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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不容错过的武侠小说《风起无名草》

楼主:龙星名  时间:2021-02-27 07:17:05
写在前面:

一年多前,我突发奇想,构思了一个崎岖跌宕的十分精彩的江湖故事,那时提笔写了一章多。但极端情绪化的我很快便撂了笔,一直荒芜至今。
最近脑海里又浮现出了这个故事,主要是浮现出了其中那几个令我难以忘怀的少女,所以,我决定将这个故事引人入胜的进行下去。
这个长篇将持续更新连载,尽量保证两-三天一更(我喜欢写完一章再贴),所有喜欢这部小说的读者都是我的知音。
感谢你的到来,感谢你的到来所带给我的光芒!


楼主:龙星名  时间:2021-02-27 07:17:05



武侠小说《风起无名草》


第一章 风起无名草

几只乱鸟惊叫着从树梢上飞起,树叶摇动处,两个人影跃过屋顶,其中夹杂着少女“咯咯”的笑声:“来追我呀,秦师哥。”
只见一个白衣少女在屋上灵活的跳跃奔跑,后面跟随着一个褐色布衣的少年,看上去笨拙的样子。
“秦师哥,我要是先到客栈,可要罚你给我买桂花糕去。”少女笑道。忽然,她一脚踩空,半个身子向檐下倒去。惊呼中,她的胳膊已被褐衣男子拽住。少女轻喘了口气,笑看着男子:“秦师哥,你好快的身手。”
“师妹你不要玩笑了,我要是没拉住你,你可要真掉下去了。”少年说。
少女一笑:“我知道你一定会拉住我,每次你都这么准。看来我爹的踏花飞影没有白传给你。”
“师妹见笑了,我还学得不到火候,那及师妹你的凌波微步飘忽如仙啊。”
“我爹说我总是学得潦草,不及师哥你悟性好。我看,还是你学会了来教我,肯定比我爹教得好。”少女说。少年脸颊微微一红,但是喜悦之色溢于嘴角。
几跳几跃之后,他们来到一个屋顶,少女回望着来路道:“秦师哥,刚才那几个金国武士气死我了。我真想跳下去和他们比试一下。”
“幸亏你没有跳下去,要不师父可要发怒了。”少年说,“本来带你到皇城里去看比武就瞒着师父,再惹出乱子师父不得怪罪下来?”
“出天大的乱子我爹也不会知道的。”少女笑道。
忽然房下响起洪钟般的声音:“你以为能瞒得过我吗?”少女一惊,只见一个裹着黑袍的人不知何时出现在房下的院子里,背对着他们负手而立。
少女娇俏地喊了声“爹”,拉着少年跳下了屋顶。一个中年人慢慢转过身,盯着局促不安的少年:“你也跟着她胡闹。”但语气和缓似乎并不恼火。
“你怎么知道我们去皇城了?”少女挽住中年人的胳膊,“是啦,你刚才偷听我说话了,是不是呀,是不是呀?”她摇晃着中年人的胳膊。
中年人面露微笑道:“整个临安都在议论比武的事,今天一早你就嚷着去逛街市,我还能猜不到?”他拍了拍少女的手,“不过太危险了。”
“有什么危险的?我是你的女儿呀。再说有秦师哥在嘛。”少女娇笑道,“要是真遇到秦师哥对付不了的,只要一提你的名字,保准吓得他屁滚尿流。”
中年人脸一沉:“宫里有很多高手,不要小看他们。再说江湖路窄,不提我罢了,提了我说不定真的遇到死对头连少璞也护不了你。”
少女嘴一撅:“哼,哪有什么高手啊?我和秦师哥在墙头看比武,那些宫里的侍卫被金国武士打的七零八落。气死我了!”
中年人微微仰面:“这次来的那四大武士是金国有名的护旗武士,是完颜璟的座下四雄,武功不弱。少璞,你觉得他们怎样?”他转向一旁的那个被少女叫做秦师哥的少年。
那个少璞抱拳答道:“师父!我觉得那四人当中,只有一位功夫不错。前三个在比试中虽然击败了不少宫中侍卫,但都有败绩,算是打了个平手,只有一个长辫的没有输过,一般人都难过他五招。最后他一个人站在场上,没有人敢上前挑战。后来皇上还赐了御酒给他呢。”
“那些金人笑得可放肆了,爹!”少女说,“气死人了!爹,你看他们来的时候那个威风呀,沿街散钱,马也到处踢人,他们这次赢得也好威风啊,一个侍卫被打倒了都再没起来。”
中年人“哼”了一声。
少女也跟着“哼”了一声:“爹,你去教训教训他们呀。”
少璞对少女说:“师妹,师父才不屑去和他们交手呢。”
少女晃了晃中年人的胳膊:“你去挫挫他们的锐气也好啊。”中年人望了望檐外阴沉下来的天空,嘴角动了动。

落木萧萧的城外,枯叶厚积的官道上,响起了轿铃声。两队兵士在前面开路,几乘车马在后边,不疾不徐的行驶着。前车的两匹马上,坐着两个身材魁伟的男子。其中一个满脸胡须,目光悍利;另一个长发结节,目光沉定。胡须男子对并辔而行的男子说:“霍兄这次让那些宋人见识了厉害,打得那些高手都不敢上前。霍兄不愧是头旗武士!”
那人“哈哈”一笑,回道:“还是多蒙诸位援手。”
胡须男子说:”我看宋人中也没有什么好汉, 竟是草包之徒,我兄弟四人就能横扫这京城,哈哈……”。正说着,忽然空中飘飘洒洒地飞来许多纸钱,一张纸钱不偏不倚的贴在了他的脸上。他揭掉纸钱:“晦气,晦气!”他“呸”了一声,喝问道,“谁在撒纸钱?”
只听一个少女的声音“咯咯”笑道:“送你们去黄泉路呀。”
长发结节的男子大怒:“谁这么大胆放肆,滚出来!”
空中的纸钱更多了,仿佛漫天飘雪般,少女的笑声在树梢间回荡:“你们既然打赢了,就来领赏吧。”
胡须男子喊了一声,前面的兵士停了脚步,纷纷拔出刀来。后面有两骑马跑了上来,两个身着武将装束的人讯问何事。胡须男子马鞭一指,其中一个光头的男子从怀里掏出物件来,向马鞭所指之处看去。只见一个人影在前面的树林中一闪而过。那人甩手,手中的物件“嗖”的破空而去,只听“喀嚓”一声,一个树枝被击断掉下。人影继续在树枝上跳跃,他也连续甩手,只击得衰叶窸窣。忽然,他所掷之物从树丛间飞了回来,措不及防地正中胸口,他“啊呀”一声,从马上坠下。
那个长发结节的男子大声说:“只会偷袭,似市井氓贼所为,有本事的出来较量一下!”
旁边的胡须男子沉声说:“此人一出手就将赤蚣打下马背,手劲奇大,可见是个高手。”
被打下马的那个被称作赤蚣的男子捂着胸踉跄的爬起来,冲着前面喊道:“什么人,现身出来!我们好好过过招!”
仿佛一阵狂风吹来,地上的落叶以及纸钱忽地被卷扬而起,向他们乱舞扑来,随之扬起的还有沙土,兵士们纷纷以臂挡脸。待乱叶掠开,只见一个身着黑袍的人负手站在道路的中间,面容冷峻,眉头微皱。他身后一丈外分立着一名少男少女。
握刀的兵士呼啦地将黑袍人围了半圈。赤蚣怒道:“你们是什么人,敢劫金使的道路?”
后面的少女笑说:“我们可不是来打劫的,你们也没有什么值钱的让我们劫。我们只是来会会你们这金国的四大武士!”
另一名身着武将装束的男子狂笑一声:“宋臣卑民也配?”
那黑袍男子向他一望,目光似剑,仿佛直戳而来。兵士们纷纷呵斥。那男子身形不动,只是左右挥袖,兵士的刀转眼之间被击落一地。
刚才狂笑的那名男子从马上飞跃而下,向黑袍人扑来,脚未落地掌已击出,口中呼喝,掌风凌厉。黑袍人侧身避开,击其肩头,沉声说道:“来者报名!”
男子挥臂相格,翻掌袭胸,变招很快,应道:“我是金国护旗武士阿不罕,请见教!”
黑袍人“嗯”了一声,闪身分拳错开来掌。那阿不罕忽地蹬足跃起,拧身扫腿,扫向黑袍人的门面,同时问道:“你是何人?”
黑袍人也相应地跃起后退,袍袖轻拂,似是不慌不忙般将阿不罕的力道卸去。阿不罕继续出掌扫腿,招招凶猛蛮横,但黑袍人轻松闪避之间,几下回击,竟将阿不罕打得踉踉跄跄。阿不罕怒道:“你到底何人,连名字都不敢报吗?!”
“我是大宋草民一个,名字无足挂齿,哪配金国武士听闻,大宋如我者千千万万。”黑袍人道。
阿不罕更怒,大喝一声,向黑袍人抓去。
马上的胡须男子对那个姓霍的男子说:“阿不罕不是他的对手。此人并未出全力,而且似有戏弄之意。”正说着,只听阿不罕“啊呀”一声,摔倒在地,他本是使出旋风腿,但在空中却险些被一种力道转成了陀螺,他收腿回掌相抵,结果狼狈的摔落在地上。
后边的少女“咯咯”笑道:“铁腿阿不罕,变成瘸腿阿不罕。”
阿不罕爬起正欲再斗,赤蚣上前阻住了他。赤蚣向黑袍人抱拳道:“我们会一会!”他深吸一口气,微微鼓腮,眉头耸起,深陷的眼窝似乎更凹了进去。
黑袍人也抱拳:“看阁下架势,莫不是护旗武士赤蚣?”
赤蚣呼出一口气道:“正是!”
黑袍人道:“刚才的飞龙珠好大的劲力,佩服。”赤蚣心中一凛,刚才他掷出的暗器虽没用上全力,却也是发了狠力,此人能凭空接住暗器,可见其手力之强,何况还被回掷打中,现在胸口还隐隐作痛。他哪里知道,其实黑袍男子是手下留情,否则就不是隐隐作痛,而是嗷嗷喊叫了。赤蚣“哼”了一声,以为不过是出其不意而已。他运转内力,充盈百脉,顿时肉硬如石。他的这种内力功法是正宗的北派横练,练到极致,肉如硬甲,斧剑难伤,说是刀枪不入也不为过。黑袍人微微颔首,也运气于臂,横在胸前。赤蚣移步向前,脚在土里划过一道凹槽,仿佛千钧车轮碾过。黑袍人不躲不避,迎其拳锋,两人双臂碰撞在一起。赤蚣一声暴喝,只觉双腕断裂般的疼痛,双臂也如寸寸碎裂般,黑袍人脸色一沉,说了声“好”。赤蚣的脚步顺着土里的凹槽又滑了回去,他再次运气,却觉得力不能聚。黑袍人这一次和赤蚣硬碰硬的交手,是为了让他输的心服。赤蚣满脸疑惑,抱拳道:“敢问师承何派?”黑袍人以同样的横练功法和其对招,所以迷惑了赤蚣,赤蚣以为是师承同门。
黑袍人道:“此门功夫不算稀奇,汉民之地,人人可习。”
赤蚣还是半信半疑地看着他。
黑袍人朗声说道:“看来四大护旗武士不过如此,我普通百姓就能胜其一二。金国可见人才寥寥。”
马上长发结节的男子暴怒不已,“唰”地拔出剑来,指着黑袍人道:“卑贱宋民,冲撞金使,还敢语出狂妄。”
旁边的胡须男子低声道:“此人不可小看,而且藏而不露,恐怕颇有来头。”
那男子用剑在空中划了弧道:“管他是谁,先过了我这关再说!”
“霍兄出手,那当是神勇难敌了。”
那男子下了马,“唰唰”几剑,土石如炸,乱星飞迸。
黑袍人看着那男子胸前的衣服花纹,说道:“这一定是头旗武士霍伦了。”
那人仰了仰头:“不错,”他剑锋上指,耸立在手上,“你如果没有兵器,我们可以比试拳脚。”
“你擅用兵器,那么我也以兵器来应对。”黑袍人举起右臂,摊开右掌。后面的少年会意,取出一个细长筒状的东西抛了过来。黑袍人接住,一握手掌,那东西两边忽然弹出两个尖利的长刃。他转动手指,那双刃器物在掌中旋转。
后面的少女笑道:“小心了,这把毒蜂刺可是出自神匠之手,切石像切瓜。”
那霍伦哈哈一笑:“我这魁斗剑也不是破铜烂铁所炼!”他一振剑锋,反手挥扫,削地而来。黑袍人的双刃旋成一团白光,和霍伦的迅疾而至的剑锋一碰,“铛”地一声弹开。“好剑!”黑袍人赞道。两人的锋刃上都溅出了星花。霍伦剑招很快,招招如电,闪划,直击,剜挑,剑锋始终笼罩在黑袍人的胸口。黑袍人收起轻视之心,左右挡开。霍伦剑招逼进,腿也飞踢而起,黑袍人跃起,拨开剑尖,亦侧身还踢。两人双足在空中相抵,各自后翻落地。霍伦只觉内息翻涌,再看剑刃,已有凹缺,不禁惊讶。黑袍人视其手中双刃,也已微缺,亦觉惊异。
霍伦将剑尖在地上一点,跃步向前,再抖剑锋,圈出剑光,划向黑袍人。这次出剑好像换了招法,不似之前的迅利快捷,而是怀柔在先,险招暗藏。黑袍人说了声“好”,曲臂出刃,迎向来剑。霍伦的剑尖眼看要触到黑袍人的毒蜂刺,但忽然向旁边游走,黑袍人的毒蜂刺也应势变招。两人均使出了精绝的招法,变化目不暇接。尤其是霍伦,剑刃左击右闪,七八个回合下来,令人眼花缭乱。空中只见剑光回环,碎叶飘散。黑袍人边拆招边点头:“似缓实急,似颓实厉,颇得笑天祖的真传,不知笑天祖老怪现在是否还在人世?”
霍伦不答,只是出招更快。
黑袍人微微一笑:“即使老怪在世,也不过是多让他十招而已。”
霍伦大怒:“我师父的盛名响震白山黑水,哪容你来轻蔑。”他发狠近身,转剑如轮,“嗤”的一声,竟将黑袍人的袍角截下一块来。
黑袍人脸色一变,再不闪避。他将右手中的毒蜂刺转到左手,拨转而击,又迅速转到右手,挥转而袭,来回数下,仿佛左右手同时舞剑,一时将霍伦迫得措手不及。他踏步向前,步步欺进,霍伦的招法被一一化解。当霍伦的剑稍微慢下的时候,黑袍人的毒蜂刺已然到了鼻尖,霍伦急忙回护,只觉一个力道像巨锤撞在了剑刃上,他的身子跟着一颤,剑差点脱手而飞,他一个旋身避过,但刹那间黑袍人已变招,刃尖刺向他的肋下,赤蚣和阿不罕几乎同时大喊“当心”。霍伦心念疾闪,干脆乘势将剑锋扫向黑袍人的脖颈,这分明是一个同归于尽的架势,他知道黑袍人身法之快,会回刃相击,否则彼此都会中剑。谁知黑袍人并不回刃,仍然向他肋下刺去。霍伦大惊,在这电光石火的一瞬,毒蜂刺已狡然刺入,而他的魁斗剑却好像被一种力量引偏,像是从泥鳅背上滑过,愕然之间,黑袍人出指点弹他的手腕,霍伦禁不住放手,魁斗剑贴着黑袍人的发梢掠飞上去。后面的少年跃起,在空中将剑截获到手。
霍伦倒在地上,捂住腋下。赤蚣和阿不罕一起出招向黑袍人攻去,马上的胡须男子也跳下来,一起围攻他。黑袍人两手握住毒蜂刺的中部,一拧,毒蜂刺分成两个兵器,如两把没有护手的短柄剑。他蹬地跃起,翻过阿不罕的头顶,削下了阿不罕的一绺头发,同时出掌拍在赤蚣的肩头,打得赤蚣一声闷哼,几欲跌倒。胡须男子交臂迎上,两个拳头上已经套上了有如刺猬般的器物,密密麻麻的尖刺。他挥动双拳,砸向剑刃。黑袍人斜身落地,一挥袍袖,胡须男子只觉一股劲风袭来,一时窒息。等他舒活了气息,黑袍人的剑尖几乎到了胸前。胡须男子急忙锁胸退步,同时手指暗扣,刺猬套上的数根尖刺向黑袍人飞去,黑袍人回剑急挡,尖刺叮叮当当地被剑身弹开。胡须男子和阿不罕乘机攻击黑袍人的左右身侧。
后边的少女大声道:“你们就是一起上,也不是对手。金国四大武士,好生丢人,好生丢人,只能使这泼赖打法。”
说话间,黑袍人已将阿不罕踢滚在地,而胡须男子在和他兵器相交时,那刺猬套竟被切成数片。黑袍人显然是手下留情,两个刺猬套已然被裁破击碎,但手掌却未伤皮毛。胡须男子抱拳道:“领教!”赤蚣大喊道:“他伤了霍伦,不能放过他!”
黑袍人“哈哈”大笑,声振林梢:“金国武士,不过尔尔,我江南草民一个,对付有余。”他一挥长袍,满地落叶再起,席卷而来,带着奚落般的沙土。
飞叶渐落,其人已在数十丈外。
仍然抱拳在胸的胡须男子陡生畏意,说道:“何方高手,能否留下名号?”
少女清脆的声音在树林外边响起:“天南四柄剑,地北三把刀,世间太平事,袍客不出招……”
“原来是此人……”胡须男子自语道。
赤蚣咳了一声,问道;“他是什么来头?”
“应该是他,江湖上人称黑袍客。我早该想到,”胡须男子说,“据说此人常年云游于吴越之间,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他的剑法和拳法都很怪,看不出属于哪个门派。”赤蚣说。
“他的功夫远在你我之上。”
一个兵士上前禀报道:“霍大人昏过去了。”
赤蚣他们赶紧回去查看霍伦的伤势。只见霍伦躺在地上,胸下肋侧已被血染红,刚才兵士敷了伤药止住了血,但此时似乎气息虚弱。
“快抬到轿中。”胡须男子吩咐到。兵士们赶忙将霍伦抬起,胡须男子望着霍伦,脸上浮现出一种难以捉摸的表情。
楼主:龙星名  时间:2021-02-27 07:17:05
请期待第二章 林暗何所惊
楼主:龙星名  时间:2021-02-27 07:17:05
看的人好像不多,等人多一点再更。^_^
楼主:龙星名  时间:2021-02-27 07:17:05
明天早些时候就贴上第二章,第二章有点长,故事诡谲。
楼主:龙星名  时间:2021-02-27 07:17:05

这是一个你捧起就再也放不下的小说,深藏在崎岖诡谲的江湖故事中的,不仅有惊险多变的复仇寻踪,莫测奇绝的功夫招数,更有花明柳暗的情心爱意,结肠沥泪的离愁合欢……
楼主:龙星名  时间:2021-02-27 07:17:05
第二章 林暗何所惊


嘉定五年,春天。
西京地界上,远远地腾起了灰烟。
滚滚铁骑搅动起沙尘,一队队的蒙古旗幡夹杂着马嘶,向东雄壮挺进。
在远处的原野上,站着一个少年,他眼神孤独,像这满野风动的野草一般,又像天边漠然飘逝的云朵一般。他的孤独中带着一种茫然,像这空旷无着的四野一样。现在这蒙古大军在他的眼中缓缓移动,整个天地仿佛都在振动,而他却熟视无睹般的,只是任风撕扯着衣襟。他一向这样,当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时常呆滞般地看着过往阴晴的世象,在这种空寂的感觉中遣散忧愁。
蒙古军队里,有一个眼神也掠过了这个原野上的少年,扫视着四方。一个长须连颊的中年人对旁边的一个英气勃勃的年轻人说:“大汗这次虽未亲自出征,但是三王子带兵必定旗开得胜。”
年轻人说:“嵬名令公上个月在边境驻兵,不可不防啊。如果他们忽然和金国联手,断了我们的后路,就很麻烦。”
那个人捋了捋胡须道:“三王子不必多虑,那个嵬名令公虽然善战,但去年一仗夏国军队已经伤了元气,何况他还是我们的手下败将。”
年轻人说:“父王不应该放了他,有如纵虎归山。”
那个人道:“夏国已是强弩之末,苟延残喘罢了。暂时看来,尚无大忧,夏帝势弱,夏国势颓,即使休养生息,也得经年累月。现在金国江河日下,完颜永济又庸碌无能,我们蒙古如今正军威赫赫,兵强马壮,乘虚而入,定可成功。”
“国师说得不错,我们早晚会把金国收入囊中。”年轻人举起手臂,在空中做了一个抓的动作。他咳了一声,大声对左右道:“传令下去,就地扎营!”两边的兵士应了一声,打马向前面的队伍驰去。
原野上草木瑟瑟,但已没有了少年的身影。
蒙古军队开始在一个低矮的山丘附近安营,一座座帐篷从地面鼓起。住在山丘附近的村民听闻蒙古军队到了,三三两两地向山丘后面的树林里跑去。

而在山丘后面的两块大石上,却各有一个男子正在打坐运气,一个脸色青紫,面带怒气;另一个似笑非笑,却紧咬嘴唇。有一个躲避蒙古兵而跑过的村民看见这两个神情古怪的人,吃了一惊。左边大石上脸色青紫的男子瞪了村民一眼,村民像见了鬼般,知道是不好惹的,赶紧加快脚步从他们旁边绕了过去。
左边大石上的男子轻轻的呼出了一口气。右边大石上的男子见状,平放在双膝上的手暗暗握拳,说道:“聂掌门不愧是蜀山派首座,这么快就恢复了。”
“也不过七八分而已。”那个被称为聂掌门的人说。“想必你也差不多了。”
“哼,我自然是稍逊一筹啊,我的胳膊还瘫软无力呢。聂掌门可以出招了。”
“我聂摩天从来不乘人之危!”
“哦,那聂掌门是大义之人喽!”他语带讥诮地说,“不知我在五圣岭上中的那一掌是出自何方仙人之手?”
“是你们偷窃在先,如果我不横插一手,你们就逃之夭夭了。”
“本来这半张图就是我们的,是物归原主,何来偷窃之说?!”
“按照当初我们两派各执半张的约定,你又何必再三来抢夺另半张。”
“地图的事,我娄人莽本来可以置之不理,但是我的师兄死得不明不白,我总要讨个说法吧?”
那聂摩天哈哈大笑:“你岂不是也义薄云天?”他揶揄道,“我看,你更关心的还是这地图吧?”
那个被叫作娄人莽的道:“这张图本来已在我师兄手里,我师兄却突然横死,而图落在你的手里,你如何解释?我身负本派的重托,这个图我是非取回不可的。”
聂摩天嗤鼻道:“我们的人追到了五圣岭,却碰到了各道上的高手,谁知是不是你们放出了风声,五圣岭上的乱战,你们没占到便宜,赔上了你师兄的命,这可和我不相干,那么多门派你可一一查去。再说了,我们两派曾经商议过要将地图合而为一,然后我们一起出海,结果你们却横生枝节!”
“横生枝节?”娄人莽道,“当年本来是我师兄赢了,却只拿到了一半的地图。而青城神陛赖着那一半地图不肯奉还。”他稍一动气,刚刚有点劲力的身子又绵软下去。
聂摩天挺起胸膛,拂了拂衣襟,脸上已渐渐地有了红润之色。娄人莽不再说话,似乎嘴唇咬得更紧了。他们两人所坐的石头相距约有七八米远,中间低矮的杂枝细木已尽被折断散落,草也几乎被踏平,似乎之前经历了一番恶斗。
正僵持间,忽然传来脚步杂沓的声音,还有勒马的低鸣吐气声。只见一些蒙古兵下了马,拿了斧头和绳索,向这边走来。其中几个兵士开始砍伐树木。聂摩天和娄人莽互相看了一眼,都皱了皱眉。
没多久,一个兵士发现了他们。他唿哨一声,另几个蒙古兵纷纷向这边看来。这个兵士扔下斧头,拔出腰刀:“什么人?”
聂摩天道:“我们只是在这里坐一会儿。”
“见了大爷还不跪下?坐这么高,装佛扮神呢?”兵士用刀指向他。
“我们不打扰兵爷伐木,”聂摩天拱手道,并伸手入怀,掏出两锭银子抛给那个蒙古兵,“请兵爷让我们稍事休息下,我们实在太累了,走不动了。”
蒙古兵掂了掂手中的银锭,向身后的同伴挥挥手:“没事了。”他转身要离开。
“兵爷,”聂摩天赔笑道,“你们要把这里的树都砍了吗?”
“全都砍掉!”那个兵士道,“没看见我们扎营了吗?”
“这个,”聂摩天指了指离兵士不远的一棵树道,“能不能将这棵留下?”他又取出一锭银子,抛给兵士。
兵士接过银锭,却骂了一句:“妈的,大爷想砍就砍,还得由你摆布?”他“哼”了一声,转身走到另几个同伴身边,小声嘀咕着什么。于是这几个蒙古兵走到那棵树旁,上下左右地打量起来。显然聂摩天为了一棵不起眼的树出手大方,引起了兵士的怀疑。
看见蒙古兵围着那棵树指手画脚,娄人莽也非常紧张。他说:“聂掌门,不如……”
聂摩天伸指在手,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他用手摸了几个石子,攥在手里。
忽然,一个蒙古兵好像发现了什么,诧异地轻呼了一声。他用斧子斩断一个被草绳绑着的树皮,取出里边一块折叠的牛皮来。聂摩天望了娄人莽一眼,举起手臂,向那四个正好奇围观的蒙古兵掷去。两个蒙古兵被击中了脑后,当即倒在地上,另两个被打中胳膊,疼得“嗷嗷”直叫。反应过来的蒙古兵向聂摩天挥刀喝问,聂摩天不断地掷出石子。被喊声惊动的其它兵士纷纷赶过来。
娄人莽苦笑道:“聂掌门,你这是要引火烧身啊!”
聂摩天面色沉重:“先解决了这几个再说。”
几个蒙古兵拔刀向聂摩天冲来,聂摩天一摸身边,大石上已再无石子,他只好左右出腿,踢挡砍来的刀,好在大石较高,蒙古兵奈何他不得,另一边的娄人莽也捡起石子,弹向那几个兵士。
随着蒙古兵的唿哨,更多的蒙古兵得到了讯息,几匹马转过山丘奔来。
聂摩天低吼一声,从石上跳下,撞倒一个兵士,夺过他手里的刀,挥劈斜砍,将几个蒙古兵砍倒。他只觉得胸中气窒,头顶晕眩。
娄人莽骂了一句“撞了邪”,也跳了下来,踢翻那个拿了牛皮的兵士,将牛皮取回。聂摩天盯着那张牛皮,说:“之前听到号角声,可见是大队的兵马,我们还是择地再战。”
中刀的兵士跌跌撞撞地奔回,向后来的蒙古兵求援,于是有箭矢纷纷射来。娄人莽将那张牛皮揣进怀里,道:“你一路追过来,却选了这鬼地方和我决斗。”
聂摩天用刀拨开来箭:“你要是在五圣岭上就如这般光明正大地交手,我们何必一路追斗到这里?”
“看来你是名门正派正人君子喽?”娄人莽道,“在丰野的时候你暗算了我的马,又算得上怎样的光明正大?”
说话间,箭矢越来越密集,几个蒙古骑兵冲过来,挺枪而刺。娄人莽侧身拽住枪柄,将一个蒙古兵拽下马来。他刚欲跃上马背,却被一个袭来的枪险些刺中肩膀,躲闪中又滑下了马背。如果在平时,对付这些蒙古蛮兵只是三下五除二的事情,但是经过几番拼力的交手,两个人都已是有伤在身,内力大减,因此这些蛮横刚勇的蒙古兵冲过来,竟将他们两个人弄得左支右绌,十分狼狈。闪躲中,两人总算抢到了马匹,他们挥舞着枪,抵挡着乱箭,杀了几名蒙古兵,向树丛后面退去,但是一支箭射中了娄人莽的马,马一头栽倒,娄人莽再次摔下了马背。
越来越多的骑兵追过来,娄人莽矮身到树丛之后。顾念着娄人莽怀里的东西,聂摩天只好打马返回,协助娄人莽击退骑兵。娄人莽再夺了一匹马,两人向山丘后奔去。
过了小山丘,是一片草木稀疏的平地,聂摩天向后看了一眼,几个蒙古骑兵追得很紧,后面远远地传来听不清的呼叫声。娄人莽也向后瞅了几眼,气喘吁吁地说:“有人骑马上了山丘,我们应该找个林子多的地方,在平原上我们会被看得清清楚楚。”
聂摩天道:“那些蒙古兵不会追多久,只是死了几个兵罢了,又不是死了主帅。我想他们不会死追到底。”
娄人莽觉得言之有理,点了点头:“这前面根本没林子,这片平原这么开阔,他们真要是追着不放,我们也只有跑下去了。”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那几个蒙古兵仍然死追着不放,远远的,传来了号角声。这号角声好像在传递,不一会儿,便从西边传到了东边。他们座下的蒙古马虽然雄健有力,但是他们本来就不善骑术,只知猛踢狠踹,渐渐地,竟然被后面的马赶了上来。后面的骑兵知道敌不过他们,所以也不近身而战,而是不断放箭过来。蒙古兵弓箭娴熟,两人的马再次被射中,嘶鸣几声瘫倒在地。他们只好下马应战,几个兵士将他们团团围住,也不近前,只是不断用枪戳刺,还不断地放箭。聂摩天弃了长枪,拔出腰间短剑,挥剑砍断两个枪尖。
更有几个骑兵追了上来,加入了战阵。飞来的箭矢更多了。新来的兵士似乎功夫很好,和聂摩天枪来剑往并不落下风。所谓“好虎难架一群狼”,忽然间,一支箭擦过聂摩天的右臂,竟削去一块肉,聂摩天心下着急,对娄人莽道:“我聂摩天一世英名,难道要毁在一群蛮兵手里?”
娄人莽道:“听说五代时期的临渊道人,有一个内力回活之养气功法,辗转传到了你们青城派手里吧。”
娄人莽的提醒,好像使聂摩天猛然开窍。他望了娄人莽一眼,道:“你的意思是……”
“不知道你有没有得到前掌门青城神狴的真传,这样我们可以恢复得快些,至少先对付了这些蒙古兵再说。”
“神狴师尊死得早,我也只是习其一二而已。”聂摩天闪躲格打之间,已觉脚步虚浮,而娄人莽也是涔涔汗下。
“眼前形势危急,可以试一试!”
“好,”聂摩天道,“深吸一口气。”
娄人莽依言而做。
“将气揉抱于丹田,然后在胸腹之间游走。”聂摩天伸出左臂。
娄人莽会意,挨近聂摩天,将枪换到左手,伸出右臂与聂摩天的左臂互挽,右手与聂摩天的右手相握。他们本来是恨不得置对方于死地,现在危急关头,不得不相互依赖。
聂摩天口念秘诀,指导娄人莽在体内运气。这养气功法实际上是一种聚集两人之内力来化解淤塞失活之处的方法,人体之气本有正邪之分,通过导气归元,使两人的体内的正阳之气其势大增,达到扶正祛邪的目的。但这聚气之法说来简单,但是运作起来却非易事,如果没有一定的内功功底,会导致气乱五脏,不仅不能挺正抑邪,反而会使功力折损。娄人莽深知其中利害因素,不敢怠慢,按照聂摩天所念口诀,导引内气。只觉丹田之气忽然翻涌,好似暖风吹入,四肢百脉为之一热,这股交合之气回转游走在两人体内,犹如春意融融。
马上的蒙古兵看见两人以奇怪的姿势交臂而握,以为他们已然支持不住,困兽犹斗,喝呼起来,一起向前冲来,刀枪齐下。
两人在错乱的兵刃下拼力地抵挡着,慢慢蹲下,彼此都感觉劲力在迅速恢复,中气也慢慢充盈。忽然聂摩天一声暴喝,甩开手臂,飞身而起,将两个兵士挑落马下。娄人莽也长身而起,将围住他的几个蒙古兵一一刺中或拍落。聂摩天跳上马背,勒马回杀,转眼间将十几名蒙古骑兵杀得七零八落。几个后来的骑兵向他们拉开了弓弩,娄人莽捡起地上的长枪接连掷向弓箭手,一枪穿颅,另一枪穿胸。
聂摩天喊道:“不可恋战,我们退吧。”
娄人莽点头,将一个瘫软在马上的兵士推下去,翻身上马。两人急急地向前打马奔去。后面此时已经赶到了几十个骑兵,一起向他们放箭。顿时箭如雨发,密密麻麻而来。两人不断回头打拨着来箭,但是蒙古兵强弓利箭,又是密集而发,饶是如聂娄这样的高手也是疲于抵挡,而且刚才虽然经过短暂的养气功法恢复到了七八分功力,但仍然不及平日。忽然,一支箭射中了聂摩天的肩头,聂摩天疼叫了一声。
“看前面有个山冈,”娄人莽说,“我们绕过去。”
聂摩天道:“还是到上面去,地势有利,如果他们还紧追不舍,我们绕过去也不得歇息。”
蒙古部落自从被成吉思汗统一之后,蒙古军队日益强大。本身凶猛性烈的蒙古兵士在成吉思汗统领和操练下,变得悍勇难敌。加上良马硬弓,蒙古铁蹄所到之处踏地碎石,势如破竹。现在聂娄两人杀伤这么多兵士,自然不会被轻易放过。只听远近号角连绵,似乎蒙古大军倾巢而来。两人都不禁面生惧意,加力催动坐骑向那小冈狂奔。
聂摩天忍着痛,率先冲上了小山包,好在山上有些稀疏的草木,他下了马,倚到一棵小树下,慢慢坐下来。娄人莽也下了马。“聂掌门,看来你不得不在这里养伤了。”
山包下的马蹄声渐渐逼近,蹄声散乱向四周扩去,似乎有包围之势。聂摩天脸色阴沉,伸手向后,一咬牙,将箭头拔了出来,顿时血流如注。娄人莽从怀里掏出一小包东西,递给聂摩天。“本门的金创药。”娄人莽道。
聂摩天将信将疑地接过来。望向坡下,又一队骑兵在一个百夫长的指挥下向山包这里驰来。
“妈的,”娄人莽道,“看来我们要困在这里。”他见聂摩天仍然没有敷药的意思,撇嘴道,“幸亏聂掌门中的不是毒箭,但是却要被我洪道门的毒药毒死。我娄人莽乃阴险小人,专门落井下石,这金创药你还是不必敷了吧。”
聂摩天“哼”了一声,将药粉倒在伤处。他皱着眉看着在山下布列的骑兵,道:“你我今天凶多吉少。”
娄人莽苦笑了一下:“为了这半张图,咱俩居然撞上这大阵仗。”他坐下来,看着闭目调息的聂摩天,“有酒吗?”聂摩天摇摇头。
娄人莽道;“看那个旗幡下的,似乎是个将领,或者百夫长,千夫长,不知这次遇上的蒙古大军是谁统领的,不知是不是那成吉思汗,”他顿了顿道,“如果被这样包围着,还不如索性杀出去,杀了他们的统领,杀个痛快,死也死个痛快。”其实娄人莽心里别有打算,但嘴上却说的豪气冲天。
“还没到那个地步,”聂摩天沉吟说,“我们挨到天黑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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娄人莽望了望西面,离日落尚有一个多时辰。“也好,我们现在可以运气休养,等天黑下来,我们冲下去,趁乱脱身。”
“嘿嘿!”忽然一个声音在他们背后响起,“恐怕你们没这个机会了。”
聂娄二人同时一惊,他们一边说话,一边惕防着周围,连树叶窸窣都警觉在眼,但此人居然神鬼不觉地来到身后,像是凭空飞来一般。
此人话音刚落,他们的前面也传来一个声音:“嘻嘻,你们等不到天黑了。”
娄人莽唰地站起,持枪在手,却看到一个身材矮小的女子。她约摸三十上下,却是孩童的装扮,穿着红袄,脸上涂着腮红,描着红唇,头上还扎着两个朝天辫,手里玩着一个圆形的东西。“什么人!”他挺枪指着那个女子。
聂摩天回过头,看见不远处站着一个男子。这个男子身材矮壮,看起来岁数不小,但也是孩童的装束,穿着白袄,眼圈涂成了白色,头发则剃成了阿福头,手里也拿着一个圆形的物件。看着这怪异的男子,聂摩天也问了句:“什么人?”
那个女子“嘻嘻”一笑,说:“两个金国的探子,没处躲藏了吧。”
聂摩天心想,原来他们把我们当成了金国的探子,难怪蒙古兵这样穷追不舍。但这两个装扮怪异的人却又是什么来头?“我们不是金国探子,我们是汉人。”他朗声道。
“汉人?”那个男子说,“却怎么鬼鬼祟祟地藏在树林里,还杀了十几个兵士?”
“是一个误会。”聂摩天道。
“我们统领要捉你们回去,乖乖地跟我们走吧。”
娄人莽上前一步:“没那么容易吧。”
那女子一笑:“那么接招吧。”她将手中的圆形东西旋转起来,另一边的男子也将手中的物件旋转起来。聂摩天站起,横短剑在胸。
忽然,两个旋转的东西向他们疾飞而来,圆刃闪光,在空中画出两个长弧,聂摩天低头躲过,娄人莽用枪去挡,谁料那圆刃极其锋利,竟将娄人莽的枪截成了两段。两个旋转的圆刃上下交错划过,又飞旋而回。“无影双飞刃!”聂摩天忽然想了起来,问道,“来者可是红魔孩与白魔孩?”
“嘻,”那个女子说,“你认得我们。”
“幸会!”聂摩天心中思忖,这两个劲敌可当真不好对付。“久闻大名。”他说。
“你们又是何人了?”那个男子问道,一副鄙夷不屑的样子。
聂摩天“哼”了一声:“我是青城派的聂摩天!”
“没听说过。不过青城神狴和我们交过手,那一年在巫山大会上,那青城神狴耍了几手百兽拳,有两下子,有两下子。”他说。另一边的女子笑起来,笑声尖细像是被吊起了喉嗓。
聂摩天听他侮辱青城神狴,心中恼怒,但又不想和他们纠缠下去,寻思着脱身之计。娄人莽知其心意,对那两人道:“听闻红魔孩白魔孩是不世高手,自然是不把武林同道放在眼里了。不过你们一向潇洒塞外,与世无争,却如何甘为蒙古人效命?”他故意将那两人说得侠风清高一般。他本来想说“你们如何做了蒙古人的犬马?”却怕激怒了那两人。
哪知那男子说:“我们就是愿为蒙古人效命,你们也归顺了吧,一起帮大汗夺得天下,享受荣华富贵,怎么样呀?”
聂摩天终于大怒:“亏你们是汉人!却叛族投夷!”
娄人莽见聂摩天说得正气凛然,也附和他说:“是啊,你们是汉人,怎么能反助外邦?”
聂娄二人虽非如何高义仁侠,但还是略有一些民族气节。
“我们可不是汉人,”那女子说,“我虽然是汉人生的,但是我从小喝我奶娘的乳汁长大,我奶娘是蒙古人,那么红魔孩也就是个蒙古人了。”
另一边的男子说:“既然红魔孩是蒙古人,那我们日日水乳交融,我白魔孩也成了蒙古人了。哈哈,哈哈!”他咧嘴尖笑起来,那红魔孩也跟着尖笑起来。
见这两人逻辑古怪混乱,强词夺理,聂摩天只有摇头无奈。白魔孩和红魔孩装扮像孩童,似乎脑袋也如孩童。
“你们到底去不去?”红魔孩道,“不去的话,我们还是继续过家家吧。”她又将那个兵器旋转起来。
聂摩天带着箭伤,娄人莽也气力未复,和蒙古兵一番厮杀后,没有来得及休息,又遇上这样的对手,两人均有怯战之意。娄人莽抱拳道:“我们无意和你们为敌,虽说道不同志不合,我们还是各自为安的好,如果我栽在此处,我洪道门上下决不会善罢甘休。”他搬出门派,希望稍有震慑之威。
那白魔孩根本不以为意,“嘿”了一声,道:“洪道门?玄灵剑法倒是一绝。可是你怎么拿着根木头把子?什么洪道门,青城派,和我们不相干,你们今天惹恼了三王子,就得乖乖跟我们走。”
娄人莽和聂摩天对望一眼,知道今天是非恶战到底不可了,只好拿起兵器,准备应战。
忽然,山丘外传来长短不一的号角声,似乎在传令着什么。白魔孩对红魔孩说:“这是布阵号还是什么号?”
红魔孩说:“是布阵号。”
这时,远处又传来各种鸣号。“好像金国来兵了。”红魔孩说。
聂摩天瞅了一眼山丘下面,只见蒙古骑兵陆续地撤去。
“我们要不要回去,娘子?”白魔孩问她。
“先抓了他们,相公,咱们再回去。”
“好,”白魔孩答应道,对聂摩天说,“我们来抓你们了,哈哈。”旋起兵刃,向聂摩天飞掷而去。
这红魔孩和白魔孩互相叫得肉麻,聂娄两人却不敢笑话,见它们又将圆刃飞旋而来,两人更不敢怠慢,急忙向旁闪避。
红魔孩叫道:“相公,我们转圈圈吧。”白魔孩说了声好,和红魔孩一起围着聂娄两人跑起圈来,一边跑,一边将圆刃向他们身上甩掷。他们跑得越来越快,只见两个人影像风一般地绕着他们刮来吹去,其间刃光闪动,破空声仿佛四面都有。聂摩天挥短剑追格,却始终碰不到那空中飞旋的兵器。这样几圈下来,似乎圈子越来越小。娄人莽双手各拿一截断枪,横挡竖拦,却也是沾不到那倏忽来去的飞刃。忽然白魔孩和红魔孩向他们跃来,他们急忙向上格挡,白魔孩与红魔孩在空中交换了位置,并一起出掌,掌风携裹着飞刃,将聂娄两人罩在其中,聂摩天叫了一声,圆刃划过前胸,娄人莽也险些被白魔孩的出掌打中。
没多久,聂摩天的肩头又被圆刃所伤,正好是箭伤的位置。聂摩天一声低吼,向红魔孩扑去,但白魔孩迅速和红魔孩合力,两人收刃,迎对聂摩天的来剑,几声轻响后,聂摩天的短剑差点脱手,只震得手腕巨痛。
白魔孩怪笑道:“洪道门,青城派,都是用剑,你们拿着两个小玩具,却自称洪道门青城派的,还是叫你们的祖师奶奶来吧。”红魔孩跟着怪笑。
白魔孩的这些话倒是提醒了娄人莽。看着越来越力不能支的聂摩天,娄人莽靠近聂摩天说:“不如我们一起用剑,我教你玄灵剑法的剑诀。”他扔掉左手的半截枪棍,说了一句:“天地后冲,龙变其中,巽居东南,风扬其形。”他将右手的半截枪横在胸前,然后拧身移步,向右翻转枪头,虚指东南。
聂摩天会意,平剑在胸,向左画弧,虚指西北。娄人莽又念道:“天地前冲,变为虎翼,艮居西北,云主其貌。”娄人莽所念剑诀,是洪道门玄灵剑法的口诀,而玄灵剑法是由三国时代诸葛亮所创的八阵图衍变而来。当年诸葛亮御敌时以乱石堆成石阵,按遁甲分成“生、伤、休、杜、景、死、惊、开”八门,变化万端,可挡十万精兵。而玄灵剑法亦传其精妙。青城派本就有道家的影子,所以娄人莽所念剑诀聂摩天当即便能领会,而白魔孩红魔孩就听得很糊涂了。
聂娄两人元气未复,又有伤在身,本来处于下风,施展出玄灵剑法后,才尚能抵挡一阵。不过玄灵剑法是需要内力来辅助的,一开始红魔孩和白魔孩在两人玄灵阵法的防御下无法近身,但两人毕竟气力不足,在无影双飞刃迅疾如电的进攻下,不一会便气虚步滞,汗如雨下。
“相公,他们这是什么阵法呀。”红魔孩道。
聂摩天挨近娄人莽身边,低声道:“我们一起打那红魔孩。”娄人莽点点头。于是他们一起回剑,向红魔孩攻去。白魔孩见状,急忙回援。但聂娄两人只是招招针对红魔孩,他们想先制住一个。白魔孩掌刀齐至,扑向他们的身后,而红魔孩来不及出刃,步步后退。眼见红魔孩背后一丛荆棘挡住了崖头,娄人莽念出第七个剑诀,两人分占乾势和坤势,上封下合,剑气轮转,红魔孩一个后翻,但两人脚步不停,玄灵剑气始终罩身,而白魔孩的飞刃也刹那而至。
聂娄两人知道这个机会转瞬即逝,所以几乎使出全力,剑势迅疾,红魔孩虽然躲开,但腹部仍被聂摩天的剑尖刺中几寸。而白魔孩的飞刃也削伤了聂摩天的胳膊,同时和娄人莽对了一掌。娄人莽只觉五脏俱震,白魔孩也大叫一声。聂娄两人强弩之末般的滚落在地。
红魔孩捂着腹部,微微有血渗出来。白魔孩急切地奔到她的身边:“娘子,受伤了!”
“好像碰破了皮,相公。”白魔孩恼怒地转过头来,对从地上坐起的聂摩天说:“这下不能饶了你。”
娄人莽突然哈哈大笑:“你的娘子快死了,你还有心打斗?”
“什么?”白魔孩惊道。
“剑上已被我涂上了毒药三日鬼,那毒正在你娘子的肚子里发散,等到了心脏就再也没救了。你要是现在赶快运气帮你的娘子逼出毒来,也许还挨得几天。”
白魔孩将信将疑地看着娄人莽,娄人莽又哈哈大笑几声。白魔孩撩起红魔孩的衣服查看:“怎么不见发黑。”
红魔孩也将信将疑地说:“相公,我一点都不痛,他们别不是在骗我们吧。”
“这三日鬼不同于寻常毒药,中毒时表面没有什么症状,但既然叫三日鬼,那是三日之后才见阎王。你在气海穴左面一指处按下去,是不是有酸痛感?”娄人莽道。
“相公,我不知道什么气海穴啊?”
白魔孩眉头一皱,举起兵刃向娄人莽指道:“什么气海穴,我们对什么穴道的一窍不通,你要是让我们按上了死穴怎么办?”
娄人莽道:“两位武功高超,哪有那么容易就死了?何况若真有死穴,平常行动坐卧不小心碰到或撞到,岂不是每个人说死就死?你不知道气海穴在哪里,你就按一下被刺伤之处右边一掌宽的地方就是了。”
白魔孩觉得有理,俯身到红魔孩身下,按了按娄人莽所说的地方:“怎么样?”
“还真有些酸痛。”红魔孩说。她哪里知道,凡是伤在该处的,那个部位都会酸痛。
白魔孩哼了一声,道:“就算是真的,那我杀了他,拿了解药不就好了。”红魔孩拍手:“是啊是啊,杀了他,拿解药。”
“可惜啊,”娄人莽道,“你杀了我也没用,这三日鬼是天下奇毒,根本是没有解药的。不信你可以试一试。”
“相公,我要死了!”红魔孩咧着嘴道。
娄人莽道:“虽然没有解药,我说了,以你的功力,现在赶快运气逼毒,还能缓得几天,如果再辅以一些灵丹神药,兴许还能活上一年半载。要不她死了,可没人和你过家家了。”那白魔孩本就头脑简单混沌,现在救妻心切,急忙帮红魔孩用掌力逼毒,红魔孩也忙坐下运气。只见极细的一股血从伤处喷了出来。
娄人莽向聂摩天使了个眼色。聂摩天脸上已全是汗水,双目欲闭,上身的衣服已被血染红,显然是受伤不轻。而娄人莽自己也已身软如泥。两人吃力地站起来,走向拴在不远处的马。
远处传来紧急的号角声,日已偏西,夕阳里弥漫着似烟似雾的暮气,似乎蒙古大军已经徐徐开跋,或者正有两军对垒。
娄人莽骑上马背,回望一眼,只见白魔孩正怒视着他。他心中一颤,道:“记住,她不能用力,否则毒性会发散得更快。”
“你说的神药,又是什么?到哪里去弄?”白魔孩喝问道。
“这里向东五里有个罗家店,我把药方留在那里的客栈,你自己去取吧。”
娄人莽急于脱身,不想和他纠缠太久,急急地打马下山,聂摩天也急忙跟在后面。
他们冲到了山坡下,娄人莽回望山丘上,那个白魔孩似乎仍死死地瞪着他们。“我们得快点离开这里,娄人莽对聂摩天说,蒙古大军就在附近,军中肯定有随军医师,如果红白魔孩回到军中,找医师来号脉,发现没中毒,之后肯定会追来。我们离得越远越好。”
聂摩天点头,他现在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娄人莽看了他一眼,催动坐骑。两人奔丧般地向偏东南方向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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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摩天和娄人莽两人一路策马狂奔,不敢停歇,跑了很久,直到听不见蒙古军队的号角为止。
天色已黑,他们穿过一个树林之后,聂摩天再也支持不住,一勒缰绳,马抬起前蹄,他从马上掉了下来。娄人莽也跟着勒住了马头。
远处隐隐传来狗吠的声音,仔细听,似乎还有狼嚎之声。“附近应该有村落人家,我们应该往前赶一赶,也许能到村庄里落个脚。”娄人莽说。
“你不怕红白魔孩追过来?”聂摩天喘息道。
“我们跑了这么远,他们还能追得上?不过,也难说。”娄人莽道,“我离开大名府那么远,你都能一路追到我。他们要是发疯地追我们,也未必就追不上。”
聂摩天倚坐在树下,闭上了眼睛。
娄人莽将马拴到树枝上,看着一旁的聂摩天说:“要不是你非要将那图绑到树上,我们也不会有这么大的麻烦。”
聂摩天微睁双眼:“是你我都赞同将图放到树上,谁赢了谁就可以拿走地图。”
“是你一直怕我用掌磨去图上的纹路字迹吧。”
“谅你的功夫也没有到那种出神入化的境地。”
“但你还是害怕,哈,怕你赢了我后拿不到我怀里的图,或者不敢来拿吧。”
聂摩天“哼”了一声。
“你教了我养气功法,我传了你玄灵剑法,我们算是互相帮过,谁也不欠谁的。”娄人莽道。
“不错!”聂摩天道,“待咱们劲力恢复,再来较量!”
两人在大敌当前时可以同仇敌忾,合力对外,而一旦没有了危险,两人又开始各怀心机,操戈欲战起来。
娄人莽仰天哈哈大笑起来:“你现在气息奄奄,已经危在旦夕了,可知道吗?你还有什么气力和我较量?我虽然也气力大损,但对付现在老妇般躺在这里的聂掌门还是绰绰有余。”
聂摩天面色凝重:“你要怎样?”
娄人莽走到离聂摩天五步远的地方,拿起那个枪尖说:“你有没有觉得你的内息越来越弱,当你对红魔孩出招的时候你有没有觉得越来越吃力?似乎不像平时那样恢复得快?”
“你给我的金创药原来真的是毒药!”
娄人莽慢慢坐下来,似笑非笑地看着聂摩天:“我给你的的确是金创药,不过呢,我悄悄弹了点三日鬼在里面。我可不想你当时就变得一点力气都没有,我怎么也要捱到天黑呀,你要不帮我对付那些蒙古兵,我怎么脱身呢?这三日鬼的药性,你也是知道的,越用劲力,发作得越快,像你那样拼死相搏,不需半日就会毒发。哈,亏了你和我联手对付那红魔孩与白魔孩,要不我可没法逃出来。”
“洪道门看来尽是一些卑鄙小人!”
“你说我小人也罢,无耻也罢,都影响不了我娄人莽在江湖上的名声。”
“你有什么名声?”
“无论我名声如何,至少我还可以在江湖行走,你呢,不可一世的聂掌门,今晚你就要在这荒郊野岭里变成一堆被野狼啃食的烂骨。啧啧啧,你说我小人,你不也一路用尽无良的手段来追撵我吗?我的剑和马都还被迫落在那客栈里呢,你机关算尽,到头来,还不是栽在了我娄人莽的手里了吗?哎呀,功败垂成,功败垂成啊!”娄人莽哈哈大笑,得意洋洋。
聂摩天铁青着脸,怒视着娄人莽。
娄人莽笑毕,轻轻吁了口气:“我本来是要留你在这里,我一个人回去,但是我现在改了心意。你要是死在这里,被你们寻找过来的同门发现,不免怀疑到我头上,再说了,你被野狼野狗啃烂的样子也不大好看。我做个好人,保你个全尸,在这里好好葬了你。你放心,以后每年的这个时候,只要我娄人莽还活着,必定来祭拜你,也算是尽一分友道。”
聂摩天叹了口气:“你说得这么侠义深重,那我是应该感谢你了。他闭上眼睛,罢了,罢了,给一个痛快的吧。”
娄人莽盯着他,暗暗聚气,但却不敢上前,他也怕聂摩天还有些许劲力。聂摩天嘴唇开了开,想说什么,但又慢慢地合上了。娄人莽在聂摩天对面坐了两个多时辰,见聂摩天似乎已油尽灯枯,一动不动,才终于下决心动手。
他站起,走到聂摩天身前,用枪尖对准他的胸口,说:“对不起了,聂掌门。”将枪戳下去。突然,聂摩天抬起左手,抓住枪头,本来垂在一旁的右手拔出坐在屁股底下的短剑,说时迟,那时快,短剑插入了娄人莽的肚子。变故奇快,措不及防的娄人莽急忙后退,同时出掌还击,聂摩天也出掌相迎,娄人莽仰天摔倒在地,聂摩天也受力瘫倒回去。
娄人莽把住插在肚子上的剑柄,胸口起伏,满脸惊恐:“原来你装死!”
“哼哼,”聂摩天道,“敷了你的金创药后,在和白魔孩动手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为了抑制毒性,我一直在运气暗抵,我宁可挨了好几刀无影双飞刃,也不能让你看出来。”
“那又怎么样?你以为你能捱得过去?”娄人莽挣扎着说,“这三日鬼根本没有解药,你早晚是死,我们同归,同归于尽吧……”
聂摩天缓缓的起身,向娄人莽爬过去,“总算你比我先行一步,走好吧!”他按住剑柄,向娄人莽的肚中深深扎下。娄人莽眼珠翻白,顿时断了气。
风扫林稍,月光惨白。聂摩天拔出短剑,用娄人莽的衣服擦干了血迹。原处又传来了令人毛耸的狼嗥声。他摸出娄人莽怀里的那张牛皮地图,喃喃道:“为了这个,我竟然要死在这个地方。”他把那张牛皮贴在额头,又恨又悔,朝娄人莽的脸上唾了一口。
不远处传来了细碎的声音,拴在林边的马嘶叫起来,聂摩天一惊,连忙拽住娄人莽的尸体,向前爬去,他将娄人莽的尸体推拉到离树林稍远的地方,他知道娄人莽身上的血腥味早晚会引来野狼,而这片树林树木稀疏,自己也怕是会被狼发现。他慢慢地爬回林边,只见黑暗中几个影子向娄人莽的尸身扑去。虽然知道自己命不久长,但是看见饥饿的狼狂啃着尸体,聂摩天也不免心惊。他心想,我可不能落入狼口。他把住一个树枝,用力地爬上枝杈,他想再爬高一点,但是已经毫无气力,他尽可能地将上身挪到更高一点的枝杈上,将一条腿卡在树干间。
没多久,又陆续有更多黑影窜到了林外,似乎并不是一个种群的狼,又或者其中有野狗,它们抢夺撕扯着尸肉,彼此竟咬斗了起来。聂摩天看得胆颤,干脆闭了眼睛。两匹马惊叫着,立起来猛踢着前蹄。其中一匹马挣断了树枝,拼命地跑开了。
这样一直捱到晨光微透。聂摩天忽然觉得右脚一痛,一看,原来一头灰狼跳起来咬住了他耷拉在树干下的右脚。聂摩天咬着牙,拿出短剑挥舞,但他已经身软无力,根本无法弯下腰去斩杀那头灰狼。这时,另一头狼跑了过来,向上跳起,扑咬他的另一条腿,聂摩天挪开腿,用剑向下乱挥,可那头狼仍然不断的跳起进攻。聂摩天感觉被第一头狼咬住的脚几乎要断掉了,那狼后足踏地,前足抓树,獠牙死死地咬着他的脚,头随着他的腿来回晃动。就在这时,忽然这头狼松了口,翻倒在地,另一只也“呜哊”一声,滚落在地。只见一个人影飞过来,唰唰几剑,将这两头狼刺死,那个人背对着树站定,将剑指向正在扑来的另一头狼,当这头狼扑到半空时,这个人挥剑一划,狼头离开狼身,斜斜地飞到了旁边,狼颈溅着血掉在他的身前。他踢开地上的三头死狼,转身看着聂摩天鲜血淋漓的脚。
楼主:龙星名  时间:2021-02-27 07:17:05
“多谢!”聂摩天喘着气道。
那个人抬起头看着聂摩天:“不必客气。”这是一个衣着简朴的少年,头发有些散乱,他长着一张棱角分明的脸,眉峰如剑,目光忧郁。
“你家在附近?”少年问他。
“不,我是路过的。”
“你得离开这里。”
聂摩天摇摇头:“我走不动了。”
少年皱了下眉,犹豫了一下,然后点了下头:“我来背你。”
“多谢了!”聂摩天将短剑回鞘,在少年的帮助下,伏到少年背上。“少侠怎么称呼?”
“我姓霍,名兴安。”
“在下聂摩天。”聂摩天本来以为必死无疑,忽然得救,觉得尚能苟活一时,所以十分客气。
少年背着聂摩天向林外走去。昨晚没有逃脱的另一匹马已剩下一具骸骨,天光亮起,狼群已四散,风吹捋着遍地野草,如细浪绵绵。
“听你口音,似乎也不是本地人氏?”聂摩天问他。
“我也是路过这里。”少年说,“不知附近有没有村子,你伤得很重。”
“霍少侠辛苦,不过我活不了多久了,”聂摩天长叹一声,“也就是一时半刻罢了。”
“没有伤到要害的地方,不妨的。”少年说。
“说来话长,我遭人暗算,已然毒入五脏,只不过凭一口内气捱到现在。即使华佗再世,扁鹊复生,也救不活了。”
“这……”少年不知该如何回答。
聂摩天指着不远处的一座山说:“我只有一个遗愿,不知霍少侠能否成全?”
那霍兴安说:“请说,只要我能办得到,我一定去办。”
“我聂摩天一生争强好胜,不甘人下,”聂摩天叹了口气,“我今天死在这里,但我要葬在那山顶,就是死,也要凌驾于天,不要踩踏于地。”
霍兴安心想,这个人的想法真是古怪,就算把你埋在那山顶上,也是在土里,又有什么高下之分了。但他还是答应了聂摩天的请求。
他背着聂摩天大步地向前走,看着近在眼前的小山,却走了很长时间。到了山脚下,他将聂摩天放到地上,聂摩天禁闭着眼睛,没有说话。霍兴安以为他已经死了,连忙探其鼻息,发现还有呼吸。他拿起随身带着的葫芦,将水喂给聂摩天喝。“聂大哥,马上就上山了,你怎么样?”聂摩天微微睁开眼,点了点头。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聂大哥,我身上有几颗回天丹,是受了内伤后补气固元用的。我不清楚你中的是什么毒,这个解不了毒,但也许能让你有点力气,试一试吧?”他掏出一个小盒,拿出一颗丹丸。见聂摩天点头,便轻轻放进他的嘴里。
聂摩天又闭上了眼睛,许久不见睁开。霍兴安不知他怎么样了,心想,既然答应了他,那就好人做到底吧。他望了望山顶,又看了看聂摩天,轻轻问道:“聂大哥,我现在背你上去?”见聂摩天没有任何回应,他想了想,上前将聂摩天背起,但聂摩天虽然没有断气,但似乎瘫软如死人般,双手也无法配合地把住霍兴安的肩膀,霍兴安只好弯着腰,半走半爬地向山上攀去。攀到一半多,山势陡峭起来,再加之灌木丛生,弯腰的姿势变得非常不便,霍兴安干脆将聂摩天抱在手上,深吸一口气,加快脚步。碎石和沙土纷纷落下山坡,他左跳右跃,不一会到了山顶。他长吐一口气,慢慢放下聂摩天。聂摩天却忽然睁开了眼。“霍少侠脚下好功夫。”他声气还是虚弱,但眼中有了些精神。
霍兴安说:“我在山里长大,每天都山上山下地行走,所以习惯了。”
聂摩天躺在地上,望着天空,说:“烦劳霍少侠了。我聂摩天长眠此处,也算心安。”
“聂大哥不必客气。”
聂摩天指了指腰间的短剑道:“还烦请霍少侠选一干净处,挖个容身之所。”他身上带有很多银两,但是他决心悄悄埋葬,也不买棺,也不竖碑。他从蜀中大半年来一路追到这里,知道这一死,也绝不可能再移葬回巴蜀之地,只希望没人知道就好。霍兴安拿了他的短剑,又拔出自己的长剑,准备在这山顶选一处土厚的地方。他走了一圈,发现都是突兀的石头,哪有土层,于是往坡下打量,终于在接近山顶的陡坡上发现了一处小山洞。他回来将情况说给聂摩天听,聂摩天点点头,觉得这样也好,以洞为棺。
霍兴安将短剑还给聂摩天,聂摩天轻轻摆手,道:“多蒙相助,我身上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这柄剑就赠送给霍少侠了,以表心意。”
霍兴安看这短剑刃光森森,确是一把好剑,但不想随便受人馈赠,摇手谢绝。聂摩天执意让霍兴安收下,道:“你我萍水相逢,也算有缘,此剑不算什么名器,但也是上乘。”他示意霍兴安摘下腰间剑鞘,“霍少侠看来也得到过名师指点,不知尊师何人?”
霍兴安本不想说出师父的名号,但见此人行将死去,觉得告诉他倒也没什么,便回答说:“我师父叫笑天祖。”
“哦,原来是长白老怪,听说过此人。”
“我师父常年在山里,很少下山。”
“听说笑天祖剑法不错。”
“不过我学得粗陋,离师父还差得远了。”
“霍少侠过谦了,之前刺狼的那一剑,很是利落。”聂摩天声音渐弱。
霍兴安看着聂摩天,以为他又要昏沉过去。聂摩天指了指旁边的一块大石头,示意霍兴安将他移过去。于是霍兴安将他抱到石头旁边,按他的意思将他背靠在石头上。“笑天祖的剑法是不错,但还不算天下有名,倒是以其性格古怪闻名。”他声音气弱,霍兴安只有凑近了听。聂摩天缓缓道:“天下剑法,南有四绝,你可听说过?”
“我从小听说‘天南四柄剑,地北三把刀’,”霍兴安说,“不知是不是你说的‘南有四绝’。”
“你说的正是,武林中无人不晓。你可知道是哪四柄剑?”
“是少林寺的禅心剑法,洪道门的玄灵剑法,吴中一带据说已经失传了的子胥剑术,还有拜月教鬼娘的失魂剑法。”
“没错,”聂摩天道,“这其中洪道门的玄灵剑法,是该门的绝妙要传,从阵法衍变而来,可比长白老怪的剑法高明得多了。”
霍兴安看着他,有点奇怪,不知他在这弥留之际为何忽然谈论起了剑法。“霍少侠,”聂摩天道。
霍兴安说:“聂大哥,你叫我兴安就行。”
“好,兴安兄弟,我现在将玄灵剑法传给你……”
“这,”霍兴安又惊又喜,“聂大哥是洪道门的?”
“不,我是蜀山派中的青城派的掌门。这玄灵剑法也是才学得剑诀,你这就记下罢。”
霍兴安忽然得到这份大礼,有如无功受禄的感觉,竟不知如何作答。“聂大哥赠我短剑,已经感恩不尽,这玄灵剑法……”
聂摩天点头道:“我说,你记!”
见聂摩天执意传授,霍兴安跪了下来,拱手道:“弟子霍兴安承蒙师父赐教!”
“这师徒之礼就免了罢,”聂摩天道,“只是日后,不要提起教你剑法的事就行。”
霍兴安心想,这聂大哥行事有点古怪,但为人倒是慷慨,也许性格如此吧,于是点头答应。聂摩天开始念剑诀,念得很慢,念念停停,声音粘滞,霍兴安默默心记,又捡了个树枝,写在地上。这剑诀中的乾坤变化,他一时难以理解,聂摩天也无法比划传授,只能先记录下来。之后聂摩天又念一遍,将霍兴安不明白的字意简述了一下。自古剑法相通,但这玄灵剑法需有熟识阵法象位的功底,所以霍兴安听得似懂非懂。聂摩天知道他难以立即领会,因此也未太多解释,只是让他牢记在心。授完剑诀,聂摩天又传了一套青城派的拳法给霍兴安。霍兴安只道他是临死善生,欲将毕生所学尽授于己。
传完拳法,聂摩天已经面色如纸,霍兴安见状,又掏出一颗回天丹,但聂摩天轻轻摇头,对霍兴安说:“我已经回天无力,不必费心了。”他轻叹一声,“只是有些心事未了……”
霍兴安急忙道:“聂大哥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我去帮你完成!”
聂摩天看着霍兴安,眼中露出欣慰之意。他吃力地抬起手,指了指胸口。霍兴安在他的示意下,从他的胸口拿出一张残缺的牛皮来。“这是……?”
“这是我们青城派的东西,不是什么值钱之物,但对于我们青城派却很重要。如果霍兄弟能帮我送回青城派,我死也瞑目了。”
霍兴安毫不犹豫地将牛皮卷好放入怀中,说:“聂大哥放心,我一定帮你送回去!”
“霍兄弟真是侠义,我如果早遇到你,一定和你义结金兰。”
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但聂摩天传给霍兴安从娄人莽学来的玄灵剑法以及青城派的一套拳法,却并非全然出于感激。他身为一派掌门,时刻念念不忘前掌门的重托,欲将所追来的半张地图送还本派,好在临死之前遇上霍兴安,觉得可以托付,但此去巴蜀路长道远,怕霍兴安无意为之,所以除了馈赠短剑,又特意传给他玄灵剑法和一套拳法,期望霍兴安能怀着报恩之心,不违遗愿,将地图送回青城派。
之后,聂摩天又叮嘱霍兴安,不要棺椁,不要厚葬,更不要惊动附近的村民,霍兴安一一答应。
聂摩天闭上了眼睛,再也没有睁开。霍兴安喊了几声“聂大哥”,聂摩天也再无反应。日头灼灼,而聂摩天的身体迅速地冷下去。
霍兴安跪在聂摩天的身体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虽然没有师徒名分,但霍兴安心里却喊了一声“师父”。他将聂摩天的尸身抱到那个小山洞旁,山洞不大,稍稍蜷缩刚好能容一个人。他折了很多树枝和树叶,铺在洞里,然后把聂摩天放进去,又拨土填埋,最后用几个石头将洞口堵死。
他回到山顶。山风浩浩,几乎快将地上的字迹吹模糊了。他连忙用树枝再勾勒一遍,同时又反复念读,将剑诀记牢。
望着苍茫天际下的四野,霍兴安回想着刚才聂摩天的话,他心道:我受聂大哥之托,就是千山万水,也要把这东西送回那青城派。
浮云寥寥,他的神色忽然又暗郁下来。他想起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完成。在他的内心深处,有如凛冽的风刮过混沌肃杀的大地,又如荒山虎嗥,莽原熊吼,他慢慢咬紧牙齿,脸上恨意显露,他握住剑柄,五指紧扣,仿佛要随时寒光出刃,挥斥周遭。

从那个无名小山下来,霍兴安在附近找到一个村庄歇了脚。他本是一路自北而下,因为得知了一个线索,而从大定府转向西行,一路探访,谁知线索有误,遍寻不获,他只得又转返向东南而行,不巧遇到了聂摩天。他受聂摩天临死之托,决定向蜀地动身,但是他想到自己身负的使命,决定还是先继续南下,一边探访,一边再迂回去巴蜀不迟。之前在夏国边境,所乘车马被贼人盗走,一路困顿走来。他觉得还是应该买一匹脚力胜骑的马为好。其实聂摩天身上有不少银两,但是霍兴安得到了聂摩天赠送的短剑,更得其亲授的剑法拳法,已然感激不尽,对聂摩天的尸身极为恭敬,别说银两,凡是随身之物都方寸未动。他摸了摸身上,还有一点碎银,不知能否和附近的村民求得一匹。
次日,霍兴安刚刚在借宿的人家醒来,便听见门外有人在大声吵嚷。他穿衣下地,凑近门边细听,只听见有人在大喊“聂摩天”和“娄人莽”。他一惊,打开房门,看见穿着打扮奇怪的一男一女正在村子里边走边呼喊。他急走几步上前想问个究竟,忽然想到,这两个人寻找聂摩天,不知是仇家还是亲故,还是不要莽撞的好。这两个人是红魔孩和白魔孩,在秃岭上被娄人莽骗称中毒之后,将信将疑地运功逼毒,大半天过去了,没发现什么异样,于是追了过来,到娄人莽所说的罗家店来寻药,却发现上当,更是恼怒不已,在方圆数里的村子到处打探聂娄两人的下落,却不知两人早已双双毙命。白魔孩看见霍兴安急欲上前,却又顿了脚步,加之霍兴安的穿着显然不似本地村民,于是跳过来,凶恶地问他:“你看见一个叫聂摩天还有叫娄人莽的人路过这儿没有?”
霍兴安说:“你们是聂摩天的什么人?”
白魔孩皱了皱眉道:“你管我们是他什么人,你是看见过他吧?他在哪里?”
看到白魔孩怪里怪气的样子,霍兴安觉得他不怀善意,便说:“我和这个叫聂摩天的有过一面之缘,不过,”
“不过怎么样?”白魔孩急问道。
“不过和他不是同路,他已经向东边去了。”霍兴安指了指东面。
“向东去了!”白魔孩揪住霍兴安的衣领,“你要是敢骗我,我们可饶不了你!”白魔孩个子矮小,揪着霍兴安的衣领就像是孩童打浑架。但霍兴安没有轻视,他左手暗暗摸住腰间的剑柄,随时准备发力还击。这时红魔孩上前道:“相公,怎么办啊,我们是不是一直向东边追啊?”
白魔孩松了手,挠了挠头说:“要是他们一直往东走,我们也一直追,还不追到东海去啊?”
红魔孩道:“是啊,他们要是到海里去了,我们还得驾船追啊,相公啊,你会不会驾船?”
“我不会,你也不会,”白魔孩说,“还有,我不会游水,你也不会游水,我们掉进海里就会淹死。”
“哎呀,我们淹死了可怎么办啊,相公,”红魔孩捂住了脸,“我不要喂鱼!我喂了鱼,你也喂了鱼,我们怎么在一起啊……”
见这两个人胡言乱语般的,霍兴安心里好笑,他不想和他们纠缠,于是转身离开。
“喂,”白魔孩对霍兴安说,“你要是再见到那个聂摩天,或者娄人莽,告诉他们,我们和他们改日算账!”
霍兴安向后拱了拱手:“再会。”心想,此人也不留个名姓,就算是真遇到那个什么莽的,却如何告知,真是愚笨得可以。
霍兴安收拾了行囊,便离开了村庄,继续向南而去。本来想在村民手里买匹良马,但村民一看他手里的碎末细银,都纷纷摇头。
不过他在路上遇到了一群被山匪袭击的逃难的人,这伙逃难的人可能是躲避蒙金交战的乡民,却不幸遇到了山匪。霍兴安在一个坡上,远远地看到山匪将乡民劫杀一空,卷尘而去。当他走近山下的遍地死尸时,一匹受了箭伤的马却站了起来。
霍兴安觉得这匹劫后余生的马和他有缘,便牵过它当了坐骑,并给他起了个吉利的名字叫“后福”。


(请期待第三章:花动女儿心)
楼主:龙星名  时间:2021-02-27 07:17:05
码了一上午字
楼主:龙星名  时间:2021-02-27 07:17:05
……
楼主:龙星名  时间:2021-02-27 07:17:05
没人留言吗?
楼主:龙星名  时间:2021-02-27 07:17:05
准备更
楼主:龙星名  时间:2021-02-27 07:17:05
@骊歌语骊歌 2020-11-06 18:21:21
龙少呕心之作。可惜了我不能看完,顶帖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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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骊歌!奉茶一杯暖暖身
楼主:龙星名  时间:2021-02-27 07:17:05
第三章 花动女儿心


霍兴安骑着捡来的后福,一路上走走歇歇,半个月之后,来到了汴京。
汴京自古是繁华之地,人流熙攘,街市热闹。
霍兴安骑着马,信马由蹄,一路打量着街边的风景物事。经过一处客栈时,有伙计迎上来邀他入内,他摆了摆手。此时他已是口袋见底,哪还住得起店。他只希望在天黑之前能找到某个寺庙借宿一晚。
他在一个牌楼旁边下了马,掸了掸衣襟,将马拴在一个木桩上。
坐在旁边巷角石墩上的一个老乞丐挪了挪身子,咳嗽了一声,说:“你要是把这匹马卖了,兴许还能换点钱花。”
霍兴安转头,看见了一脸秽容的瘦弱的老乞丐。他抱了抱拳道:“多谢好意,不过我还得仗着它走到临安去。”
老乞丐沙哑着嗓子“嘎嘎”一笑:“这匹愣头愣脑的马,别要愣头愣脑地丢了就好。”后福似乎听见了老乞丐的话,不满地哼了一声。霍兴安瞅了老乞丐一眼,心想这个乞丐不说些吉利话来讨钱,倒是乱嚼舌头。不过他心想,还是惕防些好,他不想再被贼人偷了马匹。忽然几个蓬头垢面的小乞丐围了过来,向霍兴安伸手要钱,其中两个小孩拿着马刷讨好地刷起马身,霍兴安不知该怎么打发这几个小乞丐,只好走到对面的饼摊上,让老板给这几个小孩一人来一个饼,顺便也给自己要了两个。
热气腾腾的饼出了锅,小乞丐们一哄而上围在霍兴安的身边抢着,霍兴安觉得腰间有异,伸手一抓,捉住了一只脏兮兮的小手。被捉住手腕的小乞丐一点没有惊慌,反倒嬉皮笑脸地看着他:“大爷福相,大爷福相!”霍兴安摇摇头,不愿计较,将小乞丐推开,小乞丐扬着手里的饼,哄闹着散去了。
霍兴安回到马边,看了那个老乞丐一眼,老乞丐似乎眯着眼在打盹。霍兴安撕着饼皮,看着对面,发现饼摊老板还有行人的目光纷纷转向某处。他顺着众人的目光瞧去,只见两个人一前一后牵着马走进了这个街市。走在前面牵着黑马的是一个头裹蓝布的胡子花白的老者,走在后面牵着棕马的是一个挽着双髻,面容俏丽的少女。这个少女秀眉如烟,但目光清冷;脸如桃蕊,但却不带丝毫媚妍之色,远看去,令人有种不可亵渎之感,竟使得偷视的路人都收敛了擅越雷池的心多了几分自惭形秽之念。霍兴安看着少女双髻下飘动的细长轻盈的丝带,那个老乞丐也睁开了眼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两个牵马的人。那群小乞丐不知从哪里忽然又钻了出来,围聚到那两匹马周围,拿起手中的马刷,老者急忙驱赶起来,而小乞丐们不依不饶的只是伸手讨要,甚至拽住两人的裙摆。那个少女忽起一掌,将她身边的一个小乞丐打翻了一个跟头,摔在了路边,其他的小乞丐哄笑起来。那个少女明显的很不耐烦,呵斥了一句什么。那个老者只得掏出些散钱,抛给小乞丐们,孩子们七手八脚地在地上乱抢。这时霍兴安发现那个曾将手摸到自己腰间的小乞丐趁少女不注意时伸手在棕马上驮着的布袋里拿了一个什么物件,动作很快,其间小孩子们手臂乱舞,遮挡住了。霍兴安看在眼里,替少女着急,但少女和老者毫无觉察地走了过去,在一个小酒馆前停下了。
酒馆的老板躬身将两人请进门去,小乞丐们跑向了街口。霍兴安见状,悄悄的离开了牌楼。他装作沿街闲逛,慢慢的接近街口的那群小孩。他悄悄地上前,一下子把住了那个偷东西的小贼。“刚才你拿了什么,给我!”他低声喝问那个小孩。没想到小乞丐一歪头,措不及防地咬了他手臂一口,霍兴安一松手,小孩趁机钻进了人群里。霍兴安挤进人群里追撵他,但小乞丐躲得很是机灵,三蹿四蹿,竟然不见了踪影,倒是霍兴安将几个人险些撞倒。霍兴安摇摇头,心想这里的乞丐怎么这么多,不知那个丢了东西的少女是否发觉。如果换了平常,他未必会多管闲事,只是这次,觉得那些既得了钱又偷了东西的小贼很可恶,又或许,对那个少女有点好感吧。他心里有个念头,就是说什么也要把那个东西给追回来。
回到牌楼前,之前的老乞丐不见了。霍兴安心里一动,目光向旁边的巷子里望去,看见那个老乞丐正蹲在一处屋后的墙角,和一个小孩嘀咕着什么,却不是刚才那个小贼是谁。霍兴安立即朝他们奔过去。见霍兴安奔过来,老乞丐小乞丐撒腿就跑,一个往左一个往右。霍兴安一愣,决定先追上老乞丐再说。
这个老丐鸠形鹄面风吹欲倒的样子,跑起来腿脚倒极是利索,霍兴安左拐右转追了两条巷子,才将他逼到一个树下。霍兴安不想和他废话,面色一沉,伸出手来。
老乞丐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扔给他。霍兴安接住,一捏,只是一个布团。老乞丐趁机向树上爬去,像一只狸猫般,蹿到了树杈上。霍兴安微微一笑,拔出长剑来。这棵树并不高,枝叶稀疏,没法借助树枝跳到别处屋檐。“你是想我砍断这树呢,还是自己下来。”霍兴安弹了一下剑柄。老乞丐神情有点惊慌。
霍兴安说:“我也不想为难你,不管是什么东西,值钱的不值钱的,你最好还给人家。我可以请你喝一碗热粥。”
老乞丐又往树梢上攀了一层。霍兴安跳起,挥剑砍断了两个树枝。“你这么贪财,我只好不客气了。”他抡起剑,手臂运力,准备将树干砍断。
“我,下来,下来了……”老乞丐服了软,慢悠悠的滑下树枝。霍兴安用剑尖指着他,怕他再耍什么花样。
就在他快要落到地面的时候,忽然他反手一扬,一股粉色雾状的细末朝霍兴安的眼睛飞来,霍兴安只觉双眼一迷,又痛又辣,鼻子也呛得难受。但霍兴安还是抢先一脚踢翻老乞丐,并用剑制住他。老乞丐连连告饶,跪在地上,双手将一个丝绢包住的东西举给他。霍兴安拿了来,感觉眼睛肿痛不已,不禁恼怒。他用剑抵住老乞丐的脑门道:“你用了什么下三滥的毒药?说!当心我一剑刺死你。”
“是辣椒粉。饶命啊,大爷。”老乞丐在地下顿首。
“辣椒粉?”霍兴安感觉眼睛已经肿胀起来,像针扎一般,眼前的一切也模糊起来。他心知不妙,剑尖一扫,削掉了老乞丐额头的一片皮肉,老乞丐大叫。
“到底是不是毒药?解药在哪?”他喝问道。
“真的是辣椒粉。用水冲一冲就好。若是不好你再杀了我。”
霍兴安已痛得十分难忍,眼睛已经肿大得几乎成了一条缝。他又气又恨,将老乞丐连踹三滚,又一脚把他踢飞上去,挂在一个矮墙上。老乞丐大声喊叫。旁边的人家出来了几个人看热闹,都不敢上前。
“滚!”霍兴安举剑空划,老乞丐吓得从墙上摔下,鞋子掉了也不敢捡,沿着墙根慌手慌脚地跑开了。
霍兴安捂着眼,向围观的人借水用,一个好心的妇人去院子里取了水来,给他冲洗。那粉末不知是不是辣椒,洗了数遍还是热辣辣地,眼睛也不见消肿。妇人说,也许是某种辣物掺了火药石灰或者其它什么药物,劝他歇养歇养。霍兴安连声道谢。
休息了半晌,眼睛不再火烧火燎般地难受了,不过还是隐隐作痛。他摸了摸眼睛,从颧骨到眉骨处肿成了一个大包,好在眼缝没有密闭,尚能看见一线天。如果路人看见,以为蛤蟆附体也未可知。他苦笑了一下,心里气恼,心想再抓住那个老乞丐,定要好好教训一番。
他回到牌楼前,没见到老乞丐,那帮小乞丐们也没了影。他牵了马,去到之前那个少女吃饭的馆子寻找,少女早已不在。他一路打听过去,查知少女住进了一家客店。
那家客店叫悦来居,宅院不大,门庭爽净。霍兴安一进去,就被伙计热情的招呼。看见霍兴安的模样,又听说霍兴安是来寻人,伙计不敢擅自做主,便让他稍等,进去请来店老板。老板出来,看见霍兴安,也是一惊,得知他不是公务在身的捕快,看似也非走投无路的流匪,便放下心来,说刚才确有一老一女入住,这就去通知客人。
霍兴安在门厅外等了许久,不见里面动静。他干脆进去,找了一个条凳坐下,跟伙计要了一盅茶。待一盅茶慢品细酌的喝完,仍是不见音讯。他于是叫来老板,询问究竟。老板也很诧异,说之前去跟客人说了,客人说洗漱完毕就出来会见,没想到这么长时间。霍兴安止住老板,说不烦劳你了,我就再等一等好了,心想女孩子整理梳妆总是慢条斯理的,我还是君子一点地好。
这样又等了一刻钟有余,霍兴安有种异样的感觉,虽然生客求访,也不能如此怠慢吧。他叹了口气,心道,兴安呀兴安,你何必这么好心,人家可并不经意呢。他正要起身,伙计急匆匆的走来,告诉他,马厩里的马不见了,客人也不在房内,似乎已经悄悄的离开了。
“什么?”霍兴安很失望,心想,我又不是猪瘟鼠疫蝗灾什么的,干嘛要躲我?他掏出那包东西,想掷到桌上一走了之。转念又想到,也许少女是被我的样子吓跑了呢?再说,把她的东西留在这儿,伙计们会不会像老乞丐一样据为己有了呢?她有可能不再回来了呢?算了,好人做到底,我还是去找他们吧。
他出了客店,上了马,继续沿街询问,不知少女又换了哪家客店。在路人商家的指点下,他惊讶的发现,原来他们已经向出城的方向而去了。霍兴安有点沮丧,心道,我如果遇到她,也不必和她多话,只是把东西给她得了,就此两别。他的眼睛已经好多了,虽然肿处还是一碰就痛。他想了想,把那个东西拿出来,掂了掂,并不是很沉,不像银锭。他想,索性打开看看,如果不是什么贵重之物,干脆也不必去追撵了。这样想着,他一层层地揭开绢布……原来是一堆首饰,有金钗之类的,不是稀罕之物,但也不是寻常人家的东西。他将首饰重新包好,凝神远处,心想,还是送去罢,物归原主,这些首饰,装点在那个少女的头上手上,总比装点在街巷丑妇们的身上要好。
楼主:龙星名  时间:2021-02-27 07:17:05
他一路追出了城外,天上开始下起小雨,道路变得有些泥泞,远处氤氲起雾气来。他勒住缰绳,下意识地回望来路,突然看见走过的路旁有两匹马在悠闲的吃草,他记得经过的时候并没有马匹。他心中生疑,拨转马头,向那两匹马走近,仔细一看,两马一黑一棕,和老者少女两人所骑的马十分相似。可是除了两匹马,附近再无人影。
霍兴安下了马,走到两匹马的旁边,他注意到地上有零乱的人的脚印,他顺着脚印寻找,走向路旁的草丛……颈部突然一紧,一条绳子缠在了脖子上,他猛的被吊了上去,霍兴安急忙抓住上面的绳子,差点被勒断脖颈。说时迟,那时快,他一只手抓住绳子,另一只手拔出腰间聂摩天所赠的短剑,削断绳子,身体坠落,可另有一条绳子又迅疾无比的缠住了他的脚踝,在他及地的瞬间又被倒吊上去。他弯腰向上去削绳子,几个石子飞来,一个击中他的手背,一个击中他的腋下,他顿时手臂酸软,短剑削偏。有更多的石子飞来,他用剑格挡,隐约地看到树上有人在挥舞绳子。又有绳子飞过来,缠向他的胳膊,他挥剑错开。石子、绳子不断的在他身上敲击纠缠,不堪其扰的霍兴安无法施展,终于抵敌不住,穴道被封,短剑脱手,绳子缚臂,他像一个被捕获的兔子般不再挣扎,顺遂地无望地垂下身子。短剑被绳子打飞的时候,擦伤了他的脸,血顺着脸颊淌下,染红了半边。
碎叶缓缓地飘落地面,一个穿着白色金纹小靴,身着淡绿色衣裙的少女走到了面前,手里拿着霍兴安的短剑。倒吊着的霍兴安感觉眼睛似乎又肿胀了起来,淌进眼里的血仿佛铁水一样刺激得眼睛辣痛。少女冷冷地看着他,好像看着一头待宰的牲口。
“你……”霍兴安一喜,这个少女正是他要找的人。
那个老者也走到了少女的身边,少女将短剑递给老者。老者看了一眼,道:“青城派的。”
“你一路在跟踪我们?”少女对霍兴安道。少女的声音清脆温婉,但是面如寒霜。
霍兴安摇摇头:“我不是青城派的。”
“还敢狡赖。”少女甩手,一枚石子飞出击中了霍兴安的下腹,霍兴安痛得抖动了一下。“你还有多少同门,最好告诉他们,让他们别自找麻烦,否则,让他们每一个都有来无回。”
“我,”霍兴安正要解释,又一枚石子飞来,打中了他的嘴唇,他感觉嘴里一甜,某颗牙差点被打掉,嘴角溢出了血。“姑娘,我,”
未等霍兴安说话,又一枚石子击中他的脸颊。霍兴安心道,这个少女真是不分青红皂白。不知青城派怎么得罪了她,连让我说话的机会也没有。他吐了一口,将和着血的痰吐在了地上。
少女瞪了他一眼:“你敢啐我?”又一枚石子朝他的脸上飞来,霍兴安心中大喊冤枉,脸上顿时又肿起了一个包。
“姑娘出手可真是毫不留情!”
少女俏脸如冰,道:“看来你很不服气。不过这‘毫不留情’你们青城派的人倒是相符。”她上了马背,对老者说:“这丑猪,你来处置吧。”
看到老者持剑走来,霍兴安以为他要杀了自己。“别误会!”他说,“我只是来送一个东西给这位姑娘。”
马背上的少女直了身,转眼看向霍兴安。老者走过来,在霍兴安身上探摸搜寻。霍兴安示意胸口。老者在他身上掏出了各种东西,在其中发现了裹着首饰的小包。老者将小包拿给少女。
“原来是你偷去的。”少女抿着嘴,满是蔑视之意。但是她两手捧着这个小包却像是非常珍视的样子,虽然脸上毫无失而复得的惊喜。“看来你是想以此来讨赏?你们青城派做事可真是无耻。”
霍兴安望着她,心中悄叹:这个花容可人的少女为什么如此戾气蛮横。他“哼”了一声:“我说了我不是青城派的。”
老者捋了捋胡子,俯身对霍兴安说:“这把剑是青城派的掌门之剑,你若不是青城派的人,那自然是偷来的。那么连同我家小姐的东西,恐怕也是偷来的。”
“我是看见小叫花子摸了你的东西,帮你要了回来。”
“那这剑……”老者问道。
“是……”霍兴安想说是聂摩天送给自己的,但是生怕他们和聂摩天有什么过节,如之前在村子里遇到的那两个怪人一样,要和自己过不去,或者逼问聂摩天的下落,那可就麻烦,于是说,“是在一家客栈里捡到的。”
“捡到的?”少女轻哼一声,“这把剑这么贵重,怎么会被人轻易地遗落?分明是贼。”
霍兴安心里懊恼,觉得不该多管闲事,好心却得怨念,他说:“姑娘既然自始至终都在怀疑我,我也不愿分辩,看来我不该去帮你追回这包东西,反而还遭人暗算。”霍兴安秉性刚毅,见这少女一味地言语相侮,索性硬气起来。
老者看了少女一眼,想说什么。
少女扭过头去,傲然道:“你来路不明,好意不怀,你不说你的用心,我也不想知道,”她招呼老者,“我们走。”
老者于是也上了马。
“喂,你们太过分了!”霍兴安心道,可恶!看来他们就要这样撇下我。
少女和老者打马回到小路,从霍兴安身边过去,像是戏谑般的,马踏踢起的尘土雨泥溅了霍兴安一脸。
霍兴安喊道:“喂,忘恩负义的……”
话音未落,少女扬手,那柄短剑飞来切断了绳子,霍兴安一头拱到了土里,好在本来就离地很近,否则非瓜裂壳碎不可。霍兴安险些晕眩过去,只觉脑袋里洪钟回荡,身子还无法动弹,他想起穴道未解。他想喊他们回来,但两匹马已消失在雾气里。
霍兴安懊丧地躺在地上,半是气恼半是自责。换了别人早就破口大骂了,但霍兴安自小不擅骂人,气愤的时候只是习惯用拳头捣自己或捣木桩出气,现在一动不能动,只能咬牙箍腮,雨水打在眼睛上,眼睛更加肿痛了。
霍兴安的东西都还在地上,长剑短剑还有随身的小玩意。他歪头四顾,后福轻轻地踱过来,俯颈垂头以为他要上马。霍兴安叹了口气,心道,兴安啊,你可不能再随便发善心了,原来师父说的世道无常人心凶险确是不假。还有这点穴之术真的厉害,可惜师父不会,自己更是一窍不通,不知会在这里躺多久。他回想着那个少女的神情,冰冷无情的样子,她的眼神,是那种拒人于千里的眼神,清冷如雨,凉意袭袭,难以亲近。
忽然,急促的蹄声从少女的去路传来。霍兴安一看,是那个老者一个人单骑回了来。
老者下了马,走近俯身到霍兴安旁边。他看着迷惑的霍兴安,和气地说:“我家小姐感谢你替他拿回金钗。”
“哦,”霍兴安还是有些迷惑,之前那个少女是那么地冷漠和鄙夷,此时怎么忽然又来道谢,“不必客气。你……”他想起来,“是特地来给我解穴的?”
老者摇摇头:“我不会解穴。”他微笑道:“我家小姐怕你眼睛瞎了,所以让我来给你送解毒的药。”
“我的,眼睛?”霍兴安不解其意。
老者点头:“你看来像是中了蟾沙之毒。”
“有个老叫花子向我脸上洒了些东西,他说是辣椒粉,可一直很痛。不知这是什么沙毒的。”
“这是江南武林中人常用的毒粉,你从北边来,自然是不常遇到。”
“你怎么知道我从北边来?”
“后来想到你的口音,应该是和青城派没什么瓜葛。”老者说,“不过,这把青城掌门的剑,可确不是随意拾得。”老者微微一笑。
霍兴安一怔。老者拿出一个小瓶,晃了晃,然后凑近霍兴安的眼睛。“这个药水倒进眼里,能解毒。”霍兴安感激地点点头,努力地睁大眼睛。
老者拔掉瓶塞,看着霍兴安:“我倒了后,会一时很刺痛。”霍兴安点头。
谁知老者又盖上了瓶塞,将小瓶放回了怀里。霍兴安纳闷的看着他,不明白他的用意。老者摇摇头:“看来你真不是个贼。”
“当然不是。”
老者说:“年轻人,在江湖上不要轻信别人。如果我这瓶水是剧毒呢?而你却根本没有中毒?”
霍兴安顿时大悟,心想老者所言极是,他刚才要害我易如反掌。
老者拍拍怀里的瓶子:“这瓶子里装的确是毒药,不过你不用担心,我家小姐没有害人之心,只因现在想打我家小姐主意的人太多了,不可不防。”他把住霍兴安的肩膀,“你也不用担心,你的眼睛看来是鬼头辣椒辣到的,很快会好。”
老者将袖子里的一小袋东西放在霍兴安的手中,起身离开。
“这是……?”霍兴安问道。
老者重新上马,回道:“我家小姐送的几锭银子,以表谢意。”他微微拱手:“就此别过。”
“这个,可受之有愧,”霍兴安心里一热,之前的腹诽顿时化为敬意,“这礼太厚重了……”
老者点头道:“后会有期!”勒转马头。
“后会有期!”霍兴安忽然想起自己还躺在地上,“且慢,这个,这个解穴,还望,还望……对了,还不知怎么称呼……”
“本人山野樵夫一个,人们都叫我樵老儿。”
樵老儿显然是诨号,霍兴安是万万不好意思叫出口的,只好说:“那么樵老,这个穴道被封……”
“很快穴道就会自解,想必现在已经活络了。”
霍兴安动了动,发现已能抬起手臂。“多谢指点!”
老者打马而去。
过了一会儿,霍兴安手臂已经活动自如,他慢慢地坐起身,抓起那小袋银子,掂了掂,心想刚才忘了说句“多谢你家小姐”了,这个少女看来还算是非分明,出手也很大方,像是某个大户的千金,她武功很好,不知何门何派。又想到自己连一个少女都打不过,怎么去实现自己的计划,不禁忧愁起来。天色变得晦暗,雨却不见停,他用淋湿的衣衫擦干脸颊,又是血水又是泥水,想想自己刚才的样子一定很狼狈,也难怪人家将自己当成贼。他又想,这银子的礼太厚重了,是不是应该还给那个少女,但依她的性格,恐怕是不会收回,也许还会烦厌自己多事吧。不过他还是决定追上去,对她道声感谢,然后再离开也算是还了礼。
这样想着,于是他掸衣上马,沿路追了上去。
追了几里远,雨小了许多。看看天色已晚,他打消了继续追下去的念头,决定还是找个地方先住下。他心道,不知这两人要去哪里,这老少两人既然不再认定我是贼,为什么不回城去呢?可能他们要躲的人不是我吧,还是我惊扰了人家,使人家不能再安心地呆在客栈里,只好走了呢?那我除了谢意,更得表示一下歉意了。
楼主:龙星名  时间:2021-02-27 07:17:05
自顶
楼主:龙星名  时间:2021-02-27 07:17:05
次日,霍兴安继续上路。眼睛已消肿,他心情大好。天已晴朗,春光正灿,行经的村落树树姹紫嫣红,有“乱花渐欲迷人眼”的感觉。与北方粗粝空旷的荒野比起来,越往南走,细垄如梳,苗田秧绿,青瓦白墙的农家风光越美。
他遇见几个小女孩在编花衣,各种花朵缀在草绳编出的草衣披风上,很是精致美丽。最后女孩子们将编好的花披风披在一个小女孩的肩上,其他的小孩一起鼓掌欢呼,把她围起来像皇后似的跪拜磕头。霍兴安心中一动,他走近那些小孩子,对那个披着花披肩兴高采烈的小女孩说:“这个花编的披肩给我好不好?”
孩子们害怕地退后靠在一起,霍兴安笑笑:“别害怕,我不抢你的东西。”
那个小女孩摇摇头,好像是稀世珍宝要被抢了去似的。霍兴安掏出一小锭银子,说:“你看,我拿这个和你换好不好?这银子能买很多很多好吃的点心,你们大家一起吃。”
这些小孩子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银子,都瞪大了眼睛。
霍兴安将银锭塞给小女孩,小女孩将信将疑的握住银锭,看着周围的小伙伴,小伙伴们一起伸手去摸,这才不情愿的将花披肩解下。
霍兴安拿过花披肩,打着马高兴的向南驰去。他也不知道能不能再次遇到那个少女,他只是猜想这个花披肩披在她的身上一定很好看,他不清楚何时自己有了这般童心。
走了半日,一路问过去,沿路村落似乎都没有见到过那两人,霍兴安怀疑他们没有走大道。
日近晌午,他发现不远有一条河,便到河边去饮马,自己也去喝水。
喝完水,他上马返回小路,正经过一棵大树,忽然后福一声哀鸣,前腿曲跪下来,霍兴安差点栽到地上,好在他反应奇快,一个翻身跃下马背,这时有绳索从空中向自己卷来,这次他躲闪得急快,迅速出剑在手,挡开来袭。这绳子的招法和那个少女如出一辙,但似乎没有上次那么狠利,霍兴安一边剑光翻卷,一边大声道:“慢着,听我说!”
绳子收了回去,霍兴安喘了一口气。他抬眼,一个少女从树上轻盈地落下,长裙飘曳,如云裳飞舞。正是那个少女。也许因为交过手,她并未将霍兴安放在眼里,也不急着再攻击,而是冷冷的看着他,似在寻思怎么发落他。
霍兴安收了剑,向她拱手,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原来丑猪不丑,”少女轻哼一声,“你为什么跟着我们,还到处打听?”
“我……”霍兴安一时语塞,竟不好意思说出原因,他看了一眼马背上的花披风,忽然觉得那个想法多么地唐突和冒昧。
少女也发现了马背上的东西,好像明白了什么。她皱了皱眉,并无丝毫高兴之色,反而有种嫌弃的意味。霍兴安更加不知所措,他嚅嗫了一句自己都听不清楚的话。
他看了一眼少女,她轻轻地避开他的目光看向别处,说:“你要是有什么卑鄙企图,小心我杀了你。”
霍兴安说:“我并无恶意,姑娘请别介意。我想我们可能是同路。”
“我们最好还是各走各路。”
见少女说得这么决绝,霍兴安顿时心意萧索。他点了下头,牵马准备离开。他本想问一声“姑娘芳名”,可是看样子这少女巴不得自己立刻从面前消失。
就在他准备上马之时,少女忽然问道:“这花儿是要给我的吗?”
霍兴安一愣。“这,哦,是……是的……”他取下花披风,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捧给少女,感觉赧颜已极,恨不能钻地而入。
少女接了花披风,神情仍是冷冷的,好像与己无关似的,倒是霍兴安手足无措。
少女无话,也不言谢,霍兴安满脸通红,说了声“告辞”,急急地上马离去。
他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眼,好像少女会用一个取笑的眼神将他射翻马下,他只想飞快的离开那里,找一个少女看不到的地方深吸一口气。同时,他又感到遍体寒意,那少女的神情像是将他推入冰封的万丈深渊,脑中骤空,在这冷漠的世界上,纵然山花烂漫,春光无限,他亦不愿去多亲近一丝阳光。她是一个怎样的女子呢?竟然这般令他难以言喻。同时他又觉得尘世迷茫,怅然若失。一时间,各种滋味在他心头泛起。是啊,他对自己说,霍兴安,人家是一个富家小姐,金银珠宝都不放在眼里,怎么会喜欢这俗物呢,你不过是自作多情罢了。
看见霍兴安慌不择路的打马离去,少女似乎也有点惊讶。
樵老儿骑着马从旁边走来,说:“他好像受了惊吓一样。”少女微哼一声。

河水细腻如练的流过,倒映着春天明媚的景致。少女坐在岸上,兀自握着那花衣发呆。樵老儿站在一旁,微笑着说:“这个年轻人倒是很会讨人欢喜。”
少女冷冷地道:“谁要他那么多事。”并把花揉碎了逐一的撒到河里。

楼主:龙星名  时间:2021-02-27 07:17:05
请期待第四章:愁逐野云飞

楼主:龙星名

字数:167538

帖子分类:舞文弄墨

发表时间:2020-11-04 06:21:48

更新时间:2021-02-27 07:17: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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