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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不容错过的武侠小说《风起无名草》

楼主:龙星名  时间:2021-02-27 07:17:05
第七章 谁为其颜惑


霍兴安带着那兰悦走过繁花的山野,向北而行。一路上,走走停停,为了避开可能正四处寻找的袍客山庄的庄人,霍兴安尽量选择小路行进,只在傍晚才打听店家或在山乡村舍里落脚。
自从离开花谷之后,霍兴安觉得和那兰悦亲近了许多,虽然再没有碰她的手,但觉得心仿佛已挨在一起。
他们经常讲起各自小时候的情形。有一天,当说到金国的时候,霍兴安问那兰悦:“是不是宋人都恨金人?”
那兰悦说:“我从来没有出过谷,只听说金人占了我们宋人的地,还掳去了国君,父亲生前总是愤恨不平。”
霍兴安心下有些黯然,问她:“那你呢?……我也是金人。”
那兰悦说:“我并不知道金人有多么的坏,不过觉得你不是他们说的那样。”
“其实我娘是汉人,”霍兴安说,“以前,因为我娘不是金国人,经常受人欺负,后来我爹娶了我娘,我娘搬到了府里才没人敢欺负她。”他叹了口气,“我娘在世的时候,经常告诉我,宋人的地方才是最好的。她当时是被抓到金国去的。”
那兰悦也不由的感叹。“那你做个宋人吧,我想,你娘也定是希望你做个宋人……虽然我不知道金人都长的什么样子,公子和宋人也没有什么不一样。”
见那兰悦不嫌自己是金国人,霍兴安高兴起来:“悦儿,其实我也从没当自己是金人,只是到了南宋的地界,才想起自己是金人来。”
“那以后,你可以住在宋地呀,”那兰悦眉头轻皱,“如果,查清了一切后,不是我父亲之因,你还会回来吗?”
霍兴安不假思索的点了点头。
“那你——还是会去找害死你父亲的仇人,是吗?”
霍兴安又点了点头。那兰悦的神情里现出一丝忧郁。

霍兴安带着那兰悦,日行夜宿,几天之后到了建康郊外。他们下马步行,路上的行人开始变得多起来,挑担的,推车的,有时络绎不绝。见那兰悦的衣裙沾了尘灰,显得暗旧,还不时的躲着甩着尾巴的牛马,霍兴安心想,她是千金小姐,从没出过远门,现在陪我餐风宿露,连车轿都也没有雇,实在是委屈了,等到了城里,应该给她买件衣裙才是。
正想着,只听身旁几声咳嗽,霍兴安看了一眼,是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太婆拿着一个八卦幡站在路边。见霍兴安望来,老太婆冲他一笑。
霍兴安没有理睬她,继续和那兰悦往城里走。走了半里远,那兰悦轻声对霍兴安说:“那个老婆婆一直跟在身后呢。”
霍兴安回头一看,那个执幡的老太婆果然不紧不慢的跟着,心道,这个老婆婆腿脚倒是挺好,看他老态龙钟的样子,却能跟着我们走这么快。他忽然心有所动,拉着那兰悦停下来,将后福拴到树边吃草。奇怪的是,老太婆也停下了脚步。见霍兴安和那兰悦不走了,她干脆倚在一棵树上,掏出烟斗,点着烟叶抽起来。霍兴安见她惬然自若的吐着烟雾,以为她就此歇息起来,对那兰悦说,我们走吧。
他们继续往前走,老太婆看着他们,没有再跟着。
“我还以为她会一直跟着我们。”霍兴安道。
他们进了城里,穿过熙攘的街道,准备找个店家。那兰悦很好奇,看见货摊上的各种玩意儿都会停下来摸一摸。霍兴安给她买了一个糖花,那兰悦捧着不舍得吃。
当走过一个镖局的时候,那兰悦忽然吃惊的说:“公子,你看!”
顺着那兰悦指的方向,霍兴安看见不远处有个人慢腾腾的走着,手里举着一竿旗幡,却不是那个老太婆是谁。“也许是巧了。”霍兴安干脆带着那兰悦拐进一个巷子里,然后从巷子那头出来,他仿佛起了童心,又带着那兰悦拐进另一个巷子,出来后,再拐到另一处,这样拐了几次,连他自己都不知到了哪里,只见府第相挨,门旌相指。
“公子,你要和她捉迷藏?”那兰悦轻笑道。
“我就不信她能飞檐走壁,如果她真是有意跟着我们的话。”他看了看一边紧跟,一边不住掉着屎蛋的后福,不由失笑,“这马可是一路留着记号呢。”
正好看见一个小酒馆,霍兴安饥肠辘辘,想必那兰悦也饿了,便要进去。刚到门口,不经意的一瞥,远处屋角一个人影闪出来。霍兴安大步走过去,看着赫然出现的那个鬼魅一样的老太婆。老太婆讨好的对她笑,满脸皱纹堆出山来。
霍兴安嫌恶的盯着她:“你为什么总跟着我们?”
老太婆摇摇八卦幡,说:“小官人貌比潘安,福相美俊,只是天庭之间,似有不测之忧,非吉兆也。”
见她咒自己,霍兴安很生气,心想,你才是我的不测之兆。“你要算命,找别人吧,我可没钱给你。别再跟着我了。人自有运,各安天命。”
“这位小官人说的倒是不错。不过既然天命无常,先知先觉岂不是好。迷津若无人指,早晚歧路亡羊。我这儿有灵水可解,可化,听老身一言,保你无忧。”
霍兴安心道,越说越混了,只是想知道她怎么化险为夷。“你说的灵水是什么?”
老太婆取出一个小纸包,说:“三更时,焚三炷香,然后将这驱邪之物散入酒中,念三声‘钟馗在此’后喝下,则小官人万鬼远避,邪气不沾。”
霍兴安心中暗笑。
“不求小官人施赏银两,只求日行一善,也不求小官人感恩相谢,只因难得有缘。”老太婆用颤巍巍的手恭敬的将小纸包递给霍兴安。
霍兴安心道,这算什么恩呀,我又为什么要谢。虽然不悦,还是收下了。
老太婆作了个合十状,向霍兴安深鞠一躬:“小官人为老身积德了。”
霍兴安勉强称谢,走回酒馆。老太婆含笑点头,转身离去。
霍兴安跟那兰悦说了老太婆讲的那些奇怪的话,那兰悦却听的很认真。
“公子连日来劳累疲顿,想是老婆婆发现公子气虚,为你驱驱浊气。”
自小时离府之后,霍兴安大部分时间与笑天祖住在山上,那笑天祖性情粗豪放旷,不羁于世,自称有上天慧赠灵眸,看穿一切魑魅魍魉,市井间的把戏更被他时常轻蔑。耳濡目染,因此霍兴安对民间巫道也不迷信。
见那兰悦信以为真的模样,霍兴安说:“我们那儿的神婆扶乩之后烧的符灰或香灰大概就是这个。”那兰悦打开纸包,纸包里的确是一小撮灰,她闻了闻,没有什么香味。
“香灰也好,神符也好,也许是灵验的。”她包好纸包,替霍兴安收了起来。
霍兴安叫了酒菜,和那兰悦用起来。
之后他们在一个客栈里安顿下来,这一路走的辛苦,霍兴安希望那兰悦好好歇息一下。之前在某个村子,那兰悦写了书信托村民送与袍客山庄,霍兴安担心那户村民收了银两而不办事,现在到了建康,有官府邮差,想必不能误事,于是便去街上买了纸笔来,让那兰悦再书一封家信。那兰悦让他也顺便买些宣纸来。
那兰悦很快就写好了书信,霍兴安拿了信去找店助。店助殷勤的接过,便去送与邮差。霍兴安念着给那兰悦买衣服,在街上徘徊了一会儿,却又拿不定主意,于是返回客栈。
回到房中,看见那兰悦仍然执笔在纸上写着什么,凑近一看,纸上已画了一大半的人像,眉眼之间很像自己。见霍兴安近前来看,那兰悦不禁羞涩:“公子。”
“悦儿,原来画的如此好。”
“公子见笑了。”那兰悦蘸了蘸墨道,“待我画完了,再给公子赏,好不好?”
霍兴安大概猜到画中之人,不再打扰她,便去一旁坐着,静静的看着她画。那兰悦画的仔细,又描了半晌,侧头看着凝神的霍兴安,展颜微笑道:“公子,画好了。”
霍兴安上前一看,画中人一手握着剑鞘,一手负于腰后,眉宇凝然,正是自己。
“公子可喜欢么?”那兰悦含笑低头。
“嗯。”霍兴安爱不释手的拿着画,“悦儿画的,可是我吗?”
那兰悦以一笑作答。她抬眼,看着霍兴安,看着霍兴安欣喜的脸庞。“公子既然喜欢,那就送给公子吧。”
触及到她清澈柔动的目光,霍兴安心中突突的跳起来,他从没想到,悦儿会对自己这般好,从来没有人给自己画过像,他也从来没有这么认真的端详过自己。
“待墨迹干了,要裱起来,才好。”那兰悦道。
“我现在去买。”
“公子不必着急。”见霍兴安珍视而又急切的样子,那兰悦心里十分高兴。
霍兴安想起衣服的事,便对那兰悦说了。
“难得公子为悦儿着想,悦儿很感激。只是公子今天很累了,我们还是明天再去买吧。”
霍兴安点头,心想初来此地,也该歇整一下,建康繁华热闹,那兰悦又才出远门,在这逗留几日也好。当日,他们在房里休息,那兰悦写诗吟词唱曲,霍兴安枕着右掌倾听。虽不懂诗词曲赋,但能从那兰悦的字句里感受到至真的美意深情。他发现,只要悦儿在身边,总是能使他的心平静下来,平静的像一池碧潭,即使之前是从峭壁的瀑布上迸溅着浪花飞落而来,此时静谧的也全然忘记了之前跌宕的景象。
有霍兴安陪着,那兰悦也觉得踏实。自星婆掳了她,被霍兴安一路带来,她只是有些紧张,却从未慌乱。
当晚,他们早早就寝。霍兴安一向和那兰悦分开两处,在村舍里也是各处一屋。因为客栈里生人杂乱,霍兴安便要了一间大屋,隔着屏风,他在外面的偏榻,那兰悦在里面的卧床。那兰悦知他好意,也没有推让。
到了掌灯时分,那兰悦提醒霍兴安那个老太婆所说的灵水的事,并向店助要了香炉。霍兴安见她当真,只觉好笑。谁知到了半夜,霍兴安迷糊之中,听见那兰悦在轻轻叫他。霍兴安披衣起来,见屏风后烛光亮动,侧头一看,那兰悦正在斟酒,斟了两盅,放在细烟袅袅的香炉旁。
“公子。”
“悦儿,那个……”霍兴安想说老妖婆,但还是改口为老婆婆,“那个老婆婆的话怎么能当的真。”他想起在汴京时,樵老儿说的“在江湖上不要轻信别人”。他见悦儿将纸包里的粉倒在了酒里,有些犹豫:“如果一旦是毒……?”
“我们和那老婆婆无怨无仇,她怎么会害我们呢?”
霍兴安心想也是。他忽然想起那个向他洒鬼头辣椒的老叫花子,心道,你不害人,人倒是有可能害你。但毕竟,自己是追赶那老叫花子在先。
那兰悦将酒盅捧给他:“我也陪公子喝一杯。”
霍兴安虽然将老太婆的话当作胡说八道,但还是不想拂了那兰悦的好意。他看了看盅里的酒,端起来一饮而尽。
“公子,你要说三声钟馗在此的。”那兰悦急道。
“好吧。”霍兴安小声说了三遍钟馗在此。
见霍兴安不甚虔诚的样子,那兰悦不由一笑,也慢慢喝了手中的酒。放下酒盅,那兰悦合掌说:“愿公子邪魔不近身,浊气皆除,安好如初。”霍兴安想,她的口吻倒是和那老太婆一模一样。
“多谢悦儿。”霍兴安心里感叹:她如此在意!
霍兴安回到床榻上,心中暖意流动。他睁着眼,听着那兰悦的动静,心道,这丫头心肠这么好,她的父亲应该也不是坏人。看来,那件事可能真的另有因由,他回想着所经历的一切。想着,想着,这杯淡酒受用的蔓入四肢百脉,渐渐的,似乎有了醉意。
这边床上,那兰悦也睁着眼,听着霍兴安的动静,想着心事,直到听见他的轻微的鼾声。
外边起了风,她听见风刮着窗纸的声音。不一会儿,窗纸的声音大起来,窗户似乎被风刮了开来。她起身探看,忽然一个黑影在窗前闪过。
“公子——公子!”她不敢上前关窗,急叫着霍兴安,可霍兴安睡的死沉,也不答应。“公子!”她起身,轻轻的下床。
屏风处一个人影突然闪出来,一掌劈颈,那兰悦顿时晕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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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兰悦醒来,意识到了什么,急忙去偏榻找霍兴安,可偏榻上是空空的。除了在风里摆动的窗扇,不知霍兴安去了哪里。她想,是不是去追赶那个半夜的贼人了呢?她守在窗前,看欲晓的天色,一直等到天亮,也没见霍兴安回来。
那兰悦心里焦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决心在客栈里等他。霍兴安不回来,她也无心饮食,这样不安的等着守着,捱过了一天。
待到次日,她更是坐卧不宁。他从霍兴安的衣服里取了银两,付了几天房钱。她收拾了短剑等物,一起放在布裹里,出了客栈往街上走去。
她一路走,一路问,但没人见过霍兴安,打听不到他的任何消息。
她站在街边,感觉孤单无助,几乎要落下泪来。
那兰悦泫然欲泣的样子引起了一个人的注意。那人正带着几个随从沿街信步,看见那兰悦无措的站在空处,他摆手示意随从停下,自己慢步上前。
“这位姑娘,可有什么难处?”他彬彬有礼的对那兰悦说。
那兰悦看着眼前的人,一脸关切状的男子,他华服鲜亮,高颧浓眉,鼻翼挺阔,帽带垂肩,帽上还插着羽翎,两眼炯炯含光,像是一个异族人士。她垂下眼说:“多谢这位公子的好意,我在找人。”
“哦?不知姑娘在找什么人?也许我能帮些小忙?”
那兰悦不好意思拿出霍兴安的画像示人,只简单的描述了霍兴安的样子。
那人眉头微皱:“听姑娘所说,那人看来是一个高个子的人,不过他的样貌姑娘形容的模糊了些,这个地方人这么多,看来不太好找。”
那兰悦轻轻摇头:“多谢公子关心!”她见那人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虽然神态亲和,眼里却有一种隐约的骄傲之气。她又轻轻摇了摇头,再次谢过那人,转身离开。
随从跟上前来,凑到那人身边道:“看起来像是某个王府的家眷。”
那人望着那兰悦的背影,神情有些迷痴:“天底下竟有这样的美人……”
随从说:“能被小王爷封为美人的女子,肯定是仙女一般了。”
那个被称呼为小王爷的人说:“真是美人啊,只是我不会比喻,”他转头向另一个跟上前来的年岁较大的白胡子老者道,“师爷,你看怎样比喻的好?”
老者吟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什么意思?”小王爷问。
老者捋须道:“天姿国色的意思啊。”
小王爷微笑道:“正是!正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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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兰悦不再向路人打听,她只在心中默默祈愿。她也不知该去哪里找好,只是沿着街道一路的走。
忽然,她发现有一座小庙。庙门是敞着的,庙门前没有和尚,只有一个懒汉在墙边半眯着眼睛躺着,右腿搭在左腿,光着的脚趾上掉荡着一个泥黑的布鞋。
那兰悦想,这座庙里不知拱着哪个菩萨,我进去拜一拜也好。
那个懒汉睁开眼,乜斜着看那兰悦走了进去,伸手将布鞋套上了脚跟。
庙里只有一个小殿,拱着一个喜气洋洋的财神。原来是座财神庙,那兰悦心想,如果是土地公就好了,不过,既是神仙,也有神缘,我先磕个头,求一求他吧。
她将布包放在一旁,在蒲团上跪下,放平双掌,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抬起头,她双手合十,心里念叨了半天。
她起身,又向财神行了个礼,然后去拿一边的布包。大吃一惊的是,这一会儿无声无息的,布包却不翼而飞了。人不见影,鬼不见踪。她心里很害怕,捂着胸一步步往后退,看看周围空无一人,更加吃惊,她转身急急的跑了出去,差点和庙门口的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那人退后一步,微笑道:“巧了,我们又见面了!”见那兰悦脸色苍白,那人问:“姑娘这么惊慌,出了什么事?”他向里看了一眼。
那兰悦说了布包不见的事。
“我见刚才有人翻墙出去了,可能是个贼。姑娘莫急。”他叫来随从,吩咐几句,其中三个领命而去。
他对那兰悦说:“我叫手下去追了,姑娘安心。”
“多谢了!”知道不是鬼怪,那兰悦松了口气。见他随从众多,又衣着富贵,那兰悦以为他是官府里的大官。
“这位姑娘,我们不如到附近稍坐,我那些手下,很有些身手,一定会抓住那贼。”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那兰悦惊魂甫定,一时无计可施,看他似无恶意,也就点头答应。走不多远,几个随从呼喝着从背后赶来,押着一个踉跄的男人,并把他掼在那人的身前。那兰悦一看,却是刚才那个在庙门前打瞌睡的懒汉,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抓住了他。那懒汉嘴角血迹未干,直喊王爷饶命。一个随从将布包呈给那兰悦。
那人说:“姑娘查看一下吧,看看有没有丢失什么。”
那兰悦见布包所系的结和之前一样,便摇摇头:“并没有动过。”
“这个贼,姑娘想怎么处置他?”
那个贼汉乞求的看着她:“小娘娘饶命!”并连连磕头。那兰悦脸一红,转过眼去:“算了……放了他吧。”
“那怎么行!姑娘受了大惊,怎么能便宜这贼。”他对随从说,“送与这儿的官府吧。”几个随从将贼汉拖拽走了。
“姑娘受惊了。”那人指着几步远的茶楼说,“我看还是进去小饮一杯,算是给姑娘压压惊。”
“多谢……”那兰悦本想婉言拒绝,却又不知该如何说,那人刚刚帮了大忙,一番好意也不知该如何感谢,正犹豫中,那茶楼的老板却已迎了出来,连连鞠躬,那兰悦只好点头。
那人大喜,由随从引着他们,进到了茶楼里。
随从叫了上好的茶水,老板恭敬应声,说小王爷驾到蓬荜生辉之类的,殷勤上茶,并送上各种点心。那人却挥退所有的下人和侍者,落座之后,亲自为那兰悦斟茶。
“你是……一个王爷?”那兰悦轻声问他。
那人点头:“本人名叫剌尔丹,来自蒙古,最近盘桓此地,与姑娘可谓有缘。”
“多谢小王爷帮忙,不知该怎么感谢。”
“举手之劳而已,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剌尔丹问了那兰悦的名字,又问了她寻人的原因。那兰悦见剌尔丹客气有礼,对他隐隐好感。但又不便说被掳了来,便省略了前因,只说答应随霍兴安查凶和客栈晚间进贼的事。
剌尔丹眉头轻皱:“这里刁民贼人可不少,你孤身一个人,要非常小心。姑娘若有需要,我剌尔丹随时听命。”
“多谢小王爷关心,我会当心的。”萍水相逢,见他如此照顾,那兰悦不免有些疑虑,但见剌尔丹正襟危坐,仪表堂堂,又不似市井登徒子之流。
“只是你那位朋友忽然离开,如果说去追盗贼的话,也不应该这么多天呀。怕是有什么不测也难说。”
那兰悦身子一晃,脸现忧状,神情黯淡下来。
剌尔丹看在眼里,眉毛拧紧许多。“我也替那兰姑娘着急,希望不出坏事,那兰姑娘别愁。”他顿了顿,道,“如果你那位朋友一直不回来……你怎么办?”
那兰悦摇摇头,低眉不语。
剌尔丹长叹一声。“那兰姑娘放心,我现在就派人去帮你找,我有不少人手,都派出去找,将建康都找个遍,不管怎样,都要查个眉目出来。”
那兰悦惊喜的看着他:“怎么好麻烦小王爷?”
剌尔丹一笑:“你对朋友够意思,我也对朋友够意思。”
“这……”那兰悦心想,我们怎么能算朋友呢,你是一个小王爷,我只是一个民间女子。
剌尔丹说:“我说了,我和姑娘有缘,姑娘当我是一个过路客,我却当姑娘是一个新朋友。我剌尔丹别无所能,只是好结交天下朋友,姑娘有难,就是朋友有难,我肯定要一帮到底!”
见剌尔丹说的这么义气铿锵,那兰悦不便抵其好意,只觉得这朋友两字得之轻率,不当其重。
剌尔丹反复安慰那兰悦,还说待找到霍兴安之后,请两人到花台看戏,到画舫听曲。那兰悦觉得此人太过好意,只有相谢,她心里想着霍兴安,喝了几杯茶后,已无心再坐。
她告别了剌尔丹,要回去客栈。剌尔丹余兴未尽,相邀再饮,那兰悦推辞了。他一路送那兰悦到了客栈,说怕再路遇不淑。
看着那兰悦进了客栈,剌尔丹一脸的不舍。一个兵丁样的随从问他:“小王爷,真要派人到处去找那人吗?”
剌尔丹“哼”了一声,说:“村野小子,到哪里找,听天由命去吧!”
“是,是,”那随从笑道,“找不到,岂不是正合小王爷的心意?”
剌尔丹哈哈一笑。

那兰悦回到客栈原先的房间住下。之后的数日里,剌尔丹不断派人来送各种美食茶点,又有各式美丽的衣服。那兰悦知其对自己有意,心里隐隐担心,每每让来人将东西取回,但来人不敢,说是小王爷的命令不敢忤逆,不几日,屋里已经堆的满满,那兰悦不知该如何是好,这边担心着不知去向的霍兴安,那边发愁着满桌精美的食盒。客栈的店主更是对那兰悦点头哈腰,房钱也不肯收,只告诉她说那位小王爷已经付清了一个月的房钱。
那兰悦更加惴惴不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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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兰悦回到客栈原先的房间住下。之后的数日里,剌尔丹不断派人来送各种美食茶点,又有各式美丽的衣服。那兰悦知其对自己有意,心里隐隐担心,每每让来人将东西取回,但来人不敢,说是小王爷的命令不敢忤逆,不几日,屋里已经堆的满满,那兰悦不知该如何是好,这边担心着不知去向的霍兴安,那边发愁着满桌精美的食盒。客栈的店主更是对那兰悦点头哈腰,房钱也不肯收,只告诉她说那位小王爷已经付清了一个月的房钱。
那兰悦更加惴惴不安了。

霍兴安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双臂双腿被铁具扣在床板上。头顶是凸凹不平的石头,旁边晃动着昏暗的烛影,其它的地方一团漆黑,好像在一个山洞里。
他使劲的挣了一下,铁具扣的很紧。他大吼一声,只有回音。
他记得之前醒来时,自己是被绳子绑着的,躺在一个屋子里。然后有一个老太婆用手摸他的脸,他吃惊的发现,正是给他算命的那个老太婆。老太婆吃吃的笑,声音完全不似老妇,反倒像一个柔媚的少妇。老太婆用手撕下脸上疙疙瘩瘩的皮,又拿掉一层白发,变成了一个妖魅的女子。她杏眼俏挑,对霍兴安笑说,小官人喜欢我这个样子吗?当时霍兴安双臂使劲,绷断了绳索。那个女子一惊,没想到他力气那么大,急忙按住霍兴安,霍兴安一掌拍去,正中胸口。霍兴安无意伤人,所以并没有出力。那女子揉着胸口,媚声道,哎呀,小官人喜欢我这里的肉儿,就说嘛,要不要我脱了给你看呢?说罢就要解衣。霍兴安红了脸,挣脱绳子,向外就走。女子从背后抱住霍兴安,被他推开,哪知那女子会点功夫,和他过了几招。知道不是霍兴安的对手,女子又作亲昵状,霍兴安只好用掌力将她震倒。他踢开门准备出去,谁知一个铁笼子忽然兜头罩下。之后发生了什么,就想不起来了。
霍兴安喊了半天,听见了脚步声。一个人走到床前,端了水给他:“请喝水。”
霍兴安看着眼前的人,一个瘦小的妇人,头上挽着髻,脸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疤痕,像是被刀胡乱划过一样,在昏暗的烛光里有些骇人。
他摇摇头。
那女人在旁边放下水碗,后退离去。不一会,她又端来了一屉饭食,放在床板上他能够到的地方。“请用饭。”
“喂,这是什么地方。”霍兴安问道,她摆摆手,转身离开。
霍兴安的上臂被铁具扣着,前臂还能弯曲,他闻着很香,便在屉中摸了一个馒头来,举到面前。
“小官人看来是饿了,”那个妖魅女子忽然扭着腰从暗处走出来,笑道,“我还准备了好酒好菜,一会儿都端上来,让小官人你吃个痛快,”她眯起媚眼道,“吃了饭菜,有了力气,才好行鱼水之欢呀。”
见她来,霍兴安又使劲的挣了一下,铁扣依然纹丝不动。他心中气恼,扔掉手中的馒头:“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把我绑在这里?”
“别人都叫我人面妖花,嘻嘻,你呢,愿意叫我人面妖花也行,或者叫我小娇娘,都行。”
霍兴安说:“我应该叫你小妖妇!”
“好啊。”人面妖花笑道,“那小妖妇今夜就和你洞房花烛……”女子拈起兰花指,向霍兴安的腿上摸去。霍兴安挥手,她急忙缩指。“哎呀,我忘了你功夫很厉害了。不过呢,在床上,我的功夫可比你的厉害得多了,”她扭动腰肢。
霍兴安侧过脸,不去看她,但觉浑身燥热。
“小官人何必拘谨,难倒没有在外面沾过红粉?”她笑道,“还不如趁你在你昏倒的时候……”她咽了口唾沫,“小妖妇想死小官人了!”说着又慢慢向霍兴安身上靠去。
“姑娘请自重。”霍兴安暗暗张指,准备趁她不备一把抓住她。
“既然是小妖妇,就只有自轻,没有自重,小妖妇压着小官人,或者小官人压着小妖妇,看看谁轻,谁重,好不好呢?”她吃吃的笑。
看见霍兴安的胳膊轻动,人面妖花说:“小官人要抓我,可别把我抓痛了,抓痛了我就会呻吟哦,嘤啊嘤啊的呻吟,不知小官人爱不爱听?”她靠向霍兴安的脚边,靠在霍兴安手够不到的地方,抚摸他的小腿。
霍兴安拿她没有办法,只好由她轻浮。
“小官人,一会儿我可要把你的手也捆上了哟,哎,你可不能随意的摸我了,不过你想摸哪儿我就将那儿让你摸,嘻嘻。”她走向旁边的暗处,去取什么物件,再出来时,霍兴安瞥见她手里多了一个铁套子。
不等她来套自己的手,霍兴安摸到那个装水的碗,哗的一泼,泼了人面妖花一脸。
“啊。”她叫了一声,抹掉脸上的水,假装生气道:“小官人弄湿了我,我只得把衣裳脱了。小官人真坏呀。”她伸手扯住腰间的衣带,慢慢向外拉。
见她要扯掉衣带,霍兴安当的一声砸碎了碗,手拿一小块碎片对她说:“姑娘再胡来,我可就不客气了。”
“原来你对我是客气的呀。”人面妖花媚眼如丝,面色潮红,“小官人真忍心伤我吗,看我这么娇嫩的……”她手一动,衣带松了开来。霍兴安用力一弹,人面妖花吃痛的弯腰,“哼”了一声,上前便点向他的手腕,霍兴安再弹出另一块,人面妖花急躲,但还是被擦到了肩膀。
霍兴安心想,这小妖女身法很快。人面妖花再上前,霍兴安伸臂去抓,可她再次敏捷的躲开。几招交手,人面妖花无计可施,索性停下来。霍兴安摸到一块长长的尖利的瓷片,对她说:“我不想伤你,你最好放了我。”
人面妖花忌惮他手里的“刀”,叹了口气:“小官人这是成心要我小妖妇痒死了呀。”
霍兴安举起那个刀。
人面妖花只好慢慢退回了黑暗中。
霍兴安口渴心燥,又无水可喝,心里气恼。
过了一会儿,两个妇人抬了一个小桌来,之后不断的端来酒菜,放在桌上,一时菜香弥漫,酒香勾鼻。霍兴安发现那两个仆妇都是满脸疤痕,其中一个是之前端水来的那个女人。心想,这些仆妇为什么都如此面相可怖?
“请慢用。”她们退下了。
霍兴安很想风卷残云的吃掉这一桌酒菜,但他忍住饥饿,心想,这酒菜里面怕是再有什么迷魂药之类的,可不能再中招。他不知那人面妖花要怎么对付他,摆布他。他闭上眼,想到悦儿,想到这两天来恐怕六神无主的悦儿,他不知这样下去还会不会活着见到她。
“小官人,我又想你了呢。”
黑暗处,那人面妖花又扭摆着腰胯走了出来。她扶着岩壁,好像生怕他随时会出手一样,只露一半身子在外。“小官人,快吃吧,你真的饿坏了身子怎么好啊,吃了这些,我再弄些壮阳之物与你补补,让你英姿勃发。”
“你为什么关我在这里?”霍兴安气冲冲的说,“我们素不相识,无怨无仇。你快放了我,我绝不伤你。”他不想和她纠缠下去,但也不想告饶。
“放你也可以,不过呀,要先与美美的做一段夫妻,尽享快乐。啊哈哈。”她放肆的娇笑,笑声在洞里回荡。
见她说的无耻,霍兴安格格握拳。笑声未毕,满桌的饭菜飞向了人面妖花。
霍兴安这一掀桌,出手迅疾,杯盘落的人面妖花满身。她气急败坏的尖叫,又不敢上前去。“哼,小子!”她口中也不称小官人了,“我看你能硬到什么时候!到时候,我要你求我,我才饶过你!”不及擦去颈上的汤水,她拂袖愤愤而去。
几个仆妇来收拾了满地狼藉,忙了半天。其中那个挽髻的妇人望了他好几眼。
楼主:龙星名  时间:2021-02-27 07:17:05
洞里的烛火燃尽了,也没人来上烛。黑暗中,霍兴安一片混沌。他一直警惕着,半醒半睡之间也不知过了多久。他似乎做了一个恶梦,又似乎喊着悦儿的名字。他好像听见黑暗中的窸窣声,轻咳声,又好像看见觊觎的绿莹莹的兽瞳准备伺机择人而噬。他惊醒,看见一只老鼠正在他的身上爬来爬去,他猛地揪住那只老鼠的尾巴,将它在空中抡了抡了几圈,甩向洞壁,老鼠痛吱几声跳窜而去。
他再次闭上眼,等另一个恶梦来造访他。
直到耳边一个声音轻轻对他说:“这位小公子……”
他清醒过来,看着眼前忽然亮起的烛火。却是那个给他端水的仆妇。
“这位小公子,还是喝口水吧。这样不吃不喝的,熬不下去的。”
霍兴安将头扭到一边。
“人面妖花出去了。”那人悄悄说,“这水是干净的。”
霍兴安转过脸,疑惑的看着她。
“我是这儿的仆佣,我们这些人都是被她抓来的。”她说,“要不是小公子把持的住,就会被那人面妖花给祸害了。”她将水递到霍兴安干裂的嘴边。
霍兴安还是似信非信的看着她,那张疤痕交错的脸实在使人没法生出亲近感来。他捧住碗,犹豫的喝了两口。“多谢你了。”
“我看小公子一身功夫,或许你能逃出这里。”
“是谁把我弄到这里来的?”
“是人面妖花。她专门勾引美俊少年,不知害了多少人。”仆妇摇摇头。
“这是什么地方?”
“我也不知道,只知是处很大的地洞,还有几个小洞连着。”
“你能帮我解开这铁扣吗?”
“这是个锁,只有她能打开。你要解开,就只能砸开。”她忽然侧头听了听,大概是人面妖花回来了,“我先回避了,小公子保重。”
不多时,霍兴安看见洞旁边的另一处廊道里陡然间烛火通明。人面妖花带着四个仆妇迤迤然走来。她轻纱裹胸,露着肚脐,下身两片莲叶裙只遮了半腿。
人面妖花走向他,一阵香气飘过来。“小官人,我们还是和好吧,小妖妇知错了,愿受小官人的惩罚折磨,”她交抱双肩,笑道,“这厢给你赔礼了。”
“小官人清高的很呢,颇有气节。”人面妖花一笑,招了招手。一名仆妇端了一碗汤过来。“这是我专门为你做的灵芝参汤。这几日小官人滴水不进,粒米不沾,可别伤了阳气。待会儿我让你领略一下人间春色,又怕你一泻如注,嘻嘻,所以先补补气血……”
仆妇将汤碗端给他,霍兴安看见站在后面的那个和他说话的仆妇轻轻摆了摆手,便知道这碗参汤绝无好意。“这汤你留着自己喝吧。”
“小妖妇赔礼,小官人偏不领情,哎,那好吧。这碗参汤你如果乖乖的喝了,我便答应你一件事。”
“什么事?”
人面妖花说:“我就放了你!”
霍兴安根本不信她的话,也决计不喝。人面妖花狂狼妖媚了半天,显然是累了。“你不睁眼的话,我就一直站着。”她抚摸着自己,自语道,“我这身香香的肉儿,哪个男人见了会不动心呢?小官人,你倒是看一眼嘛。”
霍兴安有些意恍心迷,他本来是警惕着周围的声音和动向,但被人面妖花这一番扰乱,耳际只有嗡嗡般的嘻笑浪声。哪知人面妖花已在一点点的走近,她光着脚,霍兴安没听到任何声音。
直到自己手中的瓷片被打落,他才惊觉。他仍不敢睁眼,只是听声挥掌,却只抓到人面妖花扔来的衣裙,香气扑鼻。
“嘻嘻,还有我的亵衣。”果然霍兴安又抓到了一个挥来之物,触手绵滑,他急忙扔掉。
“哎呀,你把小妖妇的衣裳全抢了去,小妖妇可冷的很。”霍兴安挥动双臂,用掌风护身,使她不能近前。
这样抵挡了一会儿,霍兴安听她没了声音,才放下拳。正要睁眼,忽然又听见她的喘息声。
霍兴安赶紧死死的闭住眼。
这样僵持了很长时间,霍兴安实在是不堪人面妖花的百般调戏,最终还是被她觑机用铁具扣上了手腕。霍兴安筋疲力尽的倚在床板上,心想,这下,真的成了砧板上的鱼了。
人面妖花一声娇笑,挨到霍兴安胸前。“小妖妇想用嘴喂给你喝,又怕你咬掉小妖妇的舌头,”她笑道,“你可不要喷我一脸,”她端起一旁的参汤,捏住他的鼻子,“你睁一下眼看我一眼不好吗,这番艳福,多少男人朝思暮想都不能得呢。”
霍兴安吐掉了她强灌的第一口,但人面妖花很有耐心,一点点倒进他的嘴里,饶是他扭头挣扎,也被灌进了小半碗之多。
见他喝了些汤,人面妖花大喜。她用手在他身上到处揉摸着,说:“小官人喝了小妖妇的汤,可要怎么感谢小妖妇呢?小妖妇现在火烧火燎的呢。”她用身子摩擦着霍兴安。
霍兴安的右手忽然摸到了旁边石壁上凸出的岩块,他手指使劲,抠下了一块。他微微睁眼,看到人面妖花近在咫尺的模糊的头影,右手两指使足劲力,将石块射向她的太阳穴。人面妖花“啊”的一声软倒在地上。
两个仆妇远远的瞅了一眼,没有上前。倒是那个挽髻的仆妇大胆的走过来,看了一眼地上的人面妖花。她俯身到一旁,在人面妖花丢落的衣裳里找到一个特制的带勾的小铁棍。她用那东西勾开紧扣住霍兴安的铁具,霍兴安睁开眼,又惊又喜。他双腿落地,把住那个妇人,欲道感谢。
妇人指指地上,摆摆手。
霍兴安会意,知道她是想让自己快走。他瞥了一眼侧在地上的人面妖花。他想将她同样绑在床板上,却又不能动手,他眼望那妇人,希望她能帮他。这时人面妖花动了一下身子,似乎还微嗯了一声。那妇人急忙推了霍兴安一下:“快走,等她醒来,你就再也走不了了。”
霍兴安不再犹豫,立即向洞的另一边快步而去,几个仆妇远远的躲开,那个开锁的妇人拿过壁上的蜡烛,也向他赶去。
“小公子。”那个妇人在后面喊他。
霍兴安停下,看她跟上来,心生歉意,心想,把她丢在那儿,人面妖花肯定饶不了她。
“往这边来。”她指了指左边,隐约有一个小洞。
他们一起钻进了小洞。小洞很矮,佝偻着背勉强能前进。前进了十多丈远,洞变得更窄了,他们只能爬着向前。霍兴安跟在她的后面,感觉身上全无力气似的,爬了一会,居然跟不上她。
他喘着气,心道,看来这几日没吃东西,确实饿的没力气了。
见霍兴安停下来,前面的妇人说:“小公子喝了那汤,慢慢的,肯定会有一段时间使不出气力。”她停下来等他,说,“那不是参汤,是一种酥肉软骨的药,喝了你便无法随意使力,纵有功夫在身,也打不过她。”
“多谢相救。”
“小公子不必客气。”
歇了会儿,霍兴安觉得恢复了点儿,便又和她往前爬。
后面的洞里传来了人面妖花的呼喊:“小官人,你在哪儿呀?”
妇人急忙吹灭了蜡烛,顿时一片漆黑。她小声说:“人面妖花马上就知道我们在这里了,我们要快点爬过去。”
“爬过去是什么地方?”霍兴安问。
“我不知道,也没去过。总之比在那洞里好。”
“你怎么知道能爬过去?”
“我也不知道,是猜的。我有时会听见这小洞的里面有回音,所以想,那头可能还有个洞。”
“哦。”霍兴安心下佩服。
他们又爬了一会,洞顶又矮了许多,再进几丈,他们只能匍匐在地,用肘和手蹭着洞壁一点点向前。这样坚持了不远,霍兴安听见了滴水的声音。
他们钻出猪肠一般的洞道,滚落下来。霍兴安四处摸了摸,身下是泥土,四壁都是石头。那个妇人站起身,也四处摸了一遍,说:“看来这里是个小洞。”
霍兴安倚着石壁坐下,听见洞道那头隐隐的响动。“她可能也会爬过来。”她问那妇人,“之前你发现了这个小洞,怎么没想到藏到这里来。”
“就是藏到这里,人面妖花也会发现。现在有小公子你在这儿,我就不怕了。”
“我现在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
“只要小公子恢复了气力,她便会忌惮你,她就不敢进来。”
“我听见有滴水的声音。”霍兴安道。
“我摸到了,是一个小水洼子,水从上面滴下来,这小水洼子的水慢慢的渗进地里去。”妇人说。
霍兴安心道,没想到这里是个死路,如果那人面妖花把洞那头给堵上的话,我们岂不是要困死在这里?他听见有声音顺着洞道正往这里来。
妇人探头一看,一点亮光在洞道中晃动而来。她摸到一块石子,向亮光处扔过去,只见亮光乱晃了几下。一个仆妇的声音响起:“花娘,花娘让我告诉你,再不出来,她,她要放蛇进来了,成百成千的放进来。”
“她果然不敢自己过来。”妇人道,“你喝了那汤,她还是忌惮你,现在没有东西绑着你,她更不敢轻易的过来了。”
霍兴安说:“我们只捱得了一时,但是她要是真的放蛇进来怎么办?这里什么都看不见。”
“我没见她有蛇,就是要放蛇,她也要现去外面抓,她定是在吓唬我们。”
霍兴安松了口气。
那个来人传了话之后,回去了,亮光在洞道中消失。“还不知大娘贵姓?”霍兴安问道。
“本人免贵周氏。”
“周大娘,”霍兴安说,“我们只有趁她不备的时候,冲出去才行。要是困在这里,我们迟早还会被她抓到。”
“我也是这么想,”那周大娘说,“那也要等小公子好起来才行。”
霍兴安点头。按照周大娘所指的地方,他沿着洞壁摸过去,摸到了那个小水洼。他捧起水大口的喝起来,也不管水是不是脏污,这下喝的痛快,喝的肚子都鼓起来。
喝完水,霍兴安感觉好多了,仿佛大旱逢甘霖一样。他叹了口气,问周大娘:“你为什么救我?”
“我见小公子一身正气,绝不似市井里那些浪荡轻浮小子可比。那些美俊小子被人面妖花抓了来,见了她淫声浪态的样子,无不心甘情愿的和她云雨交欢,只有小公子你没让她得逞。若是你着了她的道儿,就可太可惜了。人面妖花最喜欢说的一句,就是‘虽然不见人头落,暗里教君骨髓枯’。”周大娘继续道,“亏了你把持的住,否则你会像其他被抓的男人一样,变得身虚体弱。到最后,会被扔井窟窿里。”
霍兴安心里大惊:“井窟窿里?”
“是的,那人面妖花会不停的喂药给你,不分日夜的折磨你,到最后,你连站起来都不能行的时候,她觉得玩够了,便把你拖到井窟窿那。你睡觉的地方的后面还有个洞,洞里面拐两个弯有个很深的窟窿,里面埋着不知多少男人的尸骨。我们谁也不敢靠近那里,都怕那里忽然冒出一堆鬼魂来。”
霍兴安听的毛骨悚然。心想自己差点入了虎口,幸亏被周大娘救出,不仅对她万分感激。
“从没有人逃出去过吗?”
“从来没有!人面妖花有功夫,而那些男人只会讨好她,只有小公子你不怕她。”周大娘长叹道,“我也是被抓来的,在这里作仆役都五年有余了。”
霍兴安忽然想到一点,问她:“我见这里的人,脸上都……莫非是人面妖花弄的?”
周大娘点头道:“人面妖花只要见到美貌的少妇,便抓了来,毁掉她们的容颜。”
霍兴安大惊,担心她是否也把那兰悦抓了来。
“她见不得别人比她美,只有弄丑她们,她才高兴。我们被抓来,受了这番毒刑,比死还难受,整天的哭,她还逼我们做奴仆,有那不从的,便被她割了舌头耳朵,甚至弄死的。”周大娘抹着不断淌下的眼泪。
“这个恶毒的妖妇,非杀了她不可!”霍兴安气愤不已。
“我们必须先想法逃出去。”
霍兴安咬牙点头。
在这黑暗的洞里呆了大半天,霍兴安方觉恢复了许多,握拳也有力了。洞道那边却什么动静也没有。他和周大娘商议了一下,决定自己先爬过去探个究竟。
霍兴安顺着原路爬回,一直到了入口,却发现先前那个困住他的大铁笼子正罩在洞口,他若是出去,必得被机关封在笼子里不可。霍兴安心想,这妖妇还真是有办法。洞外有一个仆妇正守在那儿,看见霍兴安出来,便立即去告诉了人面妖花。
霍兴安缩回了身子,往里面退去,听见人面妖花在外面娇笑:“本来呢,我想把洞给封死,可又不想你憋死在里面……小官人这么讨人爱,我怎么忍心让你死呢?我还没有和你作乐寻欢呢,这一生一世我可都不甘心呀……快出来把,你我和好如初,妾身听凭你发落就是……”
霍兴安没有理她,慢慢的回到了暗洞里。他将那头的情况说给周大娘听,她也没了主意。
霍兴安茫然的呆在洞里,喃喃道:我们像瓮中之鳖,早晚得被她捉了去。黑暗中一片死寂,只有滴水的声音,显得格外震耳。
周大娘在洞里来回走动着,敲敲这儿,打打那儿。
“咦?”她好像发现了什么。
“怎么?”霍兴安问她。
“那滴水的上面听起来像是空的。”
霍兴安摸到她身边,她摸到霍兴安的手,将烛台给了他,说:“这上面,我够不到。”霍兴安个子高,他拿着烛台,是沉甸甸的铜底座,他伸出胳膊去敲最上面的地方,那后面似乎隐约有回声。他又试了周围,只有在他的肘处往上有回声。
霍兴安说:“如果那后面是空的,我们把石头挖开,兴许能出去。只是……”
周大娘明白他的意思,道:“小公子踩着我,就能使上劲力了。”
“这……”
“只有这样了。”
这样的情形下,霍兴安也实在顾不上礼数了。周大娘跪俯下身子,霍兴安踩在她的背上。他抚摸那片洞壁,有石头,有泥土,以石头为多,水是从一个石缝里慢慢的渗出,落下。他使劲敲壁,后面回音清晰了些。他跳下背,对她说:“我们挖出去!”
没有锋利的器具,只有一个铜烛台,挖起来着实困难。霍兴安又不能总踩着周大娘的背,挖一会儿,他们便得歇息一会儿。这样挖了半天,只挖出三块石头来。
黑暗中不知时日长短,直到一个仆妇爬进洞道,推了一屉饭菜过来。她说人面妖花怕霍兴安饿死了,特来送吃的。霍兴安当然不敢吃,也不去取,不久之后听见啃咬的声音,想是老鼠去以身试药了。
他们以水充饥,继续凿挖,不知过了几日,挖开了有三掌宽的大小,足见石壁之厚。又坚持了很长时间,霍兴安几户筋疲力尽,才触到一些小块的石头,同时也开始有细流从中冒出。他们停下来休息,听着仿佛小瀑布一样的水声,心里大喜。
仆妇开始经常来送饭食,见他们不吃,也照样推进来。洞里的老鼠开始多起来,有时满地乱窜,甚至在霍兴安睡觉时钻到他的衣服里。霍兴安想起被月婆用迷香迷倒的情形,心里暗自庆幸:幸亏那人面妖花没有迷香那玩意儿,否则自己难逃一劫。
终于一日,霍兴安捅开了最后一块石头,看见了光亮,一股水流也涌进来,哗哗的淌个不停。他没有力气攀上去,便骑在周大娘的肩上,由周大娘将他举上去。霍兴安扩大了洞口,挤了出去,发现在一处深井的底下。这看来是一处枯井,井壁长满了草和青苔,底部一些残水看来是下雨所积,正向他凿开的洞里流去。他用烛台在井壁凿出落脚处,吃力的爬了上去……外面天光刺眼,他翻出井沿,躺倒在地,喘息好久。
环顾周围,是个幽静的院落,却杂草丛生,仿佛荒芜已久似的。他向井下喊话,让周大娘等他回来。
他推开一个虚掩的门,进到一个满是尘灰蛛网的屋子,找了半天,找到一些碎布。他将布结成一条长绳,再次下到井底,将周大娘从洞里拽上来。
他们相望而喜,周大娘替他擦去脸上、颈上的泥水。霍兴安惦记那兰悦,说,周大娘,我们快离开这个地方吧。周大娘点头,他们互相搀扶着,向院子外走去。
他们穿过一个月门,转过去,看见有一片树林。正打量间,听见凶狂的狗叫声,两条狗不知从何处窜出来,堵住了他们的去路。霍兴安将周大娘护在身后,准备将两条恶犬赶走。两条狗磨着爪,左右摇头,伺机而扑。僵持了一会儿,忽然一声唿哨响起,两条狗似乎得了命令,向后退去。霍兴安抬头,见前面一间屋子的房脊上飘曳着裙裾,一个女子花枝招展,正是人面妖花。
“小官人怎么出来了呀,就这么舍我而去了吗?小妖妇可就心碎了。”
霍兴安一见她,想起她的恶毒,怒气立即上涌。
人面妖花手一扬,一张渔网飞盖下来。霍兴安反应很快,就地一滚,躲开渔网,而周大娘被盖在了网中。人面妖花跳下来,一扯网,将她卷到了一边,又向霍兴安抛过来。霍兴安一闪,扯住网,抡了几转,人面妖花跟着也转了几圈。他扯紧渔网,一掌向她拍去。
本来以霍兴安的功夫,人面妖花全然不是对手,但困了这么多日,身子极虚,这掌穿心鬼手印便毫无力道,人面妖花从容避过,吃吃而笑:“小官人想是手下留情,不忍伤了女儿身,好待日后与我亲热相好……”
霍兴安不和她啰嗦,使出绕粱燕的身法,与她斡旋。人面妖花不知师出何门何派,腿法倒是迅厉,拳法也不落窠臼,凌空和他对了数招,霍兴安没占到便宜。霍兴安心里焦躁,大喝一声,长臂欺近,连攻人面妖花面门,她慌忙闪躲,霍兴安趁机将她手中的渔网抢了来。他咬牙提气,几下快拳,扫落人面妖花飞踹而来的腿,她一个后翻,被逼到墙角。
今日我要为民除害。霍兴安瞪着她,横肘,平掌,指向她的喉咙。人面妖花一下子馁了神色,满脸哀求:“小官人以强欺弱,我这样一个弱女子,你怎么忍心下得了手?”
霍兴安心想,你还敢说你是一个弱女子?
周大娘在一旁急道:“别听她的。”
人面妖花见霍兴安脸色凝重,眼含怒气,不禁脸色煞白。她强作笑颜:“小官人饶了我吧……”
霍兴安往前逼近一步,忽然,人面妖花解开了衣服,她手指飞快,抖肩晃腰,衣裳纷纷落下,霍兴安一惊,急忙甩出渔网裹住她。人面妖花娇笑连连,玉体蠕动,霍兴安扔掉渔网,不敢看她,赶快拉上周大娘急急的离开。两条狗追了上来,霍兴安抬脚踢飞它们,和周大娘往小路上奔去。

这一片宅院是城南的某个地方,霍兴安和周大娘从小路跑到了大路上,见有行人来往,知道人面妖花不会再追来,才松了口气。
周大娘说:“小公子不该放了她。”
霍兴安喘着气说:“我和她——后会有期。”
路人看见周大娘的样子,纷纷惊愕的躲了开。周大娘见状,从衣裙上撕下一块来,裹住了头脸。“这样不招眼了,小官人也别见怪。”她深深的叹气。
“周大娘家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她看了看周围,说:“这里应该是建康,离这儿二十多里,有个莫老庄,我就住在哪里。”
“周大娘,我着急见一个人,待我见了她,就送你回家。”霍兴安道。周大娘点头。
有了之前进城的经验,霍兴安怕人面妖花又化妆成老妇跟来,他和周大娘一路上小心警惕,也一路打听着找向之前所住的客栈。霍兴安一路担心,越接近那客栈越提心吊胆,生怕那兰悦没了踪影。
当在客栈里见到那兰悦的时候,霍兴安禁不住湿了眼眶。
那兰悦见到霍兴安蓬头垢面的样子,也是又惊又喜。她也禁不住淌下泪来。这些日子,那兰悦茶饭不思,清瘦了许多。霍兴安看见那兰悦,喜不自胜,见她眼中泪水晶莹,心中感动,很想握住她的手,或拥住她的肩,替她拭泪,但还是在椅上坐下,微笑的看着她:“悦儿,你一直在这儿等我?”
悦儿哽咽着点点头。这么多天来,她忧心忡忡的等着,从没有这么焦急忧愁,离家那么远都没有如此牵挂。此时她真情流露,自觉不好意思,见霍兴安看她,更加羞涩。“公子……”她以指抚颊,轻抹泪痕。
“我要是不回来,你会一直等下去吗?”
那兰悦低了头:“我知道公子一定会回来的。”
“悦儿……”霍兴安心里说,我再也不会丢下你离开了。
从那兰悦口中,霍兴安得知自己在外竟然已经半个月了,心里也挺吃惊,不料自己竟然能捱得这么久。看见他们久别重逢,周大娘也替他们高兴。得知是周大娘救了霍兴安,那兰悦向她深深谢拜。
霍兴安叫了一桌的饭菜,和周大娘谦让了一下,便狼吞虎咽起来。那兰悦神情怜惜的看着他,不断将盘中肉食夹给他。
吃了饭,霍兴安又洗漱一番,换了衣服,周身清爽,英姿飒飒,周大娘看得暗赞,心道,真是俊朗少年。
霍兴安和那兰悦说了被人面妖花掳去的事情,那些淫浪之事只字未提,那兰悦心里自怪不已。听到那人面妖花的种种恶行,那兰悦也暗暗惊恐,劝霍兴安早早离开此地的好。但霍兴安一心报仇,怕人面妖花逃之夭夭,提议去捣毁她的魔窟。周大娘怕人面妖花有援手,那兰悦怕霍兴安再次中招,只建议报官,霍兴安踌躇未定。
那兰悦和他说了剌尔丹夺回被偷包袱的事情,霍兴安心中起疑,尤其是看见满屋的食盒与华服美衣,心里有些莫名的妒忌,又有些莫名的担心。当天,正当他们谈话间,剌尔丹的手下又来送点心,霍兴安叫住了那人,对那人说:“请回禀你家小王爷,他的好意我们感激不尽,多谢连日来对悦儿的照顾,我们有要紧的事,马上就要离开这里,待他日有机会一定请你们小王爷畅饮一杯,还他的礼。”他本来想请那人一聚,但话到嘴边,改成了他日。经人面妖花这一事后,霍兴安只觉此地不宜久留,也不想再招惹是非,即使那剌尔丹是个正人君子,他也不欲结交,只想和那兰悦速速离开。那兰悦见状也没多说,只是请那人稍等,她草草写了封信,托那人带给剌尔丹。
那人走后,霍兴安欲言又止。知道霍兴安想说什么,那兰悦轻声道:“那个人好心照顾了这么多日子,我们不辞而别,他会不会怪我们失礼啊?我写了些感谢的话,算是道别。”
霍兴安只好顺着她的话敷衍道:“嗯,忽然走了是有些失礼,等日后再来还礼吧。”
他们匆匆收拾了一下,准备趁天色还早,早早动身,先将周大娘送到莫老庄再说。临行前,霍兴安要和店家结账,他不想欠那个剌尔丹的情,而店家却执意不收,说是怕小王爷怪罪,霍兴安心里更是不快了。

剌尔丹正坐在和那兰悦对饮过的茶馆里。
读过那兰悦的信,又得知那兰悦所找的人安好的回来,他非常失望。他捏着信,闭目了半天,叹了口气,然后才将那信慢慢的收入怀中。
随后,剌尔丹来到那兰悦住过的那家客栈。
在霍兴安下落不明的那些日子里,那兰悦一直郁愁不出,他差人邀了几次也被委婉回拒,心里知趣,也就没来冒昧的拜访。如今,人去屋空,心里只道错失良机,剌尔丹不禁暗暗跺足。进了那兰悦住过的屋子,剌尔丹在她的床边坐下来。他拿起那兰悦用过的被子深深嗅了嗅,长叹一声:“汉人说,相思之苦,求之不得,辗转反侧,是不是就是这个滋味?”
他环顾屋内,发现他送给那兰悦的衣物等都没有动,点心也仅仅掰开了一块。他又翻开圆几上的一盒酥饼,看着长满霉斑的点心,不快的哼了一声。
楼主:龙星名  时间:2021-02-27 07:17:05
请期待第八章:聆月有琴音
楼主:龙星名  时间:2021-02-27 07:17:05
@骊歌语骊歌 2020-11-20 10:37:28
没有时间读完,但是来支持一下。问好龙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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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好骊歌,暖意盈怀。
楼主:龙星名  时间:2021-02-27 07:17:05
第八章 聆月有琴音


霍兴安为那兰悦和周大娘雇了车轿,自己骑着马,向周大娘所指的莫老庄驰去。他本想去找那个人面妖花,可又担心悦儿和周大娘再遇到什么乱人,心里放心不下,便决定先送周大娘回家。
在车上,说起人面妖花做的恶事,周大娘恨声不迭。她庆幸的对那兰悦说:“那个妖女专抓那些美艳的妇人,亏了没有抓你去。”
说起那晚的事,霍兴安想,也许她是背不动两个人吧,否则悦儿也难免会遭了毒手。
那兰悦看见蒙脸的周大娘额头处露出的疤痕,也不禁心惊。她合起掌拜了拜,更是对周大娘感谢万分。
一路疾驰,他们到了一处很大的庄子。庄子周围全是树林,古木参天。
门丁见了周大娘,辨认了半天,满眼惊愕,直到周大娘喊出那人的名字,那人才作揖相迎。庄里的人听闻周大娘回来了,奔走相告,都不敢相信,纷纷出来迎迓。
不多会儿,在家丁的簇拥下,他们来到了堂屋,一个头戴飘带冠帽、胡须连鬓、员外样貌的中年人急急迎上来。见了周大娘,端详半天,喜忧参半的托抱住她的胳膊,热泪潸然,直叫妍娘。周大娘也盈盈跪倒,抱着他的腿啜泣良久。
问起旁人,霍兴安这才知道,原来周大娘是庄主莫清晏的小妾,多年前去庙里烧香的时候忽然不见了踪影。这些年莫清晏不知寻了多少地方,都不见下落,没想到落入人面妖花的手里做了仆佣。
得知霍兴安救了周妍娘,莫清晏感激不尽,欲大摆酒筵好生款待。而霍兴安心里只想抓住那人面妖花,于是让那兰悦在庄里歇息,准备自己回去了断此事。得知了前因后果,莫清晏决定和霍兴安一起缉凶,便带了二十多名庄丁,和霍兴安一同向建康而去。

在建康的远郊,他们找到了那处荒僻的院落,没见到有狗来吠叫,霍兴安和莫清晏前后转了几圈,也没发现什么。庄丁们按照霍兴安的指点,要下到那口枯井里,却发现井已被泥土填死。
莫清晏认为一定有隐秘的入口。他们里里外外打量着,发现有个假山很是干净,没有尘灰,假山上的一处非常光滑。莫清晏在那光滑的地方一推,假山竟隆隆移动,露出一个地洞的阶梯来。
霍兴安和莫清晏互相望了望,都拔了剑,小心的走下台阶。里面灯烛明亮,是一个很大的地洞,里面还有几个洞相连。几个仆妇看见了他们,不知所措,慌作一团。霍兴安到处寻找,不见人面妖花,只见满地箱乱箧散,询问那些仆妇,都纷纷摇头。霍兴安顺着一个仆妇所指,发现了另一处通向地面的台阶,那出口在一处灶房的柴堆旁,他和莫清晏一起使劲顶开木板,一口大缸滚到一边,他急跃而上,灶房里没有人,而地上有一张信笺。他拾起一看,上面书着:小妖妇唯有梦里与君共枕,思之难耐,后会难期。
远处仿佛传来妖媚的笑声,霍兴安追出屋外,林木簌簌,只余隐约的回音。他心下懊丧,将信笺撕了个粉碎。
霍兴安放了地洞里的十几个仆妇,然后和莫清晏放火烧了洞窟。在屋外,那些仆妇一起向霍兴安跪下谢恩,磕头不止。莫清晏看着那些面目狰狞的妇人,闭上眼只是摇头叹息。

没抓到人面妖花,霍兴安觉得实在遗憾。回到莫老庄,莫清晏和周妍娘说起此事,周妍娘也愤恨叹惜。
当日已晚,周妍娘请霍兴安与那兰悦住下,并挽留他们多住几日,又道霍兴安身体还没恢复,应该多养一养,那兰悦觉得她说的是,也劝霍兴安歇息几日。盛情难却,霍兴安便答应下来。
那莫清晏本有正室,但前年因病故世,他思念周妍娘,这两年也就再未娶。周妍娘容貌已毁,莫清晏心里虽然亦喜亦悲,因念旧情,还是将她扶作正室。知道了周妍娘的身份,霍兴安和那兰悦便改口叫她周夫人。
次日,莫清晏大摆酒筵,十分丰盛。这莫清晏在当地颇有盛名,许多望族亲友闻讯前来赴宴恭贺,其中不少江湖人士。莫清晏将霍兴安请到上席,一干来客纷纷向霍兴安敬酒致意。席间,酒酣时,莫清晏问及霍兴安的原籍家亲,霍兴安见来客中有议论宋金交恶之事的,便没有提起亡父的身份,只说奉了亡母之命,来江南查一件家事,也没提掳了那兰悦的事,只说一面之交的故人之女来帮忙而已。见霍兴安含糊应话,莫清晏心里暗暗起疑,但见霍兴安喝酒豪爽,举止大方,也就没有多想。
连日来,莫清晏一再豪筵相请,和霍兴安把盏相欢,霍兴安也被莫清晏的古道热肠所感动。那周夫人见众多宾客大赞霍兴安少年英雄,正气凛然,拯危救难,是周夫人的命中吉星,心里十分高兴,也更加喜欢霍兴安了。她安排了五六个仆人丫环里外殷勤的服侍霍兴安,并让出最好的屋子给他住,而那兰悦则被安顿在一间普通的屋子里,只有一个家丁偶尔来送点茶水。这般厚此薄彼的,那兰悦倒没有计较,只是觉得和霍兴安有点隔阂了似的。她心想,也许是霍兴安救了周夫人,所以周夫人才对他那么关照倍至吧,再说,也住不了几日,就应该动身了。每当在房中独处时,她总是回想起在天目山谷中茅屋里以及建康客栈里的情形,霍兴安睡在旁边不远的地方,她心里就觉得安然和欢喜,那种感觉渐渐成了她私下里嘴角边的一抹浅笑,当然,她会悄悄的藏着这心思,就像藏着那张画像一样。
一天午后,霍兴安喝完了酒,在庄里信步。忽然,发现在一个花轿旁,周夫人抱着一个少女哭作一团。周夫人紧紧搂着那少女,而那少女在周夫人怀里抽泣不止。
见到霍兴安,周夫人拭了泪,轻拨少女的肩:“来见过兴安公子。”
那少女抬起梨花带雨的脸,向霍兴安盈盈一鞠。霍兴安赶忙回礼。那少女面貌姣好,身姿纤弱,樱唇仍在微微的翕动,泪光闪烁中的眼眸却似点点含情。
“这是我的小女莫岚,”周夫人说,“去她婶娘家玩儿,得知我回来,就急着回来见我。”她怜爱的看着莫岚,“一晃都这么大了,我差点没认出来。你不知道这些年我有多想她。哎……”
那莫岚又哭了起来,将头埋在周夫人的怀里。
“祝周夫人合家团聚。”霍兴安拱手。
周夫人算了两人的岁数,霍兴安比莫岚小一岁零一个月。于是,再与莫岚说话的时候,霍兴安便以岚姐姐相称。倒是莫岚听他叫自己岚姐姐,反倒有点不好意思。“我不叫他兴安弟弟。”她撒娇的对周夫人说,“我叫他兴安公子的好。”她看了霍兴安一眼,半笑半羞的样子。
周夫人道:“兴安弟弟,兴安公子,叫什么都行,都不逾礼。”她一笑,“兴安公子在这里,千万不要拘谨,就当在家一样。”她一手拉了霍兴安,一手拉着莫岚,向里走去,“这下你们认识了,就多熟悉熟悉。兴安公子武艺高强,岚儿可以向他多请教,”她又对霍兴安道,“我这小女自 武就总不如她的两个哥哥,不知这几年精进了没有。”
“这几年娘不在,我还哪有心思习武呢。”莫岚道。
“那你可辜负了你爹,辜负了你爹的师承名门了。”周夫人笑道。
“敢问莫庄主是何门何派?”霍兴安道。
“夫君以前入的是青城派门下,后来因为一场大病,回乡歇养,就一直没有回青城山。之后在这儿置业安家。不过每年青城派祭祖大典的时候,身为青城派弟子,他都不忘去参拜。”
听到青城派几个字,霍兴安心里一动。他想起聂摩天临死前的托付,又想起月婆抢走那牛皮卷的事,心道,拿不回来那个东西,我可怎么向青城派交代,怎么对得起聂大哥的授拳赠剑之恩?要不要告知莫庄主呢?他心里思量,嘴里说道:“久闻青城派大名。”
“这几年青城派事情很多,夫君也总想回山相助,青城派也常有同门来会。兴安公子若有兴,可与夫君多切磋。”
“一定。”霍兴安道。
之后周夫人要带莫岚去别院见莫清晏,霍兴安在回廊处道别。莫岚泪痕已干,向他一笑道:“兴安公子来日多指教。”
“岚姐姐过谦了。”霍兴安不由的想起,自己已多日未练剑了。
楼主:龙星名  时间:2021-02-27 07:17:05
当天入夜时分,天气清朗,霍兴安向庄丁借了把长剑,便在庭前习练起来。
那兰悦轻轻走来,在一旁观看。
霍兴安练完笑天祖的一套长白派剑法,又将玄灵剑法从头到尾习练了一遍,有了星婆所教的绕粱燕的身法,他发现对玄灵剑法的移位和占位更加有心得了。他收剑,笑看着那兰悦。那兰悦闪动着睫毛:“公子的剑法越来越好了。”
“悦儿过奖了。我这点浅薄的小技……哎,”霍兴安道,“怎么能入的了悦儿的眼呢?袍客山庄的徒弟哪个不在我之上呢?”
“悦儿可是觉得好呢,”那兰悦道,“公子如能不懈练习,终有一天会高过孟通的。”
霍兴安心想,悦儿真是抬举我了,那么除了孟通,还有秦少璞呢,还有你的姐姐呢,从来没有见那兰欢出过招,估计她显露功夫的话自己也胜她不过。世外不知多少高人。这里的莫庄主是青城派的门下,估计也是功夫不弱,可能那个莫岚功夫在自己之上也不好说。他将剑慢慢插进剑鞘,想起那把被孟通夺去的魁斗剑,心里又不禁恨起来,暗暗咬牙。
那兰悦见他忽然皱了眉头,知道他在生孟通的气,便说:“等公子了却了心头事,若有一日再见到我那姐夫,一定让他教你我爹的剑法。”
“多谢悦儿一片好心,只怕我连你家山庄的门都进不去。”他看着悦儿,心想,现下世事未明,前路茫然,却哪有那般憧憬。
“公子莫要愁,一切是非,总有水落石出的时候。我姐夫其实人非常好,他一向也善待公子的。”
听着那兰悦的安慰之语,霍兴安仿佛觉得微风入怀,青石化璧,他看着那兰悦,此时月光如水,映照着她温柔明丽的双眸。见他一瞬不瞬的看着,那兰悦一笑,轻轻抬眼看那天上:“公子,你看,今天的月亮真圆。”
霍兴安也抬起眼:“是的,真圆。”
这时,几声拨弦的声音传来。接着,慢慢的,流水揉石般的琴声潺潺而起,幽幽而生。
“听,有人在那里弹琴。”那兰悦指了指别院。
“咱们去听听。”霍兴安道。
那兰悦点头。于是他们循着琴声向另外一处院落走去。
穿过扶疏的花木和玲珑的假山,他们来到一处池塘,在池塘的中间有一个凉亭,里边一个少女正坐在筝前拨弹着丝弦,纤指灵动,神情专注。一个丫环提着小灯笼侍立在旁。
他们驻足而听,琴音如月影泠泠随波,如花枝盈盈蘸水,令人神思旷远,情愫缠绵。
那兰悦说:“这位姐姐弹的很好呢。”
霍兴安细看那少女,正是莫岚。“那是莫家的小姐。”他说。
一曲方了,那少女抬头望向他们这边。“可是兴安公子吗?”
霍兴安应了一声,和那兰悦穿过竹桥,走近前去。莫岚起身行礼。霍兴安向她介绍了那兰悦。莫岚执了那兰悦的手道:“我和悦儿妹妹一见如故似的。”她端详着那兰悦道,“兴安公子不介绍,我还只道是因我一番乱弹,将月下仙子唤了出来。”
那兰悦被她说的不好意思,微笑低头:“是岚姐姐的琴弹的好听,才把我们吸引了过来。”
霍兴安道:“是啊,岚姐姐的琴弹的好听,不知该怎么形容。我才识浅,言辞拙,找不到好词来形容。”
莫岚一笑:“兴安公子喜欢,那就是最好的赏誉了,比什么华美的辞藻都好。”
“岚姐姐抬爱了。”
莫岚看了一眼那兰悦,又看了一眼兴安公子,道:“两位请坐吧。”她一指旁边的席子。
霍兴安和那兰悦在席子上坐了下来。霍兴安说:“岚姐姐的琴弹的好,悦儿的歌也唱的好。”
那兰悦害羞道:“我只是随便唱唱,怎么能和岚姐姐比。”
霍兴安道:“我没有比,我只是觉得都好。”
“兴安公子这么说,一定是想听悦儿妹妹唱歌了。”莫岚笑道,“那我们来和一曲,好吗?”
那兰悦抚着鬓发,犹豫道:“这,我……”
见那兰悦犹豫着,莫岚轻抚琴枕道:“清平调,怎么样?”
那兰悦轻轻的摇头。她想了想,道:“撷芳曲,岚姐姐可会么?”
莫岚点头。她指尖点弦,垂首凝思,片刻,滑拨几下,挑弹起来……
那兰悦微仰头颈,轻点着节拍,顺着琴音唱起来:

瞻暮色之沉沉兮 眺云峦之渺渺
千山万壑入画之静赏

乘微风之徐徐兮 落幽波之荡荡
疏雨凋叶沾衣之不觉

挽荷裙之盈盈兮 踏莲步之纤纤
妙目秀颜惊鸿之一瞥

醉筝籁之悠悠兮 化心曲之袅袅
轻拢慢捻叩情之蓦动

忆凝噎之脉脉兮 失芳踪之遥遥
咽泪顾影叹缘之短暂

悯孤怀之怅怅兮 黯去日之离离
良辰美景似梦之空幻

望明月之皎皎兮 抒胸臆之切切
藏璧护玉如花之初放

囚光阴之寂寂兮 飞神思之冥冥
今昔何昔余音之绕梁

撰长赋之洋洋兮 倾杯酒之洒洒
欲语还休个中之况味

琴音动人,歌声亦动人,霍兴安听的如痴如醉,心道,这真是世间的绝配。他以前也常听笑天祖吹箫,虽也悠扬,但那及此天籁乐音之万一。
只是那词意柔婉之中,流露着一丝哀怨,听到最后,竟使人在悠悠的恋慕中体会到隐隐的忧伤。他不由的轻轻叹息。
莫岚一划数弦,仿佛余音袅袅,在皎洁月光中飘荡而去。
霍兴安由衷的道了声“好”。他想起那句“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便说:“真的是如听天上曲,不像人间音。”
莫岚一笑:“那兴安公子就当在广寒宫里听我们弹唱吧。”
“我想,那天宫里也未必有这样好听。”
“兴安公子爱听,那我就经常弹给你听。”莫岚看了一眼那兰悦。
那兰悦微笑不语。
“岚姐姐美意,兴安心领了。”
“不过我只会弹,不会唱,”莫岚道,“兴安公子要听天上曲,少不了悦儿妹妹。”
那兰悦道:“岚姐姐见笑了,你弹的才是天上曲呢。再说,我只会寥寥几首而已。”
霍兴安赞道:“两位的琴声、歌声都是人间绝美。”
那兰悦脸不禁一红。
莫岚笑道:“那我们俩的人呢?是不是也是绝美?”
没料到她突然这么一问,霍兴安被问的不好意思。问的唐突,若是回答也唐突,他只有慌不迭的点头。莫岚咯咯直笑,旁边的小丫环也捂着嘴笑。
“公子莫见怪,岚儿玩笑罢了。要说绝美,我看悦儿妹妹才配。”
那兰悦被她说的低下头去。莫岚拉住那兰悦的袖口,道:“悦儿妹妹不走的话,就教我唱歌好不好,我教妹妹弹琴。”她对霍兴安道,“兴安公子不走的话,就有两种福分可享,可不美?”说罢又咯咯的笑。
见莫岚性情爽朗,霍兴安颇觉亲近。虽然相识不过一日,和他如同相熟多年似的。“我也想多住些天,不过有事情要办,岚姐姐盛情,霍兴安心领了,只是不便久留了。”
在池塘的另一边,周夫人正在廊柱旁的暗处望着凉亭,见他们有说有笑的,不禁微笑点头。听到霍兴安说要动身的话,她眉间的刀疤耸了耸,若有所思的转身离开。
楼主:龙星名  时间:2021-02-27 07:17:05
请期待第九章:计赚可意郎
楼主:龙星名  时间:2021-02-27 07:17:05
@七十老汉 2020-11-20 17:47:01
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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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更
楼主:龙星名  时间:2021-02-27 07:17:05
第九章 计赚可意郎


那天之后,和那兰悦熟识了,莫岚便常来她处,和那兰悦说话,也和她一起去池塘赏鱼、弹琴。霍兴安练剑的时候,莫岚也来看,偶尔也挥剑耍上一番。青城派并不是以剑术见长,莫岚常是模仿霍兴安的剑招乱耍一气,然后就抿着嘴笑。霍兴安见莫岚从不当真练武,想试探她的功底,过了几招拳,发现花架子多一些。莫岚说,她从来都没心练武,只是见父亲和兄长们练武蛮有意思,便学了个模样,莫清晏见她也非练武之材,就全当哄她玩儿,并不纠正她,也不督导她。
霍兴安心道,那兰悦是其父不让她习武,莫岚是其父不真心教她习武,论宠爱,她俩倒真是师承同门。
莫岚并不有心练武,可是却每日里缠着霍兴安教她剑法。教了一套剑法下来,她耍的软软绵绵,倒是玩的不亦乐乎,霍兴安看着好笑。只是那兰悦看着,觉得莫岚似乎太过亲近霍兴安,有的时候,看她和霍兴安一起舞剑,倒真有珠联璧合的感觉。
一日早晨,那兰悦坐在门前的石阶上喂院子里的鸟,霍兴安轻轻走到她身边坐下。
见霍兴安来,那兰悦问他早安。
“悦儿起的这么早。”
“我每天都起的早的。”
“哦,是我每天都起的太晚,太贪睡了。”霍兴安道。
“公子这段时间,身子在慢慢的恢复,多休息也是好的。”那兰悦道,“等公子完全好起来,就好了。”
“悦儿,我觉得现在已经好了,”霍兴安用拳锤了锤胸,“你看,我不咳嗽了。”
“嗯,”那兰悦微笑道,“记得公子在客馆的时候还不时的轻咳呢。”
霍兴安说:“莫庄主和周夫人太好客,每日邀我喝酒,推辞不过。”他转头看着那兰悦,“悦儿,我见这几日岚姐姐总和你一起玩儿。”
“岚姐姐也总和你一起练剑呢。”那兰悦道。
“我见你和岚姐姐在一起玩的高兴,就多在这儿住了些天。”
“公子一定是着急离开了,对吗?”
“你如果喜欢和岚姐姐一起,我们再逗留几日也好。”霍兴安道。
“我知道公子心里着急。如果公子急着上路,我们就动身吧。”
“不,”霍兴安道,“我现在不急着走。”他心里想说,是因为和你在一起,我才不急于往金国回了,早一日,晚一日,都会去查个清楚。奇怪的是,和那兰悦在一起后,他内心的愤怒渐渐的平息了很多,原先迫切的心情也和缓了下来。他是想离开的,但见悦儿和莫岚每日说笑玩耍,也就愿意多住些日子。
那兰悦道:“我以为是公子要教完岚姐姐所有的剑法后,再走的。”她一笑。
“哪里。”霍兴安微微摇头,“她根本没用心学,你也看出来了。”
“可是公子在用心的教呢,”那兰悦道,“岚姐姐可还没有拜师的哟,你已经把剑法都传给了她。”
“悦儿说的是,我是不该将剑法随意的教给别人。”
那兰悦微笑着慢慢道:“她弹琴给你听,你教剑法给她,也算是回敬,岚姐姐的琴弹的那么好,人又那么美……”
那兰悦从没有这样的说话,霍兴安听着,倒不像是从她嘴里说的似的,霍兴安知她心意,便道:“岚姐姐琴弹的好,只是听不了几日了,但悦儿的歌,我以后还会常常听到。”
那兰悦羞了眼眉,低头含笑,心里却暗暗高兴。

回到房间,思忖着那兰悦的话,霍兴安也觉得该走了,这段日子过的安逸,几乎忘了所有的外物世事。
他去莫清晏的书房求见,但莫清晏出门去了。他便去找周夫人。
周夫人听闻他要走,挽留道:“兴安公子这才住了没几日,身体还在康复中,何必急着赶路呢?莫非是嫌莫庄的饭菜不入口?”
“周夫人哪里话。莫庄主盛情款待,兴安已是非常感谢。”霍兴安道,“只是想早点回去办事。”
“那也不急于这一时了,再过十日,正巧庄里摆寿筵,等寿筵过了兴安公子再走也不迟。”周夫人道。
“哦,”霍兴安踌躇道,“那……”
“兴安公子就住下吧。我看小女与兴安公子也很投缘,在一起经常切磋,小女也很乐意向你请教呢。”
“岚姐姐聪颖伶俐,兴安这点技艺实在拿不出手,绝不及青城派的一二。”
“兴安公子过谦了,”周夫人笑道,“难得小女认真,就烦劳兴安公子多指教了。你就安心的在我这儿休养吧,有什么需要就告诉我,我那些仆佣可照顾的你好吗?”
“照顾的很好,周夫人对兴安太周到了。”见周夫人心意殷勤,霍兴安再不好意思推辞。
霍兴安告辞而去后。内室的帘子一掀,莫岚走了出来。“娘,你说十日后有寿筵,是谁的寿筵啊? ”
“娘瞎说的。”周夫人坐到椅子上,端起茶盅。
莫岚一笑:“哦我知道啦,娘是想让兴安公子多住几日。”
周夫人看着莫岚,问她:“岚儿,你和娘说,你喜欢兴安公子吗?”
“娘——”莫岚拉长了声音,娇羞状的转过身去,“你怎么问这样的话?”
“我没跟你玩笑,”周夫人道,“你告诉娘,觉得兴安公子如何?”
莫岚想了想,道:“他不像婶娘家的那些小子,只会讨好我。我弹琴时,他会认真的听,不似那些人只会摇头晃脑的……”
周夫人点头:“嗯,兴安公子的为人,娘是了解的。在人面妖花那里,娘跟兴安公子相处多日,深知他的品行,绝非那些浪荡子弟能比。而且,看兴安公子举止,明显出身大家,配得上我的岚儿。”
莫岚不好意思起来,倚到周夫人的肩旁。
周夫人笑道:“娘挽留他,正是为了我的岚儿呀。”
“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十日之后,他仍会走的。”
“这个,娘自有办法。”周夫人抚揉着她的头发道。

霍兴安将周夫人的话告诉了悦儿,悦儿觉得等到寿筵过了再走也好。
这几日,天空淅淅沥沥的总是下雨,阴沉的日子倒是多了起来,那兰悦觉得心事也和这天气一般,多了几分阴郁,她见莫岚一日比一日更粘缠着霍兴安似的,总有各种借口来找霍兴安,心里觉得不太舒服,但又不好表露出来。那莫岚一口一个的悦儿妹妹,叫的亲热,扯着她东游西逛,她也不得不迁就她。莫岚在霍兴安眼前天真烂漫的就像一个孩童。
前日里,那莫岚捡到一个不知从哪里落下来的风筝,便找霍兴安来试着放飞,两人一起奔跑到树林外,半天不见踪影,待那兰悦寻见他们时,看见那莫岚咯咯笑着将风筝的线一圈圈的套向霍兴安,像蝴蝶一样飞绕在霍兴安身边,霍兴安也笑望着她。那兰悦远远看着,没有上前,转身默默离开了。
眼见寿筵的日子马上就要到了,那兰悦数了数日子,心里的不安感方才少了许多。她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在这葳蕤安静的庄院里,却希望踏上风尘颠簸的远路。
就在寿筵的前两天,傍晚时分,周夫人专门请了霍兴安去她那里喝酒。
这是周夫人第一次单独请他喝酒,霍兴安没有推辞。周夫人在房中摆了一桌酒菜,并让庄丁抬来一坛陈酿,说是莫老庄的陈年老酒,专门为贵客所备。
泥封一开,满屋飘香。霍兴安赞到:“真是好酒!周夫人太厚爱兴安了。”
“兴安公子是贵客,理当如此。”
这时珠帘一掀,莫岚从外面款款走进来,荷裙盈盈,妆姿雅致,仿佛出阁的妃子一样。见她完全不似平日里的娇俏女儿装,霍兴安大为惊奇。见霍兴安如此,周夫人一笑:“让岚儿给你斟酒吧。”
莫岚说:“兴安公子救了我娘,我还从没好好敬公子一杯呢。”她用竹筒从坛里舀起一些,斟了一杯,端给霍兴安。自己也斟了一杯。“兴安公子请!”她梨涡浅笑,眼含秋水。
“多谢岚姐姐。”霍兴安一饮而尽。他放下酒杯,只觉口齿生香,赞道:“琼浆玉液,也不过如此!”莫岚又笑着给他斟上。
“那兴安公子就多喝几杯。”周夫人这边也向他敬酒。霍兴安又一饮而尽。
于是周夫人和莫岚相继向霍兴安敬酒。转眼间,霍兴安喝了十多杯。莫岚也陪了数杯,她面颊红润起来,如桃花映枝。
“岚姐姐原来也颇有酒量。”霍兴安道。
莫岚道:“哪及兴安公子,但愿公子高兴,陪公子一醉又何妨。”她又举起一杯,含笑的看着霍兴安。
霍兴安只好举杯:“岚姐姐盛情,兴安不敢推辞。”绵滑甘醇的酒流入喉中,莫岚的笑容仿佛也在酒中化开。
这时,有人来请示周夫人,周夫人借故离席走开了去,她走到门外,让一干仆佣都撤了,只叫过一个贴身的小丫环,俯耳叮嘱了几句。小丫环点点头,然后周夫人径直的离开了屋子。
“兴安公子请用些菜吧。”莫岚说。
霍兴安才想起这一会只顾和她喝酒了,在她的服侍下,吃了几口菜。
“我可没有悦儿妹妹的满腹诗词,没法和兴安公子猜枚助兴,对酒当歌,”莫岚道,“只有和公子以酒代歌。”
霍兴安道:“兴安惭愧,要说诗词曲赋,在下更是胸无点墨,只怕岚姐姐笑话。”
莫岚想,他总是叫我岚姐姐,他叫我岚儿多好,就像他叫悦儿一样,可他总是叫我岚姐姐,觉得那么拘礼,那么疏远,她这样想着,但又不能告诉霍兴安,好像怕霍兴安觉得她轻浮一样。
“这样岂不更好,我们倒是一路呢。”莫岚一笑,又殷殷举杯。
兴安公子只好再次倾杯见底。“岚姐姐,再喝,兴安可不胜酒力了。”
“古人说,一醉解千愁,哦不,兴安公子是一醉梦千欢,来,我们再饮过。”莫岚只觉得脸上滚烫,心里也滚烫。她又给霍兴安慢慢的斟上。
这一杯下去,莫岚更觉脸上如火如荼。
“岚姑娘,岚姐姐,”
见霍兴安无意的叫了声岚姑娘,莫岚醉眼微眯,幽幽一叹。
“岚姐姐为什么叹气?”
莫岚笑意盈盈的看着他:“兴安公子,我今日这一身,你可喜欢吗?”
“岚姐姐这一身十分好看!兴安很喜欢。”
“只是过几日兴安公子就走了,就看不到了。兴安公子会不会记得?”
霍兴安被她问的大羞。
莫岚咯咯笑着,端起酒杯:“那你就多看几眼,尽君今日欢!”她喝完手中的酒,见霍兴安捏着酒杯有点恍惚的看着自己,于是笑着放下杯子,用手轻托他的杯底,将酒杯送到他的嘴边。
霍兴安满脸通红,不由自主的张嘴,任她将酒慢慢喂进口中……只觉莫岚笑靥如花,云霞灿烂……
这样接连几杯下去,莫岚却好似眼中有泪,她枕臂趴在桌上,起伏着细肩,霍兴安叫了她几声,她只是动着指头直喊斟酒。站在门边的小丫环于是过来给他们斟酒。
不多时,两人俱已俯倒在桌上。小丫环见状,急忙去禀告周夫人。
楼主:龙星名  时间:2021-02-27 07:17:05
待霍兴安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赤裸着身体,只有一层薄布遮着下面。屋里昏暗,似是傍晚时分。他一惊,伸手四处摸了摸,触手处柔软光滑,他一看,却是一个衣不蔽体的女子睡在旁边,他急忙缩回手来,吃惊的坐起。那女子微侧着脸,他仔细一看,却是莫岚。
霍兴安有如五雷轰顶,脑中一片混乱,他只是隐约记得自己和岚姐姐一直在喝酒,喝了很多,然后再什么也记不起来。窗外日头正依山渐落,他记得喝酒的时候也是这个时分,这么短暂的间隙,自己怎么会和她睡在一起,又忽的醒来?他不敢看莫岚,只是将薄布推去覆住她的身体,他环顾屋内,找不到自己的衣服,只好坐在床上发呆。他问自己:霍兴安,你到底做了什么?正苦苦寻思中,只觉自己的手指被轻轻的碰了一下。
他转脸,见莫岚睁了眼睛正看着自己。四目相对时,莫岚一羞,忙用薄布掩住了脸。“兴安公子……”
“岚,岚姐姐……”
“你还叫我岚姐姐吗?”
霍兴安不知所措。
“从此你要叫我岚儿,或者,你知道的……”
“我们……”
莫岚在薄布里说:“我们应该是行过周公之礼了……”
霍兴安脑子很乱,他心道,岚姐姐,岚儿……怎么会这样呢?他不禁看了一眼她。莫岚轻轻的拉下薄布,见霍兴安看她,又盖上眼睛:“公子,你看的人家很害羞。”
“抱歉,我……”他想安慰莫岚,可是见她满眼欢喜,一点不像伤心的样子。
这时,门开了,那个周夫人的贴身小丫环探了一下头,见霍兴安坐着,便掩了门。不一会儿,她拿来一套新的衣服给霍兴安,让他换上。当着小丫头的面,霍兴安手忙脚乱的换上衣服,紧张的额头涔涔。小丫头在一旁捂住嘴直笑。
霍兴安心里砰砰乱跳,他出了门去,心想这可怎么向莫清晏和周夫人交代。哪料看见堂中正端坐着周夫人,他急忙上前施礼。
周夫人笑吟吟的看着他。“以后,你可不能叫我周夫人了。”
霍兴安不知该如何启齿。
周夫人道:“我知道兴安公子喜欢我的岚儿,岚儿呢,也很喜欢你,我也早有将小女许配给你的想法。”
霍兴安道:“我实在是不知道……不知怎地冒犯了岚姐姐。”
“既然你们两情相悦,天作之合,也不用月老做媒了。”周夫人道,“老身信得过兴安公子,将小女托付给你,我很放心。我这就择个良辰吉日,让你们成婚。”
“这……”霍兴安心下大乱,却又难以张口,他支吾道:“是不是太过仓促?”
周夫人道:“岚儿是个清清白白的女孩儿家,现在和你在一起,如果传了出去,可就玷了她的名声。成了婚,也就名正言顺的做夫妻,谁也不会有闲话。”
霍兴安心里懊悔不已。他想起那兰悦,心想,该怎么和她说?
周夫人盯着他的眼睛:“你难道不喜欢岚儿吗?”
“我是喜……”霍兴安实在难以回答周夫人的问话。他是很喜欢岚姐姐,但从没有过非分之想。
“那就是了嘛。”周夫人站起来,牵了霍兴安的手,向外走去,“做我们莫家的女婿,也不枉了你的少年英名。”她唤来仆佣,问:“那间房收拾好了没有?”仆佣回答“是”。
周夫人对霍兴安说:“我今天叫人特意收拾出了一个好房间,以做你们的新房。等拜了天地后,你和岚儿就搬进去住。”
“周夫人,这叫霍兴安如何是好……”
周夫人轻笑道:“兴安公子别难为情,我就只等喝你们喜酒了。你现在还叫我周夫人,也罢,等成婚之后再改口不迟。我这就去跟夫君说,定下日子来。”
霍兴安心乱如麻的走出周夫人的屋子,竟然胆怯的不敢回自己的房间。他徘徊在池塘岸边,亦不敢走到月光清朗的地方,生怕那兰悦会突然出现在眼前,让他无地自容。
这边周夫人的屋里,莫岚半裸着身子坐着,想着心事,直到周夫人坐到她的身边。周夫人抚摸着她柔滑的背脊,道:“瞧我岚儿,多美的身子。”莫岚娇羞的埋到她的怀里,问:“娘,我们难道睡了一天一夜吗?”
“可不是嘛。”周夫人道,“以后你们这样没日没夜的睡,都没人管你。”
“娘——”莫岚将头埋的更深了,“我怎么什么也记不得了呢?”
“你当然记不得了,傻丫头,”周夫人道,“是我让人把你们抬到床上去的?”
“那我们都喝醉了?”
“你当然是醉了,但那兴安公子哪有那么容易就醉了。我是将人面妖花的药用了一些,幸亏我手里偷偷留了点。”周夫人摇摇头,“只是我不知道药性这么大,也不知分量多少,让你们整整睡了一天一夜。”
“那,兴安公子还不算我的夫君喽?”莫岚道。
“当然算了,同床共枕的,怎么不算夫君了?”周夫人笑道,“兴安公子为人正派,肯定是会维护你的清白,你们的婚事娘已经给定下来了。”
莫岚心里欢喜:“爹他会同意吗?”
周夫人点头:“你爹一定会同意的。”
莫岚忽然又担心道:“娘,兴安公子会不会怀疑起来?”
周夫人搂着她笑:“你的夫君现在正又慌又喜,哪还有心怀疑什么呢。”
莫岚一笑,抱住周夫人的胳膊,心里不断回想着刚才的情景。

那兰悦一天都没有见到霍兴安,也没有见到那兰悦,觉得奇怪,问了庄丁,都摇头不知。她一夜未睡,隐隐觉得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又不敢去猜。
月光静静的洒在窗棂,她忽然觉得像落了单的孤雁,原来自己是那么无助无依。她数次起身,看外面夜色朦胧的庭院,多么希望听到霍兴安练剑的声音。而现在,只有风拂草木的簌簌离合声,说不出的清冷与寒意。
霍兴安也一直没有回自己的屋子,他坐在池塘边,看池中时而碎动的月影,心里乱的像枝蔓缠绕的野藤杂木,自己仿佛被困在了此中,却又不能轻易从容的抽身而出。他本来一个意志,斩钉截铁,现在面对这儿女事,反倒没了主意,进退维谷。
楼主:龙星名  时间:2021-02-27 07:17:05
长夜漫漫,两厢幽怀。
第二天,刚见破晓,那兰悦便出了屋子,去看霍兴安是否回来。在霍兴安屋前打扫院子的仆佣告诉她,说兴安公子还没有起床。她心下稍安。
当日,霍兴安一直没有来找她,倒是莫岚来找她去廊亭赏鱼。
那兰悦和莫岚倚在廊亭的栏杆上,看庄丁将一些新买的金鱼放进池中。莫岚问那兰悦:“悦儿妹妹今天没精打采的,好像不太舒服。”
那兰悦微笑道:“还好,多谢岚姐姐关心。”
莫岚看了她一眼,偏了头去看向她们游来的金鱼。“看来悦儿妹妹要在这儿住上一段时间了。”
那兰悦道:“不过,我和兴安公子就要动身了。”
莫岚道:“难道,兴安公子没有跟你说吗?”见那兰悦摇头,莫岚道:“就是悦儿妹妹想走,我也不会让你走的,因为……”她一笑,“因为我大喜的日子就在眼前了。”
“大喜的日子?”那兰悦惊道,“岚姐姐是要成婚了吗?你的如意郎君却在哪里呢?”
“是和——兴安公子呀。”
那兰悦身子一震,以为听错了:“兴安公子?岚姐姐是玩笑么?”
“是的,是和兴安公子。我以为,他和你说过了呢。”
那兰悦努力的掩饰着自己的慌乱:“怎,怎么会……”
“昨儿,在我娘那儿,兴安公子已经定下了。婚期得选一个好日子。”
那兰悦仍然不太相信。见那兰悦满脸疑惑的样子,莫岚把着她的手说:“说来,你一定不信,因为确实有些太匆促呢。可是兴安公子急于成婚,是因为……”
“因为什么?”那兰悦焦急的等着她的下文。
莫岚低了头,仿佛泪光莹然,半晌,轻轻道:“悦儿妹妹,我只和你说,这事除了我娘,再没人知道,这是因为昨儿,昨儿公子和我有了肌肤之亲……”
那兰悦惊呆了般,怔怔的看着低头的莫岚。
“昨儿,公子一直都在我那儿……”莫岚道。
一时间,天地间各种声音都在那兰悦的脑海里轰响,仿佛金铁交鸣。这始料不及的结果,使她连来龙去脉的起因都不想去问了。她怕知道的更多,会更难以自持。她竭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只是慢慢将手,从莫岚的手中抽出来。
莫岚道:“我知道,悦儿妹妹可能也喜欢兴安公子呢。谁知道事情会变得这样。”
那兰悦默默坐下,使劲的忍住眼泪。“那我为岚姐姐高兴。”
莫岚挨着她也坐下。“悦儿妹妹,虽然我们才认识不久,却像多年的姐妹似的,我只有哥哥,没有姐妹,我把你当成我的亲妹妹相待。悦儿妹妹,我们可以一起嫁给兴安公子啊,我做大,你做小,可不是也好吗?”
那兰悦没想到莫岚会说出这般话,不知该如何回答,踌躇半天,只是微微摇头。
知道那兰悦不会答应,莫岚的话立刻一转:“我也知道,这样是委屈妹妹了,妹妹当然不肯的,那也只有无奈了……不过悦儿妹妹莫愁,日后,我再给妹妹物色一个少年俊才就是了。妹妹这般天仙人物,不要说兴安公子,就是王侯将相,也是堪配有余。”
莫岚越是这样说,那兰悦越是难以自持。“岚姐姐体贴悦儿,悦儿心里感激。我哪及岚姐姐,可从没企望那样的福分。”
莫岚道:“命各有数,福自有份。说不定日后悦儿妹妹嫁得金龟婿,我巴结可都来不及呢。”莫岚一笑。
那兰悦的心里更加沉重了。他仿佛听见空里回响着“命各有数,福自有份”这八个字。

推说不舒服,那兰悦匆匆的离开了莫岚。
看着那兰悦离去的身影,莫岚脸上的笑容也慢慢的收敛了。
一路上,那滴强忍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那兰悦返回房间,插了门,趴在桌上便难过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那兰悦抬起满是泪珠的脸。她用帕子慢慢擦干脸颊。
她心里还是放不下似的,觉得还是去找霍兴安,哪怕,只为印证莫岚的话,哪怕只是为了听他亲口说出来,哪怕明知自己会再次难过。
她收拾了一番,踟蹰半天,才到霍兴安的院子里去。没想到霍兴安仍然没有起床,只是听见几个仆人在议论,说兴安公子就要做莫老爷的女婿了,马上有喜酒吃了云云。那兰悦把着篱桩怔了半晌,才悄悄的离去。

霍兴安这一觉睡到近午,模糊中,只见悦儿站在床前,噙着泪花,对他说:“公子,悦儿知道你要和岚姐姐成婚了,很为你高兴,悦儿这就要走了,请你不必挂念悦儿……悦儿祝公子如意美满……”
“悦儿!”他去拉悦儿的手,可是却抓了个空。
霍兴安险些掉下床来,他惊醒,看见自己的手伸在床外。他急急的爬起,想起昨天的事情,心慌意乱的穿起衣服。
悦儿……他心里念叨着,有些隐隐担心。
他出了房间,有仆佣来通知他,说莫老爷请他去书房说话。霍兴安于是只好先往莫清晏处去,心想回来再说。
到了书房,莫庄主和周夫人都在。莫清晏对霍兴安微笑颔首,提起婚配之事,毫无异议。见霍兴安神色不宁,莫清晏倒也没有多疑,只当他因喜见怯。周夫人对那晚之事也绝口不提。霍兴安心里恍惚,仿佛仍然一梦未醒,他应付了几句,便告辞出来。
莫清晏中午又要摆宴,但霍兴安急着去那兰悦那里。他急冲冲的到了那兰悦的住处,院里空无一人,门窗都掩着。他犹豫了一下,敲门喊她,里面没有人应。他推了推门,里面竟是插了门闩。难道,她竟然还睡着?正不解间,有脚步往这里来。他回头,见一个小丫环走过来,正是那天侍奉自己换衣的丫环。
“悦姑娘在睡觉呢。”小丫环道。
霍兴安看了看日头,心里迷惑:“那悦姑娘用饭了吗?”
“悦姑娘说今天不舒服,就一直在房里休息。夫人还遣我给她送了银耳汤呢。”
“哦,是这样。”
“待悦姑娘起来,就差人告诉你。公子请回吧。”
霍兴安看了几眼窗户,只好忧闷的走开了。
午后,他又再来看时,房门还是闩着的。他听了听,房里安静,心想,算了,还是让悦儿好好休息吧。

这样过了一天,仍不见那兰悦任何动静,也不见有人来传话通告。次日,霍兴安早早起来,便往那兰悦处去。
敲门,仍然没有人应。问一个路过的仆佣,也说一日都没见到悦儿了。霍兴安拔出短剑,大胆的挑破窗纸,向里探看,只能看到一半的床铺,床上隐约有一个人侧身向里躺着,霍兴安隔着窗唤她,床上的那兰悦也似充耳不闻。
霍兴安心道,莫非悦儿已经知道周夫人将莫岚许配给我的事,一直在生我的气?还是,因此生了病?他暗暗自责,无措的站在那儿。
站了许久,看见一个经常来给那兰悦送茶水的仆佣。他拦住那个妇人,问起那兰悦的事。那仆佣摇头,说悦儿姑娘吩咐了,说这几日身体有恙,不用来侍茶送饭。
霍兴安心想,这怎么可能。他见那妇人言辞闪烁,心中更加起疑。他谢了那妇人,决心弄个究竟。他在门前坐下来,心道,我就这样一直等,难道你还不出门来?
没一会儿,他听见熟悉的声音在叫他。“兴安公子!”莫岚向他走来。
“岚姐姐……”他还是改不了口。
莫岚幽怨的看着他。“公子,还叫我姐姐吗?”她的脸上比往日多了几分羞涩。
见霍兴安不好意思的样子,莫岚微微一笑:“我找不到你,猜你一定是在悦儿妹妹这里。可是你怎么坐在这里?”
霍兴安指指房里:“听说悦儿不舒服,在房里休息,只是……”他皱起眉,“只是一直没见她出来过,喊她也不答应。”
“兴安公子别着急,我替你看看。”莫岚在窗前向里望了望,唤了几声,也不见回应。
霍兴安见状,心下更疑。他和莫岚互相看了一眼,拿起那个短剑,向门缝中的门闩一劈。门闩像是面做的一般,不费吹灰的被劈成两段。
“这剑真好!削铁如泥,哦,应该是削木如泥。”莫岚道,“兴安公子,这剑借给我玩一玩。”
霍兴安哪有闲心和她玩剑,他将短剑塞给她,推了门快步走进去。
“兴安公子,”莫岚急忙上前拉他,“女儿的闺房哪能说闯就闯的。”她轻笑,“可不似我们……”
霍兴安只好站住,看莫岚先走了进去。
忽然,莫岚向他招了招手。他急忙走向床边,一看,床上却哪有那兰悦,只是没有叠的被子看上去像盖着一个人而已。霍兴安大惊:“悦儿没在房里!”他看着莫岚,“可是门是在里面闩着的。”
“是呀。”莫岚也迷惑道,“悦儿妹妹在和我们捉迷藏吧。”
“我们去庄里找找看。”霍兴安说着,就向外走。
莫岚见他如此在乎那兰悦,嘴角不快的抿了抿,但也跟了他出去。

庄子很大,他们到处寻问。有的庄丁说看见那兰悦曾在池塘边坐着,有的庄丁说看见她去树林那儿了,没人知道她究竟去了哪儿。这样找了一圈,霍兴安心里忧心愈重。
他长长叹气,对莫岚说:“我担心悦儿是不辞而别了。”
莫岚劝他放心,说这里可没有人面妖花,她说这就去告诉周夫人,让她多派人四处找找。霍兴安一再相谢。
见霍兴安对自己仍然客客气气,莫岚心里觉得颇不自在。但想起自己马上要和他做夫妻了,也就释然许多。她对霍兴安说:“公子是担心悦儿妹妹赌气藏起来了吗?”
见莫岚戳破自己的心事,霍兴安默然不语。
“你放心好了,悦儿妹妹知道了我们要成亲的事,很是高兴呢。”
“她,已经知道了?”
“那天,你在房里休息的时候,我跟她说的。”
霍兴安心道,你却没有告诉我。“那她说了什么没有?”
“她只是向我们道喜道贺。”莫岚含笑低头。
霍兴安心想,是啊,悦儿还能说什么呢?她要说的话,我可能再也听不见了。
莫岚知道,一日找不到那兰悦,霍兴安就会一日日担心下去。她对霍兴安道:“我现在就去找我娘,你放心吧。”

霍兴安怎么能放心的下。他坐立不安,心情就像天空一样阴沉,偏偏又下起雨来。
莫岚很快回来了,她将 交给霍兴安。
霍兴安打开看,娟秀的字体正是那兰悦所写。信上说,她很想家,现在见公子终身已定,应已心安,至于外事,莫家当能相助,加之身体微恙,便自回去调养,望公子勿念。
读罢,霍兴安大惑不解:他携了悦儿出来,是要弄清父亲的死因,不查清是非他是不肯罢休的,悦儿也是知道的,可是信里全无提及,心安之说,却怎么可能,莫家相助,又从何说起?前后言辞,总觉不像是那兰悦的口吻。
他问莫岚信从哪里来的,莫岚说,是那兰悦去向周夫人辞别,让周夫人转交霍兴安的。
霍兴安更是迷惑,午前去周夫人那儿,周夫人可没提信的事。他现在心里混乱,不及去思前想后,只是觉得那兰悦这一走,莫名其妙,更担心她的安危。
莫岚一再的安慰霍兴安。她回忆起和那兰悦相处的情景,也禁不住落泪。
霍兴安从没见她这么伤心,见她泪水潸然,楚楚堪怜的样子,也不由生出几分怜惜来。

庄里开始筹备婚事,一派喜庆。看着出出进进的庄丁们,霍兴安心里一片茫然。连日来,他只是想着那兰悦,不知她是否真的回去了天目山。他几次想去寻找她,可莫岚几乎总在他身边,不时的拉着他去看新购置的玩意,说是让他解闷。
莫岚越是兴高采烈,霍兴安越是想象着那兰悦黯然低眉的样子,他不相信悦儿就这么离开了,连一句话都没有和他说。
过了几天,莫清晏忽然来请霍兴安书房说话。
到了书房,就座品茶,两人一番小晤。
不经意中,霍兴安发现莫清晏的书案上摆着他的那把短剑。莫清晏见他注意到短剑,便问道:“这把短剑可是兴安公子的?”
霍兴安点头。
“看小女在用它刻玉,我也拿了来看看。不知这把剑兴安公子是怎么得来的?”
霍兴安心想,既然莫庄主是青城派的,也不妨告诉他。“是聂大哥送给我的。”
莫清晏一惊:“你是说,聂掌门,送给你的?”他疑心道,“这是聂掌门随身的剑,怎么可能随便送人?”
“是聂大哥临死前送给我的。”
“聂掌门仙逝了!”莫清晏看着霍兴安,“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之前不知莫庄主是青城派的弟子。”霍兴安道。
“是谁害死了聂掌门?聂掌门又葬在哪里?”莫清晏连着急问。
“兴安不知,聂大哥只说是遭人暗算。兴安将他埋葬在了一座无名的山上。”
莫清晏长叹不已。“那么……兴安公子和聂掌门相识已久?”
“我和他不过是萍水相逢。”霍兴安想到那张被月婆抢去的牛皮,觉得有负聂大哥所托,不知该怎么向青城派的人交代。眼前的莫清晏虽是青城派门下,却久居乡野,非青城派当家之人,也不便细说。他心里很想将那东西要回来,再去青城山物归原主。不过,他又想到,那张牛皮引来星婆等人抢夺,其中可能颇有玄机密义,能否要回来还真是难说。
他这一踌躇,莫清晏有所觉察,以为兴安瞒了什么事情,仿佛另有难言之隐。“嗯,聂掌门送你贴身宝剑,没有随葬,可见对你很信任。”莫清晏点头道,“他还和你说了别的什么事情没有?比如,和洪道门相争的事情?”
霍兴安本来想提一下被抢的牛皮地图,见莫清晏关心的是江湖之事,便轻轻摇头。
莫清晏眉头微皱,叹气道:“多谢兴安公子告知聂掌门的事,青城派上下一直都在找他。日后青城派若有问起,还望兴安公子能帮忙找到那个葬身之处,以安其眷属。”他面上微微浮起笑意,“当然了,日后你已是我莫家的姑爷,这点小忙,兴安公子肯定不会推却。”
霍兴安点头拱手:“一定。”听莫清晏叫的亲切,他心中别有惶惶。

霍兴安走后,莫清晏慢慢的坐到椅上,他觉得这件事非同小可,对霍兴安的所说也不尽相信。那聂摩天是他的师兄,曾经在青城山一起长大,感情深厚,因此暗自伤悲,又知聂摩天此番失踪关系到本门的一些重要内情,所以不敢轻待。他叫来家丁,吩咐他们去别处通知他的两个儿子速速回来。
楼主:龙星名  时间:2021-02-27 07:17:05
请期待第十章:忍泪难为别
楼主:龙星名  时间:2021-02-27 07:17:05
@七十老汉 2020-11-23 12:21:01
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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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
楼主:龙星名  时间:2021-02-27 07:17:05
第十章 忍泪难为别


在外打猎的两个儿子很快回到了庄里,莫清晏对他们说了心中的疑惑。
长子莫桓说,听闻青城五老正在镇江一带打探聂掌门的下落,可请他们来商议一下,弄清真伪。莫清晏觉得不错,便令莫桓立即去联络青城派弟子,请五位师尊过来。
这边莫清晏让儿子去请青城五老,那边周夫人在张罗婚事。牲口酒肉不断的运进庄里,灯笼烛火也遍及各处。眼见婚期临近,霍兴安心里越发茫然无措。这几日,他总觉得被庄人监视似的,走到哪里都有仆人跟随,就连周夫人也不时的来嘘寒问暖,莫岚更是燕绕身边。
一天,他信步走到庄外,装作停下看鸟。两个门丁笑着跟他打招呼,眼睛却一刻不离。他注意到一个老仆刚从河边洗衣回来,而那正是他要找的人。
他见老仆向庄门走来,便走过去帮她抬担。那老仆受宠若惊道:“哪敢劳兴安公子,快请放手。”
兴安道:“见婆婆吃力,帮你抬一下,我以前也经常挑担。”他低声问老仆,“婆婆,我见你每日在庄外洗衣,可看见悦儿姑娘离开过庄子吗?”
“悦儿姑娘吗?”
“对,就是那个和我一起来的姑娘。”
“哦,”老仆看了他一眼,悄悄说,“那天她坐在林子外一直掉泪,我见她可怜,想和她说话的,但她起身走了,一个人出庄去了。”
“就那么走了?也没人留她?”
老仆点点头:“她走了没多久,庄里一个小子骑了马也出去了,拿着个小包袱,不知是不是去追她了。”
“哦……”
霍兴安将她送进庄门,两个庄丁赶忙过来,接过担子。老仆的话,使霍兴安一时心酸,一想起那个情景,就不由地难受起来。他趁人不注意,塞了一大锭银子给那个老仆,让她问问庄人,也许有谁知道悦儿到底去了哪里。
当日晚间,那个老仆偷偷的告诉霍兴安,说近日有个采买的庄人在建康的绸缎铺看见过一个姑娘,极像悦儿,没来得及仔细辨认,那个姑娘便上了一个轿子。
听了这话,霍兴安心里更加担忧。心想,那兰悦如果没有离开此间,肯定有缘故。他急于弄个明白,便决定去建康找那兰悦,这个念头来的不假思索,他也顾不得莫岚的感受,直接去马厩牵了后福。
已早有庄丁去通知了莫清晏。当霍兴安欲打马出庄的时候,听见莫清晏在身后喊他。
霍兴安对赶来的莫清晏道:“我去去便回。”
“兴安公子先留步!”莫清晏拦住去路,“有什么事,让庄子里的人去办好了,何必亲为?”
霍兴安不知该如何说,更不便说自己要去找那兰悦的想法。
莫清晏笑着牵住马头:“实在要去,就让岚儿和你一起去吧,再带上几个庄丁。大事临近,贤婿自己出外,怕有闪失。”莫清晏担心霍兴安纵马而去,竟直接称呼起贤婿来。
“这,不用劳烦了莫庄主了,我只是,想去办一件事……”
“再者,贤婿和小女已有夫妻名分,出外也得和小女说一声吧,岚儿如此在乎你,我是怕她担心。”
莫清晏这样说,霍兴安不得不下了马。“那我去和岚姐姐说一声。”
莫清晏点点头,和霍兴安向庄里走去。正好看见他的二子莫岩也赶来,莫清晏对莫岩使了个眼色问道:“岚儿在哪儿呢?”
莫岩道:“在藏书楼里写请帖呢。”
“哦,”莫清晏对霍兴安道,“那咱们这边走。”
莫清晏带着霍兴安来到一处小屋。霍兴安看了一眼屋子,心想这个小房子怎么能叫藏书楼,叫柴房还差不多。
莫清晏推开房门,请霍兴安入内。门叶好像极重,隆隆而响。霍兴安进了屋子,却见四壁空空,哪有岚儿在里。正纳闷间,房门在身后合上了。他叫了声莫庄主,再去推门,门纹丝不动。
莫清晏在外说:“贤婿稍安毋躁。”
因为对莫清晏没有戒心,所以霍兴安也毫无防备。忽然被关进这小屋,觉得非常惊愕。心想,莫庄主多心了,他一定是怕我像那兰悦一样不辞而别。“莫庄主,我霍兴安不会不辞而别的。”
“得罪了!”莫清晏抱了抱拳。
霍兴安在窗户里看着离去的莫清晏等,气的直捶墙壁,墙壁回声沉闷,竟不是泥土所夯,而是铁板和坚石所砌。他将窗户上残破的窗纸撕掉,窗格倒是很宽,但即使是三岁孩童,也得用缩骨功才能勉强穿过,而且窗格也是铁铸的,整个窗子就是一块镂花的铁板。

莫岚得知莫清晏将霍兴安关在了铁屋里,急的找到莫清晏,问他为什么这么做。
莫清晏说是为了她好,怕霍兴安跑了。
莫岚说兴安公子才不会跑掉,定要他放了霍兴安。她担心霍兴安会记恨自己。
其实莫清晏别有打算。他对霍兴安的功夫并不知底,怕自己和二子联手也对付不了他,所以才出此下策。他不住的安慰莫岚,说到了大婚,完了婚,霍兴安是会明白他这个老丈人的良苦用心的,一定不会记他的仇。莫岚急的跺脚,但也无可奈何。
莫岚来到霍兴安的铁屋前,看见霍兴安紧绷着脸不言不语,心里非常不安。她抓住霍兴安把着窗格的手,道:“兴安公子,你别生气。我爹以为你要一去不复返……我求了我爹,他不听,非要等到大婚的时候才放你出来。她心疼的看着他,岚儿想进去和你一起被关着。”
霍兴安看她这样说,心软了下来:“算了,你爹……哎……”
“公子千万别生我爹的气,也别生我的气好不好?”莫岚央求他,“我就在这里陪着你,他一天不放你,我就一天不走。”
“这……”霍兴安心里的气顿时消了一半,“岚姐姐还是回去吧。”
“我不走!谁叫我爹欺负你的,那也让我一起受气好了。”
莫岚说到做到,她真的就不再离开小屋。她在窗外坐下,和霍兴安说话,一直到晚饭时分,连仆佣来劝也不理睬。莫清晏无奈,只好差人送来案几,端来点心茶水摆上。莫岚不吃,只将点心都推给霍兴安。霍兴安心里感动,但也没心饭食。
这样捱到半夜,周夫人也来劝,还向霍兴安连连赔罪,好话说尽,才将莫岚劝离。莫岚依依不舍,含泪而去。
楼主:龙星名  时间:2021-02-27 07:17:05
第二天,莫岚依旧来陪他。担心霍兴安住的不舒服,她又让仆佣从窗格间塞了很多被褥给他,还送进很多起居的用具。她甚至搬了筝来,在窗下为他抚琴。
见霍兴安经常在窗前远望出神,莫岚便问他,昨天急着出庄,是不是因为悦儿妹妹。
知道莫岚对自己真心真意,霍兴安也不隐瞒,微微点头道:“我听说有人在城里见过她,有点担心,就想去看一眼。”
“悦儿妹妹没有走吗?”听了他的话,莫岚反倒有些不安起来。
“我以为,她会回去家乡的。”
“那,还是应该去看一眼的好……”莫岚幽幽道。
“她一定是遇到了什么难事,才没有离开。岚姐姐……”
莫岚见他话语犹豫,便凑近窗户,把住他的手:“公子,你要对岚儿说什么……”
“我想求你一件事。”
“只要岚儿能做到,就一定为公子去办。”见他望了望房门,莫岚领会意思,道,“这个门外被很多铁链缠着的,又挂着一把大锁。这个屋子是我哥哥他们以前练功时用的……对了,我怎么没想到呢,”她说,“兴安公子,有办法了,等到后天二嫂从娘家回来,我去找她来帮我。”
霍兴安点点头:“岚姐姐对兴安好,兴安心里知道。”
莫岚轻轻叹息:“看公子这么忧愁,我也忧愁起来。要不和悦儿妹妹见上一面,公子的心总是放不下的。”
霍兴安也暗暗叹息。

在一个临水的楼台前,有一个怅望着岸芷汀兰的少女也在默默叹息。
其实那天,那兰悦本没想走远。她留了 给霍兴安,可是自己读罢,又不禁揉了丢在地上,他怕霍兴安看了也难过。那些字句,分明是违心违意的话。
她走出庄子,只是想静静心神,暂避这些烦恼,而看见林边那些开败的无以为继的花,心里更觉悲凄,不知不觉的走了很远。后来,有一个人打马追了过来,塞给她一个包袱,说是周夫人给的盘缠银两,让她路上保重。她拿着那包东西愣了半天,走又不是,回又不是。知道周夫人有心让自己离庄,回望好久,才终于咽了泪水,默默的朝建康方向去了。
那周夫人当天看了那兰悦扔掉的信张,并没有交给霍兴安,而是让人模仿字迹伪造了另 件,又怕霍兴安发现追去,让人将那兰悦的房门从里面闩上,这样拖延了两天,估计那兰悦应该已经离的远远,才将伪造的信给霍兴安看。
那天,那兰悦离开莫老庄,正走到一个路口,突然听见一个人喊自己那兰姑娘。她看了一眼那个人,似乎有点面熟。
那个人笑道:“那兰姑娘可能不记得小人了,但是姑娘被偷走的东西可是小人帮助取回的。”
那兰悦这才想起,此人是小王爷剌尔丹身边的一个随从。于是上前相谢。
“那兰姑娘不必多礼。”那人说,“姑娘可是要去建康?小人正好顺路,可以送你一程。”
那兰悦也不知去哪里的好,她心里仍然踌躇不决。但想到此地离家很远,觉得先去城里歇脚也好。她心里极乱,并无主见,看到那个人移近马车,又做出请的手势,便点了点头。
她其实并不知道,这个人是剌尔丹专门派来在此的,当时他们去莫老庄时也是被一路跟随,莫老庄附近也布下了剌尔丹的众多眼线。得知霍兴安要与莫老庄的千金成婚,剌尔丹喜出望外,恨不能插翅飞去,将那兰悦腾云驾雾的带走。这随从领命在此,发现那兰悦只身出庄,便立即迎上去相问,见能说动那兰悦上车,更是心花怒放,心知小王爷的赏银定不会少了。他一路欢畅,哼着小曲,鞭打的马蹄飞快。那兰悦心里却盛满了难过,在车子的颠簸下,觉得自己的眼角又溢出了一滴来。
到了建康,马车停到一处府邸前。
那兰悦下车向那个人道谢告别,那个人请那兰悦进去喝一杯茶。见府第宅深,那兰悦不愿打扰,便婉谢了。那人道:“如果小王爷知道姑娘路过本府,而没有以茶相待,肯定会怪小人的。”
说话时,早有门丁进去禀报。当那兰悦再次婉谢,转身欲离时,剌尔丹从里面急急的跑出来。见了那兰悦,喜悦之情溢于言表。“真可谓山水终有遇啊!没想到又能见到那兰姑娘!快里边请!”
“小王爷好!”那兰悦施礼。但她执意不肯进府。
剌尔丹无奈,便将她请上车,送她到一家客馆。
客馆临湖见岛,推窗即景,柳岸笼烟,风光入画,是建康最好的客馆。他将那兰悦安顿在最豪华的一间里,并悄悄嘱咐手下,让老板将相邻几间的客人悉数赶走。那兰悦知道他一向出手阔绰,也拗不过他,只好随他,但心里觉得又欠了剌尔丹的一份人情。
剌尔丹殷勤的请那兰悦喝茶,假装不知的问起霍兴安的情况。那兰悦本就无心喝茶,现下更是思之欲泪。
听到那兰悦亲口说了霍兴安要大婚的事,剌尔丹心里颇为舒畅。“那么,那兰姑娘离开那里,一定是不想打扰你的朋友了是吧,也好,这里风景不错,没有尘杂喧哗,姑娘也能清净许多,那乡里的婚宴要闹好多天,让那兰姑娘不得安宁。”
见那兰悦心情黯然,剌尔丹道:“要是那兰姑娘闷了,在下可以带姑娘去四处走走。离这儿不远有个戏坊,闲来听个小曲也可散心。”
“多谢小王爷好心。我哪里也不想去。”
剌尔丹点头。“那么,姑娘就多休息,有什么需要的就说一声,我吩咐手下去办。他笑道,上次不知那兰姑娘的喜好,莽撞的送了一些小礼给姑娘,也没入得了姑娘的眼,实在惭愧。那兰姑娘想吃什么,想穿什么,写在纸上给我就好。”
“还是多谢小王爷厚恩了。我没有什么特别的喜好,不劳烦小王爷。”那兰悦心里,实在是不想麻烦他,也更不想受他的礼。
“哎,那兰姑娘不必称谢,”剌尔丹道,“为你做点小事,我剌尔丹很高兴!”
喝了茶,见那兰悦总是闷闷不语,剌尔丹心下知趣,闲话了几句,便告辞离开。
但他出了客馆,立即喜笑颜开。见他高兴,手下们纷纷上前讨赏。其中一个说,小王爷留她在府,直接纳了她多好。
剌尔丹斥道:“汉人讲究喝功夫茶,没点耐心怎么行,何况是雕花琢玉。”
手下赔笑道:“是,是,小王爷致力汉学,越发精深了。”
剌尔丹大笑。
楼主:龙星名  时间:2021-02-27 07:17:05
在铁屋的第四天,当夜,霍兴安辗转反侧的睡不着,就坐起来,望着窗外的繁星想心事。
忽然,门上有些响动。他走近门边,听见铁链哗啦啦的响,然后门被慢慢推开。
“兴安公子,”原来是莫岚。她看了看周围说,“这会儿没人,我们走吧。”
“你怎么有了锁钥?”
“是二嫂帮我从二哥那偷来的。”她将霍兴安送到院子里。“现在就出庄吧。”霍兴安想去牵马,莫岚说:“马蹄一响,会惊动庄丁的。你从后院出去吧,那里有个柴门,通向后山。”
“那你……”
“我本来想和公子一起去找悦儿妹妹的,其实,我也很想她。”她看着霍兴安道,“刚才来的时候,我想了想,觉得还是让公子你自己去的好。”她拉住霍兴安的袖口,“我知道,公子和悦儿妹妹说了话,就会回来的,是吗?”
霍兴安默默点头。
莫岚长长的叹了口气,突然她轻呼一声,指着地上。霍兴安看见一个影子从地上掠过,接着又是一个。他抬头,只见墙边树枝晃动,五个长袍黑影在他周围次第落下。
其中一个黑影向他一掌拍来,霍兴安急躲,另一个黑影也出掌拍来,他反手相切。几个黑影包围着他,掌风倏来倏往,他跳起来,连续出腿,五个黑影也一起出腿,形影不离的将他困囿在圈里。
莫岚被掌风逼到一边,她叫道:“你们是谁?”眼见霍兴安被五人围困,她也想上前帮助霍兴安,奈何掌风交封,她那点浅技,根本近身不得,只被拂的发丝飞舞,衣襟猎猎。
这五个人似乎并不全力逼迫,和霍兴安过了一轮后,便跳开站定。
霍兴安不知莫老庄有这样的好手,悻悻道:“看来莫庄主是早有准备。”莫岚冲进来护住霍兴安道:“是我放了他的,你们不要以多欺少好不好。”
其中一人哈哈一笑:“我们五个从来都是一起出手,管对方多少人,以多欺少也好,以少欺多也好,我们都当得。”
见这围着他的五个人都白发长须,霍兴安抱拳道:“从未见过五位老先生,敢问怎么称呼?”
这时院门外有一人道:“这五位是青城五老。”他大步走来,对霍兴安道,“兴安公子,关你在铁屋,多有得罪了。”他介绍道,“青城五老听说兴安公子和聂掌门的事,特意赶来晤面。”他向五老施礼。
莫岚见是莫清晏,轻怨道:“爹,我以为天兵天将来了,原来是你请了青城五老来对付兴安公子。”
莫清晏道:“哪是对付兴安公子,五位师尊是和兴安公子切磋而已。”又责问道,“你又淘气,从哪里拿了锁钥?”
莫岚撅了嘴偏了头不说话。
青城五老的二老说:“听说兴安公子与聂掌门有一面之交,而且,聂掌门也留了遗物与你,我们几个只是有点事想问一下。”
莫清晏道:“那我们去堂中说话吧。”他作了个请的手势。
眼见是无法溜出莫老庄了,霍兴安只得跟着莫清晏向外走去。五老仍呈包围之势,和他一起前去。莫岚也要跟着,但莫清晏让她回房间去,她的两个哥哥也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院外,拦着她,她只好跺脚赌气的去找周夫人了。
一行人来到一个堂屋里,莫清晏请大家落座,并一一介绍。
烛光里,青城五老神情肃然。霍兴安向他们拱手道:“在下霍兴安,幸会青城派的五位老先生!”五老也拱手。
莫清晏道:“自从聂掌门不明下落后,青城派的一切要事都由五位师尊来主理。关于聂掌门一事,还望兴安公子和师尊们说个详细。”
于是霍兴安和他们说了遇到聂摩天以及埋葬了他的事。五老中的三老贾德荫问道:“兴安公子可知聂掌门中的是什么毒吗?”
“聂大哥没有说。”
二老冉谷捻须沉思道:“聂掌门只给了你贴身的剑吗?还有别的东西没有?”
见青城派的长老们都在,霍兴安也不再隐瞒:“还有一张牛皮,不知是何物,只托我交给青城派。”
五老目光一亮,二老冉谷看了莫清晏一眼。莫清晏道:“没见兴安公子提起过此物,可现在交与五老。”
霍兴安只好简单说了牛皮地图被月婆星婆先后抢走的事。听说是枯岭三婆抢走,青城五老面面相觑,似乎不太相信霍兴安所说。冉谷说:“这也太巧了。”他问霍兴安与星婆月婆是如何相遇的,霍兴安不想提及那兰悦被掳一事,也不愿细说找黑袍客报仇一事,便含糊的回答。见霍兴安话中似有隐情,冉谷皱了眉不再多问。
贾德荫说:“枯岭三婆一向行踪飘忽,如果真是她们得了那图,却到哪里去找。”
冉谷想道:“神陛师祖在的时候,那枯岭三婆曾经去过几次青城山,图谋不轨,被我们严加防范,没能得手。如果这次真的得了图,也许会再去青城山来伺机盗取另外的半张。”
贾德荫点头道:“看来我们应该速回青城山。”五老也纷纷点头。
冉谷忽然看了一眼霍兴安道:“还请兴安公子和我们一起回青城山,弄清此事。”
霍兴安着急去找那兰悦,哪有心和青城五老赴蜀,便道:“此事已经弄清,确是星婆和月婆抢了那牛皮去。兴安有负聂大哥的重托,心里惭愧,还请五位老先生原谅。再说兴安眼下有要事要办,实在不能和五位老先生回青城山,待我办完了事,一定帮你们寻找星婆她们,让那东西物归原主。”
贾德荫道:“此事是我们青城派的大事,兴安公子说的要事可有多急?”
一旁的莫清晏道:“前些日里内人一时兴起,将小女许配给了兴安公子,还未成婚。兴安公子所说要事即是这件婚事。”霍兴安心想,哪里是这件事呀,但又不便说出。
莫清晏又道:“成婚之事,不妨延后,兴安公子可与五位师尊先回青城山。”
霍兴安见莫清晏也这么说,心里不悦。他知道在座的青城派上下对自己所说的不太相信,但他内心倔强,是绝对不肯任人摆布的。他抱拳说:“兴安确实不能陪各位同去。”
冉谷慢慢的捻着胡须问他:“兴安公子看过那张牛皮图了吧?”他忽然抬起目光,直盯着霍兴安。
霍兴安感受到那目光里的凌厉。“没有看仔细,就被月婆抢去了。”
“那你大致还能记得住吗?”冉谷又问。
霍兴安摇摇头。
冉谷和众老互相望了望。贾德荫说:“兴安公子还是跟我们走一趟,一来是等枯岭三婆现身好验证你所说的话,二来还请你凭着印象再画一张那个图给我们。”
“我真的不记得了。”
“兴安公子不会一点都不记得了吧?”冉谷道,“你可以慢慢的想,想起多少就画下来。”
眼见青城五老执意的要带自己回青城山,霍兴安站起告辞。青城五老当然不能让他离开,二老冉谷手一拦,霍兴安拨开:“失敬了。”仍大步的往外走。
五老立即纷纷纵身而出,掌风穿梭,拦在他前面。霍兴安心里恼怒,心想这些老家伙到底想怎样,已经解释清楚了仍然不放过我。他手里没有兵器,只好使出拳脚功夫,与五老过起招来。但五老本是青城派名宿,更何况五人一起出招,霍兴安哪里是对手。刚才在院外五老出手留有余地,霍兴安尚能抵挡,现在五人全力相向,霍兴安只才出了不过五招,便已手忙脚乱,他想使出星婆的穿心鬼手印,但五老攻势连绵,走掌密不透风,没多久,霍兴安便被制住。他心里叫苦,知道这五个老朽不会再听他分辨,只好咬着牙不语。
贾德荫拿了一条长索出来给莫清晏,那长索似乎用千百条丝缠成,还挂满了小铃铛。莫清晏说了声“得罪公子了”,便用那长索捆了霍兴安。霍兴安挣了挣,那长索极有韧性,越挣越紧般,而且铃铛响个不停。霍兴安不善于骂词,只有瞪着莫清晏。莫清晏不和他对视,只是安慰道:“兴安公子莫恼,青城五老这也是无奈之举,只因聂掌门之事关系重大,须知这些年来青城派和洪道门之间纷争不断,死伤无数,都与此物有关。等弄清楚此事,兴安公子再来完婚不迟,也莫急这一时了。”霍兴安心道,我哪有急了,只悔自己不应该淌这个浑水,这个莫清晏分明向着青城派,恐怕也不想小女嫁给我,那正好,我也根本没有心入赘贵庄,哎,只是不知那兰悦怎么样了。此时,他并不担心自己,只是担心那兰悦。
莫清晏的两个儿子将霍兴安身上搜了一遍,没有发现什么,又去霍兴安的住处搜了一阵,也一无所获。莫清晏悄悄告诉了青城五老。青城五老走出堂外,商议怎么办。有的说,霍兴安可能有什么事瞒着众人,聂掌门之死也可能和他有关,得用刑才行;有的说,聂掌门之死倒不一定和他有关,但是他藏了地图也是有可能。一直不说话的五老施佑山说:我看此人倒不似奸恶之徒,言行颇为耿直。不过依清晏所说,也确有疑点。我们还是按冉师兄的意思,先带他回山,弄个清楚。其余四老微微点头。
正在这时,只听屋里铃铛响动。五老回望,看见莫清晏正将从后门进来的莫岚拦住。
“爹,你们为什么绑了兴安公子?”莫岚拨开莫清晏的手,去拿那个响铃索系在堂柱上的一头。
“岚儿!”莫清晏把住她的手,“青城五老只是请霍兴安去青城山走一趟。”
“我不信!那干嘛要绑着呢!你还是怕兴安公子跑了。”
莫清晏就着她的话说:“好好,就算怕兴安公子跑了,受点小委屈。等大婚了,兴安公子就不会走了。”
“那没必要绑着呀,你要是不放心,还是把公子关到那铁屋去吧。”
莫清晏心想也行,便让二子将霍兴安带到铁屋去,莫岚泪眼闪动的看着霍兴安的背影,心想,这都是我的错。
将莫岚安抚回房间,莫清晏问青城五老何时动身。
冉谷说:“还是早点回去的好,一旦枯岭三婆真的来了,好有所准备。”他建议明早立即出发,莫清晏点头,说一早就安排车马。
青城五老纷纷称赞莫清晏,赞其为青城派立了大功,说等绘全了地图,要带莫清晏一起去出海,甚至要举荐他为掌门。莫清晏又惊又喜,激动万分,赶忙跪下向五老重重磕头。

回到铁屋,霍兴安心里气闷。心想,那五个老家伙,真是五个老糊涂,哎,我不该提那张牛皮好了。再说了,就算那个东西有什么天大的秘密,怕我知道,或是担心我知道了不告诉他们,也不想想,如果一个人真的知道了那东西是个宝物,恐怕连提都不会提起的,除了我……他想,我霍兴安可不在乎那宝物图里藏着什么,就是金山银山珍珠玛瑙山,我也不稀罕,我就是知道了,也会将那牛皮给他们。那些江湖人士,争来争去的,却有什么意思?还是什么成名已久的青城五老呢,我看,不过是贪得无厌的四个老头子罢了。他鄙视的想着,不由地轻蔑起那青城五老来。他使劲的挣了挣,那响铃索又一个劲的响起来。莫清晏的两个儿子将他推进铁屋里时,根本没敢解开他身上的响铃索。
霍兴安望着窗外明澈如昔的月光,叹息不已,出神半天才心事重重的睡去。

次日一早,天刚蒙蒙亮,莫清晏就准备了车马。霍兴安被押上了车,和青城五老一起启程。
莫清晏特意叮嘱庄人要小声轻行,不要惊动小姐和夫人。哪知车轿才出庄门,莫岚便追了上来。
原来莫岚一夜没合眼,总觉得一合眼霍兴安就会不翼而飞了似的。刚见晨曦,她听见有仆佣在院里快步疾走,便知有事,发现霍兴安不在铁屋,于是向庄外追来。她气喘吁吁的追上送行的莫清晏,不明白为什么青城五老要带霍兴安走,她非要和霍兴安一起走不可,怎么劝也不听。莫岚道:“除非你把我也关在铁屋子里,那么我就绝食。要是不把我关在铁屋子里,我骑马追也要追到青城山去。”莫清晏拗她不过,只好答应她随行。
莫清晏的心里,也没有对霍兴安全然置否,知道自己的小女对霍兴安情意执着,觉得弄清了事情,霍兴安可能还要回来做自己的女婿,小女跟着,也能缓和一些怨恨,日后相见还能彼此和气。他心里最切切可期的,是那青城派掌门的位置,想到有朝一日能坐上那天下慕名的青城派之位,只觉意气风发,其它的都不足为重了。他派了一些庄丁护送莫岚,自己一直将五老恭送到十里外,方才回庄。
莫岚坐在单独的轿车里,不能与霍兴安同车,心里暗暗盘算着,怎么能解开那响铃索。但这一路上,青城五老看的很紧,只有送饭时,她才能和霍兴安说几句话。霍兴安见她跟了来,也很感动。莫岚相信霍兴安绝不可能藏着那什么宝图之类的,只听五老问过几次霍兴安关于图的事情,还拿了纸笔给他,让他回忆,霍兴安只有对她无奈苦笑。
那响铃索挂满了随时能通风报信的舌头,霍兴安走到哪里青城五老都能听到,莫岚没有办法,只能一路照顾着霍兴安,一路盼望着五老变得耳聋眼花,又或者哪天烂醉如泥。而这五老虽然长须飘曳,却精神矍铄耳聪目明,又滴酒不沾,毫无可趁之隙。
这样走了数日,来到安丰附近,随行的青城派弟子在一座庙里借了几间屋子落脚。霍兴安和平常一样,被安排在五老隔壁的房间。
晚间,五老一起喝茶,闲聊,讲的还是关于那张牛皮地图的事。
其间,五老施佑山说:“我看那小子可能的确是不知详情,画了好几天也没画出个样子来。”
冉谷摇头道:“师弟,人心多叵测,哪那么容易轻信别人呢? 当初我们就是轻信了洪道门那两个巧舌如簧的家伙,才造成这些年的纷争。”
“冉师兄说的不错,”贾德荫道,“当初若不是洪道门的驭空子信誓旦旦,我们的神陛师祖也不会和他立约,哪知他们洪道门之后又言而无信。”
施佑山默然不语。
忽然,冉谷轻轻的站了起来,似是侧耳倾听。众老顿时噤声。安静中,房上的瓦片传来一点响动,冉谷一个箭步蹿了出去。但四顾并无什么动静。他落定在月光清亮的院子里,朗声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种神出鬼没的轻功,当世除了蔺四娘,还能有谁?”
从不远处的树梢上传来一个沙哑粗砺的声音道:“算你有眼力,五个老不死中我最喜欢你。”听声音谁也不会想到是一个女人,声音像是刷子在摩擦锅底,又像磨盘在碾碎谷粒。
“承蒙蔺四娘错爱。”
“啊呸,你要承蒙,我偏不错爱了。哪个老不死夸我夸的好,我再错爱他。”
“哼!”冉谷捻着胡须,抑住怒气,“蔺四娘,我可不和你斗嘴。不知你突然出现,所来何为?”
“哈哈哈……”这蔺四娘笑起来就像老鸹子叫一样难听。“我可不是来给你们五个老脸画眉描腮的,怕画成猴屁股了被哪个耍猴的牵了去。”
听见蔺四娘的声音,其他四老一起出来,望着那黑黝黝的树影,却不见她的人。贾德荫愤声道:“蔺四娘每次来,都将我们羞辱个遍,可有什么好处?”
“我快乐呀!”蔺四娘又大笑不已,“让我老婆子快乐,就是给你们积德!你们难道不快乐吗?”
“这个德还是免了罢。”冉谷道,“蔺四娘拿我们几个老朽取乐,算什么德?”
“你们就有德了?鬼鬼祟祟、偷偷摸摸的,商量什么坏事,当我不知道么?”
贾德荫道:“要论偷听的功夫,蔺四娘的轻功倒要居次了。”
“哦,这么说来,你们真是在商量什么坏事喽。”
“我们五个,明人不做暗事,可从来都是做正大光明的事。”施佑山说。
“啊呸,亏我今天没吃什么肮脏玩意,要不非吐你们一身下水。”蔺四娘大笑道,“好一个明人不做暗事,你们青城派当年为了一张图,伙同洪道门欺负孤儿寡母,难道是正大光明了?”
“那你又如何?”冉谷道,“从西跟到东,又从东找到西,就为骂我们老朽几句?”他哼了一声,“难道你就是正大光明的了?”
“看你们几个老脸黑不溜秋的,我的脚底都比你们有光。”树影一晃,蔺四娘飞到了另一棵树上。“老娘我正大光明的来,正大光明的听,有什么狗屁秘密我听了去,那你们就要小心了,哈哈……”
“蔺四娘恐怕要失望了,”冉谷道,“我们这儿没有你要找到东西。你也倒是有耐心,怎么都能找到我们。若是你正大光明的到青城山去,也许可以让你观瞻一下。”
“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当尿兜子带在身上了?五个老不死的一起下山,在江南这儿逛窑子似的东一撩西一瞅的,能有好事吗?”
“蔺四娘,我们敬重你是一教之首,你要再出言不逊,我们可就……”贾德荫道。
“谁要你们敬重了。老娘我是看你们还算顺眼,才瘙痒几句,换了别的青城派龟徒龟孙,早一脚揣到茅坑里去了。”
“承蒙看得起,老朽我是不是该顿首涕零。”冉谷决意不和她计较,只是嘿嘿两声。
“管你是顿首涕零,还是屁滚尿流,都免礼了。你们只要老实告诉老娘,老娘就芳心大乐。”
贾德荫问她:“告诉你什么?真是莫名其妙。”
这时青城派弟子纷纷拿了剑,围到院子里来。
“你们到临安,到建康,又差点往北边走,是在找聂摩天吧?”
“是又怎么样呢?”贾德荫道。
“可是忽然又不去北边了,现在急冲冲的往回走,看来是……”蔺四娘哼道,“怕是得了你们想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贾德荫问她。
“别倚老卖老的装傻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既然你们不去找洪道门的麻烦,一定是已经有了……”
冉谷道:“蔺四娘莫非是在试探我们吧?你一路的猜测我们,一路的盘算我们,可是太费神费心了。”
“你们说对了,我这一路上盘算你们,还越来越起劲了呢。所以啊,你们要小心哦,吃饭的时候要小心,出恭的时候更要小心了,啊哈哈。”蔺四娘笑着飞身而去,只一会儿,声音已远在百丈外。
五老面面相觑,摇头不止。贾德荫说:“这个蔺四娘,真是难缠。在临安的时候,就被她折腾不休。”
“我们都倍加小心的好。”一向沉默的五老之首罗鼎盛道。
“小心什么?我们手里哪有什么要物?”施佑山说。
冉谷指了指霍兴安所在的屋子。

而霍兴安的屋里,现在已经多了一个人。那是趁刚才众人都在院子里时,悄悄摸进来的莫岚,蔺四娘的出现无疑帮了个忙。她示意霍兴安别出声,并躲进了床下。
蔺四娘离开后,院子里的众人都散了,青城五老也回房歇息。一个看管霍兴安的青城派弟子也回到霍兴安的屋里,在床榻的另一边躺了下来。
等了好久,这个青城派弟子的鼾声才响起。莫岚从床底慢慢爬出来,从怀里掏出一把短剑,正是霍兴安的那把剑。她看了看睁大了眼睛的霍兴安,点点头,然后用剑开始切磨他身上的响铃索。她动作极慢,当旁边的鼾声一起,她便切磨,鼾声一停,她便也停住,尽量不让铃铛有响动。那索丝不知是何物,坚韧十足,饶是那么锋利的好剑,都切磨了很长时间才切断一根。莫岚满头是汗,来不及擦,又轻轻的一点点的将响铃索从他身上解散开。
借助着鼾声的掩护,她和霍兴安蹑手蹑脚的走到窗前,轻轻推开窗子,一起跳了出去。
谁料那窗外的地上铺了似是豆子之类的东西,四脚落地,踩碎踩破的“咔咔”声一片。莫岚推了一下霍兴安,霍兴安急忙闪进拐角的阴影里。显然五老中的几个仍然醒着,循声立即出房查看。莫岚走到院子中间,捡起几块石头,扔向院外的树丛。
看见莫岚站在院里,又瞥见霍兴安屋子的窗户开着,冉谷大惊,对后面的施佑山道:“那小子不见了!”莫岚想起之前听见的蔺四娘和五老的对话,便说:“我刚走到院子里,看见一个老婆婆带了兴安公子跑了。”她指了指投石的方向。于是五老相继向她所指的方向追去。
莫岚沿着墙根找到霍兴安,掏出短剑递去:“你快走吧!”还抓了一把碎银给他。
霍兴安看着她黑暗中闪动的眼睛:“你呢?”
“我没事,他们不会为难我的,”莫岚急推他,“走吧。”
霍兴安点头,看了一眼她,转身便走。
莫岚忽然又拉住他:“兴安公子……”霍兴安回头,看见她深深的望着自己:“公子一定要回莫老庄去。”霍兴安点点头。
“如果公子一个月内不回来完婚,我会以死相望。”莫岚坚定道。
霍兴安心头一震。
莫岚松开了手,看着霍兴安在黑暗中匆匆离去。她将手轻轻的放在胸口,感觉掌心中还残留着霍兴安衣上的温暖。
楼主:龙星名  时间:2021-02-27 07:17:05
请期待第十一章:怎料暗箭袭

楼主:龙星名

字数:167538

帖子分类:舞文弄墨

发表时间:2020-11-04 06:21:48

更新时间:2021-02-27 07:17: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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