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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夫和小姨子》(艾月魂短篇小说集)[续载中]

楼主:艾月魂A  时间:2021-02-01 22:36:42

这一趟的生意做不成,二百多公里路的油钱就白扔了,这是一笔挺大的费用。黄玉龙若不是被自己有好运气的意识催着,也是不肯冒这一趟险的。
一路走下去,所见绿色并不稠密。夏雨一直没来,借了春雪消融生长起来的那点绿意,正在逐渐炎热起来的阳光下萎缩。
叔侄两人因绿色的稀少不断地叹息着,在临近中午的时候到达了姚华日的家。
姚华日的女人接待了他们。女人说姚华日去滩里放羊了,不久就回来。给他们倒碗撒了盐,色泽很浓的砖茶,又端来半盆羊油炸就的茶食和一碗炒米让他们喝着茶等。
问到为什么不是羊馆放羊,而是自家放时,女人就说羊馆已在三天前告假回家看他的母亲去了,说是病得不轻。并且预支了半年的工钱一并拿着走了。
黄飞说:“我们是专门来这儿找他的,没想到他竟回家了!”
女人问:“找羊馆有什么事?黄飞就把想请羊馆做向导的意思说明。”
女人说:“塔娜家呀!离这儿还有三四十里路呢!”
黄玉龙说:“听说郭三上回去就是他带的路?”
女人说:“那两天家家都忙着爪绒,一个人恨不得当两个人使,我不让他走,他贪坐郭三的小车,偏要去,就去了。”
黄玉龙说:“这羊馆以前给塔娜家放过多长时间的羊?”
女人说:“有一年吧?我也说不清楚。”
黄玉龙说:“怎么又不放了?”
(待续)
楼主:艾月魂A  时间:2021-02-01 22:36:42

女人就说出两个缘由来。一个是羊馆自己说的,说塔娜小气,几乎长年不吃蔬菜,为的是省钱,自己受不了那份罪,就辞了不干了。一个是听知情人说的,说塔娜嫌羊馆人瘦肚大,吃的多干的少。还要和塔娜吵嘴,塔娜就把他辞了。
黄玉龙又问及女人这羊馆是不是果然对饭食挑剔。女人说羊馆对她家的饭食没表现出什么不满意,做什么吃什么,饭量挺大,吃的多却不长肉,干活也舍得苦,独有一样同别的羊馆不同,自己带得有一包书,干完活儿就躺在枕头上看书。这在羊馆里很稀奇。还带有笔,有时候也写字。
黄玉龙说:“这人怕不是一般的羊馆,许是有点来历的;他看什么书?写什么字?”
女人说:“我哪知道?我也不认识字。”
随后,话又转到绒毛,草场,天气等与羊的生活有关联,与牧民的生存密切的事情上去。说到羊绒的价格虽好,但草场不行,羊的膘情差,导致绒的产量少,绒丝短。说到骆驼数量的骤然减少,也是因为草场差,病死的多,渐渐被牧民卖掉或杀掉了。还说到蒙古国的野驴成群集队越过国界迁到中国这边儿来,说明蒙古国的情况可能更糟。还说到今年的狼也比往年的多,胆子也更大,并不怎么怕人,牧羊人还在,就扑进羊群中咬羊。狼是保护动物,人不能杀狼,这东西似乎也捉摸出这事儿,平白增了胆气。枪支被禁之后,人就对狼没耐何。都说狐狸狡猾,其实狼比狐狸更狡猾。狐狸吃死羊,而狼不吃。所以,有的牧民在死羊身上下毒要毒死狼,往往死的是狐狸。这样,牧民就有背了锣去放羊的,见到狼就敲起来,狼是吓跑了,羊却也被惊得一路狂奔。就有母羊产下不足月的羊羔在滩里,弄回来,怎么也饲弄不活。如今边境牧民放羊,都改提一根木棒在手里,预备了驱赶狼。
(待续)
楼主:艾月魂A  时间:2021-02-01 22:36:42

说了近一个小时的话,姚华日拄一根齐眉的木棒走进院来。寒暄之后,坐在桌边的椅子上喝着茶说话。知道是来请自家羊馆做向导的,便唉了一声,说:“你赶的不巧。”
黄玉龙叫黄飞到院外的车上将带的蔬菜各拿一些进来。
姚华日说:“羊馆不在,帮不了你的忙,吃你的菜,实在是不好意思;这些菜值多少钱?我给你钱;我这几天正思谋着让回旗的牧民给捎点菜回来。”
黄玉龙说:“你不好意思就跟我走一趟吧!请不到你们家的羊馆,就只好请你亲自出马了。”
姚华日说:“我这儿还放着羊呢,哪儿顾得上同你走。”
经过再三请求,又说好去了要尽快回来。姚华日最后答应一起去,将家里的事安顿给女人。女人也说了些遇着熟人别喝酒,早点来家;到晚,羊还得饮一次,羊羔还有四五十个需要人递给母羊们吃奶,那只生了尿蛆的山羊需要把蛆给弄出来的话。姚华日一一答应了。
接下来的路更加难走,沙子经常堆积在三轮车碾出的便道上。车子不断的颠簸使坐着的人很不舒服。沿路停车问了几户人家,姚华日最终断定了塔娜家的确定位置。
在又翻上一处高坡时,姚华日指了远处几百米以外河槽里的一户人家说:“那就是塔娜家。”
远远望去,塔娜家同多数牧民家一样:土房,多半人高的院墙,院里一架风机,院外一堆滩里拣来的柴禾。只是这家风机上的风向板漆成蓝色,而不是红色,有点突出。
(待续)
楼主:艾月魂A  时间:2021-02-01 22:36:42

“这家人家的羊怎么这会儿还在房前?”近了些,黄飞忽然说。
“不会是家里没人吧?”黄玉龙接道。
“羊在房前, 肯定在家。”姚华日说:“我看这家的羊好像是那种经常没人跟了放的羊。”
“这也能看出来?!”黄飞问。
“经常有人跟了放的羊,在房前后磨圈儿也是全体出动,卧下的羊很少,这家人家的羊有一半羊在转房磨,一半羊在卧下看。”姚华日说。
“你们放羊人就是好眼力!我看这家人家反正要卖羊啦,就懒得放它们了。”黄飞说着,将车向院门口慢慢靠过去。院门近处的羊被惊得向四处飞快跑开。跑到了自认为安全的距离立住了,呆呆地盯着新闯入它们活动范围的车和人,见没有向它们靠近的企图,才又低下头接着吃草。
“这家人家怎么不见狗?”黄玉龙推开车门说。
“狗挣断绳子跑了。你们看,半截绳子还在这儿。”姚华日跨过狗子在窝周围跑出来的那条半尺深的圆形壕沟,用脚踹了一根拖在地上的铁链说。在那铁链的尾端,果然看到半截应该是圈在狗脖子上的绳圈。
待黄飞将车门关紧,三个人就前后走进了院落。
一进院落,黄玉龙就放开了嗓子喊:“这人家咋回事儿,狗跑了也没人管?”意思是借说狗子,先同主人打一个招呼。为即将进行的谈判开一个轻松的头。
但屋里并不回应。人走到门前,一伸手,推开屋门。要跨步进去,却一下子撤了出来,同时口里发出一声惊呼:“妈呀!这是咋回事儿?”
(待续)
楼主:艾月魂A  时间:2021-02-01 22:36:42
跟在后面的姚华日被黄玉龙宽大的肩背阻挡了视线,听到黄玉龙惊呼,激发了他的好奇心,紧跨两步闪到黄玉龙前边儿,去推黄玉龙随手带上的屋门。黄玉龙则一把将后面也要趋身上前看个究竟的黄飞拽住了说:“别过去,杀人啦!”
随了他的话音,姚华日使劲儿拽上门,几步冲到院墙根下呃呃的吐起来。
三个人退出院子商量怎么办。黄玉龙拿出手机看,手机上一点信号都看不到,说:“二百多里地跑来收绒,没想到遇了这事!遇上这事,人一时怕还脱不了身;看来这趟赔钱是确定的了;上车,去苏木派出所吧。”
(待续)
楼主:艾月魂A  时间:2021-02-01 22:36:42

(三)
苏木派出所离塔娜家四十多里地。车到时,已是午后两点,派出所几个人正无事可做聚在一起打扑克喝酒。听说出了事,立刻去准备车,同时给旗公安局打电话上报了情况。黄玉龙的车停在苏木,等待和刑警队的车一起去。派出所的车立即向塔娜家驰去。路上腾起一道浓厚的尘土,翻滚着渐渐远去。
刑警队的车挥撒着滚滚尘土赶来苏木的时候,是下午四点。由黄玉龙的车引导着,急速向塔娜家奔驰。
到时,派出所的三个人正把车停在院外,人也立在院外,看守着这块出事的地方。风机呜呜转着,羊们仍在离屋不远的地方磨圈。
下车后,刑警立即开始细致的现场勘察工作。
姚华日要急着回家,黄玉龙也要回去。刑警对他们的发现过程做了记录,并签字,压了手印。告诉他们先回家等候,近日不要出门,等待调查和询问。三个人上车离去,顺路把姚华日送回家。姚华日要留了吃饭。不肯。就径直回去了。
刑警赵旋的脚像踩在虚空中,心在忽闪忽闪地抖。她的目光插过队长王月明和队友张永军臂膀晃出的缝隙,在触摸到地下爬着的血糊糊女尸时,感到屁股发沉, 要往地下坐了。但那条缝隙只开展了那么一下就闭合了。赵旋赶快将头别过去。越过低矮的院墙和院墙外稀疏点缀的野草,看向远方黄绿的砾石滩,感觉像水墨中常出现的一脉黛色的绵绵远山。
(待续)
楼主:艾月魂A  时间:2021-02-01 22:36:42

尽管是在午后炎炎的日光下,远山仍然送来一股股凉爽的微风,拂散了赵旋正要浓积起来想吐的感觉。
王月明用带着白线手套的手托着门框,仔细审视着屋里的一切。一哄而起的绿头苍蝇的阵势,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地上墙上到处是勾画出的斑斑血迹, 就像油画师那件不常洗的工作服。
一阵很浓的气味儿硬是挤进了王月明的鼻孔。这是开始腐烂的尸体的气味儿,以前他曾多次闻到过这种气味儿,但这一次给他的刺激格外明显。
地上爬着的是位身材高大肥胖的女人,背上纵横着几条外翻的刀痕,正显出紫、红、黑、灰、粉等极为丰富的色彩,在女人有点儿偏白的皮肤映衬下,宛如一幅极有现代派风味儿的油画。
女人的血迹是从西屋延伸过来的,顺血迹滴来的方向望去,目光便穿过那扇完全展开的木门,停留在那个敞开的贴了南墙放着的漆成黄色的木板儿箱上,板儿箱周围的地面,漂浮着好些色彩斑斓的衣服。最突出的是蒙古族服饰那种独特的鲜艳。上面精细做出的各种图案和配饰,绚丽多姿。
他们在一进门的地面,采到一个完整的军用球鞋脚印,是三十九码,显然个子并不大,连地上爬着那女人扔在炕边儿的鞋都有四十码。这双球鞋印多次像图章一样红红的交替叠印在板儿箱周围灰白的水泥地面儿上。样子仿佛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拿了爸爸的图章很有兴致地一次次盖在一张还未完成的画作上。
(待续)
楼主:艾月魂A  时间:2021-02-01 22:36:42

东屋床上躺着一个年龄不大的姑娘,被子完整地盖着,没有反抗过的痕迹,脖子是从前面砍开;歪在枕头一边儿的头脸干干净净,可以清楚看出她青春的面貌。枕头和枕头周围的褥子,没有渗完的血,顺了黑漆的炕沿流淌下来,在地表圈成一段儿优美的弧线。当初,一定是厚实的,如今因失了水分,干裂成一块块鱼鳞状的斑纹了。
门窗完好无损,插销也能从里面插上,没有撞击留下的痕迹。
在西边儿凉房里,他们看到一张单人床,床上的被子还是铺展的,床周围地下扔了好些烟头。床的一边靠了窗台。窗台上有只盛着半截水的罐头瓶。王月明让张永军将罐头瓶和地上的烟头分别装在塑料袋内。
这时,负责外围勘察工作的杜慧民向王月明汇报,在房后面不远的一条沟里发现了一辆摩托车,好像有人要把它烧掉,但没干成,很可疑。
王月明同赵璇随杜慧民一起去看摩托车。顺河槽往下走了七八十米,他们看到了杜慧民发现的摩托车。赵璇先从各个角度对摩托车拍了照,然后向摩托车接近。
摩托车周围沙地上杂踏着一圈儿模糊的脚印。经过比较,王月明还不能断定与房间里那个脚印是否属于同一个人。摩托车的油箱上披挂着一件燃烧了半截的破夹克衫。有只袖子塞进油箱。王月明说:“如果是件棉布衫,油箱恐怕就被点着了,车也就炸掉了。”
“我断定这件案子是一个人干的,只有一辆车胎印,也只有一个人的脚印。”赵璇说。
(待续)
楼主:艾月魂A  时间:2021-02-01 22:36:42
王月明吩咐杜慧民把这里的情况记录下来,注意保护现场,再到四处看看能不能发现一些新的线索。
回到屋门口,望到去塔娜邻居家调查的郭宏那辆车回来了。等了一会儿,车在门口停下。郭宏带来以下一些消息。
在那位叫王满喜的牧民家,郭宏听说几年来两家为争占草场发生多次吵闹。因这吵闹,两家已有多年没交往了。而且自从塔娜丈夫青云死后,还从没上过她家。所以,对塔娜家出命案的事毫不知情。 从王满喜家得知塔娜家有三个女儿,没有儿子,丈夫四年前挖菜窖时被压死。大女儿出嫁到包头了,做什么事不清楚。二女儿在白音乡卫生院工作。三女儿不念书在家 同塔娜牧羊。二女儿与三女儿都没嫁人。
王月明问:“他说他们两家常为牧羊的草场发生争吵?”
郭宏肯定地点点头说“是这样说的。”
王月明说:“你跑趟白音乡,把她家的二女儿接来。再看能不能联系上大女儿。”
郭宏答应着趋车去了。
法医李海民初步鉴定的结果是,凶杀发生的时间可能是三天前。
赵璇说:“怎么发生三天多了才被人发现?”
李海民说:“凶器可能是比较宽大的菜刀。从现场没有发现这样的凶器,应该是被凶手带走了。”
王月明说:“就这些吗?”
李海民说:“目前只能看出这些。只是有一点我还是打不定主意说不说。只算我的一点儿直觉。”
王月明说:“你说。”
(待续)
楼主:艾月魂A  时间:2021-02-01 22:36:42
李海民说:“那女孩死的好像很平静。可能是睡梦中死的。这样看,凶手好像是先对女孩下的手,又被老女人发现动静来看,与凶手发生了搏斗。如果这样,那么只有一种情况能正常解释这件事,就是这家人晚上睡觉不插门。在这荒滩上独住着母女两人,睡觉居然不插门,叫人有点不可理解。”
王月明说:“你这个想法很好。”
赵璇说:“我觉得狗也有问题。”
张永军说:“狗怎么啦?”
王月明说:“赵杰回来了。”
赵杰的车停在门口。几个人围过去。赵杰是去东边邻居和北边邻居家做调查的。
赵杰说:“两家的男人和女人都在。全说因为草场放牧的时候同塔娜吵过架。有几年没来过塔娜家了。所以对塔娜的死一无所知。”最后又补充说:“看来塔娜这人不好相处,据说与她家相邻的几家都同她吵过架。我有点怀疑是不是仇杀。”
王月明说:“地下留有脚印,门上柜上留有指纹,如果是几家邻居因仇恨杀的塔娜,男人应该不在家,但你们去的几家男人都在。还有西边的邻居没去,赵杰,你再跑一趟,看看情况,快去快回。”
张永军说:“柜子被翻成那样,我看谋财的可能性大。”
赵璇说:“柜子打开是打开了,只翻了上面一层,还不足三分之一。还有三分之二的柜子没动。有点像做给人看的。没有人会把钱放在一个柜子的上层。两个遇害人全是脱了衣服睡的觉,应该发生在晚上,晚上牧区很少有人串门,他既要谋财,不会不把柜子翻到底。而且有两个柜,但他只翻了一个。”
(待续)
楼主:艾月魂A  时间:2021-02-01 22:36:42

赵杰回来的时候,带来一个惊人的消息。邬军不在家,媳妇说是往山前参加亲戚的婚礼去了。他又补充:“已经走了两天了。邬军媳妇说她丈夫明天或后天才能回来,不知道是真是假。”
王月明说:“我再同你去一趟。”
当王月明从邬军家转回来时,去白音乡找塔娜二女儿斯庆的那辆车也飞快驰来。几乎与王月明他们的车同时停在门口。
车还没停稳,斯庆已打开车门冲出来,飞快穿过院落,一只皮鞋的后跟歪在一边敲打着大门到家门那段坎坷的石板路。在门槛上挂了一下,落在了那里。
“妈!你这是咋啦?”斯庆的呼喊使赵璇的心一阵抽紧。紧走几步跟进去。却见斯庆并没如她想象的那样扑在血肉模糊的塔娜身上。而是以飘过院落的速度立在了掀开的板箱前。
“你找什么呢?”跟进来的赵璇问。她想斯庆一定是吓坏了,不知所措了。
“钱!卖绒的钱全在这个柜子里呢!”斯庆的嗓子里颤出哭音喊道,手飞快地掀动柜里的衣物,那些衣物,被斯庆抓起来,抖动两下,又丢在柜旁那把已经扔了好些衣物的椅子上。
“妈呀!总算没丢。吓死我啦?”斯庆抓起柜里找出的两叠崭新百元票子在手里抖了,大叫一声。
赵璇走到柜前,便看见整个柜子底部都铺满了漂亮的人民币。赵璇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百元大钞壮观地铺展在一起,心里很是吃惊。
(待续)
楼主:艾月魂A  时间:2021-02-01 22:36:42
王月明让斯庆点一下,看少了没有。斯庆就抽泣着点数起柜子里的钱币。
一万一叠放在一起,放了九叠。最后,斯庆说:“还差三万呢!那天卖绒的时候,一共卖了十二万。”
“你们家养了多少羊,能卖十二万?”赵璇脱口问。
斯庆说:“自从上次绒毛跌价以来,我们家的绒毛就再没卖过,加上今年的绒,共放了四年的。前几天有收绒的来,一次把前三年的全卖了,有十二万多一点。全放在这个柜子里。”
赵璇又问斯庆这么多的钱为什么不存银行却放在家里?斯庆说,塔娜从来也不把钱往银行里存,都在家里的某个地方放着。但她也不知道具体是在什么地方。塔娜从不把自己放钱的地方告诉任何人。
“这么说,你们家这些年卖绒的钱全在家里放着呢?“王月明追问。
斯庆点点头,嗯了一声。然后在王月明的建议下,开始了对其它钱的寻找。
“家里放这么多钱,而且只住着两个女人,居然晚上睡觉不插门,叫人不可思异。“赵璇一边儿帮着找钱,一边儿小声嘀咕。
“即使是谋财害命,都三天了,那凶手完全可以跑到全国任何一个地方。”张永军插话道。
王月明说:“那天来收绒的是郭三和郭三的兄弟郭四,另外还有塔娜家先前的羊馆郭峰。郭三郭四都是大个子,同地上的脚印不合。现在重点是找到郭峰。郭峰在姚华日家当羊馆,三天前回家探亲去了。我们应该立刻到姚华日家检查一下郭峰的行李,同时弄清他家具体住在什么地方。”
(待续)
楼主:艾月魂A  时间:2021-02-01 22:36:42
斯庆在院子西边一间堆放杂物的低矮房子里找到了另外一笔钱,是放在一个破了好几个指头粗大洞的破麻袋里。麻袋里塞满了花红柳绿的破布条。这布条通常是牧羊人拴在小羊腿上和母羊背上,为配羊羔吃奶做标识的。就在这样一个袋子里,斯庆翻出共计二十二万元的人民币。每捆人民币都用塑料袋包着,还缠了破布条。
斯庆数完了钱又继续寻找。她说她妈省吃俭用了一辈子,应该不只这些。但最终再没有找到。也没有发现任何一张存折。
(待续)
楼主:艾月魂A  时间:2021-02-01 22:36:42
(四)
郭峰是塔娜从地区人力市场上雇来的。
一般找活干的人,不是嫌塔娜给的钱少,就是嫌塔娜待的地方寂寞。有家口的塔娜还不愿意雇。因为有家口的人花的雇工费高,塔娜心疼钱。
塔娜想到要雇人来放羊,是因为丈夫青云死后,多年不挑放羊重担的她一下子挑起来,处处感到力不从心。五十四岁的塔娜已不是二十、三十岁时的塔娜了。塔娜有了不想放羊的想法。塔娜的羊群从塔娜产生不想放羊的想法起,羊群日渐壮大,由原来四百增到了五百,由五百又增到了六百。塔娜的心思是等待再一次的绒毛价格上涨。绒毛价格上涨时,羊的价格也会跟着上涨。她将在这个时候把羊和绒全部处理掉。
但绒价两年都没有涨起来。塔娜的羊群却膨胀起来了。侍弄这么一大群羊,塔娜觉得自己累的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塔娜雇人的出价是一年五千块钱,吃住全包。
郭峰附合塔娜雇用的条件。郭峰也愿意接受塔娜的条件。
郭峰愿意接受塔娜的条件是因为他已几乎身无分文。
在这之前,郭峰上盖房的工地当过小工,做了三个月,他自己就不干了。那种整日叫他头昏眼花的累使他不堪忍受。
别的零活儿往往因为他那瘦小的身板而失去。找不到活干整日使郭峰处于绝望之中。有好几回,郭峰差点儿拿根绳子把自己在一棵树上吊死。
这个时候,他遇到了塔娜。别的活儿大家抢着干,往往轮不到瘦小枯干的郭峰。但塔娜的活儿别人听了问两句就躲开了。没人同郭峰竞争。郭峰又愿意做这事,他觉得这事儿是特意为自己准备的。所以,这事一说就成。
(待续)
楼主:艾月魂A  时间:2021-02-01 22:36:42
依郭峰当时的求职心情,只要有人雇用,即使不给一分钱,能给口饭吃,他都愿意去。但塔娜不仅管他饭吃,一年还给五千元钱。所以,这条件很令他满足。
郭峰愿意去塔娜家放羊,还有一个原因是他从来没到过草原,他心中有到草原看看的激情。
郭峰到塔娜家正是深秋时节。塔娜是到山前去调羊们过冬的草料时,顺便去的人力市场。
进入大山后面的草原,郭峰才第一次深切体会到被山脉隔开的山前和山后仿佛是两个全然不同的世界。山前的庄稼虽然割倒,树叶还并未变黄,绿意照旧随处可见的时节,穿过五十华里的大山,山后已是一片枯黄,偶尔所见的一两棵树木,早已落尽叶片,只剩瘦缩的枝条,在冷风中呼啸。
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天,郭峰穿着青云的棉衣挨过了那个冬天。春节的时候,塔娜给他放了半个月假,开了一千元工资,让他到山前家里探亲。过了十五,郭峰如期回到牧场。
从山前回来的郭峰带回一包书,一个随身听。以后郭峰放羊时,每日就带了随身听和一本书出去。随羊在砾石滩与沙地组成的草地上行走时,郭峰就听歌曲。羊们卧在滩里休息时,他就坐下来看书。
塔娜不知道郭峰看的书一部分叫小说,一部分叫英语。听的歌曲一部分是民歌,一部分还是英语。因为塔娜不识字。但塔娜整日在高娃面前念叨和抱怨,说郭峰听随身听和看书耽误了放羊。高娃就将自己探视的结果告诉了她。
(待续)
楼主:艾月魂A  时间:2021-02-01 22:36:42

一个羊馆看书听歌有什么用呢?塔娜想不通。有几回就悄悄尾随了郭峰出去,站在高处用望远镜监视郭峰的行踪。发现郭峰听歌看书并没影响到羊们吃草。
塔娜前日梦里出现羊们同郭峰一起在滩里听歌,看书,跳舞不吃草,一个个变成细腰窄脸的情节并没出现。她的心情才平静下来。
春节过后,羊们开始大规模下起羔来。郭峰每日去滩里放羊时,肩上多了一个大毡包。毡包是为在滩里出生的小羊羔准备的。每天郭峰都要从滩里用毡包 背回两三只小羊羔。每日羊们回来井上饮水时,塔娜必立在井边看着,有时看了也就看了,不做声。有时看了就同郭峰说,有羔子落到滩里了。
于是 全体出门向滩里出发找寻丢失的羊羔。有时候,什么也找不着。找不着,塔娜脸上就罩了不痛快的颜色,说:“一定是让狐狸拉去吃掉了。”
这个季节,是塔娜最忙的季节。每天晚上,郭峰都能从自己所住的西屋听到塔娜在院里走动的声音,看到手电筒的光线一次次划过漆黑的夜空。那是塔娜半夜起来,为那些不肯给小羊羔吃奶的小母羊配羔了,或是去看有没有下羔的羊需要照料。
为减少事故的发生。塔娜就告诉郭峰放羊时,注意落在后面走一走,卧一卧,有时还仰头鸣叫的母羊。留神它们会把羊羔落在滩里自己回来。往回走的时节,要观察一下有没有屁股后面的羊毛被新鲜血液染红了的母羊。这样的羊,通常是才落了羔的羊。那时,追踪着自己牧羊的路线,或许可以找回落掉的羊羔。若找的迟了,就可能被狐狸、狼们拉走,吃了,或是冻死。
(待续)
楼主:艾月魂A  时间:2021-02-01 22:36:42
羊还没全部下完,某一天,天气骤然热起来。羊场上一下子进入繁忙的爪绒季节。在郭峰的感觉里,牧区好像没有春天,而是由寒冷的冬天一下子进入炎热的夏天。前几天还穿着棉衣放羊,只三五天功夫,就穿成单衣了。
爪羊绒有三道主要工序。
第一步,要将能爪的山羊从羊群里挑出来。绒随着天气变暖,会跟着羊表皮从羊皮上逐渐脱离。最早脱离的地方是肚皮和脖子下,最后脱离的是后腿。如果留下了绒没脱离好的羊,绒就不容易爪下来。而且被爪的羊也痛的厉害。容易被爪坏,还费时费力。所以,抓羊人通常凭经验和眼力看羊的外观,绒从皮上起来的羊外观要膨大一些,膘好的羊,绒脱的早于膘差的羊。
第二个步聚,是将羊毛的梢子剪去。羊毛的梢子长,不容易把绒爪下来。剪梢子的,是种特制的,一尺半长的大剪刀;没有剪把,只有剪刀。剪时,羊被一根从上面吊下来的绳子套了角和嘴巴,头吊高了,羊的活动范围就变小了。然后从头背开始,一层一层剪到肚子下,腿弯。这项工作如同理发。做得好的,剪出的羊光滑平整;技术差的,就左长右短,参差不齐,羊的外观显得特别滑稽,这步工作叫 “打尖毛”或“打锥子毛”。
第三步工序,就是把打了锥子毛的羊用一截绳子拴了一前一后两条腿,或两前一后三条腿放倒在地,再用一根系在柱子上的绳套了角和嘴,不让其乱动。然后就拿起爪绒特制的爪子开始爪绒。爪子形如动物的爪子,有十五到二十根钢丝组成。
(待续)
楼主:艾月魂A  时间:2021-02-01 22:36:42

爪绒是从第三道工序做起。塔娜说:“第三道工序最费力气。”最费力的活当然是由一个家庭的男人来做。塔娜家除了羊馆郭峰再没别的男人。
塔娜知道郭峰不会爪绒,所以她一边给羊打梢子毛,一边指点郭峰怎么弄。头上的绒怎么爪,前腿后腿怎么爪,肚皮怎么爪,脯子怎么爪。真正爪起来,郭峰才知道这样一件看似简单的工作,其实包含着特别复杂的内容。比如后腰,塔娜告诉郭峰要慢、轻、用力匀称。因为后腰是羊身上最弱的地方,很容易弄伤。爪的时节,郭峰果然就发现爪后腰时羊都叫唤的很厉害。
这期间,高娃的工作只是放羊。天气热起来了。到中午的时候,羊们往往就不肯走了。所以,塔娜让高娃中午将羊赶回来喝水,羊们喝了水,就卧在井周围休息。到这时节,早晨抓下的羊就快爪完了。塔娜干活利落,郭峰才爪两三只羊时,就把留下的十来只羊的尖毛打完了梢。也放倒了羊同郭峰一起爪 。
高娃将裹在头上的围巾拉到脖子上,口罩取下来吊在一只耳朵上,立在圈门上数羊。发现羊快爪完了,就回家息着去了。要是看着还多,那多半是抓下的羊里遇上了难爪的羊,耽误了时辰。高娃就推开圈门走进来,抓一只羊,喘着粗气放倒了来爪。高娃爪羊的技术还行,但手臂上的力气小,爪的并不快。爪了没一会儿功夫,就出汗了。出了汗,就用衣袖去擦,将上衣的扣子解开了两颗透气。这样就露出了里面红色的内衣,和内衣领上一段白亮的脖子。
(待续)
楼主:艾月魂A  时间:2021-02-01 22:36:42

这情形被偶一抬头的郭峰看到,心里便有点活动。有了活动的郭峰以后就有了一个习惯,那就是偷着用眼去瞟高娃。越瞟,心里的动静越大。渐渐的,看见高娃的身影成了郭峰每日的依托。
爪完绒以后,郭峰再次接过羊铲,开始放羊。天气是一天比一天的热了起来。绵羊被剪了毛以后,一下子小下去好多,太阳的热力使它们出了汗,加上整日不断的热风,将尘沙吹到它们身上,渐渐把它们弄成了灰乎乎的一团。而山羊爪掉绒以后,则是一片雪白。
郭峰放羊的生活也进入一年中的最好时节。天暖人不冷。草已发芽,羊们停止了喂料。 小羊也长大了些,不必再配羔。郭峰跟在轻快的羊群后面,痴心地想着高娃。
到塔娜要出门的日子越来越临近时,天气也越来越热起来。
(待续)
楼主:艾月魂A  时间:2021-02-01 22:36:42

(五)
塔娜出门是去姐姐乌云家参加乌云儿子青格勒的婚礼。塔娜的家离乌云的家有近四十里的路。塔娜没有买摩托车,塔娜有两只驴,一黑一青。
塔娜骑了青驴去的乌云家。她早晨七点钟的时候出发,傍晚八点半的时候回来。回来时,塔娜的脸上泛着两片潮红。在那日绚烂的晚霞映衬下,仿佛是停留在塔娜脸颊上的霞光。
塔娜是喝了酒了,而且喝了不少的酒。也就是喝的有了飘的感觉。她谢绝了姐姐乌云对自己的再三挽留。塔娜虽然酒喝到有了飘的感觉,但脑子不乱。她说:“家里就高娃一个人,我不放心。”
这是一句很有说服力的理由。这个理由把塔娜送上了归家的驴背。驴背的荡漾,和暖的微风,在归途中把塔娜拨弄的昏昏欲睡。
当驴走上离家最近的那个高坡时,雪色羊群环绕着的羊舍和住屋,在艳丽的霞光中,扑入塔娜的眼帘,塔娜有了薄雾中欣赏一幅画的感觉。
郭峰正在井台上提水饮羊,还有十几只羊在水糟边喝水。塔娜在高坡上就看到了饮羊的郭峰,但高娃并没出现在她的视线。
“高娃呢?”塔娜听到后面接近了的脚步声,语气含糊地问。
“睡觉呢。”郭峰说,眼睛死死地盯着塔娃的后背。
但塔娜没有回头,所以,她并没看到郭峰那死死盯着她的目光有点异样。
塔娜的意识正被强烈的瞌睡迷乱着。她推开外屋的门,又推开高娃住着的西屋门,看到炕上盖了被子睡觉的高娃,说了句:“这时候睡什么觉!”随手关上屋门,转身向自己那间屋走去。
(待续)

楼主:艾月魂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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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分类:舞文弄墨

发表时间:2017-03-13 05:27:00

更新时间:2021-02-01 22:36: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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