,上面只是镀着一层特殊的质地,空间内没有光源,却能兀自泛着锃亮的金属光泽。
但震撼是还是门前,那穹庐上方的岩壁借着微弱光源看去,是天然嶙峋的岩体态势,其中不知用什么手段,被镶嵌上大小不等的金属球,但没有金、银、铜、铁,一色都是黑岩铁,吴邪指着上方:“那些球体背后恐怕都是通道,原来浸泡这里的青水被引退后,水里浸泡的金属球就被冲起并且吸附在上面。”
“嗯。”张起灵点头:“那也是机关。”

“没错,很可能这里突发异常情况,那些球体就会跌落下来,比黄金还要重五倍以上的重量,任何入侵都会碾压至全军覆没……再不济,还能放水淹没整个山体内部……这里已经被淹没过,后人还有办法把水清空,机关还原,看来你们家先辈已经做好万全的对策。”


楼主:佟道葭  时间:2020-10-02 17:14:41

两人走到门前,地上摆着一大副初看像平面多米诺骨牌,细看又像大型建筑模型的沙盘,正中竖立有巴掌大的麒麟、神犼、蝎子等张家分支图腾的宝石标志,然后以沙堆画出不同支线,线路上嵌入一些巴掌大小的不同形状、质地石片,张起灵拿起一片看看,上面没有文字,吴邪凑近看:“怎么没字?”
张起灵摇摇头,立在沙盘前,眼睛迅速在每条支线上走过,是聚精会神默记的表情,吴邪明白几分了,这是张家先辈以内部人才能看懂的形式,描绘出某些规划任务信息,大约五分钟后,张起灵才闭上眼睛,背脊挺得笔直,微扬起下巴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将所看到的内容尽数在脑中再系统过滤一遍,重新睁开眼时,已是了然于胸的神色,然后也不在意踩乱原有排列,大步迈入沙盘中央,俯身在正中图腾的位置,放下背包,取出青铜铃,左手执铃,右手猛地探入中间的沙内——
‘窸窸窣窣’无数小鬼窃窃碎语般的声响突然从四面八方响起,但张起灵手中的铜铃也以规律的节奏缓缓摇晃,’铃铃铃……’两下骤然抵消,同时张起灵的手在沙内越陷越深,吴邪站在盘外,紧张地看着张起灵的背影,空间中两下抵消的声响转为低频,虽然没有明显的声音,但吴邪忽然觉得嘴巴上凉凉的,他伸手一摸,鼻血不知何时又流了下来,他用衣袖抹几把,环顾四周,万一有什么突发情况,可以往哪逃……诶!那里!
似乎是模仿云顶天宫的模式,面对青铜门的两侧岩体下方,各有几道不太起眼且狭长幽深的缝隙,原来这里也是有捷径出去的?
难道黑岩铁山的周边也会有长白山那样的温泉洞穴,这样的念头只是一转,吴邪就立刻推翻了,云顶天宫是在高耸的三圣雪山中,而这里,按照张海诚的说法,则是冰川以下几十米处,这下面有地热,恐怕也是熔岩带,就像康巴落地下活着许多熔岩蛇的地方……如果有捷径能轻易进来,那还费那么大周章做金盘干嘛!
该死的……青铜门……吴邪捂着鼻子后退两步,其实自来到这里,生理加心理的极度不适都在搅扰着他的神经,张家守护的终极秘密,捆绑着家族的所有人,没有尽头……未来是直接要把自家祖坟也搬到这里来了?
张起灵好像摸到什么东西,他右臂开始发力将沙里的东西扯出,地底立刻传来’隆隆’响声,沙盘变成筛子似的抖动着。
‘咯拉咯拉’不知从哪传来轻微脆裂声,吴邪惊恐地抬头去看,便见青铜门边沿有灰尘掉落,同时他的脑海中也出现一幕画面——
眼前的巨门大敞,门内群山跌宕,风雷雨雪、洪水泛滥,然后望之不尽的旌旗猎猎,战马奔腾,大漠月落,尸横片野……
是这里飘扬的粉尘带有的信息吗?吴邪却不敢闭上眼,画面交叠中,前方的张起灵的右手从沙中飞快抽出,半空中扬起一股鲜血,再看那沾满沙砾的血手里,攥着个盒子一样的东西——
狗日的!吴邪咬牙,立刻猜到沙盘下必有一个吃血才能开启的机关,张家最变态的属性里,就是制造这种用自家人的血才能开启的机关,但往往最重要的东西就收在里面。

“小哥!”吴邪忍住幻象的阻碍大喊一句,张起灵拿到东西,就迅速塞入身边背包里,拉上拉链背在背上就转身快步走出来,一把拉住吴邪:“快走!”

楼主:佟道葭  时间:2020-10-02 17:14:41

“从哪出……”吴邪还没问完,张起灵就带着他往青铜门右侧的缝隙跑去,然而两人走到缝隙边,发现这里是个无底洞,狼眼也照不到头,吴邪急了,指着青铜门左侧方向:“去那边?”
“都一样。”张起灵好像已经知道了这里的构造,血手的奇长二指开始在缝隙岩壁上摸索。
但沙盘中的东西被起出后,整个空间都在震颤,尤其是头顶上方传来的异动。
吴邪抬头望去,上方有几颗黑岩铁球毫无征兆地落下来。
“小哥!”
这边张起灵已经摸到类似云顶天宫类似的隐蔽机关,明明没路的岩壁突然打开形成一条圆形的隧道。
“走!”张起灵一拽吴邪的手,两人以最快的速度飞跑起来。
‘嗙—嗙—嗙嗙——咣当咣当……’沉重的金属球在身后落地的剧响震彻耳膜。
就像吴邪说的,这是滚珠设定的迷宫游戏,关键物件一旦被取出,微妙平衡打破,预测安排好的金属球即刻跌落,空间腹地像个微凹的锅底,球落下后在沙盘一带打转几圈,将所有信息内容毁去。
隧道径直向下,虽然有助于两人逃跑的速度,但耳后 ‘隆隆’的滚动声不绝于耳,吴邪瞅空回过头一眼,远离十几米外的蓝光洞口处,一颗黑球颤巍巍地滚到洞口上。
“靠……改、改桌球游戏?一杆进洞?”吴邪骂了一句,脚下不留神绊了下,张起灵眼疾手快托住他胳膊,两人继续往前跑。
还好这隧道也被青水冲刷过,十分平整,金属特有的涩感又不至于太滑。
远处尽头似乎又有了光,而且不是诡异的蓝绿色,倒像是清白的天光,快了,吴邪跑得很喘,脚步越来越慢,张起灵想把他背起来,但隧道的高度有限,一米八的男人稍微一举手就能摸到顶,背起来会直接撞到头。
“没、没事……”吴邪挥手。
‘咯噔、咯噔’那颗金属球果真一杆进洞,进入隧道朝他俩身后滚来。
“出洞口就好了!”张起灵把他一条胳膊搭肩上,一手搂着他的背,几乎是将吴邪用拖的带起。
‘窸窸窣窣’无数小鬼嘀咕似的碎语声又响起,吴邪眼前刚刚止歇下的幻象再次出现,幽深的长道恍恍惚惚变成砖地的甬道,无数五彩斑斓的蘑菇和菌类从砖缝中疯狂地延长出来,他用力晃一晃脑袋,是数不尽的青铜铃,刚才张起灵启动机关时,那些不知隐藏在哪里的铃铛就响起过,只是被他的族长母铃给回击压制住。
可惜这会张起灵已经把母铃收回背包内,时间紧迫他根本没时间停下来再拿出母铃对抗。
别说吴邪出现幻觉,即使是经过长期训练的张起灵自己,持续被铃声侵扰也会不适。
不过还好,还差七八米就到有光的洞口了。
白光斜照入的洞口,当中忽然出现一个人影,在地上的光中迅速拉长, ‘吼—’空间中回响起诡异暗昧的低沉怪声,像人变调的嘶吼,只是没有形体,是进来时就遇到过的那种黑影!
看样子是专门守在出口处夹击的,难道张家这机关根本没打算让进来的人出去,还是说,只有在这样险峻的情况下还出得去的,才是合格的张家子弟?
张起灵放开吴邪,拔出黑刀,刚才已受伤的右手直接抹在刀刃上,向前冲出几步,一个飞身横刀就朝黑影劈去。
‘啪—’地黑影也甩出触手飞鞭,但遇到张起灵的血刃,一概被截断成飞花消散——
吴邪在幻觉中奇异地能看到黑影的实体,它像是十二手尸,又像蚰蜒和人的共生体,只是不知皮肤有一种什么物质,能在岩石色的地域里化作隐形。
张起灵砍倒洞口那只黑影,就转身就回来伸手接吴邪,背后露空,吴邪瞪大眼:“背后!”
还有一只小得像昆仑婴胎那么小十二手黑影伏在洞口上方,张起灵听到耳后风声,翻身挥刀再劈,任意伸缩的黑色鞭影却朝他下盘扫去, ‘啪啪’几下,大腿小腿上顿时血花四溅,这点疼痛张起灵当然不会在意,他的刀锋一抡一卷,婴胎触手已被缠在刀口上,顺势扯到刃口分成两半。
然而黑影这般地一阻,’咯噔、咕隆隆隆’巨大黑色金属球已滚到身后,张起灵与吴邪双手一扣,脚下一蹬尽力冲向洞口,但球体已蹭上两人的脚后跟,一股强大的冲力即将贴上二人后背,电光火石间,张起灵伸手往洞沿扳去,他想一瞬间借自己臂力的惯性将吴邪先甩出洞外,但没想到在他这个念头之前的一刹那,吴邪就抽开了他的手,并且往他背上尽力一推——
‘唝隆—嗙’洞口大小恰好卡住黑球,千钧一发间张起灵被推得踉跄扑出洞外,而松开手的吴邪已在他身侧扑倒下去。
“吴……”张起灵难以置信地回过头来,吴邪背面朝天地趴在洞口地面,他的下半身还在洞内,被卡在洞口的黑色金属球压在下面——
吴邪推张起灵一把的时候根本来不及细想,而且他觉得以张起灵的身体反应素质,很可能自己出手这一下会被闪开,但这时候任何一个本能闪避动作,都能让张起灵有机会快一步逃出。
没想到他蓄势用力推那一把真成功了,他扑下去的瞬间还看到张起灵迅速回过头来看他,瞳孔放大的眼睛,然后身体从背后就被什么撞得剧烈一震,痛感还未传来,眼前一暗,前胸结实拍在岩铁坚硬的平面。
不过那提到嗓子眼的心却突然放下了。
自己的身体骤然失去知觉,泰山压顶的压迫以雷霆之势盖过一切,疼痛甚至来不及传入他的神经纤维、中枢、大脑——
“吴、吴……邪……”张起灵的声音仿佛从天外极远的地方抖颤飘忽进鼓膜。
吴邪本能循着声音想抬头去看,但眼前蒙上一幕淡淡血色,洞外明明是白光,怎么转眼就变了……一股气血在喉管内喷薄而出,他想开口叫张起灵的当儿,就’呕’地喷出一大口血,眼前蓦地染成整面红色,隔着红得逐渐发黑的颜色,透出张起灵煞白的一张脸。
“吴……吴邪……”张起灵下意识俯身要去扶起他,却双膝一软’扑通’跪在那,伸出的双手僵在半途中。
“小、小哥……”吴邪的口唇抖着,唤他的两个字随着鲜血流出。
“别、别动……”张起灵如梦初醒,他想说我这就救你出来,但目光上移几分寸,那硕圆的深黑岩铁球体底下,压着的吴邪上半身的深棕色冲锋衣,衣摆下方正汨汨地洇出鲜血。
他慌了手脚想去推开那铁球,但即使他有天生神力,面对几十吨重的球体,也不可能撼动分毫,而且他怕铁球挪动一分,吴邪会疼……
“……小哥……”吴邪好像又唤了他,按在地上的双手还使了使劲,似乎挣扎着想起来,事实上他的身体还真的往前挪动出分毫,随即撕裂的疼痛终于穿越他腰间已被砸得粉碎稀烂的神经中枢,反射到大脑。
“呃……”他的喉咙颤了颤,一口气窒在那里,痛也已喊不出来。
“别动……我、我在……”张起灵扑在吴邪的脸侧,额头和他的额角距离几寸,却不敢触碰到。
吴邪的眼前白茫茫一片,身体也开始痉挛,只是心底念头知道张起灵近在咫尺,所以他的脸一直朝向张起灵的方向,他记得张起灵已经把该拿的东西都拿到手,妥帖地放进背包,现在出到洞口外,确实全身而退了。
张起灵见吴邪右手的五个手指向上张了张,慌忙双手攥住,对着吴邪的双眼,那瞳孔里已迅速蒙上白翳:“吴邪、别睡、别睡……看、看我……”
“小、小哥……”吴邪抖动的口唇,半晌真的吐出几个还算清晰的字眼:“不、不要犹豫……你、你……是张起……灵啊……”
张起灵听得清清楚楚,他不禁又去看铁球下方露出的那截吴邪的腰部,那么结实的衣料纤维,居然在黑球砸下的瞬间切割坠断,边沿部分被刚才吴邪自己那轻轻一带,产生出些微缝隙,肌肉的纤维丝还粘在衣料裂口上,一眼还能看到球体底下溢出压成沫的血肉,还有白色的碎骨渣子……
“不、吴邪……你别……”张起灵觉得绝望攫取了自己的心脏。
低下头用力贴在吴邪的脸上,他想再去亲吻那张嘴,叫他醒醒,但吴邪睁着的双眼已经定在那里。
“吴邪……”他被什么扼住喉咙,一口气出不来,死死盯着吴邪的脸,然后他觉得吴邪不该这样趴在地上,竟然伸手就去扳过他的身体,轻飘飘的,很轻易就翻转过来,因为没有连着下身,他的腰椎部分以下全在黑球底下。
张起灵抖颤着手掌,把断碎的内脏、甚至肉沫血星都一点点归拢到吴邪上身的冲锋衣内,但碾碎在黑球下的下半身怎办……张起灵疯了一样用刀尖去杵那岩铁球和洞口的边沿,他想把这山洞边沿敲开,至少让球推走,但整座山都是沉沉的黑铁岩啊……黑金古刀无法撼动分毫。
他双手挺刀想撬进球体与洞壁的缝隙,可力气用至双手掌心的皮肉都翻起,那冷硬的玄铁,却仍硬如命运的磐石,他终于挥刀甩到身后。
目光落回吴邪身上,又伸手去抱吴邪的身体,冲锋衣内兜着血肉,稍不留神就会从下摆流出去,血手去阖上他还睁着的眼,才发现自己把更多的血抹在人的脸上,他惊到一般改用袖子去蹭,真的没有了……他用脸贴在吴邪的脑门上,又胡乱地吻他的眉骨和鼻梁处,吴邪、吴邪,真的没有了……
吴邪你说过不舍下我的,你十年都等得,现在怎会言而无信?
吴邪醒醒,带我回家……
吴邪、吴邪……张起灵什么都不是……连你的全尸都不能保全,还天真到以为能带你回张家古楼,妄想跟你永远在一起……
他双臂把吴邪的上身紧紧搂在怀里,吴邪,不疼、不疼了……下辈子,不要再爱我了,你这辈子为我受太多的苦……下辈子就换我来爱你,让我追着你……刀山火海都让我替你蹚,下辈子不够,还有下下辈子,我张起灵,拿生生世世还你,好不好……答应我吴邪、吴邪,不疼了……
我还是害死你了……吴邪、我爱你啊吴邪……
“啊——!”
最后一声崩溃的嘶吼出来,是荒芜的雪域高原中惟独的孤狼在旷野中撕心裂肺的哀嚎。

心神俱摧——

楼主:佟道葭  时间:2020-10-02 17:14:41
这一节放出来,我估计会被大家骂死,说好的HE呢HE呢对不对~~


不过放心吧,真的是HE,容我卖个关子,明天再更大家就明白了……

楼主:佟道葭  时间:2020-10-02 17:14:41
果然大家哀嚎一片,我就欣慰了(抱头走)……


好啦好啦~我现在就去码字……

楼主:佟道葭  时间:2020-10-02 17:14:41

六十六、
“靠!第八天了!”吴邪终于忍不住霍地起身,开始在回廊里踱步。
张起灵让他等七天,所以在起初的六天里,他还能好整以暇地吃喝拉撒睡,地下潮冷,他一天做几组俯卧撑之类的运动活泛手脚。
到第七天,他就盯着壁画石廊尽头那团黢黑,几乎不眨一下眼睛。总觉得下一秒张起灵就会从里面走出来,他心里’怦怦’地跳,但越是这时候越得拿得住,深吸几口气,拿出他在藏地学的那点坐禅功夫,跟张瑞衡对面盘腿坐下,不断调整气息,但眼睛总是侧向黑雾看,看得眼睛酸涩,就是不见心中期盼那人的身影。
张海莘等人倒是都很安静,这些天张海客跟他们坐一起的多,但人和人之间都没什么交流。
张家人确实都很耐得住性,能等。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吴邪又想起当年自己在陨玉下等张起灵的心情,心急如焚地等,从焦虑到冷静,从冷静到麻木,但这一次麻木不会变为脑子空白,他闭上眼,阻隔的黑雾也像云顶天宫的青铜门,张起灵在另一个世界,自己则在人世这一边,自己是张起灵对人世唯一的念想,所以只要他坚信和等待,张起灵就一定会回来。
十二个小时过去,手表指针接近午夜,第八天也要过去了。
他对面的张瑞衡,真不愧是修过大乘密法的瑜珈士,这么多天打坐下来,从头到尾不饮不食且纹丝不动,但他知道张瑞衡已经将自己的意识融入整个周遭,这里每个人头发丝动一动他都知道。
罢了,反正他俩生死系于一命,就算他出不来,自己进不去,自己就跟他们说说,亏一点就亏一点,能不能当做这一代张起灵的遗孀随葬张家楼……呸、娘的,想什么呢……
心里虽翻腾着,吴邪表面却安静得很,撑着头坐在墙根底下,脸朝下看着昏暗的地面,偌大的张家楼,连一只蚂蚁也没有。
“吴邪。”
张瑞衡突然叫了他一句,声音不大,却炸得他头皮一麻,立刻抬头望去,张瑞衡不知何时睁开眼看过来,目光沉静。
“师、师傅……”吴邪的嘴张了张,有点艰难地喊了一声,他跟张起灵的辈分,也该随他喊这个称谓吧。
张瑞衡又不说话了,松开盘踞八天的双腿起身,那边厢的张海客几个人却刷刷都站起来,吴邪也惊着一般站起身,众人的目光都齐齐聚向那团黑雾。
一分钟、两分钟,感觉过去了好久,久到吴邪忘记呼吸,黑雾中忽然隐约飘出’嘚琅—嘚琅—’的铃声。
紧接着一只腕上系铃铛手从雾中显现——
吴邪瞠大双眼,真的是张起灵,他赤膊上身,明显瘦了一大圈,头发、身上都是湿的,滴滴答答着一种颜色发青但质地光洁的水,潮湿的刘海下那双黑瞳,不似往昔古井般冷寂,吴邪有一瞬间仿佛看到一位阅尽千年风天皓雪的旅人归来,以至于他没有第一时间迎上去,而是呆滞在几步开外,定定地望着他。
“族长……”第一个在他身后开口的是张海客,他的语调惴惴。
“族长……”接着是张海莘等几人男女混杂的声音。
张起灵立在那里没有作声,目光扫过每一个人,路过张瑞衡的时候,四目相接,停了停,张瑞衡微不可见地点一点头。
他的目光才继续掠过去,最终望向吴邪。
吴邪觉得张起灵望向自己的眼中竟恍惚了一下,仿佛神识飘到长远时空去,一、两秒钟才收回来,重新聚焦自己身上,忽然有些恐惧爬上他心头,好像张起灵要离他远去了,但还好,下一秒,张起灵走过来,拉起他的手,紧紧捏在掌中,目光完全柔和下来,轻声道:“我回来了。”

吴邪的眼角发酸,喉咙有些哽咽,他说不出话,何况周围还那么多人呢,只能“嗯”一声,手中与张起灵十指相扣,由他带着,往长廊来时的路走,终于,能出去了。

楼主:佟道葭  时间:2020-10-02 17:14:41
好吧~~大家如果没看明白的话,我解释一下,哥其实从没离开过那个房间,大家可以翻回他进入房间的一幕,其实他进入玉脉后,神识就完全脱离,并没有真的立刻出去并带吴邪去藏地,所以那段情节才会如此不合理,哥怎会一进去就马上出来,但我的安排就是这样,后面的更新还会继续补足这一块的。
族长交替的房间是最重要的大戏,怎可能一带而过呢~~而且哥在幻境里待了很久,比如说情感的试炼,比如说继承先志等等,所以并不是短短几天。

楼主:佟道葭  时间:2020-10-02 17:14:41

* * *
回营地的途中,张起灵就倒下了。
虽然张瑞衡把过手脉说不妨事,吴邪还是揪着心,胖子居然也在,看见吴邪背着张起灵回来,叼在口中的烟都掉了:“我cao!天真,小哥这是怎么了?”
吴邪来不及多说,紧跟的张海客已经嚷着张山铃等人搬来一张垫子,众人七手八脚地把张起灵放平后,张山铃拿来急救药箱,先给张起灵打了葡萄糖,吴邪跌坐在旁边也是满脸苍白,这些天在地底下待着,没吃好睡好,体力透支其实也很厉害。
“我cao!天真你先喝点水!”胖子张罗着给他拿来温水。
吴邪灌一大壶水缓几口气,才苦笑着望向胖子:“兄弟,辛苦了啊。”他没问胖子为什么在,但自己下地八天,这铁哥儿们会进来找他是毋庸置疑的。
“胖爷到这五天了。”张山铃又抽一支针管,蘸酒精棉也给吴邪注射葡萄糖,那边张海客端来一盘热水,绞出热毛巾递给吴邪:“你俩都擦擦,不过族长身上的东西没事,是玉脉里的玉髓,好东西。”
“谢了。”吴邪帮张起灵手脸都擦拭一遍,胖子又拿来熬好的粥,吴邪草草吃过,之前受伤的右手现在也好差不多了,那边有人帮忙烧好洗澡水,他去洗过再回来,胖子、张海客已经把张起灵移回帐篷里。
张起灵在众家主的见证下,活着从那个房间出来了。
他的继承和身份都没有任何问题了。
只不过今夜大家都很有默契地绝口不提,一切事情,都等张起灵醒来再继续。
帐篷里只剩他两个人。
吴邪侧身在张起灵身边躺下,脸贴着他的肩头,凝视他的侧脸,张起灵睡得很沉,是精神极度透支后力竭后的昏迷,但他的身体很好,现在一切生命体征都已恢复正常,他只要好好睡一觉……
他摸上他的脸,宁静的睡颜,忍不住,他抬身凑近他的耳边,额头抵在鬓发之间,执着他的手放到自己的心处,他的小哥,君子一诺,无论经历多少艰险,果然都会回来的。
依偎在张起灵身边,吴邪安心进入梦乡。
* * *
张起灵又做梦了,但他知道这次是梦。
他看到自己穿着深蓝色藏袍的身体,手脚变得短小,手掌还是白乎乎带着稚气的纹理。
抬头望向远方,藏地的天空湛蓝如洗,那座雪山的山坳间,是一片随风摇曳的花海画面。
脚下的麂皮靴踩在雪白的石头路径间,他知道前方是那片藏海花。
他想跑起来,但腿变得短了,加快的脚步磕磕绊绊的,终于被一块凸出的大石头绊倒。
他的膝盖磕得生疼,摔倒趴在那,一时愣愣地没爬起来——
“来——”一段五彩的裙摆出现在眼前,一双纤细素净的手掌伸到面前:“起来吧。”
他茫然抬起脸,有一张模糊但美丽无比的脸庞出现在上方,同时那双手伸进他的腋窝,将他挽起来,他才发现自己那么矮小,只到这个女人的腰际。
“怎么这么不小心?”微带责怪的声音温柔好听,那素手为他的衣袍拍去尘土,然后牵起他的手。
这是去哪?他不知道,但他本能地愿意跟在这个女人身边,由她带领自己到任何地方。
但女人没有带他走远,而是迎着高原日照,走上一面经幡飘扬的山坡,五色的风马旗在山风中拉出猎猎的长线。
他扬起黑发的额头,女人的面容始终笼罩在日光中,记忆深处,他知道自己见过这个女人,那笑颜展露的贝齿犹如天中皓月,她所过之处,裙摆的图样如印刻的花田。
“去哪……”他听到自己梦呓般的声音,蓦地惊讶喉咙中出来嗓音是童声的软甜。
女人美好的唇角有连绵山峦般轻柔的曲线,但她并没说话,而是伸出手臂指向前方。
他循着那手的指向,花海摇曳中有个挺拔的身影伫立在那,是个高大沉默的男人。
女人牵着他的小手走向那个男人,他还有些疑惑地侧过脸来,女人的长发宽松地系在肩后,阳光把发丝间缠绕的缨络晒出精美铅华的光泽。
他觉得心中有一处房间打开了,那里曾冰冻在花海的冰层之下,不是被粗暴的冰镐敲击开启,而是被这个女人温和的双手轻轻打捞开来——
他忽然很想看清女人的面容,他挣脱她的手,往前快速跑出几步,回过头来望向她,却不妨身后有一双大手从背后叉进他的腋窝,陡然将他凌空提起,原来他被那个男人抓住,他吃了一惊,但随即就被放在一个宽阔的肩膀上,是刚才站在花海中等待他们的那个男人,他低头看抓住自己的手,右手有奇长二指。
他有些无措地看那女人,却再次因为女人面上的笑意失神,他忽然知道自己此生都忘不了这个画面,还有这个让自己坐在肩膀上的男人,他知道他们是谁了,迎面而来带着山草岩雪气息的风啊,他也向女人回应出笑容,原来他们一直在这里,相隔遥远但他们从没离开过自己,是他和这个世界最早的联系……
跋涉的路途还未停止,但他知道内心最底里那一丝彷徨不安都涤荡散尽了。
梦醒时分,张起灵睁开双眼,帐篷外还没光亮,黑暗中飘来虫鸣,他感到从没有过的安宁。

有一条温暖的手臂环绕在他的胸膛上,他轻轻挪了挪下巴,蹭到那毛茸茸的头发,他闻到最熟悉的味道,是吴邪的味道。

楼主:佟道葭  时间:2020-10-02 17:14:41

六十七、
吴邪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意外地发现自己还躺在张起灵的胳膊里,而张起灵不知早醒来多久,眼光瞬也不瞬地看着他,似乎有着许多他看不懂的情绪。
“小哥?”吴邪’蹭’地一下就想起来,却被张起灵按住:“不急。”
吴邪有点不好意思,自己本来该是照顾人的那个,但没想到自己睡得死猪一样:“你醒了怎么不叫我?他们都在外面等着你呢……”
“你重要。”张起灵手臂一收就把他按进怀里:“你这几天也没睡好。”
“我哪有那么脆弱。”吴邪双手一撑,隔开些距离,仔细看着张起灵的脸,总觉得这个人有什么不一样了,正想摸摸他额头:“昨晚你忽然晕倒吓死我了,现在还有哪不舒服吗?”
张起灵摇摇头,抓住那只手放到嘴边,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到张海客和胖子走到帐篷外的声音,然后是张海客咳一下并小声试探地喊:“小三爷?”
吴邪朝外头努努嘴,抽回手爬起身,揉着一头乱发出去,张海客问:“族长醒来没?”他说话时,张起灵跟在后面也从帐篷里出来。
张海客看到张起灵就道:“张海诚到了。”
* * *
吴邪并没有见到张海诚,张起灵当时一句话没说,换身衣服洗漱完吃些东西就跟张海客等人走了,接下来一整日,似乎是张家内部会议,不知是在山里哪个不为人知的地下空间聚集的,所以整个湖边营地居然都看不到几个张家人。
胖子跟吴邪一道吃早饭,是他昨天打的野鸽子熬的米粥。
听吴邪大概描述张海诚的状况,胖子有点惊讶:“他也假扮过你?他那些年前后脚地跟你走一样的路?是踩点蛇矿?还是汪家?”
“不知道,这个人我琢磨不透。”吴邪摇头。
“算啦,不管他了,现在小哥已经平平安安出来,以后你这族长夫人贤内助监督族长大人多费点心管管……”
“去你他么的族长夫人贤内助!”吴邪立刻龇起牙,恨不得把手里粥碗扣他头上:“到你们这都没句好话,吃完就快走快走!”
胖子进山前后有一周时间,看张起灵和吴邪没什么事,他刚就说好今天回去的。
“嘿嘿。”胖子好整以暇地抽出根烟,招呼自己两个跟来的伙计:“收拾好没?人家赶咱走了。”
“得胖爷,我错了、我错了!”吴邪作势要扑他大腿,胖子就手给他脑门儿弹一钢镚儿,站起身拍拍屁股:“行了,你嫂子一个人管那大家子事儿我也不放心,是得赶路了。”
“那行,我送你。”吴邪也几口扒拉完,放下空碗抹一抹嘴,看俩伙计收拾好东西就上路。
这时节天气湿热难当,尤其看天脚边蓄上一块乌云,离开营地前众人都备上雨衣,吴邪也没让人跟随,自己陪胖子走出一里多的山路,天空就彻底沉郁下来。
“你回吧,这山路我走惯了,你别一个人乱跑小哥知道又着急。”胖子摆手把他往回赶:“待会这雨小不了,你要不找个山洞避一避,打雷可不是闹着玩儿的。等你们回来,我那熬些草药,祛祛瘴毒。”
“那行。”吴邪也不跟他客气,立住脚步:“你也小心点,别遇到泥石流什么的。”
‘轰隆’头顶炸开一记响雷,俩人再没功夫寒暄就匆匆分头各自加快脚步。
估摸那雨几分钟内就得下下来,吴邪挽着雨衣闷头赶,这一段路径已经被最近来往的百来号人踩得平塌,算很好走了,但蚕豆大的颗粒物突然打在头顶的时候,吴邪还是懵了一下,低头看看地上,居然有几颗小冰雹子。
我cao!没听说广西夏天也兴下冰雹的!
他兜上雨衣,四下张望,现在是走在一座山坡上,大树遍布的高处最是危险,他赶紧寻着一头稍缓的坡路下去,这时候找个能藏身的山洞最保险,哪知道雨势瞬间就滂沱起来,他扳着树干往下挪,还是有几脚踩到稀松的浮土,一下子刹不住势,连滚带爬就陷落下去。
不过还好树藤草木甚多,连续揪到几把,吴邪平稳地下到坡底,就是雨衣被挂了几道,他’啧’一声,下次不买这牌子!
狭窄的山坳间都是枯叶黄泥,但吴邪很快发现地上有凌乱的脚印,接下雨水立刻就变成一个个鞋形泥窝,这倒不奇怪,张家人个个武艺超群,在这一带上蹿下跳那么多天活动、把每一寸山地都踩点是很正常,只是没想到这里还有小路。
走没几步,雨就大得连路都要看不清了,横雷闪电在天际’噼里啪啦’,他忽然很后悔放胖子走,这雨要是一阵就过去还好说,要下久了那是要命的,别说胖子走山路,就湖边的营地也会有危险。
前方一人高的灌木异样地摇晃着,然后探出一个猫头——
日!猞猁!
吴邪立即伸手到腰间拔枪,但那猞猁并没想对他怎么样似的,见他拔枪的动作就把头缩回去,然后灌木后灰影攒动着,似乎跑掉了。
他迅速思考对策,这里离营地很近,如果他连续朝天放几枪,张起灵或者张海客他们都可能听到并找来,但问题是打雷太响,万一错认为是雷声呢?算了,还好他弹匣充足,大猫赶来扑他就敢打死。
想到这,吴邪双手执枪保持随时攻击的姿态,继续往前走。
没几步,弯一个小弯,居然有一处山洞。
说山洞也不对,其实是被人刻意挖掘出来的凹坑,里面只有一米多深,却捆缚着一个人,一个女人。
女人手脚以蜷缩姿态捆绑,脸被凌乱头发盖住,但吴邪认得那身脏污破损的衣服,是汪小媛。
他心里顿时一惊,敏感地抬头打量四周,两边山体和树影阴晦婆娑,加上雨声豪迈,不知道有没有埋伏的人和野兽,但汪小媛似乎被扔在这也有一段时间,她的手脚苍白,勒绳一圈却紫胀,看样即便没死也受过重伤。
她不是多跟黎簇在一起么?现在张家态势因为张起灵从那房间出来,已完全趋向明朗,难道张海珠一伙人还要横生枝节?
他一直担心着黎簇的安危,虽说这人对自己夙有旧怨,但即便不出于善心,也不想再增加没意义的死亡。
“汪小媛!”他挨近洞口边朝她喊了一声。
女人果然没反应。
他又靠近些,用鞋子去挑她的脚,却冷不丁后方有阵急迫的兽吼,他赶紧回头,跟一只破丛而出的猞猁正好对上眼,靠,这些畜生一直在附近转悠,却没吃掉她,看来……他意识到自己错了的时候,一把刀已经抵在后腰眼上,一条胳膊同时扣住他的脖子。
“吴邪,我说过我会找机会杀你的。”汪小媛不知何时已经起身,就贴在吴邪身后。

刀尖刺破雨衣和T恤,皮肤触到那尖端的寒意,吴邪举手:“停、停、停、你倒是让我死个明白?”

楼主:佟道葭  时间:2020-10-02 17:14:41
我在想大家是不是无虐不欢……所以我接下来还是打算甜虐参半~虽然之前预告的大虐剧情已经圆满结束,但是哥嫂的人森依然充满坎坷,对吧对吧~辣么甜虐参半还是这部书的主要基调,大家请好儿咧~

楼主:佟道葭  时间:2020-10-02 17:14:41

被受过训练的人拿刀零距离制控,是很难挣脱的,毕竟他们的手法已经锻炼到某种程度的迅捷,你身上肌肉牵动的刹那他们就会先出杀手。
“没必要!”汪小媛也摆出不想跟他废话的态度,同时刀尖戳入肉,但这个部位不是致命点,吴邪吃痛索性将头往后撞去,刀锋一斜顿时在他腰背部横切出一道,汪小媛也身体后仰躲开他的头槌,脚使力上踢,柔韧度极好地‘啪’一下顶到他拿枪的手肘处,手枪在半空划个弧度弹飞两米外,另外圈禁住他脖子的手行云流水将人一带,顺势就压下按进泥地里,膝盖顶在他背上,再次举刀就朝他侧颈扎去——
“住手!”泥洞上方传来一声暴喝,紧接着一个黑色身影飞快蹦下来,但这人显然身手没好到几米高落差都能稳当着陆,加上都是雨水稀泥,这人摔得一跤臭死。
但这人就地一滚就爬起来:“你不能杀他!”
是黎簇,他没穿雨衣,身上牛仔裤和黑T恤又是脏又是血,小胡子拉杂的,人也瘦许多,脸色更是苍白。
吴邪被汪小媛掐住要害,上半身只能趴在泥里,艰难地扭过脸去看他,黎簇倒没看吴邪,而是连滚带爬起来。
“别过来,不然我……”汪小媛沉声道,手里刀锋紧紧贴上吴邪颈动脉。
“你真不想活了?”黎簇的神情纠结复杂,紧皱的眉头还有一种沉痛,雷鸣雨水太大,他几乎用吼的:“汪家没几个人了!你再杀他,张起灵一定会把剩下的你家人全杀掉泄愤的!你不为自己想也为那些孩子想想!”
吴邪想说小哥才不会这么蛮横冷血,但汪家人对自己恨之入骨,人命都是一样的,汪小媛想要自己偿命也没什么不对,只是这个节骨眼上自己还不能死,腰上伤口火辣辣疼,能感觉到热热的血液顺着腰部流下来。吴邪脑子里迅速扫过:汪小媛怎有那么快的速度在这个地方安排好埋伏自己?而且黎簇时间掐得那么准赶来?自己送胖子走,是营地所有人轻易都能探知的,而张起灵跟张海诚他们在一起,汪小媛的行动也有可能是她自己,但更可能是张海珠还是谁掌控的?
“哎我说……”这个姿势很难受,他把右手掌往上举了举。汪小媛压在他背上的膝盖立刻加重力道,吴邪自己都能听到 脊椎’嘎啦嘎啦’响了两下,那边黎簇趁这一晃神就冲上来,用尽全力往她身上一扑,两人借惯性滚进洞里,汪小媛拼命挣扎,拿刀的手却被黎簇钳制住,吴邪被汪小媛的脚踹到几脚,但还是飞快翻身躲开,这时候身上又是泥巴雨水,简直狼狈不堪。
吴邪第一时间去捡起自己的枪,指向扭打俩人:“别动!”
黎簇却冲汪小媛喊了几句:“你他么不是说想跟我一块儿回北京吗?你他么不是想去学服装设计吗?我他么供你上学啊!……”他一连串吼着什么,但汪小媛还是没头没脑地踹打他,吴邪“靠”了一句,对着天上’嗙’地放出一枪,紧接着再把下一颗子弹上膛指向洞里:“他么的别闹了!”
这声吼出来,两个人果然停下来,黎簇回头惊恐地望向吴邪:“吴、吴邪,别杀她……”但他话还没说完,汪小媛就拨开他又想冲上来。
吴邪’啧’了一声:“能别演八点档吗?”他说话时一手扯下身上雨衣,最后手掌扶在腰上,满手湿漉漉,血和雨水已糊作一片。
这时雨势似乎小了些,他疼得’嘶嘶’的,后退两步靠在泥坡上,雨水流进眼里,但他不敢眨眼:“你可真够狠的……还好没折了我这老腰……”
“你今天要打不死我,我还会杀你!”汪小媛几乎歇斯底里地喊,她还想说什么,旁边的黎簇猛地扬手就想敲晕她,可惜他的身手速度比从小训练长大的汪小媛还是差一等级,汪小媛察觉回头就一拳砸到他脸上,俩人看着又扭打成一团。
可能血管被割断了,吴邪脚下的雨水都汪出化散的血晕,他开始觉得发冷和难受,不禁整个人有点喘地靠上泥壁,正想该怎么解决这局面,忽然间距离五步开外的坡上滑下一个人来。
“吴邪!”
这一声喊,吴邪心里立刻安定下来,歪过脸望去,那人一身泥水和树叶,穿深蓝牛仔裤的大长腿稳稳下到坡底,雨水把黑色头发都浇得透湿,都被他撩在脑后,露出一张煞白的脸——
吴邪还没见过张起灵这么阴冷骇人的面目,看着他奔向自己,心里竟就怯了半分,不过他是不知道,自己此刻在张起灵眼中,满身是血的样子更让人心惊。

“伤到哪了?”张起灵顾不得许多,过来揽住他肩背,同时黎簇、汪小媛俩人他也第一时间看到了,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楼主:佟道葭  时间:2020-10-02 17:14:41

说真的,这一刻张起灵的眼神里甚至有种凝重的戾气,吴邪也不知道向来冷漠持重的他怎会这样:“小哥,就划了一下,没、没什么事……”
这时张海客等几个人也从坡上滑下来,张起灵想背吴邪走,但这个姿势会直接扯到后背,只好挽着他的胳膊,并不忘朝张海客扔下一句:“把他俩带回去。”
循着那条山坳走,张起灵好像很熟悉似的几下就弯出一条山路,这时雷阵冰雹雨莫名就小了,三两穿着雨衣的张家人零星散在路上,看样子是跟着张起灵跑出来的,现在见他把人带出来,那些便都微松一口气的样子。
吴邪不想给人看着自己这么柔弱的样子,有点尴尬:“小哥,你不是跟他们在开会吗?完事了?别中途跑出来……”
张起灵一路沉着脸,但吴邪这么问,他还是低声答:“你重要。”
这三个字是今天张起灵第二次说出,要不是失血有点多,伤疼得挺厉害,吴邪觉得自己老脸也要烧起来,这还是冷口冷面的张起灵吗?进一趟族长房间就吃错药了吗?张家你还我原来的小哥!
张山铃从营地迎出来,不禁惊呼:“小三爷这是怎么搞的?”
“热水。”张起灵冲她说了这么两个字,就径直把吴邪带到平时洗澡的帐篷里去。
张起灵铁青着脸,下手就想撕他后背伤处的衣服。
“小哥,这点伤真没什么,你怎么了……”吴邪不禁拉住他的双手,禁止他的进一步动作。他想说你这见惯生死的人怎么矫情起来了?但触到对方目光时,心里却一凛。
张起灵看着他的目光中,此刻居然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悲恸,见吴邪愣住,张起灵也反握住他的双手,慢慢蹲下身来,把他双手拢在手心,放到自己口鼻间低下头去,半晌才叹息般说出一句:“吴邪,我不能再失去你。”
“再?”这回吴邪确凿张起灵不对劲了,他想起昨晚这人刚走出房间时看自己的第一眼,他当时心里’咯噔’一下,现在回想那个眼神都还觉得心有余悸:“小哥……你到底怎么了?”他想叫这人别蹲着,用力扯一把,却没拉起来,张起灵点点头,又把脸埋进他的手掌中,仿佛细细体会他手心温度一会,才又极低声道:“八年了吴邪……我以为再见不到你……”
“八年?”吴邪也明白了,不由吃一大惊:“你是说你在房间里过了八年那么久?可我们在外面只过去八天啊?”
“嗯……八年,没有你的日子,一天天过下来……”张起灵的话音里藏着不堪回首的沉痛,让吴邪的心也凉了下去,凭自己嗑费洛蒙的经验,他可以理解张起灵这话的意思,但费洛蒙里看到的大多还是别人的事,即便有强烈的情感冲击,也不至于让阅历百年沧桑的张起灵有这样痛楚的反应,看来他在房间里经历的事情中有自己的成分,而且很可能目睹’自己’发生过什么,甚至让他痛不欲生,猜到这里,吴邪大概了了。
“小哥,我在呢。”吴邪想抱抱他,但张起灵抓住他的手,摇头表示自己不需要他安慰的意思,另一只手则伸到他头发上挑下两根草叶,又顺势摸摸他的脸侧,虽然不再多说什么,但眼中眷恋爱意毫不掩饰,吴邪与这样的目光对视,觉得自己灵魂也要被他吸走。



楼主:佟道葭  时间:2020-10-02 17:14:41

六十八、
“族长,热水来了。”张山铃提着两个水桶的身影出现在帐篷帘外,才把俩人唤回神来。
说实在刚才那么一折腾,一身泥血水浸得透透的,张起灵把吴邪身上的衣服撕掉,背上的口子不算深,但也不浅,皮肉外翻着,而且拉得很长,用棉花蘸热水轻轻擦拭,吴邪忍着没喊,张山铃又拿进药箱,张起灵洗净手,喷点麻药便穿起羊肠线小心地给他缝合伤口。
吴邪疼得有点发抖,但还是故作轻松地说话:“小哥……你们有打算怎么处置剩下的汪家人吗?”
张起灵没作声,这时张海客也走来,身上泥水雨水的一塌糊涂:“把那汪家小孩打晕才总算带回来,让几个人和黎簇看着她了。”
吴邪看看张海客,后者似乎知道他的想法:“在绝望的环境下,人的潜力是无穷尽的,小三爷您应该最有体会。那姑娘这回不能得手却还能保下一条命,以后蛰伏下来,就谁都不能预测她会做出什么。”
吴邪嘴角扯了扯:“你就别拐弯,直接说我妇人之仁好了。”
张海客也干笑了笑:“其实黎簇怕你怕得很,他刚才一直说想见你。”
身后的张起灵穿过最后一针,吴邪深吸一口气,额角透出津津的汗,这道伤口连续缝了十针,他忍痛忍得肩膀有点抖,朝张海客伸出两个手指:“有烟吗?”
张海客看看张起灵,见他没什么反对表情,才从兜里拿出烟来递给吴邪并点燃。
吴邪吐了口烟,张起灵也把线口打结剪断。
“我去给你俩拿换洗的衣服。”张海客两口子也识趣地退出去。
张起灵绞干一条热毛巾给吴邪擦头发,擦脸,他的神情极其认真,目光中有隐隐烁动的光芒,吴邪觉得这光很像当年在藏地的某个傍晚,他站在山巅的这一边,望向远处,很远很远的彼方,一所嵌在石壁中极小寺庙发出微弱的灯光。
他一时间忽然好像明白到张起灵所说的这八年,他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用力吸几口烟雾,他把烟头扔掉,张起灵刚又绞完一遍毛巾,他便从他手里拿过,张起灵沉默看着他,吴邪便开始替他擦脸,额头、眉骨、鼻梁……
“小哥,刚才你怎会跑出来的?那么多人看着你呢……”吴邪微叹一口气:“不论如何,现在的我可以保护自己的。”
张起灵没作声,任由他帮自己擦完,才抓住他的手道:“我出去一下,你先回帐篷休息。”
“好。”吴邪点头,然后看着张起灵起身掀帘出去。
接下来张海客拿来一套宽松的白T和短裤,他给自己手、腿上的泥浆冲干净,换上衣服,提着自己那条功能腰带走出去,在这种地方,武器是不能离身的。
张海客又递给他烟,张山铃在篝火边继续煮东西,他俩走过去坐下。
之后吴邪很长时间都坐在那沉默。
张海客也坐在旁边很长时间,大雨过后,天色又晴热起来,周围山林的知了继续呱噪。
张山铃把带来有一些日子的吐司片在火上烤着,发出牛油味焦香,然后用平底锅煎蛋,加上当地采的野菜,汆水后切碎,夹成三文治,切开一份递给吴邪。
他在想黎簇的事,想多了,似乎就真觉得现在自己变得很妇人之仁,当年那种不计成本和代价去改写所有人命运的疯狂感觉已经过去了,现在从身到心都只剩下疲惫。
“黎簇是个对自己人生没什么珍惜的小孩。”他讷讷地这么说出口,旁边张海客两口子对视一眼,都开始看着他。
吴邪有点泄气,看看那俩人:“他从小到大可能都不懂什么叫美好的人生,这也是我当初挑选他的原因,这样的人,可以单纯为突如其来的冒险而不顾一切。”
张海客听懂他想说什么,便点点头,自己也点烟抽起来。
“我曾经借一条蛇让黎簇给汪家人带去一个口信,说的就是’你们会被杀尽’。”吴邪看着自己手里咬了两口的三文治,绿色的菜汁和黄的溏心蛋液融合在一起,慢慢溢出吐司的边,让他想起那些蛇矿中黏液斑斓的画面,胃里泛起不适,只得把三文治放下:“麻烦留着我晚饭吃吧。”

说完他回身到自己帐篷去睡下了。

楼主:佟道葭  时间:2020-10-02 17:14:41

* * *
张起灵回到营地帐篷前,已是黄昏时分。
他掀帘进去,吴邪本来背对着门帘方向睡,听到响动就’蹭’地一下惊醒,手去摸枕边的大白狗腿。
看清是他才缓下表情。
“嘶……啊小哥,你回来啦。”这一下动作牵到他背上的伤口,他放下戒备的同时也自然地疼得一缩。
张起灵已换过一身衣服,黑T黑裤,手里还拿一只水壶,过来扶他坐起,并拧开盖子喂他。
“我自己来。”吴邪接过水壶灌几口,帐篷内的光线很暗,张起灵的脸也显得阴沉,但他却伸手为吴邪耳鬓的乱发拨了几下,动作很温柔,脖子动脉处温度有点高,不至于发烧,这种温度让张起灵心生暖意,幻境中贯穿八年时间的寒意,似乎也在这一刻驱散。
他记得自己经常坐在雪中,雪下得很大,不管是晨曦初现还是傍晚迟暮,天地好像都是这样的颜色。
他当时并不知道自己身在一处人为造作的幻境里,因为他的一切感官和记忆都很清晰,每一分每一秒在脚下掠过,他很早就靠数着脚下经过的每一块石头来计算时间。
实在太累走不动了,他才会坐下来,随手在石缝里摘几根高原特有的花草咀嚼,这些都是能补充体力的草药。
那天的雪越下越大,他不得不在山脊下找一处背风的凹陷躲避,但明天天亮之前,他必须赶回那里,是那座悬凿在石壁间的小庙,庙里有许多立起来有半人多高的青蛇,以及一具干尸。
他靠着冷硬石壁,抱紧了背包,里面有一只乌沉木的骨灰盒,是他一刀一刀刻出来的,边沿都削磨得很平整,他有时会忍不住把盒盖打开,看一眼里面的灰烬,但舍不得用手去触碰一下,只是看一眼,就重新阖上搂进怀里。
四个小时后,风雪停住,他踏着厚厚的积雪继续上路。
他这次是从康巴落出来,在地底蛇矿的那些壁画中,以及下到地底,找到那个阎王骑尸的女人,向她询问了熔岩蛇的信息,才终于收集齐运作整个地底弹珠迷宫的方法,但凭他一个人的力量还办不到,所以他回到那个小庙后,要把一切描绘下来,描绘后给蛇看完,再烧毁图纸。
然后他再离开藏地,去找自己的族人,把他们凝聚起来去做这件事,如果他这一辈没做完,下一辈还能循着他留下的信息接着做。
黑白好像颠倒了一般,深夜的天际上空居然还有一抹天光,藏域的飞鹰在天光中飞过,然后朝自己的方向俯冲过来,似乎是在惊讶这里有个移动的小点,好奇这个在雪峰山脊上行走的人,最后它居然降落下来,那人伸出一只手臂,它便落在上面,厚甲斑驳的鹰爪抠入这人的衣袖,这人却丝毫没有动摇。
帐篷外的天光也完全隐去,一切归于黑暗,只有远远篝火的光透进来。
张起灵把吴邪搂进怀里, 他想告诉吴邪,那条怕冷而触碰过石头的蛇,在触碰到石头得到温暖以后,他确实消失过一阵,不过他终于又回来了。他知道吴邪会很想听,而他也第一次很想向人诉说,自己在数年岁月中,对他是如何地想念。
好像听到张起灵的心声,吴邪伸手摸着他的后背,手指伸进脑后的头发:“小哥,陪我出去走走吧。”

“好。”

楼主:佟道葭  时间:2020-10-02 17:14:41

* * *
他们走出营地的时候,看到远处许多张家人在收拾行装。
“他们要走了?”吴邪问。
“他们有要做的事。”张起灵有问必答。
“你分配他们去的?”吴邪有点惊讶,正说着,有两个人从旁边一棵高大的树荫里跳下来,是’铁棋张’家的那对双胞胎兄弟,他们看到张起灵,居然一改先前吊儿郎当的样子,脚步一窒,目光也瞬间流露出些畏惧,半低下头喊了声:“族长。”
张起灵点头,两个小子才撒丫子往那边营地跑去。
“你做过什么让他们这么怕你?”吴邪更惊讶。
张起灵摇摇头,前面的路,营地的灯光已经照不到,便拉起吴邪的手:“小心,黑。”
什么时候他拉自己手都要解释一下的?吴邪有点哭笑不得。
南方的雨水多且蒸发快,经过下午的日晒,泥土表面就基本恢复干燥。
他们走上一处山坡,吴邪发现张起灵似乎对这一带山地都了如指掌,他很轻易就能找到视野开阔的地界。
脚下一片漆黑,但天空布满星辰。
虽穿着短衣短裤,但有张起灵在身边,什么蚊虫都不会来叮咬。
记得以前阿贵云彩他们说过,羊角山一带的山林都是原始老林,实则数百年前就被张家人重新栽种过树木,所以仔细走来,会发现这里的树有一定的生长轨迹,走近山坡最高处,绕过几段粗大的扁担藤,一棵砍伐的大树桩显露在那,旁边横亘着庞大的树身。
吴邪走过去,借着微弱的星光,能发现树桩切面十分新鲜,且中间有个凹槽,他想伸手去探摸,却被张起灵拦住:“这是下午让他们砍掉的,当年栽这棵树的时候,树芯就藏有东西,今天已经拿走了。”
“哦……原来是这样。”吴邪明白了,地上还有很多新鲜的树叶,他轻轻踢几脚,听那’沙沙’的声音:“小哥,以后就没人再质疑你作为’张起灵’的位置了。”
张起灵不置可否,两人站住,他便拉着吴邪的手放到自己心口:“成为‘张起灵’,这里就要变成石头。”
吴邪愣愣地看着他,不知该怎么接话。
张起灵拉着他继续走,山坡最高处,有另一棵大树,而且这地方视野奇好,站在树下望出去,可以看到一片大湖和营地,沿边的几处营地灯火通明,人影来往。
吴邪虽然在眺望远处,但他知道张起灵的目光一直跟随在自己身上,幽深夜色,荧荧烁烁的光点映入眼中,他却想起这人刚从那团黑雾中走出来的样子,仿佛一团差一点就要熄灭的火焰,他有点不敢转回去面对张起灵的注视。
消瘦的面容、极度疲惫的神色,他说他孤独度过了八年,难怪那一刻形容披风戴雪,不知他在八年中又受过多少精神和肉体的折磨,但他竟还都强硬地扛接下来了……就因为他是张起灵,所以毫无怨尤地撑起一大家族的支离破碎,为所谓毕生的职责,就倾尽所有为之鞠躬尽瘁,表面完好无损,实则内心已遍体鳞伤,不然他不会在自己面前还刻意陪着小心……
他觉得胸腔鼓起一种闷痛:“小哥……”
听到他的叫唤,张起灵贴近一步,拉着他的手没松开过,只用拇指慢慢摩挲他的手背。
“吴邪。”张起灵忽然叹息般低语,他应该有后半句,但没有说,而是把人拉过来与自己面对面,然后凑近来,吴邪想张手抱他,但张起灵的动作更快,一手护上他的脑后,另一手则揽在后腰上,用自己的手保护住两处新伤旧患,他的亲吻便如期而至。
微抬起嘴唇,柔而浅的触碰,从吴邪的额头,到鼻尖,然后退开一些,与他对视,这样的亲吻不带情欲,而是纯粹在表达珍视的情绪。
吴邪却没来由觉得愈发地心酸,眼角也发热酸胀:“小哥……”说话才发现声音带着湿重的鼻音,他终于忍不住把脸埋进张起灵的肩窝里,肩膀止不了有些发抖,但下一秒他就主动而激烈地去亲吻张起灵的颈侧,用嘴唇去抿咬他的耳垂,把自己的呼吸声送入对方的耳廓。

张起灵有片刻的停滞,但随即就像长久压抑后爆发出的狂热渴望,按着吴邪的头寻摸到嘴唇,舌尖撬开他的牙关侵入自己深热的亲吻,一边还把人轻推着靠到树干上。

楼主:佟道葭  时间:2020-10-02 17:14:41

吴邪也用双臂紧紧环上他的脖子,虽说这个姿势让他背后扯着疼,但他此刻更想跟张起灵挨得更近,唇分的间隙,额头在他鬓发间厮磨,断断续续地问:“你说……八年那么久,没有我……那你……想我吗?”
“想,很想……”张起灵觉得脑子里有根绷紧的弦几乎就要断了,只得把怀里的人抱得更严实,吻上暖热的脸颊、颈项,脑海中挥之不去的那些画面如梦魇般重又一一浮现,尤其是清晰定格的一幕血红——
他闭目深皱起眉头,摸着吴邪脑后头发的手,不自觉加重力道揉搓细软的头发,却如何都按捺不下心中翻涌的苦涩:“吴邪……”
他刚才说成为张起灵,心就要变成一块石头,没错,这个觉悟已伴随他近一个世纪,满以为历经百年风雨时间的洗炼,他自可岿然不动了,可谁知道把这块石头投入澎湃滚热的熔岩,他照样转眼间被烹化灼尽。
吴邪敏感地察觉到张起灵内心强烈的情感,不同于以往对待事物的冷寂,这人原本坚如磐石的内心,似乎产生出一处空洞,连接这不知彼方的虚空黑暗,透来 ‘飕飕’的无形寒风,利如刀剑,飞剐得人冷痛入骨。
而且他刚才说自己的心会变石头什么的,难道他又要离开自己去做什么可能有去无回、更危险的事吗?吴邪莫名心慌起来,双手捧上张起灵的面颊:“你不要这么叫我,我听着就心里难过……你在里面过的那些年都怎么了?”一边手抚上他心脏的位置:“这里怎么了?”
但不等张起灵回答,他就急切地凑过去吻他的脸颊、唇角,甚至轻轻啃咬他的下巴,张起灵有些惊讶般想推拒,但吴邪也由不得他了,湿漉漉的亲吻顺着下颚接着是喉结、锁骨,这里是张起灵最敏感的地方,除了他没被任何人碰过,所以他的舌尖在脖颈皮肤滑过时,就立刻明显感觉到这人喉间下意识的吞咽和呼吸间轻微的颤动。
一只手不安分地从他T恤下摆伸了进去,摸上他劲瘦但肌肉分明的腰腹,张起灵猛地回神,制住他的手,低声责备般道:“你要干什么?你身上还有伤……”
吴邪与他的眼睛在黑夜中对视:“你说我要干什么?”他抓住张起灵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这里在跳吗?”
张起灵有点茫然无措地看着他,似乎长久无数絮乱的心思都在这心跳搏动中释放出来,他终于忍不住扣住他的身子,开始发狠地用有点粗暴的方式再次侵入他的口腔,紧密无间的深吻中,他急切地喊:“吴邪、吴邪……”
“嗯……小哥……嗯,我在……”吴邪的呼吸打在他脸上烧得火热,听着他用不知是喘息呻吟还是回答的回应,张起灵忽然觉得自己心底那片燎尽的荒原似乎落下一把天火,红泥焚壤,炽烈荣生。
不自觉吻就顺着嘴角滑到耳廓,吴邪的耳朵最敏感,果然他只用舌头舔弄几下,怀里的人就难耐地扭动一下,刚才被他推开的手,又伸进腰筋,甚至移到脐下一分处的拉链,手指就抠入他的裤腰内。

“吴邪……”张起灵的眼神暗了暗,搂着吴邪腰部的手也迅速游移到他的裤头,吴邪因为身有伤口,所以只穿一条橡筋宽松的短裤,他的手很轻易灵活就钻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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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邪……”张起灵的眼神暗了暗,搂着吴邪腰部的手也迅速游移到他的裤头,吴邪因为腰有伤口,所以只穿一条橡筋宽松的短裤,他的手很轻易灵活就钻了进去。
“呃……小哥……”最脆弱的地方被张起灵握住,吴邪倒吸一口气,身体比脑子更快地有了反应。说起来两个人好多天没亲近过,在吴邪是,在张起灵更是。
吴邪双手就去解他的裤扣,拉下拉链,张起灵的呼吸顿时急促起来,曾以为逝去再不可得的温度,却在这一刻降临,他有种不真实感,甚至又怀疑是幻觉,可就算是幻觉,他也愿意沉沦:“吴邪、吴邪……”动作尽量控制着温柔,掌心跳动的热度烫得他眼角都红了。
吴邪深深吻着他,两人慢慢软倒坐下来,吴邪推着他靠在树干上,自己跪在他双腿间,将热硬的地方贴在一起,缓缓撸动两下,就听到张起灵声音急喘出少有的情难自禁,他右手和对方的双手包裹着硬身,面对面很近地挨着额头,左手抚上张起灵的脸:“小哥,我们一起……”他的话不需要说完,汹涌的快感已经洪水般席卷而起,张起灵啃噬的亲吻几乎要掠夺他的所有呼吸,让他无法招架,但他还是紧搂着张起灵的脖子,承受着这人几近疯狂的掌控。
拢在一起套弄的分身很快濒临界点,直到发泄出来,张起灵才放开他的嘴唇,两人气息可闻地听着对方抑制不住的气声和低吼,良久稍微平息了些,却又难舍难分地贴吻在一起。
终于还是吴邪招架不住,长出一口气松懈在他怀里。然而身上没有纸巾和清水,张起灵拉着吴邪的手,在旁边树根上蹭好几下,手指都蹭干了,才帮他和自己稍整理一下衣服。
吴邪侧眉看着他,忽然觉得好笑,用额头去顶他的脸:“张家大族长的精血那么宝贵,明年这棵老树头会不会长出灵芝?”
张起灵也被他逗乐了,低头给他汗湿的额角印上一记,再双臂包围地把他圈在怀里:“伤口疼不疼?”
吴邪摇摇头,在他怀里调整个更舒服些的姿势:“吃过尸蟞丸还是有这好处,过去受伤就很快能愈合,现在慢点,但过去大半天了,不会再裂口。”
“嗯。”张起灵用脸颊摩擦他的脸,汗水的粘腻都能增加这份存在感,让他觉得心里安宁。
一个人,曾经再也不敢奢求哪怕只是陪伴。
但到骤然失而复得的时候,他表面还算平静,其实却连吴邪也不能清楚他内心有多少犹疑和忧喜,而且,他和过去,也有许多改变了,只是这种面目他不会在吴邪面前展现。
“小哥,”吴邪看着天空:“你说的这八年……你去过很多地方吗?给我说说好吗?”
“好。”张起灵没有隐瞒,吴邪静静地听着,他给他说,那万里雪山在脚下铺展的征途,风雪黑岩间他俩惨烈的死别,即便他的叙述向来精简,没有多余的形容过程,但触及到痛楚回忆时,他还是不得不停顿一下,那个世界,与此端真实无贰,他也不记得自己在那地底下不吃不喝抱着吴邪的尸体消沉过多少天,但吴邪希望他成为’张起灵’继续走下去,所以终有一天,他把吴邪放进自己亲手制作的骨灰盒里,陪伴自己继续上路。幻境里的线索千难万险,他又奔走过许多地方,重新开启弹珠迷宫的机关,并且得到先辈’张起灵’留下的一切记载,它们不是普通的书卷记录,因为那样不保险,族长房间里摆放的书稿也只是一部分。而每一任张起灵真实的毕生,都像费洛蒙一样会收藏在一个地方,这也是每一代交替时,为何要一起进去,出来时,却由新任带着旧任的尸体。

他接收到的是一代一代张起灵的记忆,所以他就像幻境更入幻境般,在无数套叠的时代中穿越,目睹先辈征程,自我的时间都紊乱了,注视数千年,转眼过隙,没有先代的带领,他多番迷失不知归处,若不是心死如灰,他再无情感牵扯,不知还会被多少迷障蛊惑,滞停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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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九、
吴邪从起初的惊讶到后面的沉默,诸多情绪汇流沉入深渊,他惟一剩下的只有庆幸。
也许每一任张起灵的幻境都不一样,但张家的目的就是要每一代继承人抛舍一切人间悲喜情爱,即便心如磐石,也要从中抽取出最薄弱的弱点,然后反复炼化为齑粉,只留下深入骨髓的责任感。
一个人的意志到底能强撑多少年?走过百年沧桑的人,还不能幸免被大悲冲刷殆尽,张起灵真的以为自己死了,他跟世间仅有的联系,所以他真的有可能回不来的……从三言两语间,吴邪就能描摹出万籁俱寂中张起灵在雪峰山脊上行走的孤独身影,如果这个人的意志就弱那么一点,一点点……
夜风清凉,把身体的燥热逐渐吹散,与张起灵十指相扣,咫尺间,生死就可以相隔万里千山。但他们还会走下去。
吴邪想了一会:“那你在幻境里看到其它的都是真实的吗?你父亲?”
“是。”张起灵说着,扳起他的身子跟自己平视:“当年就是张瑞衡把我带回本家的,过几天,我要带张海客、张海莘几个分家的家主去一趟那里,你……先回杭州等我。”
吴邪一愣,张起灵不想自己跟去的意思他倒也明白,所以犹豫了一下他才点点头:“好。”
“很快就回来。”张起灵又把他揽进怀里,把脸埋进颈侧,深嗅一口他身上的气味,才喃喃低语般:“吴邪,要再失去你……我真扛不下去的……”
“小哥……”吴邪觉得心被一把揪起来,张起灵是不会说情话的爱人,他这么说出来,就是他真实的想法。当下只得回抱住他:“不会的,我明天就收拾一下回杭州,你……也别急着回来,那么多人都看着你呢。”
“嗯。”
两人又静静地抱了一会,还是吴邪感觉到肚子饿了,俩人才下山回营地,不过中途遇到山溪,不忘把手脚都好好洗了一遍。
张海客似乎是跟张重合几个人混得不错,不知在哪布下陷阱逮回几只野鸡,让张重合杀好填入几种野生香草,裹黄泥就在篝火里烧起来,看到张起灵俩人回来,有人就起身让出座位。
张山铃马上拿出大杯黑乎乎的药汤:“罗汉果茶。”
“好吧。”吴邪’咕嘟咕嘟’喝半杯,剩下的递给张起灵,后者不声不响地接过喝干。
“黎簇呢?”吴邪问。
张海客用下巴点了个方向:“最边上那个深蓝黑顶的帐篷里。”
“跟汪小媛一起?”
“是啊,去看看?”张海客把一包压缩饼干递过来:“先垫垫。”
吴邪接过饼干,又伸出两个手指:“烟呢?”
张海客照例看看张起灵,见他没什么表示,才拿出一包递给他,吴邪拿了烟和饼干,想想又问:“刀呢?”
一直不作声的张重合觑过来,顺手把刚才杀鸡的匕首递过来,吴邪接过:“谢了。”便拿着三样东西起身朝那帐篷走去。
帐篷外有两个张家人守着,帘内亮着灯,黎簇抱膝盖坐在汪小媛对面,汪小媛也没被绳索禁锢,反正她也没机会再逃跑出去。
吴邪进来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拉一把折叠凳坐下,然后抽出三根烟,一根扔给汪小媛,一根扔给黎簇,再给自己的点燃。
汪小媛也没客气,虽然没吃没喝显得憔悴,但胜在年轻,脏污的脸蛋瘦得更尖,捡起烟叼口里,倒显出几分英气来:“火儿。”
吴邪把火机扔给她。
那边黎簇也捡起烟,但眼神有点紧张地看看俩人,汪小媛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你怂个毛!”
“别学我说话。”黎簇喝了一句:“我家老大虽然是个蛇精病,但还是个靠谱的人……不然,能把你介绍给我吗?”说完又狗腿地望向吴邪:“老大,是吧?”
“能别逗了吗?”吴邪不耐烦地皱眉:“当初让你俩认识就是让你这辈子被她吃得死死的?”
一句话黎簇就蔫儿菜了,冲汪小媛喊:“火儿!”
汪小媛一脸嫌弃地把火机扔过去。
吴邪又把压缩饼干丢到黎簇跟前,再把刀’哐当’扔在汪小媛那:“有种你再给我一刀。”
汪小媛冷笑:“你知道我是个怕死的人,不然那次在解家的仓库,我会被你三言两语就骗得背叛家族?”
“但你现在不怕死了。”吴邪吸一口烟:“哪怕仅存半分血性和良知的人,看到自己血脉相连的强大家族被一个人杀戮殆尽,都不会再怕死。”
汪小媛不作声,只是用她略比正常长度稍长的二指夹着烟用力抽着。
吴邪又看黎簇:“你身上被下蛊了?什么情况?”
黎簇有点惊讶:“下什么蛊?”
“那你那天干嘛不说一声就走了?”吴邪眯一眯眼,黎簇的表情不像作假。
“还不是她。”黎簇说到这有点忿恨,又剐了汪小媛一眼:“她一直都谋划要杀你……好吧,我是找人每天打她的电话单来看,她那天自己飞南京去了,联系的还是那个谢、不,张海珠,我就跟过去了呗。”
“然后你就被人拐得下地?再来巴乃?”吴邪掐灭烟蒂:“出息!”说完起身:“明天或者最迟后天我就回杭州,要跟我走的就自己收拾跟上。”说到这,他还过去汪小媛面前捡起那刀:“这你不要我就拿回去了,别人的,得还。”

说完他便出了帐篷,留下黎簇俩人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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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回到这边篝火,张重合已经把几个泥包鸡起出来,敲去泥壳,香气就飘出来。
而且张起灵没放空,围坐一圈的人好像在谈论什么,吴邪走近他们就自然收起话头。
说实在看着这么一群张家人,吴邪觉得要自己坐进去有点勉强,倒跟脸皮厚不厚没关,纯粹是不想跟他们掺合。所以脚步略迟缓了些,张山铃就拿一次性饭盒盛了撕开的半只鸡,隔老远就冲他递过来。
“谢了。”吴邪一边把刀给回张重合,一边在张起灵身边坐下,俩人很自然默契地开始手撕鸡肉吃。
其实递刀的来回,吴邪也扫过几眼张重合,在篝火映照下,这个人的面貌看得挺清晰,虽然个子不太高,但轮廓分明的五官和精悍的身材都把一副雇佣兵特质诠释得十分到位。看来那天半夜的内部械斗时他跟吴邪说的大半没错,族内分支相互有仇怨,而他跟张海客同为海外张家,关系走得挺近。现在能坐一堆吃饭的样子,看来张起灵那次对家族成员的裁夺也让他满意并更牢固地站在这边了。
“啤酒?”张海客不知从哪搬出一只小冰箱,里面有十几罐外国品牌的啤酒。
吴邪接过,拉开拉环,凉兹兹气泡就往外冒,灌下一大口又习惯地去问张起灵要不要,张起灵似乎对他递过去的东西来者不拒,接过喝了。
张海客把酒分完,回头看他俩:“得亏小三爷在,族长也变得平易近人了。”
明知道是调侃的话,吴邪挑挑眉:“那我明天就滚回杭州了,你们陪族长好好玩儿。”
张海客等人露出些微讶异表情,但转瞬即逝,就朝张山铃耸耸下巴:“那就让山铃陪你回吧?你的手下都撤回胖子那了,到时候我们回杭州汇合。”
吴邪看看张山铃,对方一径点头,想了想:“也好,我带黎簇走,汪小媛估计也得跟着,有你老婆看着她终归好些。”
这话出口,张起灵也看过来,微皱眉:“不行。”
“小三爷,那汪家的丫头有点棘手。”张海客也表示不赞同:“她跟着张塌几天,就磨得跟他学驯猞猁,这种女人日后也是个麻烦。”
吴邪自己,要说心里没犹豫是假的,但当初第一次反击汪家,就是成功利用了汪小媛,到后来让她接触黎簇,说实在她跟黎簇一样,都是因为有人性的弱点,而被自己利用并拉下水的牺牲品,当初他连自己的命都舍出去,不计任何代价和后果玩盘大的,终于算是按照预期在长白山上画了句号,但现在整件事过去,这些收尾和后患,说实在也得他自己接着。
“小三爷下不去手,我可以代劳。”一直没怎么跟吴邪说过话的张重合,这时居然也来这么一句,但他没看过来,只是随意耍着手里的刀,杀个人对他而言,跟杀刚才几只野鸡一样完全没区别。
“别。”吴邪喝完啤酒扔掉罐子,拿出一根烟点上,才摆摆拿烟的手:“这是我自己的事,跟你们无关。”
“你有什么打算?”张起灵不那么容易打发。
“暂时没有,她能跟张塌混熟,不容易啊。”吴邪抽个湿纸巾擦手,张山铃又递过来串成串烤香的米糍粑,他又道:“谢了。”

张起灵不作声了,两人又吃喝点东西回帐篷,其实吴邪知道他要跟自己私下谈,所以故意多喝两罐啤酒,借点酒意倒头就睡,张起灵坐在他身后,却也不急,只是伸手把他耳朵周围的碎发一根根捋顺,捋完才慢慢在他身后躺下来,把他拦腰搂住,这样温存带点讨好动作,吴邪也憋不住了,转过身来跟他面对面,但还是闭着眼,只往他肩窝里钻。

楼主:佟道葭

字数:100976

帖子分类:瓶邪

发表时间:2015-10-28 05:22:00

更新时间:2020-10-02 17:14: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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