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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瓶邪 《远来皆是客》原著向 接817三年后 HE

楼主:佟道葭  时间:2020-10-02 17:14:41

张起灵又不回答了,他还是不想吴邪知道太细,这更让人担心,但既然是必须面对的,张起灵就不会有一丝犹豫,吴邪也明白。
接下来,两人收拾停当再出去,门口又多了一些生面孔,海外张家来了有三十多人,大多是当年吴邪在墨脱见过的,目前这一支由张海客带领,也是对张起灵最为拥戴的一支。原本遵循过去,外家是没资格参与本家太中心的决策,但经过一个甲子的世事变迁,外家现在反倒是最昌盛的力量,甚至从综合武力值来看,这群外家人都有奇长二指,吴邪忽然脑补一个画面——如果’铁棋张’那帮小孩敢闹什么波澜,外家这帮人会不会集体冲他们竖起奇长中指……家族标志也是碾压的一种方式吧……想到这他不由好笑,引得站身边的胖子凑过来:“自个儿乐啥呢?”
“没什么。”吴邪伸手冲胖子要烟,俩人正站在停车场的车子中间,看着吴家伙计将一堆堆帐篷、睡袋、食物、工具等装备搬去装板车,待会大部队就开拔进山,而吴家伙计把东西送到就会退出来,部分以油条为首在胖子这里待命,其余则遣散。
这会儿张起灵还在屋里跟那帮张家人斡旋,所以乐得没人会管他抽烟。
“怎么?管起来了?”胖子笑得可贼地递来一支,又从多袋的上衣另一个口袋中拿出一个没开封的整包塞到吴邪的裤兜里:“收着,还不知道你要在里面待几天,没烟叫啥。”
“一包怎么够啊?”吴邪小声惨叫,点烟深吸一口,靠在身后的车上:“还有很多人没来,估计早从别的山路进去了。”
“咳,你最近身体感觉咋样?”胖子忽然正经脸。
吴邪又吸一口烟,烟气冲得他微皱了眉头:“挺好的,什么咋样。”
“张海客那老婆说给你调理过,脸色看着好点了,但你这病根咋办?上回都去干净了吗?”胖子还是不放心。
吴邪摇摇头如实答:“不知道。”
“唉,当年我要知道你这么做,肯定打死也要阻止你的。”胖子恨恨地把抽完的烟屁股扔脚底下踩灭:“你要有个好歹,小哥怎么办?”
“你什么时候这么婆婆妈妈的了!”吴邪有些懊恼地也扔掉烟:“小哥还有事儿没说,这次家族的聚会不一般,张瑞衡那个老家伙也一直没现身,就算没了汪家,他们张家还有一大堆破烂事儿,妈的!”
“得,你也别多想了,只要你跟小哥现在好好的,其它事,桥到船头自然直。”胖子拍拍他:“我去看看装得怎么样,你的卫星电话冲好电了吧?进去以后手机可没信号,我给你打卫星电话你得按时接,不然胖爷我立马带人冲进去。”
“是船到桥头自然直!”吴邪也笑了,俩人也不多说,往下没什么赘述,装备好后,众人随便吃了午饭,便一齐往羊角山进发。


四十五、
当年吴邪和解雨臣他们就探讨过张家古楼所在地的风水,一般普通人讲究的,是卧居清远,雄踞岭上,为的是以山脉为依托,以水脉为灵息,达到与天风地气依存永固的目的。但这张家古楼,则是修在富藏玉脉宝石的山龙脊背中,不但是把这支龙脉敲骨吸髓地餐尽龙气,更会断了这方风水,所以周边山头的树木摇曳,但古楼表面的大湖,却平静如镜,平素连一丝涟漪都没有,就说明这地方的整个地势都被改变,导致风吹不入,所以也能解释为何张家群葬墓有不时迁动的习惯。
但张家人做事的耐性,是普遍短短七、八十年寿命的人所不太能理解的。为张家楼选址地提前千年设置铜球开路、前几百年种树、千里之外的蜀地山中设置复杂的密码机关等等,张家的先祖无处不显示出一种从容不迫的气势在那,不论安宁盛世还是萧条乱华,他们似乎都能满怀信心平安度过,然而到了今世的崩溃,他们是否又能料到呢?
吴邪在进山的一路上,就在思考各项跟张家这次聚会可能相关的事项。
山里的路仍不好走,又是盛夏时节,还好最近没下雨,所以承载装备的骡车走得还不算慢。只是闷热难耐加上各处蛇虫鼠蚁出没甚多,刚才就有伙计打到两条五步蛇,还开玩笑说可惜了没法带回去泡酒。

吴邪只能吩咐他们扎好裤腿,多喷些有强烈驱蛇虫气味的药在裤腿上,谁中招就麻烦了。


楼主:佟道葭  时间:2020-10-02 17:14:41

这一次仍是阿贵带路,虽然现在也颇有点年纪,但好歹是走惯了的路,问题不大。
去往羊角山大湖需要一天多时间,张起灵跟张海客等人都走在队伍前头,吴邪则走在中段,与大多数吴家伙计在一起。跟这帮体能变态的张家人比,普通人的行脚总是慢些的。渐渐的两部分之间就断开了一定距离,至傍晚时赶上,张家人已经在半途选好当夜露宿的地点。
这次的大部分装备都由吴家代表张起灵提供,但海外张家人自己也带来不少野外户具,当下已经有人在一处平缓的山地上砍出一片平地,敲敲打打地安营扎寨。
这半天走得沉闷,吴邪有点遗憾没让胖子跟来,安营的粗活不用他干,指挥好后便自己找到附近山溪洗了手和脸,然后坐一棵老树藤间抽烟。
“三爷,怎么一个人在这抽闷烟?”一个悦耳的女声忽然传来。
吴邪转目去看,是张海莘。
“哦,谢老板。”吴邪悠闲地晃晃脚:“你们的营地应该在那边吧?怎么晃到这来了?”
张海莘对他的话毫不在意,顾自走到溪边,拨了点水洗脸,她戴着棒球帽款的防晒户外帽子,把一头长发都束在帽子里,作为连夜驱车来到巴乃,又马不停蹄地步行大半日山路到这的人,她在此时看去,除了额头有些汗光,衣服带点尘污外,居然丝毫不见倦态。
“三爷别见怪,叫我小张或者小莘就行,在南京时不好贸然挑明,所以我和海珠都以假姓身份示人。”她抬头对上吴邪,一张看起来顶多二十五岁左右的脸,不得不说确实美艳不可方物。
“呵,这里小张太多了,我不敢乱叫。”吴邪冷笑一下,手里的烟抽完了,他扔在脚下平石上用鞋底碾了碾。
张海莘站起身,也从裤兜里拿出一包金装的大卫杜夫烟,抽出一根先递给吴邪,吴邪接在手里看了看,张海莘要给他点火,他拒绝了:“刚抽完,待会。”
张海莘淡淡笑着自己叼一根点着吸:“三爷怕我在烟里下药?”
吴邪把烟别在耳朵上,双手扶着老藤荡了荡望向远处冉冉升起的篝火笑笑没回答。
“那我也不绕弯子了。”张海莘露出一抹笑:“我想跟三爷说的是,我和我的同伴这次来,是支持现任张起灵的。”
“哦?”吴邪对她说的话没表现出意外,只是侧头看她:“这话你应该跟张起灵说去,跟我一个外人说没什么用。”
“您是吴家三爷,吴邪,现任张起灵最亲密的枕边人。”张海莘的态度十分坦然:“这是张家人都知道的事实。而且,您对付过汪家,说实在这几十年来,我们家人一直被汪家追杀,年轻一辈能存活下来的,就只有我们这几个了。”
“哦。”吴邪仍不置可否:“所以?”
“我和海珠在这件事上出现了分歧。”张海莘又吸了口烟:“她的父亲和我父亲当年在这件事上就是这样,她父亲跟张启山当年就保持来往,他们更倾向于在家族命运发生转折的时候,趁机窥得并掌握家族最高的机密,而我父亲带着我们离开,却只是为了保存实力,继续’留存’。”
“呵,这样。”吴邪点点头:“好吧,那你能不能再直接一点,说一下你想跟我这得到什么?”
“三爷,上回挖出的那个罐子,是来自古吴国的祭坛遗址吧?宝石的走向是地宫的地图,而两条鱼实际是蛇眉铜鱼早期的雏形,也是用来记载秘密的,只是读取方式比蛇眉铜鱼更加难解。我猜这若不是汪家早年给张家布下的诱饵,就是您当年给汪家做局的时候剩下没用的导引……还有广西崇左的那个少数民族群葬墓,那里分明是张家几百年前存一些物件的废弃库,有重重机关却被三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当地人给开了盗洞搬出东西,文物部门已经介入,我们要带出一些不可被外人知的东西,还是费了点时间……长生的秘密,家族早年的存档,这都是吸引海珠他们的线索。三爷,您的试探已经有效果了。”张海莘一口气说出这一串,扔掉并慢慢踩灭烟头的动作带着自信:“但是海珠要被张海诚利用的,她为人性子急,又有些急功近利,不然上一次也不会想用色诱您那么下三滥的手段行事了。”
吴邪听得隐隐有些头疼,果然人多了就有无尽的麻烦事儿:“所以?”
“三爷,这一次的聚会,一是确定现任张起灵的合法性,二是由张起灵带领族人谋定未来迁葬——”
“吴邪!”一个淡淡的声音突然传来打断了张海莘的话,不必看就知道是谁。
张起灵寒着一张脸,方才他在前方营地发现张海莘不见踪影,然后几个第一次见面的 ‘铁棋张’家人主动过来缠着他寒暄,就猜到她必是来找吴邪了。
“族长。”张海莘冲张起灵又是微一躬身:“因为跟三爷先前认识,所以我过来打个招呼。”语气礼节性地解释完,她又朝吴邪一笑:“三爷,那回见了。”说完她就走了。
吴邪站起身:“忙完了?”

“嗯。”张海莘一走,张起灵的脸色就放柔和了些,过来把他耳朵上别的烟拿掉扔去一边:“走吧。”

楼主:佟道葭  时间:2020-10-02 17:14:41

* * *
胖子给吴邪带了一大包干糍粑,都事先切好大小均匀的片状,用肉和菜水煮一下,口感味道跟浙江人常吃的年糕汤几乎一样,他在临行前特地嘱咐油条要如何怎样步骤煮给吴邪。
吴邪和张起灵走到吴家人聚集的营地篝火边,油条正在那拌着一锅菜肉糍粑汤,已经做好了。
只是天气太热,看着糍粑汤蒸汽腾腾出锅的样子,实在让人没胃口。
吴邪摇摇头让油条把碗搁在一边,等会没那么烫了才随便吃一点,夜幕降临,吴家的伙计安排好轮岗守夜,剩下都开始三三两两打牌或扯淡。
吴邪和张起灵到溪水边洗漱一番,他这会愣愣地一点都不想睡,整晚上张起灵也没多说什么话,明显他很介意张海莘来说的那些事,尤其是她已经提到 ‘迁葬’这个词,让吴邪顿时又多了一层猜想,按照张家的行事风格,这个策划也许是为几百年后打算的,又或许是几百年先祖已经打算好,有现在这一辈人实施……想到这,吴邪去看三步外蹲着正用水洗脸的张起灵,他刚才脱了上衣只穿打底的黑背心,只是因为皮肤白,黑暗中还能勉强看清个轮廓,吴邪的夜视能力远不如他,两人走到这没拿任何照明,完全是靠他拖拽着才没摔跤。
吴邪站起来,甩了一把手上的水:“回去吧?”
张起灵没作声,起来却忽然伸手来拉他继续往另一个方向走,吴邪就急了:“小哥,去哪?”
看吴邪坠着脚步不肯挪窝,张起灵才回头:“带你去一个地方。”
虽然张起灵的态度和口吻都是一本正经,但吴邪还是忍不住脑子跑偏,毕竟这人在私底下对他表现出的欲望,跟他平日的为人给人印象是完全大相庭径的……这里说不清可能漫山遍野都潜伏着张家人,虽然按张海莘说的,张起灵和他的关系,是所有张家人都知道的事实,但如果这俩人在野地里有点那啥啥的被哪个撞见,可就……
一边胡思乱想,两人顺着一道缓坡便上了附近的山坡。
山里的夜色无污染,此刻深蓝如海的天际点灼星尘。
而且这高处虽还是潮湿,却能吹到大股凉风了。
张起灵走着并四处观望,终于确定似的找到一处没有泥的石头地面,那里停着一块浑圆大石,两人正好靠着温度凉爽的石头坐下,可以吹风看星星。
“诶小哥,这地方不错啊。”吴邪坐下靠着几乎下一步就想摊平:“干脆把帐篷支到这里睡多好。”
张起灵也挨着他靠坐下来,攥住他的一只手,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吴邪,要不是你这脾气,我真不想叫你来的。”
“好哇!你又来这套。”吴邪气得扔开他的手:“从认识你开始,就跟复读机一样让我回去、回去、回去,回你个头啊。”
张起灵向来不反驳,只是又拉回他的手,还往自己肚子上贴紧了紧:“你知道我的意思。”
吴邪泄气没辙:“你这次来张家楼的意义非同寻常,我当然不放心。”他拽着张起灵的手过来,俩人紧握的十指恰好形成一个大拳头,他直接向自己心口砸了一下:“我一大老爷儿们,你能别跟小媳妇儿似的护着我成吗?”
他要砸第二下的时候,张起灵就反着力道把拳头带开了,把他的手又揣自己怀里,脸转向一边居然嘀咕了一句,声音小得吴邪差点就没听清,他说的是你本来就我媳妇儿。

“好你个闷油瓶!反了你了?”吴邪跳起来就去撕他的嘴。

楼主:佟道葭  时间:2020-10-02 17:14:41

张起灵躲的方式很直接,吴邪起身扑来他就低头双臂一张抱住他的腰,把自己的脸摁他肚子上,吴邪虎着脸对着这只人的浓黑头发旋儿:“闷油瓶同志,抗拒是要从严的。”
张起灵摇头,不是,是用额头和鼻子左右去蹭蹭他的肚子,然后才抬起一点头,那白T恤上露出来的小眼神,吴邪顿时心里就捂脸喊,这么明显的求抱抱、求包养表情是肿么回事?坚持面瘫一百年终于肯下载表情包了吗?
“那你说,你是我媳妇儿!”吴邪跪立着比他坐着的高出一截,居高临下地眯一眯眼继续威胁道。
张起灵根本不废话隔着衣服就张口在他肚皮上咬了一口,疼得吴邪“嗷”地叫起来,但马上就反应过来别被人听到了,后半段高音就硬是憋回去,气得直敲肚子上那只人的脑瓜蹦儿:“属狗的?属狗的?住嘴!”
咬紧的牙关很快就松劲变成用力的亲吻摩擦,而且不知哪几根手指一撩,那白T的下摆就扬起一些,这人的嘴唇立刻就越过衣服的阻隔,贴到肚子上。
“哎、别闹!”吴邪老脸一红,虽说俩人离开营地有一段距离,可保不齐哪些角落就躲着跟踪窥探的眼睛,这人怎么突然就这么没羞没臊起来?硬是弓下腰扳起他的脸:“让人看见怎么办?”
张起灵停在那,黑暗中嘴角勾起一点,一百米纵横之内有人他能察觉不到?不过这里确实不是适合温存的地方。
搂腰的手臂用一点力,让吴邪坐在自己腿上,这个动作……嗯,只是为了方便两人面对面可以很近地说说话。

笼罩在澄澈天幕的山地高处,星光仿佛落在周遭的石壁上,微微泛着白光。
小小玩闹一通,先前压抑紧绷的情绪缓解下来, 风从两人身体的间隙流过,吹送来远处的虫鸣和说不清的野兽鸟叫。
吴邪想起过往没有张起灵的日子,他是独立带人马下斗的三爷,常宿营在这样野外的地方,却极少有心思关注环境和风光,现在四周丛林密布,谈不上什么风景,却反倒觉得这一刻无比惬意。
静静地搭着对方手臂,对坐了好一会,吴邪才开口道:“小哥,你的那个故事……就是藏地的一种花,白天和黑夜是两个颜色,有人妄图窥透黄昏时花色的变化,却发现时间停止了,等他醒过来,却已经疯了……小哥,黑白就像死和生,而你们张家……就是那朵花,而我是想看到花在黄昏时真实模样却疯了的倒霉蛋……之一。几乎所有想要掌握长生或者终极秘密的人,都会疯狂,那些统治者、汪家、有过的组织都是……对吧?一旦踏入这个领域,大家都再也没有回到正常人生活的机会。”
张起灵的脸凉凉的,他这人向来没什么温度,但他会很乖地待在那里任由吴邪的手随意描摹自己的脸,黑暗中他的目光炯炯,如万物光影投落天海的尽头。

“小哥,因为这个故事是你说的,所以我希望这朵花好好的,如果花的使命是见证终极,那就让花留存下去……因为你是张起灵啊。”吴邪用叹息的话语低声说道,慢慢将自己的额头抵上他的额头,张起灵没对这个话题回答,吴邪说的都没错,这世上……反正只要吴邪懂他就够了。

楼主:佟道葭  时间:2020-10-02 17:14:41

四十六、
到达湖边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四点多。太阳还正炽烈,但四周的树比又茂密许多,显得浓暗幽深,只有湖面被照射,泛起刺眼的粼光,温热的水汽晕散得空气湿重。
湖的一端居然已经树立起一爿营地,五、六顶海军蓝的帐篷,有窝棚和篝火,间或人影走动。
一路上,实际条壑分明,海外张家的,和张海莘一众人各自保持一定距离,只有家主以及有资历的人才随从张起灵左右,他们一到地方就往那边营地去了,剩下的人各自忙碌。
吴邪清点过人数和物资,便选在湖这一边的开阔地上打帐钉。他的帐篷与海外张家人的一起,加上多余提供的其它一些帐篷物资,都安在一处。
吴家的伙计忙着卸货以及搭建营地,吴邪私底让油条传话,所有人无必要不许跟其他任何人发生接触,更不许生事, 分配的任务完成后,就立即由油条带队连夜赶路回去。
在此期间,他又亲自检查一遍枪械、火药,尤其自己用惯的班蝰蛇、白狗腿,张起灵要他佩的黑金匕首,通通绝不离身。
其实不管怎么看,这次出来他吴邪就是个添头,别人一走,这里就剩他一个外姓人,不对,应该还有黎簇,只是不知道张海诚他们会把他安置在哪里,而对面那个营地进出的人,也没一个熟面孔,不晓得又是哪派。
张起灵他们不知道去哪了,看不到踪影。吴邪拿了张折叠凳坐在帐篷门口抽烟,这两天徒步居然让他有些疲累。看来尸蟞丸的好处也随着上次药蒸过程,跟出血一起排出体外,凡事皆有利弊两面,他到底是个凡人血肉身躯,想参与超出本份界限的事,就会有报应,只是每个人不同,当年的陈文锦可以多活二十年最后爬进陨玉消失,而霍玲则早就变成疗养院地底下的怪物。
“三爷。”张山铃突然出现在视线里,她笑吟吟地过来在旁边一块石头上坐下:“哎,这片湖水好干净啊,要不是时机不对,我马上就想下去游泳。”
吴邪用拇指戳了戳一个方向:“那边帐篷里有皮筏,你可以坐皮筏到湖中央游。”
“算了。”张山铃有点遗憾地撅起嘴,又想了想:“我们到那边走走?”
反正没什么事,四周转转重新摸一下地形。
羊角山一带因为地底石中人的存在,因此整个山体岩层都是活的。吴邪凭记忆去分辨当初出现过裂缝的地方,果然都没有了。
两人说着闲话,张山铃问一些当年他们进入古楼发生的细节,渐行渐远,还在草丛里发现一条兽行的通道。
张山铃俯身过去在草丛里拨弄找了一会:“这是猞猁常年踩出来的,野兽在山中都有固定的路线,他们应该是循着这条路从山上下来,到湖里喝水的。”
“你对野兽也有了解?”吴邪又点了一根烟:“那顺着这条路也许可以找到那个鬼影张起灵的老巢?”
“我在上世纪90年底做过驯兽师,香港海洋公园,你知道吧?”张山铃鬼精地眨眨眼:“走呗,上去看看。”
两人顺着猞猁的山道走了十几分钟,前方野草没腰,很快就看不到路了。
吴邪立住脚步,抹了抹头上的汗,见那张山铃还想往前探,便叹了一口气:“别装了,你想把我带到哪去?”
张山铃闻言回过头,忽然展颜一笑:“咱这点小伎俩果然瞒不过三爷您啊。”
吴邪有点不耐烦:“也许你对过去的张山铃很了解,但首先,张山铃在认识我之后,从不叫我三爷。”
假张山铃挑挑眉,神情还是一派少女纯真:“哦,这样,还以为我这易容术不够过关呢。”
“你易容做得挺好,不过真的张山铃看到我抽烟,也会阻止的,就这么简单的两个细节,说起来你学的张家功课确实不太过关啊。”吴邪弹飞了手里的烟头:“你是张海珠?说吧,找我什么事儿?”

“呵,三爷,劝您还是省点力气吧……”张山铃说着话的样子,逐渐在视线中模糊,吴邪在没有任何感觉的情况下陡然眼前黑去,失去了知觉。

楼主:佟道葭  时间:2020-10-02 17:14:41

* * *
睁开眼的时候看到月亮,在脸上直对着的一块破损的朽木外面,银白色一轮皎洁,濡湿地透下光晕。
吴邪重闭上眼等着肢体意识全部回笼,就听到一侧有 ‘呼呼’的呼吸声,厚浊而沉重,应是野兽发出的,而且不止一只,如果他的鼻子还能闻到味道,这里的空气肯定也不会好闻。
这里应该是羊角山周围被废弃的其中一道密沟,是古瑶民在更早的年代生活的遗存。
‘噼啪’地一下,是火把柴枝烧裂的声音。
吴邪试着动动手指,再到手臂,便慢慢侧过身爬起来。
毫无意外,他看见了那个人——肩膀完全垮塌,犹如鬼魅蜡烛一样的人形。此刻蹲在一丛很小的篝火边,手边有把砍刀戳进脚边泥里,火光将他光滑没毛孔的上半身反映得十分清楚。
他身后的沟壁下趴伏着三、四只猞猁,还有一挺成色挺新的轻机枪和一个木箱,吴邪猜测可能是手雷一类的炸药武器。接着目光巡梭到篝火边一块巴掌大的空地,那里整齐排列着三个烟头,他心中微微一凛。
“果然我这点小伎俩是瞒不过你的。”他转向鬼影坐好,自己活动一下两边僵硬的肩骨,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他睡了多久。
“我在你走开二十分钟后,就带着一群猞猁从那条山道出去,并且让它们一路拉了屎尿,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我也把你扔下做记号的烟头都捡回来了,没人找得到你进山路线的痕迹。”鬼影用当年一样含糊的声音说道,如果不是躯体变成这样,他估计跟其他张家人一样年轻。
吴邪没作声,鬼影又像当年一样,拿出军用烤瓷杯,在一个旧水壶里倒出烧开的水,然后就地挪了几步,递过来。
“他们说我跟你应该见过,不过我想不太起来了。”鬼影接着说道。
吴邪接过杯子喝水,想了想:“这些年你的失魂症发作过?”
鬼影没回答,继续回去撩拨那些火,他的眼睛上都没了睫毛,还好仍有眼睑,吴邪看到他慢慢眨了眨眼,又问:“现在是什么时间?”
“你没带手机?”鬼影淡淡地反问:“我没搜过你的身,你的刀枪都还在。”
“山里没信号,手机放帐篷里了,这一点你应该能猜到。”吴邪不置可否。
“你知道时间有什么用,你睡了一整天,从昨天下午,到今天晚上。”鬼影也不卖关子。
“他们都下去了?你为什么不去?今天不正是家族聚会的重要时间?”吴邪不明白:“你不也是张起灵?十几年前我和你见面的时候,你自己告诉我的。”
“是吗?那看来我们的确见过。”鬼影的口气很淡,吴邪的这个问答似乎也提不起他的兴趣。
“那你把我带到这里来做什么?”吴邪有点啼笑皆非:“难道他们叫你看着我别乱跑?我很乖的。”
鬼影却不说话了,两人静默下来,沟道另一端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是有人朝这边过来,而且脚步没有刻意放轻,是两个人。
吴邪也不打算掩饰自己的好奇,他转去直勾勾看着两人会出现的方向,很快一男一女的身形暴露在黑暗中,让人意想不到的,竟然是一个没见过的年轻女孩和黎簇。
一段时间不见,黎簇的头发长了些,胡茬也长出来了,身上穿一套黑色衣裤,鞋子满是泥巴,看见吴邪坐在那立马叫道:“吴蛇精病你终于醒了?”
吴邪看到他身边那女孩手里拿的眼熟包袱,皱一皱眉:“你们去哪了?”
“你的帐篷。”黎簇大喇喇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现在你和我身上都中了张海珠的蛊惑,逃不掉的。”


楼主:佟道葭  时间:2020-10-02 17:14:41

跟他一起回来的女孩自顾提着东西到另一边坐下,她长得不错,只是有些肮脏憔悴,且把几只猞猁看作大猫似的,坐下前还用鞋尖把一只猞猁的爪子轻踢了踢叫它让开。
“哦对了,这人给你介绍一下,”黎簇指了指她:“汪小媛,跟你说过的。”
吴邪心中一动:“你们都是张海珠找来的?”
那汪小媛看过来一眼,没什么表情也不作声。
“哎,有吃的吗?”吴邪摸摸肚子,醒来喝完水这么一会,果然开始饿了。
黎簇从衣兜里拿出半包吃过的压缩饼干:“只有这个。”
吴邪也不啰嗦,接过就吃。
那个鬼影张起灵从他们回来,就没说过话,倒是黎簇转向他:“湖边那些人基本都下去了,不过最后来的那一拨人挺奇怪的,真是张家人吗?他们带来炸弹和冲锋枪,留了四个人在那,那些人后来把枪架到草丛里隐藏了起来,是保护营地还是准备偷袭?远远看着像中东恐怖分子似的?要不就是营地里有什么重要的东西。”
“中东恐怖分子能这么大张旗鼓地运送枪械入境到这来?”吴邪笑他:“要有也是中越边境过来的。”
黎簇的神色如常,瞳孔也没有异样,不像是神志不清,他刚才那番话应也是在给自己传递消息;一是张家的人包括张起灵都已经进入古楼,二是还有一些来历不明的张家人在附近戒备森严。
张起灵是见惯场面的人,自己就算失踪也不会轻易打乱他阵脚,只是目前不明白这阵势到底是什么用意,张海珠和鬼影张起灵之间又有什么关系?没意外的话,他们应该同属一支,只可惜鬼影身体受损程度严重,他已不可能也不愿意再出面去参与族内的任何具体事务,而张海珠是另有所图的,她把自己和黎簇下蛊并扣在他这帮忙看管,鬼影也不会过于推脱。
“谁知道呢,张家人遍布天下,我听说中东、东南亚一带也有不少人。”黎簇又找出一包皱巴巴的烟,拿出一根点火吸着,然后伸个懒腰,还是盯着鬼影:“前辈,现在我们该怎么做?”
得!直接当他这个老板是透明的!
鬼影抬抬头:“等着,听。”
“有火并?”吴邪已经猜到了,饼干也吃完了,拍拍手里的碎末:“谁和谁?”
“反正不是那个张起灵。”汪小媛冷冷地接他的话道,她看向吴邪的目光也有明显敌视。
吴邪对她的态度不以为意:“你还没找到你哥哥?”
“反正我会找机会杀你的,你最好一直都小心着。”汪小媛朝黎簇伸手,黎簇甚有默契地给她一根烟,汪小媛对着火光慢慢抽起来。
“你现在就可以来杀我。”吴邪笑笑,四个人又陷入沉默一会,终于听到远处传来’砰’的巨响,有东西爆炸了,震得众人身边的泥壁也在掉渣。
吴邪侧耳去听,爆炸过后就像打仗一样,响起一片密集的枪声。
“开火了!”黎簇跳起来,急得在原地转了一圈,又想起什么似的过去找水喝了一杯,就从腰带里抽出一把手枪警惕地走向他刚才来的沟道,这边鬼影也站了起来,跟着黎簇往外走,路过吴邪身边的时候,居然在他肩上拍了一下,那意思似乎是你待在这别动。
俩人很快就消失在黑暗中,剩下汪小媛和吴邪大眼对小眼,吴邪不禁笑道:“这么快我就落你手里了。”




楼主:佟道葭  时间:2020-10-02 17:14:41

汪小媛冷笑了笑,但还没来得及说话,头顶上轰然有股巨浪一震,声音炸响时,吴邪就本能抱头将身往猞猁堆的地方一滚,火速离开上方木板的范围。
朽木和泥块纷纷坠落,刚才那一下是炮弹落在沟边地表,爆炸造成的。还好这道深沟就如战时的壕沟,倒是形成了保护作用。
但声波震荡入地也深, 密沟里震得像要翻过个个儿似的, 吴邪被落土浇了一身,耳朵也嗡鸣不断,一边支地的手肘紧接着火辣辣疼,原来滚过来的时候撞散了那丛篝火,几根点燃的炭枝正挨在手边,是烫着了。
黑暗中几只猞猁在身边骚动,就怕野兽在惊吓中无差别攻击,吴邪拍掉火枝就立刻伸手去摸枪,汪小媛在很近的地方惊呼一句:“坏了!”
她肯定是第一时间想到身边已知最近的危机,吴邪立刻问:“什么?”
“血尸墓!”汪小媛吼出声,她趴伏在距离吴邪一尺多远的地方,这时起身就要往外跑,吴邪一把扯住她的衣服:“去哪?别乱跑!”
“这条沟再往里十米就有血尸墓!只有一道三防门隔……”汪小媛的话说到一半就懒得再说完似的,只顾挣扎着要往黎簇他们走的方向去。
这里血尸墓?这还真不知道。
吴邪松手,汪小媛跑出几步,但慌不择路似乎就踩到一只猞猁,那畜生怪叫一声回身就扑了上去。
汪小媛也不是省油的灯,黑暗中只听她和那只猞猁扭打在一起,吴邪心里暗骂一句,还是年轻不经事儿么?遇到点事情就自己先乱了。
手慢慢按到腰间的大白狗腿上,可随着他这个动作,身边黢黑中几双碧绿幽冥闪过,猞猁们喉咙里马上颤出警告式的低吼,它们很清楚这人预备拔刀,吴邪心里哀叹一句,和这些夜视能力极好的畜生在这么狭窄无光的地方发生冲突是最不明智的,不晓得鬼影平日里是怎么调教它们。
“啊!”汪小媛突然发出一声惨叫,看来是咬着了,但 ‘咚’地一下有团东西弹飞出去,应该是猞猁被她甩开,其它猞猁同时也会扑上去,就听 ‘嘭’地一声枪响,又一只猞猁哀鸣着弹开。
靠!这样开枪太不计后果,自己被误伤就不好了。吴邪顾不得那么多,猫腰往左避开,很快被他摸到洞壁,身后有一双幽绿随即跟到,但他还没做反应,又是 ‘嘭、嘭’两下枪响,他身后的猞猁被打中,还有一颗子弹则几乎是擦着后脑勺飞过,靠!这是顺便干脆把他一起结果了的意思。
吴邪也拔出枪,他听得出对方手里拿的是Glock 17,这种枪没有常规的手动保险机柄,只要扣压扳机就能击发,只不知道弹匣是不是满的,如果用他的班蝰蛇回击,那不管猞猁还是汪小媛都能立刻爆开个血窟窿,但他私心里并不想杀汪小媛。
吴邪只能尽量贴地往前跑,窜过朽木板下方时,因为有外面的光线,汪小媛又朝他开了一枪,还好仍迟了半步,射在他经过的洞壁上。

吴邪躲的地方,是黎簇他们所去方向的沟体一侧,因为沟体本身不是笔直略有蜿蜒,所以这个位置跟刚才他们休息的所在处略微形成个拐角,他以凸出的部位掩护,汪小媛和猞猁要追来,都必须经过刚才那个漏光的缺口下方,一旦出现他就可以直接射击。


楼主:佟道葭  时间:2020-10-02 17:14:41

但就在他躲好之后,汪小媛和猞猁那边却突然静了下来,他压住因短时间剧烈活动而狂跳的心脏和气喘,集中精力等待不到五秒就觉出不对,汪小媛就算被猞猁杀死,那些畜生撕咬的声音也是很大的……那个狭窄黑暗的空间里,有什么能让几只猛兽和一个拿枪的人都没了声音?
吴邪将身的前后上下方扫过一眼,背贴向沟壁,却触到凹凸不平的硬物,他心里 ‘咯噔’一下,这里莫非本是一处墓道?
右手端枪保持射击姿势,左手往身边一摸,冷硬的石质,入手仿佛是与他个头等高的浮雕,果然!
按说张家人千年前就在此地选址,数百年前植树,本地有什么古墓都必然摸得一清二楚,而鬼影身为张家人又在这里生活好几十年,这里有古墓的话,他很可能会定期维护机关,保证在突发外敌入侵一类事件时能隐匿或全身而退,吴邪想到刚才汪小媛大喊什么血尸墓、三防门……血尸墓为何会有现代放火、防爆的三防门?正迅速整理思绪之际,右边手臂上突如其来地一紧,黏糊寒凉的触觉袭来,紧接着撕裂疼痛把身体感官全部激发,吴邪身不动伤手先动,他不往前拽,反倒右臂鼓起劲道往后起肘,就听 ‘噗’地一声钝响,是撞在奇坚而湿漉的血肉上,血尸?!
沟道内无光,他看不到,而且接连爆炸和狭小地下回荡的枪声,使得他耳朵短期间都处于耳鸣状态,其次他的鼻子没有嗅觉,不然早该闻到血尸特有的酸气!
想到这里,他就地一矮身,甩出的肘部顺势向后抻直,手指扣动扳机,嗙地一声,9×18毫米口径的子弹击发出去,班蝰蛇的子弹威力,可于50米内击穿防弹衣——
血尸倒退开去,血花四溅。
他的身体也因为开枪的强大后坐力震得跌坐在地,此地不宜久留!他瞬间就想挣扎起来,脚上却又被一个强大握力箍住,将他往前拖去。
靠!难道不止一只?
‘嗙、嗙’情急之下,他只能不断向拖拽自己的方向连续开出两枪,不曾想其中一枪似乎打在钢板上发出特有的金属激荡声, ‘咚噹’地一下弹片和金属碎溅开来,眉头处一动想是被飞溅的弹片划过去,有金属门?三防门?
狗日的!肯定是刚才那个落下的炸弹把墓室炸开了,而汪小媛当时急着就跑,却还半真半假地骗他说有血尸墓在十米外,后来见逃不成,她就索性故意开枪把他逼出沟道,她自己待在那里面……那里既然是鬼影的落脚点,又处于古墓范围,就很可能有向下打开的墓道机关,方便意外状况时逃离,所以吴邪一离开她就触动装置,和猞猁群一起掉下去了。

心随念转,手上不敢再开枪,这么近距离很可能误伤自己,只能靠脚上一轮踢蹬,但脚踝处已经传来钻心疼痛,血尸的力量极大,两厢制衡着他的筋骨恐怕也撑不过两秒,拼了!凭腰力瞬间弹起身去,左手迅捷拔出靴中黑金匕首,就朝脚上猛刺。

楼主:佟道葭  时间:2020-10-02 17:14:41

四十七、
‘噗’地一下匕首可能戳进血尸手臂,脚上力道随即一松,他终于挣脱开来。
张家古传的古刀,乃是特殊陨铁锻炼,有神天罡阳的辟邪威力,是阴物最畏怖神兵利器。
吴邪挪蹭几步爬起身,冲回方才朽板破损下方,枪插入套,黑金匕首则改握右手,目测沟高二米多,他微低身平地起跳,半空中匕首杵入洞壁,刹那间借这半空停顿的几分力,左手往高处攀去。可惜,这副身体在三年前耗费得几近油尽灯枯,现如今的骨骼肌肉都再承受不住这连串高强度爆发力要求的体能发挥了。
先是跳起时脚踝处一阵锥心疼痛,死扛着跃起后,左手眼看就摸到边沿,却只抓住一把浮土,指节力道根本无法抠到实处,但还好匕首插入泥石木板之中起了缓冲,他的脚在半空中蹬踹几下,户外靴的底部有着力良好的软钉,他勉强踩在壁上,终于在血尸没追到前,狼狈地爬了上去。
不知是谁在数百米开外的打了一记照明弹,半空中亮得一片煞白。吴邪来不及喘口气,借着短暂的能见度,赶紧就近找一处大树背后掩护下来,后脑勺顶着树干,才慢慢靠坐下来。
脸上湿糊糊的,他伸手抹几把,眉头上的伤口才觉出疼来,沁出的血和着脸上泥土,估计有镜子照一下,他现在的样子肯定很吓人。
还有手肘部被血尸抓伤的地方,疼中伴着奇痒,必是中了尸毒,不过这一点倒不害怕,他身上时灵时不灵的麒麟血能化解一部分,能回营地的话,那里也有备用的各种药物。
妈的,想不到被个汪家的小丫头摆一道。
‘砰、砰’远处某处密林中又陆续响起枪声,想来火并双方在那有一场短兵相接,只是不知道开火的双方到底是谁?听黎簇的话,像恐怖分子当然是夸张,但也许真是在境外从事非法行业的张家小团体呢,吴邪知道东南亚一带也有张家分支,其中发展较显著的一伙,是在大约五十年代左右,经由广西出越南走的,这支人口大多为外家,是当时张启山带头的隐秘‘长生’研究计划期间,循着 ‘长寿村’线索找到的隐世村落,这支人的家主应该与张起灵他们同辈,出境后就用黄金换取枪支,因为他们本来就体能异于常人加上训练有素,所以在缅越一带加入一些地方小军阀的组织,从事半黑不白的行当,所以说不定就是他们呢……可还有另一拨人会是谁?汪小媛会在这出现,总不能汪家的势力还没死绝吧?这是万万不可能的,唯一有可能的,就是当时还没来得及肃清的,早年渗透入张家的汪家潜伏人。就像张海杏,以及当年被胖子和蓝袍藏人俘获的汪灿那样,张海杏能作为张海客的亲妹在身边多年不被察觉,那再有第二个、第三个张海杏,也不是不可能的。
呸!吴邪啐了口唾沫,嘴里都是渣渣的泥土味,又摸摸脚上的伤口,还好这双户外靴的质地好,血尸的爪子挠进几个窟窿,但里面伤势倒不严重,只是黏糊糊的又痒又疼,真他么恶心!

现在自己落了单,万一碰到不熟的生面孔,二话不说当敌对方干掉咋办?还有点担心油条他们,当时自己是叫他们跟海外张家人一起扎好营地就火速离去的,油条还算机灵,应该能带着弟兄们全身而退吧?就算发现他不在,油条也会去问张起灵拿主意的,张起灵肯定会帮吴家人安全撤离。这一点他对小哥有信心。

楼主:佟道葭  时间:2020-10-02 17:14:41
其实在前一章,吴邪就跟哥表明过心迹了,哥前半生都在为家族事业舍命奔走,虽然后半部开始有了嫂的陪伴,但我个人觉得他不会因为有了爱情就把自己人生大方向立场改变的,所以嫂说那个见证黑白之间黄昏的花是张家,是他支持哥为之付出的族长事业,也希望张家继续留存下去。但是过程中会出现什么,都是考验。他俩是有共识和默契的了。
这个时间,哥再担心吴邪,也不可能丢下各怀心思的族人,自己跑出来找吴邪的。

楼主:佟道葭  时间:2020-10-02 17:14:41

稍稍歇过这口气,又检查一遍手枪子弹,吴邪撑起身,现在山中不辨方向,还是先找个地方藏身,等天亮再说。
在林子里走,他尽量避着有枪声的方向,寻绕了半个多小时,才听着水声找到一处薄水的山溪,虽说他体质不招蚊虫,但山中的潮湿热困也确实难捱,伏在水边把手、脸、头发都冲了一遍,冲掉泥土后眉心的伤口大约一指长,所幸割得并不深。
不知什么时间了,正懊恼自己没带那只有指南针和经纬度方位的手表太失策,就看见百米之外一处小山坡亮了几下火光。
吴邪立刻拿枪在手,四周有许多半人高的蒿草,他矮身就挪入草里。
过十分钟左右,真有三个端着武器的人影往这边迅速过来,看那脚步尽量放轻和急促的感觉,可能是撤离的意思。
但其中有一人像是身负重伤,山中路难,所以他脚步特别趔趄不定,路过山溪不远时,那人就绊一脚摔在地,同行人赶紧搀起他:“你怎么样了?”
那人却推开他:“你们走吧。”
吴邪在暗处看着,心忖这声音陌生,完全不知道是谁,但似乎还挺有团队精神的啊。
这时另一个就狠狠地低声骂道:“你迷那娘儿们什么?她身上流的是犼血,就算她待见你,可你连床都不能跟她上!”
那受伤的人坐在地上不作声。
要搀他起来的人则骂那人道:“是你他么跟张重合、张重海有旧怨,要不是海序认得鬼塌,他能救咱?”
吴邪听得直皱眉,这些人说的,除鬼塌其余名字全没听过,看来这次火并是张家支系间的恩怨矛盾?小哥他们已经进了楼里,难道放任这些人把周围山都炸塌也不管吗?刚才那个门里关的血尸,现在肯定在密沟里转悠呢,张家要有哪个学艺不精的碰上,那就倒大霉了!
但听他们说的,鬼塌带着黎簇似乎是出去搅局的,原来鬼塌并不是不管家族这些人的闲事,他到底是什么立场?
那几个人互相指责完,还是继续赶路走了。
吴邪忽然觉得奇怪,那个受伤的人看似自然地在这绊了一跤,可为什么偏偏是在自己能看到听到的地方?经历过那么多,他才不会再信什么意外巧合,难道他们早就发现有人潜伏在这?所以故意说出几个名字,是想叫自己跟踪他们么?恐怕是摸不清自己虚实,所以引诱自己现身的陷阱吧?
张家人现在人心疏离,自己人反而都成心头大患,这叫什么事儿!
吴邪看着那几人走远,才慢慢放松肌肉坐到草里,抬头寻了下月亮,这片山林里能见度太有限,只有微微天光,就是看不到月亮在哪。
‘哒、哒、哒……’就在这时,刚才三人来时的小山坡,陡然窜起一股火舌,吴邪大惊不好!
有人架起口径20毫米以上的机炮冲这边扫射!这种子弹的有效射程可有800米以上!
他连滚带爬就往山溪后面树木众多的地方冲去,身后已经有连串子弹落地爆起的声响,妈的是哪来的亡命之徒!
随着他跑,身后几棵树就被打得木屑飞溅,娘的!树倒下也会压到人的!
不过就在十几二十发连射后,枪声戛然而止,隐隐传来一阵暴怒的喝骂声,吴邪也放慢脚步,就近挑了棵大树藏身,毕竟这时候他再发出逃走声,万一又引起新一轮攻击咋办?
很快那山坡上有人朝天打出一记照明弹, 山上陆续下来几个荷枪实弹的黑衣人,吴邪从隐匿处偷看去,其中一人抱着一挺机关枪,旁边有人朝他屁股上踢出一脚,那人也没敢反驳。
为首的快走过来,就在刚才那三个人绊倒的地方停住,借着照明弹看,那人身量不太高,也就一米七左右,但身姿笔挺像个军人模样,他站那低头看地,又四周观望,突然喊了句:“小三爷?”
吴邪一愣,这又是谁?难道是来找自己的?那些人都在同一个位置停下,看来是自己在那留下了明显的血迹,才被发现的。
吴邪不动,而那个人又低头辨别了一下,忽然就转身朝山溪方向走来,妈的,果然是自己暴露行踪了。
吴邪紧了紧手中枪,那人走到他刚才洗脸的溪水处看看,吴邪就知道瞒不住了,自己的脚印和血迹太明显,对方看来是这方面的老手,他根本躲不过。
“小三爷?”那人朝他所在的密林方向又试探喊出一句。

吴邪深吸口气,慢慢从树后出来:“谁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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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
吴邪与那人相距十米左右,那人定定地对他望了两秒,双手离开身上挂的枪把举到半空,意思是自己没有敌意,然后抬脚走过来:“吴家的小三爷吴邪?我是张重合。”
张重合?不就是方才那三个人提过的名字,看来这张重合是追击而来的,怎会忽然找自己?吴邪不作声,也不动。
“小三爷别紧张,我是受张起灵之托,务必今夜找到你,请跟我回去吧。”张重合一字一句道。
吴邪虽然相信张起灵一定会找他,但怎知道是不是眼前这人……
“我不认识你。”吴邪抬枪对他:“而且,你怎么知道我是我?”
张重合停住脚步,黑暗中他的气息和态度都很淡定,确实有张家人的特点。
不知是不是在找措辞,张重合沉默了一会,才开口道:“这是我和张起灵之间的协议,我帮他找到并且护送你安全,而他会帮我肃清族内的仇家。”
“肃清?”吴邪对这个词十分诧异,张起灵身为族长,面对族内派系之间的敌对倾轧,不想法约束反倒会因为自己而轻易偏帮哪一方么?不可能,想到这,吴邪冷笑:“你确定你我认识的是同一个张起灵?”他这话自问用得高明,因为张家族内复杂,除了鬼塌外,万一还有别的什么他们以为的张起灵呢?张重合这么说也许只是为引他不抵抗地上钩呢?自己要成哪一方的人质就麻烦了。
“你会怀疑我,至少我就能一半肯定你是吴邪了。”那人摊手:“小三爷必然不会轻易相信张起灵以外的任何人,而你如果是其他张家人假扮的,在听到我说张起灵会帮我肃清仇家时,为了知道更多详情,就很容易露出破绽。”
吴邪想了想:“看来你对你仇家倒是很了解,所以你说张起灵会帮你,也是骗人的,那既然没有利益可交换,我又怎么能相信你就是他让你来找我的?”
话说到这份上,两厢就有些僵持住了。
吴邪却不以为意,放下枪口往出走了几步:“其实你已经很有礼貌了,这一点至少也能让我相信你一半,毕竟你们人多,枪也比我的杀伤力大,真来硬的我除了死也是逃不掉的,所以你说吧,你们要带我去哪?”
黑暗中张重合似乎微微一笑:“张家各系都在相互猜忌,你失踪以后, 有人认为是你和张起灵要里应外合,想偷偷干掉一些人,而’铁棋张’的人就认为是张起灵故意使的把戏,好栽赃到他们头上,借个由头给他们定条罪名……小三爷,不论怎么说,你对张家算是有恩,帮族长对付汪家,我虽然常年不在大陆,但你们的事还是略有听说的。”
‘铁棋张’家说小哥栽赃?是张海莘还是张海珠?吴邪心里暗骂,把自己骗出来的是张海珠,明明就是他们家搞的鬼吧?那个张海莘还故意先来跟自己说她和她的族人是支持现任张起灵的,这伙人把局面搅得这么复杂,目的是什么?
就在吴邪还犹豫思量时,斜对山头上天空的一角,缓缓透现出淡淡的白光来,乍一看就像黎明前日头即将东升的鱼肚白。
张重合的同伴率先发现,朝他们喊了一句:“看!他们祭祖成功了。”

“小三爷,不管你现在相不相信,我们都要马上回到湖边营地,你尽管跟我们来。”张重合只是这样说完一句,便转身就走,虽然不明白什么是祭祖成功,吴邪也知张家楼和湖边必然发生了什么,二话不说跟上走去。

楼主:佟道葭  时间:2020-10-02 17:14:41

* * *
吴邪从未想到,张家古楼所在的这一整座山,会在夜色中呈现出这样的光芒——
站在湖的一端望去,山体如被探照灯从内部映出的封门灯光冻石一般,呈现出奇特的灯辉青黄色。
而如镜的湖面,此刻以同样奇异的角度,像暗光琉璃质的屏幕,将整座山体映入自己的画中。
湖边一环零散地立着一些人,但吴邪根本无心留意那都有谁,他慢慢走过去,眼中被这一幕奇景震撼;湖中高耸的玉山,有深浅递进的黄蜡、碧、翠、青、白玉色,山上的树枝、修削的裸岩,因水光反应,流露出晶体的质感,也许这是大地与山川内部的玉脉,被某项完成的上古仪式所悉数激活起来。
但这并不是隐僻于世间的桃源幻境,其平素存在的面目,立存于广西十万大山中非常平凡,有谁会知道,千年前一个神秘遥远的家族,勘探到其地神奇的特质,加以神奇的打磨和利用,使得贯通玉脉的山水灵气与墓葬死气相化,最终融为一体。
难怪……难怪说张家是将墓葬修在山中,是把墓建在龙脊背内,把这一条山川地龙敲骨吸髓地存在。但山水还未枯竭,这灵气看来仍充足的样子,迁葬之说……应该还早吧……若真要迁葬,那也是如许年后,只是张家人对时间的概念,远比短寿人的大。吴邪不会耽于欣赏奇景,他的心头第一时间还是在担心张起灵接下来要做什么。
他第一个醒悟过来,侧目去看跟自己一道过来的那些拿枪的人,先走到湖边的张重合,似乎也是瞬间被这画面折服,伫立在那神情肃穆,而远处水边,甚至有人已经跪伏下来,朝向祖先的灵穴方向磕头。
这些说不定是第一次回来拜谒祖坟的分支族人,所以也是第一次被祖先铸造的‘伟大遗迹’折服。吴邪默默揣度。
光山与亮湖的奇景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就逐渐由耀目转清淡,与此同时,东方亦真正浮起晨曦的懵白。
吴邪已经在岸边找了一处坐下,努力揉搓着手脚,僵睡一整天再加一宿的打杀奔波,使得身体各处肌肉都严重造反起来。
湖边的人开始来来回回走动,他冷眼看着,张重合走开去了湖那边一处营地,过一会后方山林中传来一声刺耳唿哨,就见张重合几个人又提着枪械飞快跑出来,吴邪也戒备地拿枪站起,却见几个黑衣人拿枪押着三个人从林中走来。
其中一个瘸得厉害,莫非是昨夜逃命的三个人被张重合这一伙的抓住了?那脚伤的就是那个张海序吧?吴邪有点讶异,趁着逐渐明朗起的天光,打量那些人,看得出每个都身量精干,尤其张重合这伙人,肤色偏黧黑粗糙,有种常年在户外行动的雇佣兵特质……而且看他们使用重型武器的派头,或许他们真是在境外从事雇佣兵的张家人呢。
吴邪基本相信自己的这个推断。
只是小哥他们……还待在楼里不出来?
正想着,就听见虚空与群山之中,悠远飘渺地吹出一阵海螺号角声,仿佛亘古而来的仙梵音声,间隙伴随细碎而 ‘铮综’的铃声,无形风浪地拂过林地平湖,数行飞鸟迎向第一缕晨光逐风直上天际——
与此同时,大湖的一角草深处,一道不起眼的缝隙中陆续走出人影。
简直是……吴邪瞪大双眼,当年的他曾被张家妖楼的繁复格局差点害死,却想不到今时今日,张家群墓所在之地,会呈现出如此迥异于人间的情景,若不是知道本地地表会因由密洛陀的活动而改变,普通人忽然看到地裂缝隙走出人来,岂不会觉得自己看到的都是土遁出现的神仙?
吴邪看得有点呆,那些张家人三三两两地从地中走出,看来是有序分批退出的。
小哥呢……吴邪心里没来由一阵慌,那些张家人的面孔,大多陌生,吴邪走过去,他们从吴邪身边过来,都用奇怪的,说不清意味的目光注视他。
他路过了自己之前所在的营地,这时有熟悉一些的香港张家人过来,似乎抬手想跟他说什么,他有点烦躁地绕过那人,但脑子里忽然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去收拾一下头脸上的伤口,这一日夜的分隔,他把自己折腾得跟个泥猴儿似的回来,简直要贻笑大方的。
于是他转身朝印象中自己的帐篷走去,默算着哪个包中放有双氧水和绷带、应该还要打一支破伤风针,想不到这时他的手肘和脚上的伤口也来凑热闹,越走就越觉得疼起来,他左手捂住右臂,目不斜视地终于看到自己的帐篷顶——
想不到,那个人就站在帐篷门外静静地看着他走来的方向,似乎他并不是从地底缝隙出来的,而是一早就已经等在那里。
一身干练的夏式深色户外装,衣裤微有破损,但应该不是真格的大动手。
只是那人平素面无表情的脸上,如今正眉头深皱,吴邪的脚步慢了慢,张起灵就迎过来,二话不说拨开他前额的乱发察看一下。
“小、小哥……你没事吧?”吴邪也想去察看他身上衣服破损的地方有没有伤,却被张起灵一手挡开。这人脸上寒着霜,双深黑眸如冰潭般肃不见底。
接着又拉起他的手臂,吴邪有些尴尬了,就把手往身后收躲着,压低声道:“小哥……没什么事,这里那么多人看着呢?”
张起灵不勉强他了,只是微不可闻地叹一口气,侧过头去,吴邪循着他目光,才发现张海客等几个人站在那边都看着自己,张起灵朝他们淡淡说了两个字:“烧水。”

说完,拉着吴邪就到存放药品物资的帐篷去。


楼主:佟道葭  时间:2020-10-02 17:14:41

四十九、
帐篷内,俩人面对面坐在两张折叠凳上,张起灵的嘴角绷得死紧,看来是真有些生气,他一上来就撕了吴邪右边的袖子,好吧虽然这件格子外衣本来已经破损得跟布条似的,但你也好歹顾及一下它的感受……整个手臂露出来,吴邪自己也有点惊讶,他的整个右臂肘部都是肿胀的紫红色的。
“血尸?”吴邪看到张起灵的瞳孔瞬间紧缩,神情迅速扭起,闪过愤怒、痛楚甚至还有一丝恐惧,但这些激烈的情感很快又被一股更深的黝黯压了下去,手上不停拆出大棉签蘸双氧水给他清洗伤口,吴邪故意冲他晃了晃脑袋:“媳妇儿,我破相了,你别嫌弃我啊?”
张起灵很轻地端起他的手臂,把几道爪痕周围的泥土和碎石都拨扫干净,闻言横了他一眼。
吴邪才不怕他,涎着脸笑出标准八颗牙,但脸皮扯着额头伤疤又疼起来,一时有点哭笑不得的样子,只得用左手托着下巴把表情绷回去。
有尸毒的伤口不能上一般消炎药,张起灵清洗完肘部,弯腰去拍拍他那只伤脚:“来。”
吴邪顺从地把脚举起来,让张起灵捧着膝弯和小腿肚处,轻轻放在他的膝盖上,再小心翼翼把靴子绑带解开,靴子褪下,就露出里面染满黑血的袜子,吴邪却盯着张起灵的脸,现在没外人,他还对自己板着脸,就知道张起灵真生气了。
“小哥,刚才我看到整座山都发光,好漂亮的……那时候你还在地底下吧?肯定没看到。”吴邪勾搭他说话,可惜闷瘫连眉毛都不动一根,而是撕开他脚上的袜子,脚踝和脚面的位置血肉模糊,用双氧水洗开,才看清有三个犹在渗黑血的指头大小窟窿,不知是不是因为吴邪吃过尸蟞丸,这毒性跟血尸同源,所以伤口虽有中毒症状,但他本人意识十分清醒,照样能跑能走,要是换作一般人,现在早去掉半条命了……张起灵心里阵阵后怕,他想问吴邪是怎么遇到血尸,又是怎么逃脱的,但话到喉咙却出不了口,自己明知道吴邪这趟会遇到各种危险,但他又没法脱身局面出去找他……再虽说,来巴乃的一路上,他俩都有这个默契,预估得到会发生任何凶险状况的可能性,但吴邪的胆大妄为,明知道有陷阱还一个人跑出去,受伤回来……还是有点超出他的底线。
这时张海客撩起帐篷门帘进来,他迅速把目光在两人身上一扫,吴邪看到他如见救星:“那啥?是不是有早餐吃了?”
张海客对眼前气氛心下了然,所以他也未雨绸缪拿着一只保温盅,里面是刚泡好的港式奶茶,就递了过去:“小三爷想吃什么?山铃在给你煲粥。”
“又是粥啊?”吴邪当真苦了脸,折腾这么久,他想吃点实质又重口的东西:“给我煮面拌点老干妈行吗?”
“港农居家旅行必备的只有含笑半步癫。”张海客挑挑眉说着,转身出去先扯来一袋牛奶吐司片叫他吃,然后看看那些伤:“你这个得泡我们张家特制解毒药,待会烧好水我叫你。”
吴邪撕着吐司塞一通,吃到一半想起张起灵,含糊问:“小哥,你吃了没?”
张起灵正给他揉小腿,二指顺着穴位经络捋下来,很快脚面的伤口又流出黑血,他抬眼看看吴邪,他鼓着腮帮子咀嚼又瞠着眼睛看自己的样子,不由叹口气,拿起奶茶杯吹吹气送到他嘴边,无奈道:“慢点。”
吴邪就笑了,把手里半片面包硬是捅进他嘴里,才接过奶茶喝一大口咽下去。
帐篷外似乎有人来找张起灵,张海客就拦在那,断断续续听到几句“族长没空”……“人先关起来,再说。”

吴邪拿眼神示意一下:“出去看看?”

楼主:佟道葭  时间:2020-10-02 17:14:41

张起灵用棉纱蘸酒精给他脚面反复擦拭,慢慢摇摇头,他那有些过长的刘海尽数垂下来,半遮着面目,手指却不知按在他哪个穴道上,顿时过电一样又疼又麻。
吴邪’嘶’了一声,就听张起灵说:“这根筋扭了。”
刚才他看吴邪走过来微微有点跛的姿势,就能猜到他脚上大概伤到哪处。奇长二指在那打着圈揉几下,那种不适感很快就被化解掉,然后他才抬头看吴邪的脸,眉心那道伤已经愈合了部分,只是小脸上泥土没洗干净,有点花里胡哨的。
吴邪被他看得不自在,干笑两声:“那啥……昨晚这附近几片山头都快炸平了,你在地下没听到吗?”
“听到了。”张起灵又伸手过来,手掌握住他颈椎摸了几下,确定没事,又往下按到肩膀,吴邪知道他这是给自己全面检查,但除了一些表皮擦伤外,应该没什么大碍,便也有点强硬地把他的手推开攥住:“小哥。”
张起灵知道他想说什么:“今天你什么都别管,待会洗完澡就去睡,其它事我知道怎么做。”
“今早是那个张重合带我回来的。”吴邪不管他,自顾问:“他是谁?”
张起灵只得说:“海外张家,本名张海重。”
“他跟谁打?”
“出走的另一支,领头叫张海新,两家有旧怨,张海新跟 ‘铁棋张’家素有交情,上个月从越南入境,私自下过古楼。”张起灵说得像背书。
吴邪越发确定 ‘铁棋张’家图谋不轨,但看张起灵的样子,他似乎一切尽在掌握的样子,也就不担心这一点了,又问:“张瑞衡来了吗?我没看到他,接下来你还要做什么?进那个房间?什么时候去?”
张起灵点点头,拉吴邪的左手过来,摊开看手掌和手背,擦伤的地方也有泥土砂砾嵌入,看样子是在什么地方徒手用力攀爬留下的,再卸下他腰上的功能腰带,打开手枪弹匣,少了三颗子弹,还有出鞘过的黑金匕首,匕刃本身不留腥血,但把柄处有少量血尸的液体,还有刚才脱吴邪的靴子时,从上面新鲜的污痕就能基本判断出这人先前经历过什么。
吴邪又说了那包蛇被汪小媛、黎簇他们拿走交给鬼塌的情节,他看到张起灵眼中光芒微有变化,立刻抓住这一点:“那包蛇的费洛蒙,是不是跟你进那个房间有关?”
正好这时张海客过来说水烧好了,张起灵不说话就拎着吴邪去洗澡。
洗澡是在另一个帐篷里,这些香港来的张家人,生活习惯还是比较整洁的。五只桶装满的热度适中的温水,但其中一只水少的桶中是奇怪的浑浊白色,张起灵让吴邪脱掉长裤,只穿内裤就把那只伤脚泡进去,谁知伤口一触到那水,就像被一串大蚂蚁噬咬一样,吴邪抽着气慢慢坐下来:“行了小哥,你出去吧,我自己洗就行,别让人看到他们家族长跟个老妈子似的连洗澡都跟着。”
张起灵不说话,已经去拿起水瓢舀起水,作势就要往他头上浇,吴邪知道拗不过他,只得老实坐着,头发都是泥难洗得很,他只有一只胳膊能抬,有人帮忙当然最好。
洗完头发,张起灵把水慢慢倒在他背上,一边给他搓着背,才终于开口道:“今天会没什么事,所以你安心休息一下,明天夜里我们再一起下去。”
吴邪没打岔,静静听他说。
“我进去那里,说不准时间,最迟七日,七日过后不能出来……可能就出不来了,外面都是铜铃,你不能进来找我,自己回去。”张起灵语调淡淡的,吴邪这才明白为何之前每次问到这个,张起灵都会岔开话题不愿意说,原来没有前代张起灵的带领,真的会有如此大风险。
吴邪没有大惊小怪,他只是定定地坐着沉默一会,没答应什么。

张海客送来干净衣服给吴邪穿上,俩人回到疗伤的帐篷,这时候营地里大多数人都不见了,据说大家都一日夜没睡,吴邪和张起灵吃过张山铃做的粥,把自己该包扎的地方都包好,同回帐篷睡觉不提。

楼主:佟道葭  时间:2020-10-02 17:14:41

五十、
吴邪醒来的时候,外面又是一片漆黑。他额头上糊着纱布,一动身上也是酸痛。
张起灵没在身边,这一点也不意外,他肯定睡不了几个小时又出去忙了。
帐篷里闷热,吴邪抹抹汗深吸一口气,才慢慢坐起来。
找出漱口水随便漱过口,就到旁边背包里摸烟,拿一根叼着出去,帘外不远处燃着篝火,张山铃坐在那玩手机,吴邪一出来她立刻站起身:“怎么起来就抽烟。”
吴邪坐到篝火附近,随手撕掉额头的纱布扔进火里,吸一口烟笑笑。
张山铃递过来一个保温杯,吴邪接过看是褐色的液体,不禁皱眉:“这什么?”
“罗汉果五花茶,甜的,不是药。”张山铃解释道。
吴邪喝了半杯,四处张望,湖边营地虽然都燃着篝火,但出入的人不多。
“他们都出去了。”张山铃知道吴邪的心思:“过往一百年来,私底下有恩怨的几家都会在今晚摊牌,由族长裁夺。”
“族长……张起灵不是还不算正式族长吗?”吴邪冷笑道。
张山铃摇摇头:“从我几岁开始,接受家族的教育,知道有张家和族长的时候,他就是唯一的张起灵了……快喝,这个趁热喝完。”她盯着吴邪手里的杯。
吴邪不得已继续往嘴里灌,张山铃托着他的杯底,吴邪忽然脸色变了变,她赶紧喊:“别咬!别吐!族长找来解你的蛊的,咽下去!”
吴邪只得直着脖子勉强咽下去,恶心得脸都白了:“什么鬼东西?”
“‘铁棋张’家的人给你下蛊,族长一眼就看出来了,你吃的是压蛊虫的玉蚕……嗯就是个头大了点,它进去能找到你身体里的蛊虫,然后吐丝裹住它,等以后抓到 ‘铁棋张’家那丫头,再逼她拿出解药来,你暂时就不必受她的蛊虫控制了。”张山铃解释道。
“我去!”吴邪摸着喉咙:“它还在动。”
张山铃就抿嘴一径地笑:“小三爷,其实你这人真挺萌的。”
吴邪连抽两口烟才顺下那股恶心感,张山铃又从火边拿起一只温着的小锅,打开里面是稠稠的肉干粥:“族长说你醒来要记得吃东西……想不到他那人看起来冷冰冰,却那么体贴心细。”
吴邪不置可否,接过勺子捧着锅慢慢吃,张山铃坐在一旁又开始玩手机。
“你干嘛不跟他们去?特地看着我?”吴邪忍不住又问。
“对啊,怕你乱跑。”张山铃调皮地冲他眨眨眼:“他们应该很快就回来,只是收拾昨晚的烂摊子,还有那个地下室里关的血尸,听说变血尸的是当年跟鬼塌一起进楼的考古队员……唉,要不是亲眼进去看过,我也想象不到祖坟里机关那么厉害,小三爷,听说要不是你,族长那年也葬里面出不来的。”
吴邪苦笑摇摇头,转头望向羊角山方向,他想到的是潘子,也许等小哥从那个房间里出来……就能一起去找潘子的尸骨了吧……
脑子里像老片回放似的闪过一幕幕画面,他没来由地越发沮丧,拿着吃完的锅,他说:“我去湖边洗洗。”
蹲在湖边把锅在水里晃几下,才发现天上有一轮清满的月亮,他把涮干净的锅慢慢伸向远处,去舀那月亮的倒影,看似很近的一片平静白光,眼看就要捞到了,不小心却踩进水里,带起一弯涟漪,环环扩散出去,月光顿时碎成幻影。
吴邪索性坐下来,又拿出一根烟抽着,等那月亮逐渐复原,又近在咫尺,静静地在那里,盯着久了,好像也在回望他似的,就那么直白的,没有疑问也没有安慰,没有任何情绪,就是清冷得毫不掩饰,跟当初张起灵的眼睛一样。
吴邪又掬水洗漱几把,这回彻底清醒了,水珠顺着湿透的鬓角滑落脸颊,他用手背蹭了蹭,自己的脸很烫,可能伤口发炎引起轻微发烧吧。
他又薅一根草放嘴里嚼,狗日的,他想骂人!
不禁把脸埋在膝盖上,他么的张起灵……如果当年你就死在张家楼里,我没把你救出来,是不是就没有后来那么多事儿了?现在,也就没有现在了吧?七天……难道当初救你,就是为了让你再回来送死吗?
“吴邪?”
张起灵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吴邪回过神来回头望去,他身后一群人正陆续走进营地,他自己一个人走过来,喉头一阵发紧,赶紧嗽了一下嗓子:“小哥,这么快回来了?”
张起灵过来在他左边坐下来,没答腔。
两人安静地坐了很久。
直到湖面的月亮偏移走,吴邪才转头看向张起灵:“我不会走的,你死了,我给你收尸,我也死了,咱就葬一块儿,不是当初说好的么?”
张起灵脸上的神情柔和了些,吴邪会说这番话,他早能料到,但当面听到,心里五味杂陈又有暖意。
“吴邪……”他低声又唤他的名字,声线温和。
吴邪听得鼻子有点发酸,把脸转过另一边,好像生了他气似的,其实是避着不想对上他的目光,吴邪知道自己的心会对他软得一塌糊涂,张起灵要做的事,永远是一往无前的,这么多年他都闯过来了,自己怎么因为他两句话就动摇了呢?他现在不还好好坐在自己身边吗?只要当下是活着,就该万幸……想到这,吴邪又觉得安心了些,纠结的情绪稍微平复下来,才回过来看张起灵,原来他一直在看着自己。

“小哥,回去吧。”吴邪站起来,又恢复了一贯的笑容,明天的难关,明天再说。


楼主:佟道葭  时间:2020-10-02 17:14:41

五十一、
第一眼见到张瑞衡,吴邪有种奇特的感觉。
老头,不对……其实也就四十岁吧,只是个头很瘦小,身上穿着灰蓝麻质的少数民族衣服,皮肤红黑,有常年在高原生活的人的外貌特质,他的存在感很淡,与张起灵的那种出离淡漠还不一样,张起灵即便沉默,但站在哪里,仍会吸引目光;而这位长者,他会给人一种与山川天地都浑然一体似的存在……总之,用语言是说不出的一种感受。
月光下,张海诚不在,他一个人站在一众张家年轻人前,这里是进入古楼缝隙的入口。
吴邪跟着张起灵走过去,身后也有张海客一众人。
两厢站立,张瑞衡看着吴邪,目光毫无压迫感。只是缓缓道:“吴邪,你跟我过来一下。”
吴邪有点吃惊,但他没看张起灵,就点了点头,在所有人注视之下,张瑞衡往旁边走去,他跟上。
走到湖边,一弯飘扬拂动的水草,张瑞衡走过去,草木都不会改变动向,但吴邪随之过去,却惊动了草中的水鸟,引起一阵躲避的鸣叫。
“我不希望张家的传承停断。”张瑞衡淡淡地开门见山:“费洛蒙里有初代张起灵留下的信息。”
吴邪点点头:“我能猜到是这样,您是为了张家,也是为了帮张起灵。”其实他心里还是惊讶的,张起灵什么都不说,也时时刻刻在意着不许他碰那包蛇,但从近来发生的事情脉络来看,吴邪能猜到是这个结果,张瑞衡做事简单直接,他想让自己的这个徒弟顺利传承,而不希望张起灵成为 ‘张起灵’的,是张海诚和 ‘铁棋张’那一伙,所以最后关头他们把蛇拿走……原本放任那些蛇在吴邪那,想到他会为了张起灵,自己就去把这事做了,他读完所有,铁板钉钉就会毒死,而张起灵可能就不愿意继续做这件事了,但没想到吴邪耐得住这个想头,他也纠结过,但后来想明白,反正终归逃不过这一环,就算会死,也不能让张起灵背负对他一条命的愧疚,两下无望,就算他仍然愿意去成为 ‘张起灵’,但后半辈子只能形单影只而绝望地活下去,吴邪又怎么忍心……所以倒不如让张起灵自己去试试?这也是他的决定,就按他的意愿去做吧。
“如果他出不来了,你们反正还会挑选别人继续去完成这件事吧?”吴邪继续道:“那次你们让我读取过第一条蛇的信息,应该至少能帮他完成进去后的第一个步骤?”
张瑞衡没过多解释,他只是望着远处,平淡道:“祖上对家族的这次危机早有预断,若你们都死了,后面的事就不必费心了。”
吴邪有些百感交集,这位长者与他先前想象中的并不一样,他原来很清楚自己和张起灵之间的感情,又或许是张起灵跟他说的吧,老一辈经历得多,晚年出山就纯粹是为家族留存而考虑,最终也只能让步小辈的意愿,他会不会觉得他们这帮孩子婆婆妈妈可烦人了?
张瑞衡已经往回走了,他不由得傻笑一下跟回去。
这次并不是所有张家人跟随,只有张瑞衡、张起灵、吴邪以及包括张海莘在内的几位分家家主,大家都背着大约足够几天的食物和水等简单装备进去,接下来进入古楼的过程也十分顺畅,机关都被张瑞衡有条不紊地一一破解不必赘述,当吴邪随着众人走上古楼的台阶,看到当年和胖子一起来过留下的焚烧痕迹,故地重游的即视感很让人感慨。
但当年霍家老太他们留下的尸首都被清理走了,破损严重的地方也被稍微修缮过,不知道是不是张瑞衡的主张。
穿越多个房间和回廊,其间上上下下,已经不知道是身在哪一层的地方,只看到光滑打磨过的岩体,上面有用各色宝石矿物颜料描绘的壁画,许多都是战争场面,吴邪能认出其中的人物服饰横跨历朝历代,看来都是张家在过往参与的历史大事件吧,但没心细细一一品读。
壁画石廊的尽头,有一团黢黑。
吴邪忽然感觉左侧的张起灵拉住了他的手,这人……因为吴邪右臂受伤绑着绷带,就一直有意识地走在他左边,好像唯恐行路时不小心碰触到他的伤处似的,现在他拉住自己的右手,众人还在前行,走在他们身后的分家家主们肯定都能看到他俩的这个小动作吧,吴邪无所谓,大大方方地反握回去,与张起灵的十指相扣。
张起灵的右手干燥,并没有手汗透露紧张,他早就坦然做好一切觉悟了吧。
那团黢黑像是悬崖边的无底洞, 张瑞衡站在三步开外,便立住脚,侧过身来平静地看着张起灵。
张起灵也停在那里,暗暗用力捏了捏吴邪的手便放开,再脱下背包,这一行人中,惟有他和张瑞衡几乎没有带任何东西,他背的包里都是吴邪的必需品,另外就是他那只族长铜铃。

铜铃上有一段看不出质地的手环,可以柔软而服帖地环绕在手腕上,他走过去朝张瑞衡毕恭毕敬地行了个师礼,没有一丝犹豫,就进入了那团黑暗。

楼主:佟道葭  时间:2020-10-02 17:14:41

* * *
那团黢黑,其实是隔绝内外一切声音和信息流通的入口处迷障。
身体穿过黑雾,张起灵轻轻摇动手中铃铛, ‘叮铃铃’一串细响,眼前仿佛现在科技造就的声波感应装置那样,连壁的鲛油灯点亮,视线豁然开朗,脚下是一道依循山体内壁岩石,下行凿刻的台阶,台阶尽头是一扇与云顶天宫大青铜门如出一辙,但缩小至正常大小的青铜门,门边仿佛装饰性地立着一棵数米高大青铜铃树,以伸长到半空的枝桠为凭系,整个岩体空间系满特殊丝线的铃网,头顶半尺处,便是密密悬挂的青铜铃,来人只能老老实实走下台阶,而绝不能妄想通过高处打通悬挂,飞行过去门边。
张起灵继续摇动手里铃铛,步下第一层台阶,这石质看似稳固,但即便是一只蟑螂踩上去,都会敏感地产生轻微颤动,以此触动底下的机关,带动四周系挂的铜铃响动。
循着铃声走,人的神识会进入辽远空灵的状态。
这个房间他来过,所以这段路他还算驾轻就熟。
青铜门没锁,他用二指就能轻易摸到开关并且将门打开。
灰尘颤落,他慢慢走进去,空气还不错,鲛人灯也因为门开而迅速冒起火苗,逐渐变亮。
这里其实是个大书房,整齐的楠木书架,码放着甲骨片、帛书、竹简、乃至古本书卷,乍一看来,毫无华丽装潢,宽广却又平实无奇。
径直穿过书架区,后面还有别的收藏库,延伸数百平方米,但张起灵对那些一眼都不看,他的目标很明确。
房间尽头有一处与玉脉相通的石壁,有一部分被凿刻为简易石床,床头跟门外一样立着棵青铜树,上面照旧装饰着青铜铃,空间也变得明暗不定,玉脉仿佛大地流动的脉搏,深浅玉色中汨汨淌过不知名的液体,上一次他也走到这里,尝试碰触床边流动的玉脉,这东西捻在手指上,像液态的玉水,无色无味,他搞不懂是什么,所以只是四处仔细察看一遍就出去了,但这次有吴邪为他提取到的初代张起灵信息,他知道第一步该怎么做——
脱掉上衣,他把铜铃放在床头,便双手捧起玉水从自己头顶浇下,天灵百汇处一片沁凉,像普通水一样湿湿淋淋地顺着脸颊流下,他再双手捧起一碗喝下,没有味道,从口中滑入咽喉,却像汽化般散开,心脏蓦地抽紧一下,接着体内血脉莫名就汹涌膨张起来,他踉跄一下,才使力坐上石床,调整呼吸,精神入定。
这个环节,他会经由天地玉脉灵气,连通祖先的记忆,本来应该有人在旁边为他点燃返魂香,还有上代张起灵告知口诀和观想去向,但完整的仪式没有人为他做,他刚才看过返魂香一格也是空的,更没有上代张起灵的指引,接下来他怎么办?
记忆无端涣散开来,他耳边出现一些细碎呓语,他该仔细去聆听吗?但他全身觉得寒冷起来,就像当年在藏地,他的脑海中浮现雪山……为什么是雪山?他想起墨脱,人站在绵延看不尽的白茫路上,风挟着雪沫打在脸上,那个走在前头的向导回过头跟他说话,他还记得这个人叫拉巴,是他第一次去探寻雪域青铜门时找的进山向导,他还记得这个人其实并不真想带他去,他身上藏着藏刀,是打算半路把自己杀掉就回去。他还记得自己确实抽走了他的刀,所以他下意识看了一眼拉巴腰间的刀,而那人还在跟他说:“在这里不存在什么东西危不危险,在雪山中,所有一切都是您的敌人,太阳、风、雪、说话的声音、石头,随便哪一样……尤其是雪地里的各种鬼,死在雪里的人,因为找不到回去的路,就会一直在这里徘徊。”
张起灵忽然明了:“你是鬼?”
拉巴没说话,继续往前走,然后他们就看见那些冻死在岩壁之中的人,距离他们只有几十米,但他们靠近过去,却用了四、五个小时。
张起灵回头望来路,伫立雪山半腰的喇嘛庙已经渺小得如雪白世界中的一颗瑕疵。
他又像当年一样检视这些人的包,包中除了仪器、标本,还有两枚金球和一只铁盒子,他突然想起来了,是这个铁盒子,他当年按照董灿留下的提示,把它放到冰川中的某个地方,一切缘故就在那个地方!可他在放置铁盒以后,就失去了那一段记忆,不是失魂症的发作,而是被刻意抹去似的,是祖先留下的方式,让他在那个时间拿着那件东西去到地方放下,然后就忘记一切,等到几十年后的今天,他会进入古楼的族长房间,然后想起这件事,只要把它完成就行了吗?!
张起灵骤然睁开眼,他刚才闭目过程明明觉得很冷,但开眼时全身都被汗水湿透,一口气好像停顿很久才呼出来,整个人气喘吁吁的。
他下了床,捡起上衣把脸和上身随便擦擦干净,他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了,要和吴邪一起去,这段路虽然有点远,但吴邪肯定愿意陪伴自己走的。
他穿衣拿好铃铛原路出去,出了青铜门走上台阶,他入定的时间并不长,门外吴邪坐在路边正在喝水,看见他出来不禁惊讶得张大口,而张瑞衡则入定坐在一副壁画下,已经进入寂静的禅定。
没有时间了。
他朝几个分家家主吩咐道:“我要马上入藏,你们谁都不必跟着,吴邪,来。”
“哎?小哥!去哪去哪?”吴邪对眼前事态的转变还有些难以接受:“里面的事这么快就完结了?入藏?哎?就咱俩自己开车去吗?哎、哎,这么急着就走……”
毫不理会族人们的惊讶和疑惑,也不必向张瑞衡解释那么多,他带着吴邪就出了古楼,回营地简单收拾行装,让各分家原地待命,他则和吴邪连夜赶回巴乃村,那里有吴家的车,换上车和拿好基本装备,从广西经由云南入藏,就是最快的路线。



楼主:佟道葭  时间:2020-10-02 17:14:41

五十二、
张起灵和吴邪走滇藏线公路进藏,目的地是到林芝,从广西算起,全程就有三千公里,一路上雪山峡岩,隧道大桥,但吴邪的手脚伤并未痊愈,所以车子基本都是张起灵在开。
吴邪一路上话很少,也没有抱怨过累,大多数时间都靠在副驾驶望着窗外发呆或睡觉。
而且明明是八月中旬不到,应该是好天气的时间,这一路却都没见过阳光,过盘山公路时,往往有浓厚的山岚蒙蔽视线,上到高原以后,这种沉闷的气候也并未见改善。
这让向来淡定的张起灵,也忍不住内心生出焦躁,他想印证自己的记忆是否正确,那座被放置了铁盒的不知名黑色岩山,是从墨脱往康巴落方向,中途再转往另一条常年被积雪封闭的山谷——
那个地方现在有很大危险性,自1962年的中印边界自卫反击战后,藏南边界的许多部分地区,现在仍存在印方的军事据点,加上高海拔的恶劣环境,他们必须做好万全准备。
张起灵的黑金古刀和吴邪的大白狗腿、匕首,都只能藏在车厢的暗格,因为公路关检,枪械更不能携带。
这天还好是傍晚时分就赶到芒康,他们在国道附近找到一家民宿过夜,吴邪的脸色实在有些不好了,若按张起灵自己,他顶多将车停在路边,就在车里凑合睡几个小时,但吴邪不行。
这家民宿的房间还算可以,有独立的热水浴室和厕所,被铺也没有异味。
随便吃过些糌粑和奶茶,两人就回了房间。 张起灵给吴邪检查身上的伤,被血尸抓挠的地方,居然痊愈得意外地快,打开纱布,里面红肿退去,只剩下褐色发硬的血痂。
但吴邪的脸上很苍白,他不止一次试探他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烧,问他哪里不舒服,吴邪却又都摇头。
窗外起风了,天并没黑透,但那风里莫名就有了寒意,张起灵起身走去关窗,吴邪则靠在卷成一团的枕头被子上看着他:“那些年,我带着王盟,或者我自己,也开车走过这里好几次,但从来都没停留过……小哥,你懂得那么多,给我讲讲这里的故事吧?”
讲故事?张起灵不禁莞尔,吴邪总会不经意间就表现出这么小孩子的脾气,自从看到自己在墨脱留下的笔记,吴邪似乎就认定了他很会讲故事,于是在两个人单独相处的时候,他常会突发奇想缠着要张起灵给他讲,哪怕是现场没谱胡编的,只要是他张起灵口中说出来的,吴邪什么都想听。
“你想听什么故事?”张起灵过去坐在床头,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就是这里。”吴邪指指身下:“芒康。”
“这里……”张起灵想了想:“在历史上,曾经属于白狼国。你看过《后汉书》,白狼国人属于当时的 ‘西戎’,到唐代松赞干布统一西藏,这里才正式纳入吐蕃版图……不过在更早之前,张家先祖就经由这条古道,穿越国境前往过印度、不丹,和尼泊尔。”
“世界的极限。”吴邪低声说道。
“什么?”张起灵一愣。
“当年那些德国人的笔记,德文的笔记,画着青铜门,还有藏语标示的’世界的极限’。”吴邪重复一遍,才又问道:“小哥,当年你进藏,是为了找董灿,但实际上,这里才是你的出生地,你的父亲是张家人,但母亲却是藏人,可如果她真是藏人,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身上还会有纯粹的麒麟血?”

张起灵想了想,这个问题他没有深究过,因为当年在家族里,包括张瑞衡在内,都没人告诉过他,究竟他的亲生父亲的谁。


楼主:佟道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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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分类:瓶邪

发表时间:2015-10-28 05:22:00

更新时间:2020-10-02 17:14: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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