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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烟雨色

楼主:顾爱白  时间:2020-12-01 10:11:43


楼主:顾爱白  时间:2020-12-01 10:11:43
本文周更,日常叙事,讨论多的话会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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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顾爱白  时间:2020-12-01 10:11:43

过了三月阳春的好天气,江南就被笼罩上了一层朦胧烟雨。雨丝织成雾落在河面上,水汽蒸腾着融进空气里,各处都是湿漉漉、暖融融的。
从河埠头摇摇晃晃的小船里上了岸,我揣好了自己的小行李再转身向船夫道了谢。三步并作两步地进了屋,却是没在屋里见到人,于是冲着空荡荡的屋子嚷了两声:“修文!我回来啦!”
我叫的人乃是我的丈夫,颜修文。他原名颜观,在一处无名道观当小道士,号修文。后来道观遭了兵灾,唯有他因为外出打醮晚归才躲过一劫。为了找他那群不知去向的师兄弟以及师父,他走了不少路,最后又饿又累地倒在我家门口,实在把我吓了一大跳。幸好我父母都有一副好心肠,也就顺势把他留了下来。
叫完这两声之后楼上果然有了动静,木地板上传来咚咚的脚步声,是在急匆匆地从楼上往楼下走。
“你做什么呢?”我把小箱子递给他,好奇道。
颜修文手里还拿着一个小榔头没有放下,手上也脏兮兮的没来得及洗,所以只好抱歉地冲我一笑:“你等等。”
我看他把榔头放下,又几步并作一步地去天井里打水洗了手,这才回到我跟前,把箱子接了过去,同时跟我解释道:“屋顶缺了几片瓦,我上去补一补。”
“爸爸说你怀着小孩子是不能爬高的,你忘啦?”我愕然道,“万一出点事情怎么办?”
“本来是想叫人来帮忙。”颜修文把箱子摆在一旁,变戏法似的端来一杯微烫的糖水放到我面前,“不过想想也不是什么大事,自己能做就做了。”
我捧着白瓷杯子小口小口地喝糖水,甫一低头新剪的刘海总要掉进杯子里。这使我颇为不耐烦,于是咂吧了一下嘴巴抬起头来,絮絮地又朝他抱怨道:“你这样要是被爸爸知道,又该说我了。你是不知道他和妈妈有多烦,整天叫我多回来看看你。这有什么好看的嘛?又不是没有见过!”
颜修文把我前额碍事的头发拨到耳后,颇为好笑地安慰道:“你不让他们知道就好了。”
他这话听起来颇有道理,因此我点了点头,然后还是带着些警告意味地指着他道:“你以后再不许这样!”
“好。”颜修文笑眯眯地颔首,然后又问道,“今天怎么突然回来了?”
我读的是城里的女校,和他成婚之后,我父母就搬去城里的老宅照顾外公外婆了。因此平时的周末我都只去老宅住,一个月才回镇上一次,如今距离上次回来才刚半个月,难怪他会有些意外。
“没什么事,就是回来看看你。”我把杯子放好,问道,“你还吐不吐了?”
他似是没想到我会这样问,过了好一会才答道:“好多了。”
我上次回来的时候刚知道颜修文怀孕的事。之前刚过完元宵,就见他好像身子不大舒服,整个人都懒懒的。不过知道他身体向来强健,我也没有当回事,便顾自回学校去了。直到上次回来,见到颜修文整个人都瘦了一圈,我吓得张罗着要请大夫,结果被他硬拦下来,这才知道原来他是怀孕了。
知道他怀孕之后,我足足愣了约有一刻钟。我会嫁给颜修文纯粹是权宜之计,当时父母觉得女儿满了十七,见媒婆们也都上门来了,于是便张罗着要让我嫁人——最好能嫁个知根知底的人,颜修文最合适不过。而我当时正和茶馆的小伙计相好,那小伙计有着一张油嘴滑舌以及一副好相貌,不知道骗取了多少小姑娘的芳心。我一则是嫌颜修文笨嘴拙舌说不出好听话,与我没有爱情;二则又自觉得是新时代女性了,该自己决定终身大事,便约着他要私奔。谁知我是奔了,可那混张东西根本没有如约而来。后来还是颜修文来车站找我,把我带了回家。闹过这么一场,我既失了面子又没了体统,干脆赌气同意父母之命,接受了这段婚姻。对此我也并不惭愧,因为知道颜修文只是为了报恩才肯做我家女婿,我和他无非是搭伙过日子,做到相敬如宾就行。可如今颜修文怀了孩子,又好像有了什么变化:我实在没有自信能养育一个小孩子,给他一个很好的家庭。而且我也不知道颜修文情不情愿,万一过了几年他觉得自己报恩报够了,要离开我呢?
为此,我思来想去了很多遍,最后干脆一言不发地连夜坐船回学校了。我回去之后当即找父母说了这事,父母知情后次日便回去看了他。他们具体谈了什么,我也不知道,就知道父母叮嘱了我一大堆注意事项,大概跟他说的也是这些。
“有三个月了吧?”我问道。
“是。”
“看不出来。”我仔细地打量了他一番之后评价道。
“是,还不大显。”颜修文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腹部,然后伸手指了指,“不过这儿稍微变软了一点,没有从前结实了。”
“真的?”我站起来便伸手去摸,摸了半天只觉毫无差别,因此收回手后小声嘟哝道,“我怎么摸不出来。”
“等再大一点就摸得出来了。”颜修文由我上下其手,笑微微的很好脾气。
“这个孩子你打算怎么办?”我鼓足了勇气,终于问道,“我不管你跟爸爸妈妈怎么说的,你就告诉我实话。”
“我……想给你生下来。”他说这话的时候不自觉地摸了一摸肚子,看起来倒是真的想要这个孩子。
——那事情可难办了。

楼主:顾爱白  时间:2020-12-01 10:11:43

颜修文刚到我家的时候刚十六。不知道是因为比我大了五岁所以他很有当哥哥的自觉,还是因为寄人篱下不得不谨小慎微,总之他就是个天下第一好脾气的,从来没有跟我红过脸。
除了一回。
那次我把茶馆的那个小伙计推下了河,原本只想给他个教训,谁知他竟然不会水,险些淹死。是颜修文把他及时救了上来,才免去我一场人命官司。那次修文是真的气急了,连父亲要罚我都没有替我拦着,任由我被打了一顿。那时候我窝在被子里哭哭啼啼,本以为他过来是要安慰我,还准备拿他撒气。然而他铁青着一张脸,依然不给我什么好脸色,只一边给我上药一边说道:“人命关天的事,不可以胡闹。”
——现如今这也是人命关天的事。
我偷偷觑着他的脸,只看他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干脆站了起来。
“修文你听我说。”见他起身要走,我只好抱着他的胳膊不肯松手,“我没有不想要,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是害怕,我怕我还当不了一个好妈妈。”见他的胳膊不好抱,我干脆赖成一个小孩子撒泼的姿势,抱紧他的大腿埋头喊道,“你也知道,我什么都不会,家里的事情都是你做。我还没有准备好——”
“沅沅,”他的声音带着笑意从高处传来,“我刚才有点不舒服,不是生气了。”
听到他如此说,我才敢抬头确认他的表情。见他的确是和颜悦色,这才讪讪地松开手,从地上慢悠悠地爬了起来。
“吓到你了是不是?”他的语气和哄小孩子如出一辙,“不怕,不怕。”
听到他这样说,我更为丧气地叹了口气:“你看,你多有当爸爸的样子。”
“这叫什么话。”他蹲下身仔细地帮我掸掉衣服上沾的灰尘,“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样子,是谁说当了爸爸妈妈都得是一个样子的。”
“可是……”我正要说话,又想到之前被叮嘱的一大堆话,赶紧把他拉起来,“你不能蹲着。”
他由着我拽他起来,轻舒了一口气:“我之前真是怕你会不喜欢这个孩子。”
“才不是呢。”我顿生不服,“小孩子多好玩。”
他轻轻笑了一声,对我这种幼稚的评价不予置评。
“我饿了。”我懒得在他面前继续露怯,也不知道那桩事该怎么告诉他,只好就此转了谈话的题目。而修文闻言果然转身便进了厨房。
如今这时间不早不晚,过不了两个钟头就到了要吃晚饭的时候,这个要求堪称是无理取闹。然而修文从来对我是有求必应,这时候就发了小煤炉,要帮我蒸鸡蛋羹。
他动作十分干净利落,无需任何人帮忙。我乐得清闲,只端坐在屋里看书。没翻几页,鸡蛋羹就端上来了——黄澄澄滑润润的,还带着酒香。舀起一勺凑到他跟前:“吃不吃?”
“不吃。”他坐在我对面只捧着一杯白水,闻言果然是摇了摇头,“你吃。”
“我可是问过你了。”听完他的话,我心安理得地开始吃独食。才吃了没两口,就见他站起来出门去了。
雨滴滴答答地从屋檐落到天井里的青石上,发出中清脆悠扬的响声。然而并不能遮掩住颜修文隐约作呕的声音。
我握着一个勺子,对着碗炖得嫩嫩的鸡蛋羹不知道是否该继续下口。
他回来之后依然坐在我对面,佯装无事地饮了一小口水,目光却落在我碗里。
“太烫了。”我心虚地解释了一句,又转而问道,“你不是说好多了吗?”
他敛了眼眸,没有说话。
“我看,我今天要不然还是早点回学校吧。”我怕他多想,赶紧补充道,“我在的话又得做两个人的饭菜,到时候油烟味一重你就更难受了。”
他沉默了半晌,才轻轻笑道:“也好。”
“我下礼拜会再回来看你。”我信誓旦旦地做出保证,“我学校旁边新开了一家点心铺子,也卖果脯——有好吃的酸梅干,给你多带些回来。”
“不用急着回来。”他似乎是有些累了,说话声音很轻,“大夫说,等到了第四个月就好了,那时候再回来吧。我去给你整理要带回学校的东西,你再坐一会。”
“诶,好。”我讪讪地应了一声,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或许是刚才的话说得不漂亮,要惹他疑心了。
忐忑地嘬完一碗鸡蛋羹,修文也提着行李箱从楼上下来了。他神色淡淡的,倒看不出是什么情绪。把箱子放在桌上,他照例开始絮絮地跟我说话:“你带回来的厚衣裳等天好了我再晒晒,这里有两件薄的,一件稍微厚点的。还有麻酥糖,不要一次吃太多……”
“知道啦。”见他没有要不高兴的意思,我故态重萌地朝他做一个鬼脸,“你最烦了。”
“钱还够不够用?”他说着把一小摞银元放在我面前,“有空找裁缝做身衣服,我看你好些衣服都旧了。”
“风水先生又出去挣钱啦?”他既然愿意给,那我当然嬉皮笑脸地照收不误,颜修文从前当了这许多年的道士,学了一身能掐会算的好本事,从前无非是帮周围乡邻选选好日、看看年赓,后来名声逐渐大了,附近的富户也常请他去堪舆。而我以为现代青年该深信科学,因此总忍不住要打趣他。
他低头一笑,对我调侃的语气不置可否。
“那我走了。”我起来整了整衣服,提好小箱子,顺便把踌躇了很久的消息告知他,“城里的永明中学请我毕业之后过去当老师,我应了。”
父母支持我接受教育,因此结婚之后我也没有荒废学业,终日都在学校。可为此就不照顾小家庭也是不应该,所以我本来是想等毕业之后就在镇上就近找一份工作的。然而这个机会这样诱人,是许多人争取都争取不来的,我怎么能不答应呢?
他微微地一怔,然后笑了:“这是好事啊。往后就是殷老师了,恭喜恭喜。”
“是啊,往后我就能自己养活自己了。”我见他笑了,心中终于轻松下来,也顺着他的话,满怀豪情地一拍他肩膀,“等我拿了第一笔工资,就请你上西餐厅好好吃一顿。”

楼主:顾爱白  时间:2020-12-01 10:11:43
这儿真是门庭冷落得可怜,想更文点进回复页面的第二页才找到了这篇( •̆ ᵕ •̆ )

楼主:顾爱白  时间:2020-12-01 10:11:43

从镇上到城里不远,坐小船到城里的码头一个钟头,再坐个电车回学校用不了半个小时。回到宿舍的时候才刚傍晚,正是吃饭的时候。人群熙熙攘攘,我一路打着招呼回到宿舍,打开箱子开始整理行李。
里面是两件折得端端正正的连衣裙,以及一件新的白色绒线衣。我这才想起来上回他说过托人帮我织了件新衣服,不过我那次走得急,连试都没试。旁边用油纸整整齐齐的包着一包东西,打开来是一包麻酥糖,一包绿豆糕。隔壁镇上的糕点铺有一位老师傅,做这两样是出了名的,不过也是出奇的难买,一天只做两批,出炉的时候店里闹嚷嚷的全是人。
“你怎么回来了?”
有人突然从我身后说话,倒是把我吓了一跳。待定睛看清了对方是同屋室友,我这才一拍她大腿,大呼小叫道:“好端端地怎么吓人!”
“我才被你吓了一跳呢。”竺玥虹回身把饭盒在自己桌上放好,然后凑到我跟前来,酸溜溜地说道:“哟,你家那位好好先生又给你买好吃的了。”
“那是自然。”我拆开麻酥糖,捏起一方递给她。
竺玥虹就着我的手吃了一口,然后突然呜噜呜噜地说了一串话。我被她说得一头雾水,等她咽下去了才问:“你说什么呢?”
“我说,你之前不是说他怀孕了吗?说什么吃不下东西,又瘦的可怜,这次你也不多陪陪他。”
“就是因为他闻不得油烟味我才回来啊。”我莫名其妙地看着她,“我在家,那不得多做几个菜?”
这次换了她横眉竖目地盯着我道:“这……你就回来了?你也不劝他多吃两口,也不给他下厨做点好东西,这就回来了?”
我这才恍然大悟地一拍手:难怪刚刚总觉得心中好像总觉得做错了什么——我还觉得是体贴他呢,原来倒像是自私极了。
“殷沅啊殷沅,我说你怎么脑袋跟缺跟筋似的。”她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问我,“我生病了你还知道嘘寒问暖呢,怎么换了你家先生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我一时失语,因为平时被修文照顾得太好,理直气壮地认为不给他添麻烦就是件了不起的事了,压根就没往要照顾他的方面想过。
我——照顾颜修文?
“论照顾人我哪里比得过他,不帮倒忙就算好了。”我嘟嘟哝哝地不愿认错,“他这么个大人了,总不能自己想吃什么都不知道吧。做点愿意吃的不就行了,我要是在,他还得迁就我。”
“我的天呐。”她夸张地翻了个白眼,“什么叫做你比不过他?你当这是比赛吗?你都二十了,也是个大人了!这么大个人不知道要照顾自己的爱人吗?他迁就你,你不知道要迁就他?”
她问得我哑口无言,而且道理也明明白白地摆在我面前了。我迟疑地开了口:“那……”
“那”了半天,我终于还是定了定心,抓起雨伞就往屋外跑,同时遥遥地朝她道了一句:“谢谢!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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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再次回到小镇上天已经黑透了,各家各户点着或昏黄或明亮的灯,其中也有我家一盏。
把伞放在门外,我悄悄地冲进屋里预备吓颜修文一跳。
他正在拿着笤帚扫地,大概是客人刚走,落了一地的头发——颜修文“子承父业”,跟我父亲学了剃头的手艺,现在就接管了家中这间店面。平时客人来的不多,挣的钱足够吃喝罢了。
“呀。”他果然轻声惊叹了一声,然后脸上就有了笑模样,“怎么又回来了?什么东西忘记拿了?”
“吃饭了没有?”看他的笑脸,我心中也高兴。朝他一扬手中的东西,我兴高采烈地往屋里走,“荷叶鸡,我特地去买的!”
他对于我的到来毫无准备,手里拿着扫帚不知该不该放。好半天才说道:“你先进屋,我把地扫了再来。”
我点了点头,大步流星地朝堂屋走。屋里一点饭菜香都没有,只桌上放着一碗清汤寡水的面,而且放得太久,面已经涨成满满的一碗,连汤都是混渎渎的。
“你晚上就吃这个啊!”我端着碗跑到外间,指着碗质问他,“这猪食似的,难怪要吃不下。”
他似是有些尴尬,低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我也觉得自己的话是说重了,但是话已经出口,后悔也来不及。把碗又端回厨房,我翻箱倒柜地想找点合适的吃食。可是家里厨房从前由妈妈把持,后来又是颜修文用的多数,我对于什么放在哪里这件事几乎一无所知。
“我来。”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过来,熟门熟路地拿出洗锅淘米,“饿了吧?我不知道你还回来,所以也……”
“不用你。”我看着那碗面心里就乱糟糟的。赌气地一撞他,把锅子硬是夺了过来,然后量水做饭。一屁股坐在灶前,我对着熊熊火光,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
“嘟着一张嘴,愈发孩子样了。”他走到我身边,语带笑意,居高临下地说道。
我别过脸,哼了一声。
“鸡呢?我去拿过来热一热。”
知道他这是在故意引我说话,可又问的的确是正事,所以我只好不情不愿地一指桌子,然后为了表示自己的态度,又哼他一声。
没想到这一哼反而把他逗笑了,他一边笑一边把桌上的荷叶包拎过来,然后笑眯眯地问我:“这个应该怎么热呀?”
“带着荷叶包直接放在锅盖上就行。”见他这副哄小孩的嘴脸,我气得一拍他膝盖,“你笑什么?”
“我不笑了。”他果然敛了笑容,唯有一双眼睛还盈盈地带着笑意看我。
跟他吵架,永远都是拳头落在棉花包上,软绵绵的不得力气;跟他道歉,也是雨落进水里,有跟没有一个样。所以看着他那双眼睛我简直没有了办法,撒泼也不是,撒娇也不是。我撇了撇嘴,佯作一副很不耻的样子:“晚上就吃这种东西?我不在你就这么懒?”
“我不是懒,”他先是想解释,后来笑叹了一口气,附和道,“我是懒,是懒。”
“真是懒出虫了。”我站起来,对他怒目而视,“你这样叫我在学校怎么放心?”
他半天没说话。
“我还以为我不在家,你只用照顾自己,一定是既省心又自在。谁知道呢?”我故意借话为自己辩驳,以示自己良心尚存,“如果不是我又回来了,还不知道你就吃这些。”
“是我不对。”他低头浅笑,“为了肚子里这个也该多吃一点。”
“知道不对就好了嘛。”我赞同地点点头,不过很快又发现了他话里的错处,“什么叫为了肚子里这个也该多吃一点?你吃来是给自己的,也不看看自己都瘦了多少?”我指指他的脸,又指指他的肚子,“我跟你熟,跟你肚子里这个不熟,所以我只管你,还管不着它呢!”
“嗯。”他点点头,又笑了,“我服你的管。”

楼主:顾爱白  时间:2020-12-01 10:11:43

等饭做好,已经是七点半了。命令式地叫他到堂屋里去待着,我开始大动干戈地炒鸡蛋。其实我也并不是不会做菜,只是学校里的女生都习惯在自己宿舍里用一个小炉子开火,炉子秀气,锅也秀气,哪像这大铁锅,光是端起来就要费大力气。
“沅沅,你……”颜修文的声音顺着风从窗外溜进来。
“不用你管!”我一边费劲地把鸡蛋铲到盘子里,一边冲着外面喊。
幸而过程艰难归艰难,成果的味道很是不错。把鸡蛋和鸡端到桌上,我先扯了一个鸡腿给他:“尝尝,学校旁边馆子里的名菜。”
我知道他这人斯文惯了,绝不会用手来接,所以干脆直接递到他嘴边:“咬一口。”
鸡腿又大又肥,香料用的恰到好处,遮住腻腻的油腥气,还带着外头荷叶的清香,我分明看见他咽了一口口水。
“赶紧,凉了就没那么好吃了。”我催促道。
颜修文好像吃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似的,试试探探地咬了一小口。看他并无异样,我笑眯眯地把鸡腿放进他碗里,然后顺手嘬了嘬手指。
他大概是觉得我太不体面,笑着摇了摇头。
“知道了,我去洗手。”我走两步又回过头一指他的碗,“你吃,快吃噢。”
撩了两把冷水洗了手,我就听见屋里又有了动静。三两步地走回屋里,他掩着嘴,仍是一副食不下咽的模样。
“怎么这样严重?”我重重叹了口气,“一口都吃不下吗?”
“不是。”他仿佛是想说些什么,然而话未出口倒是又无声地逆呕了一下。
我拍拍他的背:“要不然还是吐出来,会不会好一些?”
他又咳了两声,摆了摆手:“不,没事。”
“我还以为……”垂头丧气地看了一眼桌上的菜,我也没了心情,“结果还是无用功。”
“我很饿,心里是想吃的。”他缓过了劲,认真地跟我解释,“不是无用功。”
“害喜都是这么严重的吗?”我苦着一张脸问他,“你这也太可怜了。”
他看我替他愁眉苦脸,倒是笑了:“过几天就好了。”
“你既然馋,就再吃两口看看。你看你吃这么点也反胃,多吃点也不过就是这样。”我搬出一套独创理论来安慰他,“你多吃几口说不定就压制住了,不吐了呢?何况这么干饿着,万一饿坏了怎么办?”
“好,我待会慢慢吃。”
“现在就吃。”我不由分说地端起他的饭碗,夹了鸡腿送到他嘴边,“吃。”
“沅沅别闹。”他笑着扭头避开,“你自己吃。”
“我没有闹。”我执拗地把碗递过去,“你要是不能好好吃饭,我也吃不下。”
他听我这话,看了我一眼。眼神愣怔怔的,倒是颇为复杂。这次也不等我催促,他很豪气地咬了一大口。看他正在认真咀嚼,我赶紧倒了一杯热水等在一边:“要是不舒服了就喝水压一压,慢慢吃,不着急。”
一顿饭毕,花费了大约半个钟头。我见他终于不作呕,也放下心来:“我看你才是活成小孩子了,居然连吃饭都要人喂。”也幸好他虽然反胃得厉害,但好歹没有吐出来。这后面半句我自己咽了回去,因为生怕会提醒了他,反而又招他难受。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端起盘子就要走。
“我还没吃呢!”我举着筷子拦住他,而他看我着急的模样反而是笑了:“我帮你再热一热。”
“不用。你就坐我对面,哪儿都别去。”我一边扒饭一边说,“你要是不能好好吃饭,我还在你面前好吃好喝地大快朵颐,那多不讲义气。”
他笑微微地坐在我对面,对此倒有些不赞同:“你说得倒好像我们是患难兄弟似的。”
我沉思了一小会,点点头:“什么兄弟夫妻的,都相处这么多年了,总之我跟你很要好就是了。”

晚饭之后打水洗漱,等我洗漱完毕上楼之后发现他只铺了一床被子——我睡觉有个爱踢被子的毛病,一床被子盖不住两个人,所以一直是一人一床,规规矩矩地分庭抗礼。
“不知道你要回来,就先把你的被子收起来了。这几天受了潮,没来得及晒。”他抱着一个枕头,“你睡我的这床,我去隔壁睡。”
我看一眼床上的被子,又看一眼他:“那你不是得睡潮的了?”
“我身体好,不要紧。”他说着就要走,不给我拒绝的机会。
“留下吧。”我往床里一滚,给他让出一片地方,伸手拍了拍,“挤一晚上,我尽量睡得规矩点。”
他脚步一顿,倒的确是回来了。只不过吞吞吐吐地说道:“大夫说,没满四个月是不能……”
“不能什么?”我皱着眉头想他话的后半句,见他脸略有些红,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当即又气又笑要去推他,“你当我是什么人啊!整日就想这事吗?”
听完我这话,他更是闹了个大红脸,只一言不发地把枕头在床上放下,又伸手关了灯。
我越想他的话越觉得好笑也越羞,到最后干脆拿被子遮住脸:“不理你了,我睡觉。”
他沉甸甸地在我身边躺下,散发出温暖且使人安定的热量。我转了个身面对着他的胳膊,闷声闷气地说道:“被子里都是你的味道。”
听到这个评语,他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了:“等有空的时候洗洗。”
现在本来也入春没多久,被子就是新换的,所以其实很干净,还能依稀闻到被套上皂角粉的味道。只不过说不清道不明的,就是有一股他特有的气息。呆在这样的被窝里,就好像整个人都被他暖洋洋地搂进了怀里似的。低了头抿着嘴一笑,我发现他刚才的担心还真不是多余的。
从被窝里拱出一个脑袋来,外面凉薄的冷意让我清醒了几分,也有心思跟他说话了:“不是嫌你臭。”
他笑了一声,没说话。
“我要去中学教书的事情,你真的不介意吗?”我伸手抱住了他的胳膊。
他拍拍我的手背:“你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我也很为你高兴。”
“为我高兴。”我懒洋洋地闭了眼睛,其实心里并不好奇接下来那个问题的答案,所以只嘟哝着问道,“那你自己呢,高不高兴?”
他的声音沉沉的,也是含混不清地回答道:“高兴。”
得到意料之中的答案,我便能够彻底坦然地睡去了。

楼主:顾爱白  时间:2020-12-01 10:11:43
隐约有打开车门的迹象)

楼主:顾爱白  时间:2020-12-01 10:11:43

再睁眼的时候窗外已经天光大亮,只是外头淅淅沥沥地依然在下雨。身边空荡荡冷冰冰,颜修文早就起床了。他从小在道观长大,养成早起的习惯是改不了的,从来睡不了懒觉,我总笑他是劳碌命,连享福都不知道怎么享。
穿着拖鞋起来慢悠悠地穿好衣服,才刚扣好最后一颗扣子就听见楼梯上有了响动,是颜修文上楼来了。
“水已经打好了,早饭我待会给你拿上来。”他一边整理床铺一边说。
他从前的房间早就改做了我的书房,平时我回来也不下楼,只在书房吃了早饭先看半日书再下楼吃午饭。不过今时不同往日,我是准备回来照顾他的。
“昨天夜里你好像睡得很不安稳?”我一边梳头发一边问他。我记得半夜里被他的辗转反侧吵醒了一回,问他了一句什么话,他只说“没事”并且轻拍我的背,又把我给哄睡着了。
“没有。”他浅浅地微笑着站起来,温声细语地问我,“早饭我买了油条和小馄饨,还有两个白糖芝麻的馒头,还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我仔细思索了一遍,回答道:“没有了。”然后又想起来这次回来的目的,问他:“你早上吃了什么?”
“喝了一碗粥。”
“还好吗?”
“好多了。”
他照旧是这么个回答,让我满腔的关怀无处可施,恨恨地哼了一声,突然不想管他了。
听到我这声“哼”,他显然是会错了意,只问我:“现在我去把早饭给你端上来?”
我一路咚咚咚地踩着楼梯下楼,一边走一边没好气地回答他:“不劳动您,我自己有腿有手,可以自己吃。”
他显然是不知道我为什么生气,所以这使得我更生气了——他就是个不开窍的木头,真是一点儿女情肠都不长。
一路负气走到楼下,店面被他收拾干净了已经开张,桌上也已经热腾腾地摆好了三样东西。我先简单刷了牙洗了脸,他此时也已经下楼,就站在一边给我递了毛巾。
接过毛巾,随便在脸上胡噜了一把算是擦了干净,才刚伸手他又把雪花膏放在我手上。我气鼓鼓瞪他一眼,拿手指往瓶子里一戳,又往脸上胡乱抹了两下。
“都没涂开。”他提醒道。
“哪里没涂开?”我恶声恶气地问他。
他伸手在我脸上仔细地揩了两下,手心中有多年劳动而来的薄茧。感受着这略带粗粝的摩擦,我的心里也是一软。等他把手放下,我又问他一遍:“昨天晚上真的没有不舒服吗?”
他低头道:“没有。”
我掰着他的脑袋让他正视我:“不许说谎。”
“沅沅…”他一愣,“你这是做什么呀?”
“你说我做什么?”我认真道,“我当然是要关心你!”
他笑出了声,仿佛听见一个什么笑话似的。见他这个反应,我当即不理他了。
回到桌前,我气哼哼地咬了一口馒头,甜滋滋的糖馅就顺着嘴角流下去,连拿馒头的手也不能幸免。我下意识地要喊颜修文给我拿块毛巾来,又想到他刚刚的反应,及时闭上了嘴巴。不过颜修文是把我算准了的,没等我咬下第二口就拿着湿手绢过来了。
“沅沅为这个跟我生气的?”他把手绢递给我,然后笑眯眯地在我旁边坐下了,“其实昨晚真的没有什么事,只不过吃多了有点难受而已。”
“昨晚吃的算多吗?”我反问他,“还没到你饭量一半。”
他垂下眼,只是笑,不说话了。
我这才明白过来:自从有了反应之后他能吃下的东西肯定是少得可怜,才会有昨天正经吃了顿饭反而闹得不舒服这种事。
想到这里,我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衣服是从前合身的旧衣服,如今穿在身上晃晃荡荡的,的确是瘦了太多了。重重地叹了口气,我拷问似的看向他:“早饭是不是也没吃?”
——刚刚路过厨房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连炉灶都是冰冷的,他哪来的粥喝?
不等他回答,我舀起一只小馄饨送到他嘴边:“张嘴。”
他张了张嘴,然后等咽下一口之后从我手中接过了碗:“我自己来,万一有个人进来,这样子不好看。”
我由着他把碗端过去,不忘补上一句:“不许全吃完,给我留一半。”
他动作一顿,随即又把碗推到我面前:“那你先吃。”
“我不要。”我顾自啃馒头,嘟嘟囔囔地嫌弃道,“颜修文你烦死了。”
他显然听到了这句话,不过一笑,顾自认真地对付起碗里的东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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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修文熏不得油烟,我又做不出什么好饭菜,就只做了一锅雪菜肉丝挂面充当午饭,分装在两个碗里,再卧上两个黄澄澄的荷包蛋。
他一边吃,我一边在心里做着打算。等到他终于站起来开始收拾碗筷了,我也已经深思熟虑完毕,于是开口问他:“你有什么打算?”
“什么?”他看向我,显然不明白我在说什么。
“你既然准备要把孩子生下来,那总得有个人照顾你。”我说道,“学校七月份就结课了,到时候我就得去中学到任。家里只有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我没事的。”他答道,继而端着碗走向厨房。
我亦步亦趋地跟他身后追着他说话:“你连饭都吃不下,没个人照顾怎么行?”
“沅沅,没有你想得那样严重。”他好声好气地跟我解释道,“再半个月就满四个月了,大夫说过,到那时候就没有什么反应了。”
“那等月份大了行动也是不方便的,万一跌一跤怎么办?”我说完之后觉得这话颇不吉利,于是连“呸”三下,又补充道,“我说的是万一。”
他笑出声来,反问我:“那沅沅觉得该怎么办?”
“要按我的意思,你就暂时不要管这里的事了。搬去城里老宅住,这样爸爸妈妈还能帮忙看顾你。”我认认真真地跟他说着我的筹划,“永明中学离老宅不远,我也可以天天回家。倘若用得省俭一些,凭我的工资也能够养活一家人了。”
他凝视我许久,似乎是想不到我会说出这番话来,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上回爸爸妈妈来,也是劝我搬过去与他们一道住。不过爸爸妈妈平时照顾外公外婆已经够辛苦了。如果真的搬过去,等孩子出生之后又是近一年离不开人,既要麻烦爸爸妈妈,又扰了外公外婆的清静。你天天从学校回到家里也要不少时间,这样倒会更麻烦。何况镇上只有一家理发店,我们要是搬走了,邻居该怎么办呢?我留在这里与人方便,家里也能多点进项。”
他一番话说得入情入理,把所有人都考虑到了,唯有自己排除在外。见他这样不把我的好意当一回事,我免不得也有些怨气:“那你自己一个人预备怎么办?我可不能时常回来照应你。”
他把洗干净的碗收纳进碗橱里,擦干净手之后笑着对我说:“不用担心,我要照顾好自己还是不成问题的。”

楼主:顾爱白  时间:2020-12-01 10:11:43

他既然这样说,我就赌着一口气回到学校,安安稳稳地过了一个月也仍旧不准备回去看他一次。
“殷沅你过来看看,楼下那个是不是你家那位先生?”竺虹玥靠在窗口吃苹果,忽然大呼小叫地招呼我。
“他怎么可能会来?”我放下书,走到窗口。从窗口望出去,楼下广玉兰树下立着一个穿长衫的斯文先生,或许是竺虹玥的声音惊动了他,那人抬起头寻找声源,恰好与我对视了。
——可不就是他。
如今是已经西历六月份,中午日头渐毒,他站在树荫底下还是要眯着眼,见我看他,仰脸冲我一笑。
赌的那口气在见到他笑容的时候当即烟消云散了。
宿舍楼里住的全是女生,不允许男性进入。所以我以最快的速度从楼上跑到楼下,直冲到他面前。见他手里大包小包地提了不少东西,由不得好奇道:“这些是什么?你来做什么?”
“后天就要过端午了,我来看看你。”他笑眯眯地把东西递给我,“先去把东西放好。”
“好,你等我。”我接过东西回身匆匆地跑上楼又跑下来。在他面前气喘吁吁地问道:“你去看了爸爸妈妈没有?”
“已经去过了,爸爸妈妈叫你晚上一起去吃饭。”他拿出手绢递给我,“跑得这样急。”
我拿着手绢在额头上擦了擦,又扇了半天,终于觉得没有那么热了,这才好好地打量他一番。他今日是中式长衫的打扮——与以往他来找我的时候大不相同。
我与他结婚的时候刚过十八岁生日没两个月,彼时同学当中虽有许多交了男朋友的,但并未有结婚的。因为怕被同学们觉得我不合群,所以我不愿意他多来学校。为了让他看起来与我些同学们的摩登男朋友一样,他要来也往往是衬衫西裤的打扮。
“怎么今天穿这个?”我扯了扯他的袖口,看上去倒是比西式打扮更合适。
“衬衫不合身了,来不及做新的。”他略带歉意地笑了笑。
“不合身?”我看了看他的身量,没发现什么变化,便接着问道,“你又瘦了?”
他笑着摇了摇头,见四下无人,就牵了我的手放在他腹部,小声问我:“摸到了吗?”
我这才发现宽松长衫的遮掩之下他的腹部已经隆起了一个圆润的弧度,手摸上去已经很是明显。我惊讶地抬起头来看他,发出一声赞叹:“哇。”
“已经会动了。”他握着我的手移到一个位置,“这里,它刚刚碰过。”
我认真地感受着里面小东西细微的动作,其实是微不可察的,但就是知道它在动,它在回应我,它在提醒我,我即将成为母亲了。于是我忍不住又赞叹一声:“哇!”
“殷沅,你光天化日之下在做什么好事?”楼上传来一个声音唬了我一惊,我忿忿怒视了一眼前来扫兴的竺虹玥,向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下午有没有课?”他笑着问道。
“没有。”我回头看他一眼,见他热得额头有了薄汗,顺手就用手里的手帕给他擦了擦汗。擦完才觉得不妥,于是强行狡辩道,“我也不脏。”
他把手绢掖回口袋里,用哄小孩似的笑语说道:“沅沅自然是顶干净的。”
“那是自然。”我得意洋洋地应道,应完才觉得像是被他笑话了,于是赶紧问他:“咱们下午去哪儿玩?”
他一听我这话,笑意更浓,反问我:“你想去哪里?”
一看他这反应,我便知道刚刚的话说得又是不漂亮,所以紧紧闭上嘴,不理他了。他见我不说话,也不追问,只是一路跟着我走。及至出了校门口,他才又问我:“去看场电影,好不好?”
我点点头。
“看什么呢?”他思索了一会儿,“滑稽片?”
“不。”我晃着一肚子坏水,冲他一笑,“我要看点罗曼蒂克的东西。”
=
城里的影戏院刚刚安装了有声电影的设备,来看个新鲜的人颇多,外头也早早地张贴好了大幅海报,海报上头金发碧眼的女人同一个高鼻梁的男人搂抱在一起,含情脉脉地互相注视。
“就看这个好不好?”我指着海报问他,“The Marriage Playground。”
“好。”他看穿我的心思,不过仍然点点头。
电影的剧情算不上无聊,不过也并不十分有趣。无非又是些情情爱爱的复杂桥段。女主角是个十七岁的小姑娘,偏爱上了一个年纪大得足够做她父亲的男人。而那个男人也不是个好样的,竟真的与她相爱并抛弃了自己的未婚妻。我看得忿忿不平,出了影戏院便大肆批评起来了:“那个男人真不是个好东西,小姑娘把他当长辈看待,他竟也能动得了那种心思?”
“但其实那位先生也不过三十来岁,男未婚女未嫁,算不上过分。”颜修文显然有自己的见解,竟为他们开脱起来。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反问他,“倘若你有个小妹妹,她有一日突然说对你倾心已久,你也能抛弃我与她在一起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分辩道。
“那个小姑娘也不是什么正经人,既然觉得他是长辈,那么就该尊敬感激,怎么反倒生出非分之想来了?”我又忿然道。
“观念这种东西是会变化的。这两个本来就是非亲非故的,偶然间发现了对方身为异性人的可爱之处,那么相爱也是极正常的。”他说道,“这也算不上是非分之想,无非是相处日久,偶生情愫罢了。”
“你今天怎么尽跟我唱反调?”我气势汹汹反问他。
“我没有。”他低眉顺眼地无奈浅笑道,“这种西洋片子,你也知道我只能看个大概。”
他来我家的时候已经过了上中学的年纪了,要再考高中也不容易,所以干脆只在中学旁听了两年,英语对于他而言如同天书。我本就是带着这促狭心思要戏弄他一番才挑了这部片子,见他终于承认,我也算是达成了目的,于是朝他颇为得意地一笑。
他对此自然是不会生气的,好言好语地劝道:“走吧,该回家了。”
我冲他一点头,趾高气扬走在他身侧。没走两步就见一辆黑色汽车在我们斜前方听下来,一个人从车上下来重重一拍修文的肩膀,身若洪钟道:“哈哈修文!真的是你!”

楼主:顾爱白  时间:2020-12-01 10:11:43
大家最新更新的文字版能看到了吗?要不要把图片的删一下?

楼主:顾爱白  时间:2020-12-01 10:11:43

面前这人名叫严崇武,乃是修文的师兄。据他所述,当年道观常闹兵灾,那次格外厉害。他一怒之下带着师兄弟反杀了为首的军官,结果那军官本就与上头司令不合,他这一动手正好合了司令的心意,封他做了营长,要他把剩下的军队驯良。他与师兄弟们一合算,觉得此事可行,于是便带着大队人马离开了。而那军官自然也有忠心耿耿的旧部,见他们人多势众报仇无望干脆烧了道观泄愤,以至于修文回去的时候只剩了一片废墟,更遑论他们留下的书信了。
严崇武把事情三两句地说清楚了,拉着修文就要往车上走,边走边说:“我那时候等你不来就派人回去找,还以为你被烧死在道观里了。想不到今天竟然还能见上面,你师兄我现在出息了,你跟我干,保证你飞黄腾达!”
“哎你慢点。”我见他跟修文拉拉扯扯的心里也不安心,一边拦一边嚷道,“他还怀着孩子呢!”
这是在大街上,本来他闹的这一出就够引人注目了,我再这么一嚷更是让人驻足观看,修文脸皮薄,当即脸红了。
听到我这么说,那严崇武果然停了动作。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他只对着修文问道:“这是谁?”
“我是他太太!”我拽着修文一只胳膊,对这个没礼貌的人怒目而视。
“这是殷沅,与你们失散之后我就住进了殷家。”修文解释道,“如今已经与她结为夫妻了。”
严崇武看着我不满意道:“我看她还是个小孩子嘛!”
修文一手被我抱着,一手被他拉扯着,看着也很是为难,只解释道:“沅沅已经二十了。”
我见他犹犹豫豫的不与那人翻脸,心头也很是恼火,当即大声抱怨道:“你说这话有什么用嘛!”
“小媳妇也不跟我问个好?”严崇武也是横眉竖目,“你是怎么管教的?”
修文微微叹了口气,问道:“我们找个僻静地方说话好不好?”
“不成,今天我还有事。”严崇武一口回绝后朝身旁的人使个眼色,那人递过来纸和笔后又悄然往后站了站。严崇武把纸笔递给修文道:“你把你现在的住所写下来,我得空找你。”
修文在汽车顶上写下地址之后把纸笔递还给他,严崇武收下纸掖进口袋里,把笔往身后一丢,然后又重重一拍修文的肩膀:“你别急,来日师兄给你找个好的。”
不等我跟他理论,他就坐上汽车扬长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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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那个师兄,以后不许和他来往知不知道?”我越想越气,回家吃了晚饭之后就把修文带回房间,义正言辞地警告道,“一点不知道尊重人,十足的丘八做派!你要是跟他多说几句话,肯定被他也带坏了!”
“沅沅,师兄他就是脾气直来直去,没有你想的那样坏。”他辩解道,“我和小师弟都是他从小带大的,他看着蛮横,其实性格很好。”
“他很好?”我反问他,“那我觉得他不好就是我不好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修文来握我的手,“这其中有点误会,沅沅你不要太生气了。”
我一把挣开他的手,他猝不及防,手磕在桌子上发出了很大一声响动。外头爸爸妈妈听见了便问了一声,不等我回答,修文先应道:“没事,我和沅沅开玩笑呢。”
“谁跟你开玩笑。”我压低声音依旧气势汹汹道,“不管,以后就是不许再跟他见面了!”
“沅沅,你不能这样任性。”他无奈地揉着手背,“今日是师兄做的不对,我下次好好与他说就是了。我跟他相处了十六年都没有变坏,哪能见一面就变坏了呢?”
“你还不够坏?”我见他这样心中也是一软,“你最会扮可怜了。”
他笑了一笑,把手背到身后,又抬眼看我的脸色:“不生气了好不好?”
“不好!”我大声道,“不好不好不好!”
“我给你买了蛋糕,吃完蛋糕再生气。”他说着从橱里端出一盘东西,放在桌上。
晚饭时候我就因为赌气没有吃多少,如今大吼大叫过一番更累了。看着这盘香甜的奶油蛋糕就立马咽了口口水,我不情不愿地在桌边坐下,边吃边抱怨:“你就会拿吃的堵我的嘴。”
“没有没有,怎么敢。”他一边笑一边坐到我身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跟我讲闲话,“头发长了,下次回来我给你修一修。”
“我不剪了。”我咽下一口蛋糕跟他说,“我要留长,梳两条粗辫子,或者跟妈妈一样盘一个圆圆的发髻,看他还敢说我看起来像个小孩子!”
“好,不剪。”他满口答应道,“刘海还是要再短一点,不然要盖住眼睛了。”
“那就干脆不要留刘海了。反正我快毕业了,也不用看起来有个学生样。”我突发奇想道,“修文,你给我烫个头发吧?要月份牌上那种,卷卷的,就这样。”我一边吃一边跟他比划,他只是一味点头,点到最后忍不住笑出了声。
“怎么?”我不明就里地看着他。
他伸手在我脸颊上抹了一把,皱眉笑道:“吃得一脸。”
看他指尖白嘟嘟的奶油,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本着不浪费的原则用舌尖把那奶油舔干净了。
修文深深瞥了我一眼,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但终究一言不发地起身走开了。或许是嫌手上沾了口水不干净,去洗手了吧。

楼主:顾爱白  时间:2020-12-01 10:11:43
修文:当时我脑子就嗡的一下

楼主:顾爱白  时间:2020-12-01 10:11:43

过了端午节学校就要开始准备毕业典礼的事情了。学校主张西式教育,学生都写得一手好花体西文,对于传统书法倒不甚精通。因此我们老师拜托了修文,叫他多留两天,替我们写些条幅用来张贴。
女校里都是些年轻活泼的女孩子,难得见修文来一次必定要好好拿他开个玩笑。总之她们是没有恶意的,我也就大方地推修文给她们玩去。等到笑够了闹够了,修文这才在大桌子上铺开彩纸开始写字。
我趴在一旁一边研墨一边看他写字,他笔力遒劲,字也大手大脚的。都说字如其人,我倒没看出来他有这样豪迈的一面。
“哟,红袖添香在侧,恩爱啊!”有同学故意酸唧唧地过来调侃我。
“那可不是。”我笑眯眯地冲她一挑眉,“你现在别打扰他,要是写错浪费了纸,老师可是要骂人的。”
“看呀,这就护上了。”竺虹玥故意联合着同学们嘘我。
“我才不是护着他呢!”我朝她们一挥手,“等他写完了随便你们拿去。”
“我们拿走了可不还给你了。”
“那得付钱。”我掰着手指跟她们算账,“五块钱一斤,童叟无欺。”看修文已经写好了一张,我一边帮他换纸一边摸了一把他的肚子,让她们看清楚那弯不甚明显的圆润弧度,“现在购买还买一赠一,诸君预购从速。”
修文不自在地含笑看了我一眼道:“卖了可就没有了。”
“拿卖你的钱去买个更好的。”我从善如流道。
“你听听你听听,”竺虹玥夸张道,“这样的太太你还肯要?赶紧换一个吧!”
我闻言问他:“换不换?”
他笑微微地摇了摇头。
同学们又是嘘声一片:“你们看殷沅这得意样,果然是故意引我们嫉妒,大家赶紧散了吧!”
“是是是,你们赶紧干活去吧。”我把修文写好的厚厚一摞纸张递给她们,“不然等毕业礼结束横幅都还没张贴好呢!”
她们一边说笑着一边出去张贴横幅,礼堂里骤然安静下来,只剩了我和他两个。我见他弯腰认真写字,也拿着笔找了张纸写起来。写完之后拿过去跟他的一比对,自我满足道:“也算不上很丑。”
修文看了一眼,低头一笑,赞同道:“的确不算很丑。”
我凑过去看他的表情:“你是在嘲笑我吗?”
“没有没有,”他笑意更浓,“不敢不敢。”
趁他写好一张字,我便夺了他的笔作势要写:“那你教教我嘛。”
他也不拦我,只笑吟吟道:“落笔微重,横平竖直。”
我乖乖照他说的做,无奈笔吸满了墨,越洇越粗。眼见得好好一张纸被我写得乱七八糟,我跟他急了:“你怎么当老师的?越教越坏!”
“要像这样。”他左手撑在桌上,右手握着我的手带我运笔,果然写出来的字漂亮多了。见这样漂亮的字出自我手,我得意洋洋地转头去看他,这才发现原来他是将我圈进了怀中,脸离我极近,一双眼睛正认真盯着纸面,仍在写字。我促狭心起,嘟起嘴巴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发出“叭”的一声响,在空旷无人的礼堂里甚至有了回音。
他的手登时一抖,抬起头慌张地看了我一眼。等说话的时候连耳朵都已经红透了:“沅沅,你别闹。”
“我没有闹。”我认真盯着他长长的睫毛,“我喜欢你,亲亲你怎么了?”
“你……”他看了我一眼,“你喜欢我?”
“是啊。”我理直气壮地看着他,“所以我亲亲你嘛。就像我也亲妈妈也亲爸爸也亲外婆和外公一样。”
“可是……”他微微地一皱眉,不过立刻又笑了,“以后不许这样调皮,我在做事呢。”
“谁叫你反应这么好玩。”我小声咕哝一句,然后作势又要亲他。他笑着要躲,直到礼堂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我才连忙正襟危坐,专心研墨。
=
修文帮忙写了一天的字,老师过来验收成果的时候都觉得有些太过麻烦他了,硬是从学校外面的餐馆买了一只荷叶鸡和一块烤羊肉过来,要我们带回家。我和修文推辞再三,只好恭敬不如从命地领受了。
回家的路上人不少,修文左手提着油纸包着的小羊排和荷叶包,我就牵着他的右手小心地走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与车之间。等走回到了人少的弄堂里,他才松开我的手,轻轻捶打了两下后腰。
“怎么了?”
“没事。”他习惯性地回答道。见我皱起了眉头,才又略有抱歉地笑道:“今天弯腰太久,稍微有一点不舒服。”
“不舒服就说嘛。”我拧着眉头给他揉了揉腰,凶神恶煞道,“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不舒服?爸爸妈妈看到又该说我不关心你了。”
“好了沅沅,”他把我的手牢牢牵住,不许我乱摸乱动,“一点点小事而已。”
“你不喜欢我碰你?”我低头看被他紧紧握着的手,小声问道。
“不是。”他否认得很快,握着我的手又紧了紧,“等回家之后再托你帮我好好按一按,现在在外头,被人看到要被说轻浮的。”
“他们爱说就随他们说去。”我不服气地反驳道,“我们是正经夫妻,有谁敢说什么?”
“是是是,你说的都对。”他笑着加快了脚步,“快点回家,不然天就要暗了。弄堂没有灯,你又要害怕。”
“我才不怕。”我嘴硬道,“你才害怕。”
“行,就算是我害怕。”他笑微微地转头看了我一眼,“那你帮帮忙好不好?”
“好吧。”我装腔作势地答应了一声,跟他一起快步朝着家门口两盏暖色的灯笼走去。然而还没走到门口,就见从台门里面走出一个人,人高马大地穿着军装,一看就是那个讨人厌的严崇武。

楼主:顾爱白  时间:2020-12-01 10:11:43
又吞我的!



楼主:顾爱白  时间:2020-12-01 10:11:43

他很快就回来了,我裹着被子坐在床上,看他把一双鞋在床边放好,看了看我,欲言又止。最后只说:“你早点睡,我去睡客房好了。”
“睡什么睡!”我一拍床,气咻咻道,“你给我过来!”
他闻言倒是乖乖照做了,只是坐在床边仍然一句话都不说。
我也故意沉默,且看他到底会怎么样。
“刚刚师兄吓到你了是不是?”他笑了一下,轻声道,“你不要跟他生气,他就是这个脾气,小时候还常说要把我扔去喂狼吃呢。”
我不接话,只往床里挪了挪,让他能坐上来。
他果然会意,离我更近了一些:“师兄是怕我没有家底,和你结婚之后你会瞧不起我,所以故意说那些话要给我撑腰。”
“你哪里没有家底了?我看你家底厚的很!有这么一位好师兄,还会拿枪吓唬人!”我气呼呼说道,“既然他怕我欺负你,我就好好欺负你给他瞧瞧!”我说着握起拳头又要捶他,他只是看着我微微地笑,倒像我的确是个恶霸似的。
我偃旗息鼓地放下拳头,只看着他委屈道:“我都不知道你会用枪。”
“这又不是什么好炫耀的事情。”他笑了笑,伸手揉了揉我头发,“我跟你说这个干什么?让你怕我吗?”
“你也不跟我说你会工夫。”我伸手捏捏他的胳膊,虽然瘦,但明显是坚实且有力的。
“师兄瞎说的。”他摇摇头,“就是跟师傅练的功,会一点防身的招数而已。”
“你一个还能打我十个。”我恨恨一戳他的胸膛,“我可怕了你了!”
听我这话,他只冲我一笑,又不说话了。
我把被子分给他一点,算作讲和。然后问他:“你从前的事情为什么从来都不跟我讲?”
“因为……”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什么好讲的。就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你听了一定觉得没意思。”
“不行,你非得跟我讲。”我在床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好,“尤其是跟你师兄弟的事情,你那位崇武师兄丢人的事情,越多越好。下次他来,我有他把柄,看他还敢跟我叫阵!”
“好,”他笑着点点头,“下次他来就换成你气他了。不过以前的事我们以后慢慢讲,你明天还要上课,现在该睡了。”
他说完之后就闭上眼睛,手只在我背上轻拍,是个哄小孩子睡觉的手势。我往后缩了缩,不想让他把我当小孩子对待。他只看了我一眼,收回了手。
我刚刚小憩过一阵,又跟他吵过一场,所以一点困意也无。听他的呼吸逐渐悠长平和,又开始想东想西了,刚刚想的全是他的不好,现在想的却是他这个人也不错。他脾气好,又有耐心,当丈夫当爸爸是最好不过的。说起当爸爸,也不知道我刚刚胡乱挣扎的时候有没有撞到他肚子,不过看他没有不舒服的样子应该是没事。他今天倒是有点腰疼,腰疼也是因为帮我去学校做事了,本来说要回家好好帮他捏一捏的结果也忘了。不过谁叫他气我呢?他总气我,把我的一番好心当成是小孩子过家家,就像严崇武第一次来,当着街就胡乱拽他,万一一不小心推搡着受伤了呢?我回家不过说了两句,他也不知道体谅一下我的心,只帮着严崇武说话,害得他的手磕了桌子,好像现在还有淤青。
想到这里,我摸索着握住他的手揉了两下,后来想起好像是另一只,于是换了一只手又揉了揉。揉了一会,又按了按他的腰,今天紧绷了一天,是辛苦他了。想起刚刚因为生气又咬了他两口,掐了他两下,也不知道他疼不疼。
修文可能是被我动手动脚地惊醒了,睡意朦胧地喊了一声我的名字,问道:“怎么了?”
我借着夜色的遮掩,红着脸撞进他怀里,小声道:“对不起。”
他静了一瞬,没有说话。
“我有时候有点不讲道理,你不要生我的气。”我接着小声道,“不过要生气也没关系,我现在伸手给你咬回来好了。”我把胳膊伸到他嘴边,提心吊胆地等着他“动口”,等了好半天没有动静,才知道他是又睡着了。
轻轻舒口气把手缩了回来,我更小声地嘀咕道:“我以后争取对你更好一点,你放心吧。”
=
第二天早上他照例送我去上学。到了教室门口,他从兜里摸出五块钱给我,同时嘱咐道:“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别舍不得用。”
“喔。”我把还带着他体温的几枚银元揣在小钱包里,“你今天就回去啦?”
“嗯。”他点点头,又仔细看了看我,“你头发真是该剪了,夏天了还总这么焐着脖子,会起痱子的。”
“那我礼拜五就回来。”我把头发往后撩了撩,“不过我是真不想剪短发了,你给我修一修就好。”
“嗯。”他微笑道,“你快进教室吧。”
“噢。”我应了一声,转头就走。走了两步回头一看,他果然还站在原地目送我,所以又小跑两步到他面前,“你今天就走的话把昨天剩的菜带点回去吧。否则到家都中午了,你肯定又是很敷衍地吃一顿。”
“好,知道了。”他点点头。
看他这副微笑着很乖的模样,我突然生出一种想要摸摸他脑袋的冲动。
——我也的确就这么做了。
他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我,然后皱着眉头困惑地一笑,也摸了摸自己的头顶:“有什么东西吗?”
“没有。”我笑嘻嘻地一摇头,又问他,“要不然吃了午饭再走?我下课就回去了。”
他略沉吟一晌,还是摇了摇头:“我早点回去。下午陈老爷家要派人来请,万一没人在家就不好了。”
“人家当先生的都是要三催四请的,”我朝他撒娇兼撒泼,“你也拿拿乔嘛!”
他低了头无奈地一笑,看起来又当我是在耍小孩子脾气。于是我只好板起脸来,朝他道:“既然你这样忙,那我也不耽误你了。请你快走吧!”说完之后头也不回地就进了教室。


楼主:顾爱白  时间:2020-12-01 10:11:43
我要回复我要评论呜呜呜


楼主:顾爱白  时间:2020-12-01 10:11:43
十二
在外面气哼哼地溜达了一圈,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我越是回想就越觉得可气——我真心想把他当做丈夫看待,可我每次说起“我们是夫妻”这种话,他都只是笑,好像我说的全是孩子话。就像今天,连“爱”这个字都能拿来敷衍我,显然是不知道这个字的珍贵。就像我从前虽然对那个杀千刀的小瘪三动过心,但也从来没有提过“爱”。我这么谨慎,可他居然用它来蒙混过关。
而且,他刚刚说“喜欢”,说“爱”的时候我心里虽然不信,但也有些高兴。毕竟我也不是个木头的脑袋,连男女之情都不知道。他这么好,我怎么会不动心?虽没有到爱情的地步,可我是真心喜欢他的。
——他却不是真心,这点高兴也就变成了伤心。
我越想越灰心,垂头丧气地往回走。等快走到门口了,我才意识到我气呼呼地出去逛了一圈,颜修文竟然是对我不闻不问,所以愈发失望。见他弯着腰在一旁忙碌,我佯装看不见,绕过他就往楼上走。
“沅沅,你等等。”他叫住我,“水已经好了,可以洗头发了。”
我看到椅子旁边畚斗里多出来的碎发,就知道刚才有人来过。他并未抛下客人来寻我,说明我的不高兴在他看来还不如一桩生意重要。于是我不理睬他,顾自上楼去了。
翻了几页书,我仍旧静不下心来:方才不追也就算了,总归小夫妻闹矛盾没有到处说给外人听的道理;可如今也不来哄我吗?
我越想就越是气苦,便悄悄地下了楼梯,只躲在转角处偷看他。颜修文正在扫地,时不时地直起身来捶两下腰,然后看一眼楼上,似乎很是苦恼。我见他这样,气已经消了一半:原来不是不想哄,而是想不出该怎么哄。眼看着他把扫帚放好,就往我这个方向过来。我连忙要逃,然而手忙脚乱地把手背在墙上蹭了一下,登时惊呼了一声。
“怎么了?”他几乎是几步冲到了我面前,握着我的手腕对着伤处轻呼了两下,柔声道:“不痛不痛。”
我别别扭扭地把手收回来,故意不去看他。
“拿水冲一下,万一破皮了是要留疤的。”他比我还着急,握着我的手腕大步流星地往院子走,舀了一勺水轻轻地冲洗,一边冲还一边觑探我的表情,仿佛生怕弄痛了我。
冲完一遍,我被他从院子里拽回堂屋重新上了药,看他这样温柔诚恳的态度,自己也觉得刚才是过分敏感了,所以没话找话地问他:“你刚刚不是说洗头发吗?”
“好。”听我这么说,他表情里的惶然才完全褪去,朝我笑着一点头。
=
修文手势轻柔,只能听到剪刀剪过头发时候的簌簌声,以及他平稳的呼吸。我不爱坐店里那把皮椅子,就只坐在凳子上让他剪。凳子没有靠背,他的肚子就抵在我的背脊上,偶尔还能感受到胎动。第一次感受到的时候我惊愕地一转头,吓得修文险些把我头发剪坏了。
此刻已经剪好了后边的发尾,修文转到我面前帮我修整前面的发丝,轻声道:“沅沅,把眼睛闭上。”
我乖顺地闭上眼睛,却悄悄睁开一条缝去看他,只觉得他一张脸近在咫尺。修文有一双大眼睛,剑似的眉毛,英挺的鼻梁,是一副很端正的好相貌。记得修文刚来我家的时候因为落了难,瘦得不成样子,自然也谈不上有多好看。后来十八九岁的时候能吃能喝,养得壮了许多,这才有了英俊的雏形。不过在我心里却总记得他是刚来时候那副小乞儿的丑八怪样子,一直不觉得他有多好看。如今细瞧,不知道比别人强了多少倍。再看他专注的模样,是对着几根发丝看得柔情脉脉、浓情蜜意,难怪那么多大姑娘小媳妇乐意来找他剪头发。
想到此处,我心里不禁又有点酸溜溜的起来:他对谁都是一张笑脸,都是这样认真,我在他面前简直一点特殊待遇都没有嘛!于是我微微地仰着脸,提出一个无理的要求:“颜修文,你亲我一下。”
他停了很久,才在我额头落下一个吻。
我皱着眉头道:“不对,重来。”
这次是脸颊。
“不对,再来。”我嘟起嘴,几乎是明示了。
温软的嘴唇带着他的气息落在我唇上,只是蜻蜓点水的一吻。我微微地勾起嘴角,得意道:“继续。”
这次到来的亲吻堪称是热烈。他难得这样不稳重,唇齿缠绵之际我几乎快要喘不过气,只好含混地叫停。
“你作弄我。”我恶人先告状,
“是,颜修文不好,颜修文是坏蛋。”他自我批评,顺势轻轻拂去我脸上的碎发。
我被他逗得直笑,边笑还边去掐他的腰:“不许把我当小孩子哄!”
他举手投降,绕到我身后把我的头发束成一把马尾辫:“这样就清爽多了。”
“嗯,”我装腔作势地点点头,“不错。”
“那还请客人多多光顾。”他把围在我身前的布巾解开,掸去我身上沾染的细发丝。
“这个生意怕是不好常光顾,”我对着镜子里的他坏笑,“另一桩生意倒是可以光顾一下。”
他愣了一愣才明白我的意思,瞪圆了眼睛要捂我的嘴巴:“沅沅,你怎么能说这种话?”
“我怎么不能说这种话?”我反问他。
“说这种话不好。”他分辩道。
“我又不对别人说。”我小声嘟哝道。
他听我这话倒是有些脸红,不过转而又皱起眉:“这种话你是听谁说的?”
“我……”我支支吾吾了半天,实在想不出合理的解释,只好赖叽叽地扑到他身上,“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你呀。”
我正欲再撒娇卖痴,不妨从外头冒冒失失闯进来一个人,他见此情形登时笑道:“哟,这么亲热?”
我忙松开手,端端正正地站好,笑问道:“李阿叔,怎么了?”
“你文峻哥哥要生了,我来叫修文过去学着点。”李阿叔笑道,“快点准备着吧。”

楼主:顾爱白  时间:2020-12-01 10:11:43
十三
听到这话,我和修文匆匆忙忙关了门就跟着李阿叔走。我家里常走动的亲戚不多,而且家里也很多年没有添新人口了,修文如今怀了孕,一个可以讨教经验的人都没有。正好李阿叔的二儿子文峻又怀孕了,所以我父母托了李阿叔,特地叫他要带修文多学多看。
文峻哥哥只比修文大一岁,如今已经要生第三个孩子了。
我家和李阿叔家一直是邻居,所以我和文峻哥哥颇相熟,他又是个爽朗脾气,小时候常带着我们一群小孩四处去玩。修文来了以后,因为和文峻哥哥年纪相仿,两个人常有来往,也算是很不错的关系。文峻哥哥的妻子凤月姐姐是外地人,初来时只会说一口外地口音的官话,在这里显得格格不入,所以我当时常陪着她聊天、出去逛,后来去城里读了师专才来往渐少。修文怀孕之后我也找她聊过几次,她们夫妻俩都大方,坦然同意我和修文在文峻哥哥生产的时候过去学着点。
李阿叔家离我们家步行不过十分钟,我一走进门就见凤月姐姐迎了出来。她眼睛红红的,像是刚哭过。见我们来颇不好意思地吸了吸鼻子,笑道:“快进来坐。”
“文峻哥哥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呀?”我佯装没瞧见,只笑着问她。
“今天早上开始的,想着第三胎了生的快,应该不会拖到明天。所以这个时候把你们叫来了。”她一边招呼我们坐下,一边倒了杯茶,“现在正疼着呢,你们过会再上去。”
她话音刚落,就听到楼上传来一声忍无可忍的痛叫,凤月姐姐立马抬了头,眼睛又是一红。
我连忙安慰式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文峻哥哥都已经生了两个了,这次肯定也是顺顺利利。”
“是,沅沅说的是。”修文附和道,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红布袋,里面倒出一把银的长命锁,“这个是沅沅和我的一点心意,还请不要嫌弃。”
“哎这怎么好意思。”凤月姐姐说着便要拒绝,我忙拉了她的手道:“一定要收下,不收下可我们现在就走了。”
她这才点了头,又见我手上的伤,问道:“这是怎么弄的?”
“修文欺负我呗。”我实在不好意思说自己笨手笨脚,所以干脆故意给修文泼脏水,“他拿热油烫我。”
凤月姐姐果然不信,笑着一戳我的脑门:“你就欺负修文老实吧!”
我冲她嬉皮笑脸地一笑,然后仔细听了一听:“楼上好像安静些了。”
“那上去看看。”凤月姐姐说着便带我们上楼。我跟在修文身边,心中颇有些紧张和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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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上只有一个接生先生在忙碌,见了凤月姐姐先道了一声喜:“开到八指了,用不了几个时辰就能生了。”
“多谢先生。”凤月姐姐说完以后带着修文进了房门,我怕不方便,所以等修文朝我招了招手才进去。
文峻哥哥捧着一个大肚皮坐在床边,满头是汗,不知道是痛得还是热得,见我进门,便扯着嘴角勉强地笑了笑:“怎么?都不敢进来了?”
“我胆子才没这么小呢。”见他这样难受,我故意说几句俏皮话要逗他轻松些,“我是怕看你光屁股,要那样,凤月姐姐可不得打你了?”
“我可舍不得。”凤月姐姐一边帮他擦汗一边笑道。
我仔细地盯了半晌他的肚子,再看看修文的做比对,觉得修文的肚子那点大小真是小巫见大巫,亏我还觉得他这个肚子已经挺大了。
“光看有什么用。”文峻哥哥大大方方地叫我和修文过去,“摸一摸。”
我先看了一眼凤月姐姐,见她也笑眯眯地点了头,才试试探探地把手伸了过去。只觉得他肚皮下有什么正在微微地收缩,连带着肚皮也一阵一阵地发紧。我惊讶地“诶”了一声,问道:“修文的肚子摸起来不这样。”
听我这么说,凤月姐姐和文峻哥哥都笑起来,反问我:“要是修文这样还得了?”文峻哥哥又正色道:“要是修文的肚子没到生的时候就这样,千万记得叫大夫来看。”
我点点头:“记住了。”
我又试试探探地摸了两下,又问道:“怎么又没有收缩了?”
“这一阵算是过去了。”文峻哥哥从凤月姐姐手里接过毛巾自己擦了擦汗,“来,你稍微用点力气,摁一摁。”
“我可不敢。”我忙缩回了手,连连摇头,“我没轻没重的,不敢不敢。”
“修文你来。”他说着让修文过去。修文果然依言照做,在他肚子两侧和腹底都轻轻揿了两下,文峻哥哥见他若有所思的样子就解释道:“硬的是孩子的头,两边软的是羊水,这样的胎位才是正的,你到生产前两天要先探一探胎位,不对的话赶紧请大夫正一正。”
“好,我记下了。”修文点了点头。
我颇有些好奇,赶紧也伸出手:“我也来试试。”
“你不是不敢吗?”
“现在敢了。”我指指凤月姐姐,“让姐姐带我摸,这样就算没分寸也不怪我。”
凤月姐姐一笑,果然握着我的手在他肚子上摸了一圈,我仔细记住了位置和手感,就赶紧冲她点点头,把手背到身后。
“好了,修文留在楼上帮忙,你和凤月就去楼下等着吧。”文峻哥哥朝我一摆手。凤月姐姐一听,倒是很顺从地点了点头,只嘱咐他:“那你自己当心。”就带我去了楼下。
“你怎么也不陪文峻哥哥?”我好奇道。
凤月姐姐朝厨房一努嘴,李家阿妈正在追着两个小孙子喂饭吃:“婆婆不让。婆婆说文峻见了我就犯娇气,光顾着喊顾着叫了,生孩子都没力气。”
我嘻嘻地一笑,朝她挤眉弄眼:“文峻哥哥还会跟你撒娇啊?”
她也有些不好意思了,低头笑道:“老夫老妻了,总有那样的时候。”
我思索了半晌,发现修文从来没跟我撒过娇——别说撒娇了,他除了对我笑之外,好像就没有其他的情绪。正这么想着,楼上突然传来一阵隐约的“哎呦”声,我忙着安慰凤月姐姐,暂且也不想这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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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文峻哥哥的孩子直到了晚上十点多才出生。孩子哭得倒是响,在楼下也听得清清楚楚。我感觉到凤月姐姐明显舒了一口气,继而终于有了笑模样。
“恭喜恭喜啊!”我赶紧挑着吉利话说,“声音洪亮,将来必成大才!”
“借你吉言。”凤月姐姐笑逐颜开地把一个小红包递给我,算是让我沾沾喜气。我收下小红包,便跟着她上楼去看新出生的孩子。
孩子已经擦洗干净,用襁褓裹好了。凤月姐姐抱过去熟练地哄了哄,孩子果然也就不哭了,安安静静地咂着嘴。我凑过去细细地看,只觉得这个孩子小小的、嫩嫩的,连抱也不敢抱。
修文从房里出来,我便拉了他去看小孩子:“你看看,小宝宝。”
“我看过了。”他似乎也有些累,笑容里透出些疲惫来,不过倒是也高兴,“是一个很健康的女孩子。”
“哟,”我转向凤月姐姐又道了一声贺,“恭喜恭喜,儿女双全了。”
“我去看看你文峻哥哥,你要不要一起来?”凤月姐姐笑着点头,继而问我。
“我去看看吧。”我倒是也好奇,生完孩子以后会是什么样。修文倒是拉了我一把,小声道:“文峻哥哥现在很累,你就不要去打扰了。”
“我就去看一眼,夸夸他。”我有些不解他的意思,不知道他为何突然拦着我。他越是这样我就越是好奇,所以在他再次阻止之前赶紧跟着凤月姐姐进门了。
屋内安安静静的,只有呼吸声。凤月姐姐坐在床边把孩子抱给文峻哥哥看,眼里尽是心疼:“你受苦了。”
“没事,这次生的很顺利,没吃大苦。”文峻哥哥朝她一笑,声音哑哑的,连说话都没什么力气。
我走进些再看他,就见他脸是白的,连嘴唇都是白的,一副元气大伤的模样,忍不住就有些心惊——这还是顺利的,要是不顺利点,那该是什么样?不过惊讶归惊讶,我面上还是不显,只是笑道:“这回文峻哥哥可立了大功了,你看你们家小姑娘,眼睛多大!将来是个美人。”
文峻哥哥有气无力地笑了笑,只对我点点头:“这次,也多谢你们家修文帮忙。”
“那满月酒的时候千万记得叫我们。”我笑着应道。此时应该是他们夫妻二人好好相处的静谧时光,我便提出了要告辞:“时间也晚了,文峻哥哥早点睡,我和修文先回去了,明日再来看你们。”
“楼下吃了点心再走。”凤月姐姐说着就要起身来送我们。
我赶紧拦着她:“知道,我和修文吃了再走,你多陪陪你们家小宝宝和文峻哥哥吧。”
凤月姐姐这才又坐下,只不好意思地笑道:“那我就不送了。”
我笑着冲她一摆手,赶紧出门了。只听到背后房间里低低的絮语,我猜测那必然是动听的情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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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点心出门,我和修文走在四下无人的小路上。天很黑,月亮却亮。白莹莹的一轮挂在天上,旁边躲着两枚幽暗的星子,偶尔杳杳地闪烁两下。我望着望着,一时间没有注意地上,险些被绊了一跤。
“小心。”颜修文在我站稳身子之后才后知后觉地伸出手。
“你怎么了?”我把手搭在他的手掌上,只摸了一手黏腻冰冷的汗,“不舒服?”
“没有。”他笑着摇了摇头,用手帕在手心蹭了两下,重新牵住我的手,“天黑,要仔细看路才行。”
“我看你心不在焉的。”我一边说一边觑探他的神色,“是不是累了?”
“没有。”他轻声道,“今天也没干什么活,不累的。”
“不累?那就是吓到了。”我作出判断,“那个样子,我听着都害怕。”文峻哥哥从痛叫发展到嘶嚎,最后把声音闷在喉咙口,我在楼下也跟着揪心,更别提陪在他旁边的颜修文了。所以我停住脚步,抱住他轻拍他的后背:“不怕不怕,你肯定顺顺利利地就把小孩生下来了。我也听说有人生孩子一点不痛的,万一你运气好,刚好就不痛呢?”
他在我耳边轻轻地笑出声,答道:“我知道,我不怕。”
“哎!”我不满意地松开手,“你就不能撒个娇,让我多哄哄你?”
他颇为好笑地低下头去:“我大你这么多,那算个什么样子?”
“算个正经夫妻的样子。”我跟他较真,“文峻哥哥也比凤月姐姐大,他也哼着要她抱呢,怎么到你就不行?我这位太太是你偷来的,所以不行?”
他被我堵得无话可说,只好低声讨饶:“沅沅啊。”
我听他这个语气,也不好继续逼迫他了。所以心不甘情不愿地牵着他的手继续往回走:“你呀,跟我说句好听话又不会少块肉。还是说你根本不想让我亲亲你,抱抱你?”
“我……”他小声又笃定地答道,“我没有。”
于是我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啵”地亲了一声,笑嘻嘻地一边转过身来倒着走路看他的反应:“既然你想,那我当然要大方一点。”
他的耳朵肉眼可见地红起来,急着要来拉我的手:“小心点,好好走路。要是跌一跤怎么办?”
“我没事。”我心情奇佳,走起路来也格外顺畅。明明是倒着走路,却好像后脑勺长了眼睛一样一路畅通无阻,他只好无可奈何地笑着叹了一口气。
等走到门口,他看上去终于松了一口气,是用不着再担心我会摔倒了。我一边等着他开门拿钥匙,一边絮絮地跟他说:“下个礼拜我要搬宿舍了,申请了双人间,是专门给已婚的教员安排的。以后你要是想来,也可以来住几天。”
“好。我下礼拜过去帮你搬宿舍,顺便陪你住一礼拜。”他把门打开,拉亮了电灯,暖黄的钨丝灯把他的笑容映的格外温和,“好不好?”
“嗯。”我重重地一点头,“说话算话。”

楼主:顾爱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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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分类:白果南生子

发表时间:2020-02-11 05:09:00

更新时间:2020-12-01 10:11: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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