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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不容错过的武侠小说《风起无名草》

楼主:龙星名  时间:2021-02-27 07:17:05
@罗锡文 2020-11-25 17:52: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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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龙星名  时间:2021-02-27 07:17:05
第十一章 怎料暗箭袭


几场雨梳洗后的建康,气象清新,碧波如镜,杨柳如染,云朵在天空中自在舒卷,鸦雀从屋檐上成片的飞过。那兰悦却无心欣赏眼前的风景,她望着后湖岸畔成对而行的游人,心里说不出的忧愁。她想到了家乡天目山,想到了挂心牵念她的姐姐,又想到了答应霍兴安的话。她心里问自己:我是不是应该去找公子?如果他仍然要去查清他父亲的事……但我真的该回去吗?公子会不会以为我……她的心,被她的自问再次扰乱了,就像一池潭水被一枚石子激起了层层涟漪。
剌尔丹出现在身后,对那兰悦道:“那兰姑娘在看风景呢。”
那兰悦回身施礼。
“姑娘似是有心事?有什么让我剌尔丹去办的请尽管说。”
“多谢小王爷。”那兰悦犹豫道,“我想去莫老庄一趟。”她心里,还是放不下,觉得霍兴安一定在等她回去,好一起去金国处理他们约定的事情。
“我派出去的人回来了,打听到那个霍兴安已在莫老庄摆了婚宴。”剌尔丹拿了一张请柬递给那兰悦。
那兰悦愣了一下,默默的打开请柬,只看了请柬的抬头,便合上了。
“怎么?”剌尔丹问她。
那兰悦低头不语。
“那个霍兴安新婚燕尔,正大欢大喜中,现在去会不会打扰他?”他故意夸大着霍兴安的喜悦,“如果那兰姑娘一定要去的话,我看,待半月之后再去也不迟。”
那兰悦伤心欲绝,将请柬紧紧的握在手中,握出了褶皱。剌尔丹看在眼里,心中得意,嘴上却体贴道:“那兰姑娘近日来似乎不太快活,我看,可能和总是下雨有关。今天天色才晴,我陪姑娘出去走走吧。”
那兰悦转过头去,她眼中噙着的一滴泪不由自主的滑下来。

建康城外,泥泞的土路上,一个驴子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在飞奔。霍兴安骑在驴背上,被颠的七荤八素。他本来想买一匹马,但莫岚给的碎银不够买马,他惦念那兰悦,又这么多天过去了,不知怎样,心急如焚,看路边拴着一只驴,便砍断绳子,扔下碎银,骑驴而去。
驴这东西,脾气很大,不是主人本尊骑上了,蹄子乱尥,霍兴安使劲打它,才将它激怒的纵蹄狂奔,竟跑出了骏马的气势来,看的路人大笑。
冲进建康,霍兴安怕那驴蹄子踢伤行人,干脆撇了驴子,自己跑进城去。
他找到之前住过的客栈,询问老板,老板说没再见过那兰悦。他又找了几家绸缎庄,都对那兰悦没有印象。找了一天,问的口干舌燥,心里越来越失望。
他进到一家茶馆,要了茶水,大碗的喝起来。
正抹嘴间,一个男子在他对面的条凳上坐了下来。那个男子两颊消瘦,脸皮枯黄,眼珠却左右乱转。他懒洋洋的喊了声“上茶”,便将目光锁定在霍兴安脸上。
那人挑了一下眉毛问道:“这位官爷,可是在找人?”
霍兴安不知他有何建议,便点了点头。
那人举了一下茶碗:“要说找人,小人对这一带可是轻车熟路,官爷到处打听的是一位姑娘吧?不妨告诉小人那姑娘的名姓,小人认识的五行八作的人还算多,门路广,或许能打听的到。”
“哦?”
那人一笑:“小人从小吃混在此间,市井里落的个外号,叫梁上鼠,没有什么是我梁上鼠打听不到的,东家财西家宝的,都逃不过我的眼,都溜不出我的耳。”
霍兴安看着他,心想,真是人如其名,这外号也可笑,和梁上君子有一比。霍兴安抱拳道:“在下霍兴安,幸会!”
问清了那兰悦的姓名以及样貌后,梁上鼠伸出了一只手。
霍兴安看到伸来的手掌,即明其意。他淘出两个碎银放到梁上鼠的手上:“如果找到了这个姑娘,另有重谢!”
梁上鼠握住碎银,狡黠的一笑:“官爷有眼,信任我梁上鼠,放心,包在我身上了,我这就去给你打听!”
“多谢了!”霍兴安拱手。
“官爷白日里只在这茶馆里坐等就好,我一有消息就来告诉你。”
“有劳了!”霍兴安再次拱手。
梁上鼠乐呵呵的走了。霍兴安微微摇头。他对这个嘴含油舌、眼带贼光的人根本不相信,但见他自拍胸脯,加之自己现在一筹莫展,心想索性让他试一试也好,如果那家伙拿了碎银溜之大吉,就算自己施舍叫花子了。他招呼来店助,添了茶,闷闷的喝着。

这个梁上鼠正是之前在财神庙里偷了那兰悦包裹的懒汉,当时挨了剌尔丹手下一顿打,并被威胁要送官府,但梁上鼠偷鸡摸狗混迹市井,暗道明路样样门清,当即奉上大把银子,不仅没事,还和剌尔丹手下混了个熟,偶尔还被支个差跑个腿,蹭点油什么的。听到霍兴安对那兰悦的形容,他已经心下有数,再去问了剌尔丹的随从,更是确定。但他并不急着去告诉霍兴安,而是先到沁芳阁嫖了一夜,又胡吃海喝一通,才羁拉着鞋打着饱嗝向街上走去。
在小王爷的府宅里,剌尔丹正和师爷抽烟讲话。这两天,剌尔丹说动那兰悦,带她出门闲游山水,但那兰悦毫无心情,一路郁郁寡欢。这并没有影响剌尔丹的勃勃兴致,每次回府,总是意犹未尽,眉梢带笑。这天回府,剌尔丹更是高兴,因为午后在湖心亭的画舫上,自己念了两句刚学得的诗,使得那兰悦颔首称赞,于是越想越喜,立即招来师爷再翻诗卷。
见剌尔丹诗趣高涨,知道一定是因为那兰姑娘,于是闲谈间,师爷给剌尔丹出了个主意:“小王爷何不趁热打铁,先纳了她?”
剌尔丹说:“师爷可不闻,那年长兄硬抢了一个颇有姿色的民女,结果那女子未纳几日,竟上吊死了。哎,汉人之女,节烈者多。此女面相柔软,却怕是骨里刚直,一旦失手,重蹈我长兄覆辙……”
“是,是,那可就悔之晚矣,悔之晚矣。”师爷连连道,“那小王爷此生可就……”
“可就白过了,”剌尔丹接着他的话说,“我剌尔丹要的不是人,是心!”
“对,对,收人收心,更何况此生所爱呢?”师爷赔笑道。
“嗯,师爷知我心意就好。”剌尔丹哈哈一笑。
正说着,手下来报,说梁上鼠求见。
剌尔丹对梁上鼠已经没有什么印象了,看见梁上鼠,以为是一个跑腿的门丁,便问何事。梁上鼠毕恭毕敬的说:“小王爷,有人托我在城里帮他找一个人。”
“找人?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梁上鼠上前一步道:“小人觉得他要找的人,和小王爷您有关。”
“哦?”剌尔丹看着梁上鼠,似乎明白了几分。他皱了皱眉:“这个托你找人的,可是叫霍兴安?”
“正是!”
“你是他的朋友?”剌尔丹心里一紧。
梁上鼠摇头:“我们偶然遇见的,那人得知小人在城里混的熟,所以求我帮他寻找。”
“那你是准备告诉他喽?”剌尔丹向后靠到椅子上,他知道此人既然来了,肯定是来讨赏的,故意这么问。
“我是准备回去告诉他的,”梁上鼠挤出笑容,“不过至于怎么和他说……”他观察着剌尔丹的表情,“他是很信任小人的,如果小人告诉他,他要找的人已经去了其它地方,甚至更远的地方……”
剌尔丹叫了声“来人”,随从过来候令。“给他十两银子。”剌尔丹道。
梁上鼠见钱眼开,连连鞠躬:“小人梁上鼠,愿听小王爷差遣!”
“嗯,”剌尔丹点头,“这件事你给我办好了,少不了还有赏。”
“小王爷放心,小人一定办的妥当!”

见梁上鼠点头哈腰的离开了,师爷凑到剌尔丹身旁,悄声说:“我倒是另有一个主意……”
“说来听听。”
师爷附耳讲了几句,剌尔丹听的点头,脸上渐生笑意。但他想了想,又慢慢的收敛了笑意:“这样做,会不会……”
“为了心上人,只有这样,才能彻底……”师爷做了个手势。
剌尔丹看了一眼师爷,又看了一眼屋外,沉默片刻,“嗯”了一声。
楼主:龙星名  时间:2021-02-27 07:17:05
梁上鼠乐不可支的走在街上,摸着怀里沉甸甸的银两,摇头晃脑,嘴里自语道:这叫两头通吃,吃完下家,再吃上家。他想再去讹霍兴安一把,就说已经有眉目了,如果再加点银子,就能使人问出确切的位置。
正想着好事,忽然后颈被人揪住,他回头,一个牛眼凑到他面前:“我家主人喊你去。”不待他细问,又上来两个人按住了他,他一挣扎,一个暗拳捣在他腰眼,打的他呲牙咧嘴。
府里,梁上鼠被人推了进来,滚倒在地上。没想到才这么一会儿,他又见到了剌尔丹。梁上鼠以为剌尔丹后悔给了他银子,害怕的叫道:“小王爷饶命,我不要钱了,不要了!”他将怀里的银子全掏了出来。
剌尔丹道:“钱仍是你的,而且我还要额外的多赏赐你。”
梁上鼠以为他说的是反话,磕头道:“小人何德何能,不敢求小王爷赏赐。”
剌尔丹道:“你只需帮我办一件事。”他摆了摆手,一个手下抱来一个小箱子放在梁上鼠的面前。
梁上鼠一抬头,只觉眼前亮闪闪的一片。
剌尔丹笑道:“办成了这件事,这一百两银子都是你的。”
梁上鼠心想这样的重赏,肯定是什么大事难事,虽然财迷心窍,却也不敢轻易应承。“不知小王爷要小人去办什么事,只要小人能办到的,一定努力去办!”
“这件事简单。”剌尔丹让梁上鼠上前,对他吩咐了几句,叫他如何如何,梁上鼠连连点头。
待梁上鼠出了府,师爷建议多派几个手下跟着他,怕他有什么花样。剌尔丹摆手:“谅他不敢。”他唤来左右,“快去通知左铁指左将军来。”

梁上鼠在茶馆里找到霍兴安,低声对他说:“官爷,找到那个姑娘了!”
霍兴安嚯的站起来:“在哪里?”
梁上鼠摆摆手,示意他坐下:“莫急,莫急。我打听到,那个姑娘已被人卖到了青楼里。”
“什么?!”霍兴安惊呆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过那姑娘倔强的很,誓死不从,被关了起来。”
霍兴安长吁了一口气,又嚯的站了起来,盯着梁上鼠道:“告诉我,她现在在哪里?”
“这……”
霍兴安掏出身上所有的碎银,哗啦的摊在梁上鼠面前,旁边的茶客纷纷看过来。“快告诉我!”
梁上鼠赶忙将碎银卷到袖子里,轻轻按着霍兴安的肩,安抚他坐下。“官爷心情急切,小人十分理解。”他小声道,“不过白天不太方便,最好夜里去见……”
霍兴安觉得他说的有理,点了点头。
“官爷先耐住性子,等天黑了后,小人带你过去相见。”
霍兴安只好按捺下来。梁上鼠叫了茶点,陪着他,闲唠着街坊杂事,霍兴安无心与他攀谈,心里只希望天色快快暗下来,心想这次找到了悦儿,一定要救出她,带她远离这是非之地,他忽然又想到了莫岚临别的那句话,心里一时茫然,他心道,不管怎样,先找到悦儿再说。
终于捱到了天黑,梁上鼠带着霍兴安往沁芳阁走去。
接近那灯烛通明、莺燕欢歌的花柳亭台时,梁上鼠说:“现在刚掌灯未久,正是热闹的时候,大官小官的都在里面作乐,官爷何不再等等。”
霍兴安不想再等,直催着梁上鼠带路。梁上鼠只好带着他往巷子走,拐过几个院子的后门,来到一处墙下。
院墙高大,但霍兴安几下就爬了上去,然后伸手将梁上鼠也拉了上去。他们趴在墙头,看见里面果然笑语荡漾,杯酒狎昵,红袖曼舞,墙下还不时有龟公过往。霍兴安只好忍着,一直等到厅堂里的客人被陆续醉扶着,偎红倚翠的入房休息,喧闹声平息了许多,才与梁上鼠溜下墙来,在暗影里猫着腰往里走。
“是哪间屋子?”他问梁上鼠。
梁上鼠指着一处黑沉沉的厢房说:“就是这间。”
霍兴安摸到屋子门前,发现门已从里面锁上。他绕到窗前,拔出短剑,将窗户劈开。梁上鼠见状,闪到了一边。
霍兴安从窗户跳进去,屋子里黑漆漆的。他唤了一声“悦儿”,没有人应。他心里起疑,向床前走去。借着朦胧的光,他看见床上躺着一个人。霍兴安凑近了细看:“是悦儿吗?”忽觉身后有风,没等回身,肩上、腰上、腿上等处已接连被点击,他身子一麻,不由地倒在了床上,倒是把被中的人吓的一声尖叫。
一个从帐后闪出的蒙面人对那个尖叫的人喝道:“收声!”然后将霍兴安的整个身体抬上床去。
“你是谁?”霍兴安大叫。忽然一指戳来,只觉喉头一紧,再也发不出声音。蒙面人对那个人点点头,放下了帐子。
旁边的人凑过来,开始伸手给他解衣。霍兴安闻到粉脂之香,心里大惊,以为人面妖花又出现了。那只阅人无数的纤手利索的褪去霍兴安的衣衫,将他的上身赤裸的露出来,霍兴安动弹不得,只有任其摆布。
“客官今夜可愿与我云雨么?”那声音附就耳边,绵软娇柔,却不是人面妖花,更不是那兰悦。霍兴安转眼看着那个黛眉俏目的粉脸,不知她要干什么,又无法说话,只有闭了眼,心想,我一定是被那梁上鼠骗了。
这个女子只是挑逗的抚摸着他的胸,似乎在等待什么。
过了一会儿,帐外隐约有了光亮,光亮晃动着慢慢接近,几个灯笼围聚到了床前。
帐子被人一下子撩了开,旁边的女子叫了一声。在骤然明亮的帐子里,霍兴安睁了眼,清楚了看见了站在帐外的人。不是别人,却是他切切心念的悦儿。四目对视中,彼此眼中都透露出无比的震惊。旁边那个赤裸的女子一下子拥紧了霍兴安,道:客官,羞死了,他们是谁啊?霍兴安对那兰悦摇摇头,但那个粉头挡住了他的一半脸,他这一摇头,却像是朝粉头亲去。
帐外的那兰悦花容失色,眼前活色生香的场景又让她大窘,她掩了面一步步向后退去……
两个挑着灯笼的人也将灯笼移开了,跟着她向屋外退去。
霍兴安看着挨着他厮磨的粉头,愤怒已极,想咬掉她的耳朵,但又使不出劲,只有吐了一口痰在她脸上。那个粉头知趣的转过了脸。帐外的光亮远了,整个屋里又黑漆漆的一片,霍兴安的心,也像掉入了黑咕隆咚的深井里一样。
那个蒙面人又出现在了床前,他对粉头道:“你,走吧。”粉头迅速的穿上衣衫,下了床,离开了。
看着这个蒙面人一言不发的站在床前,霍兴安心道不妙。他想说话,但只是发出了“呃呃”的声音。
蒙面人上前给他解了穴道,霍兴安急促的喘息了一下,对那人说:“我和你无怨无仇,为什么要害我?”
“奉命而来,不得不为。”那人说。
“奉命?奉谁的命?”霍兴安疑道。
那人不答,只是抱了一下拳道:“你还有什么话要留下吗?”
霍兴安知道他要动手了,心里悔恨不已,他恨自己为什么总是栽在轻信他人上,他想起了樵老儿对他说的那句“在江湖上不要轻信别人”的话,他为人耿直,也总当他人如此,心下只有无限感叹。
看到霍兴安叹气,那人又重复了一遍问话。
“这位兄台点穴之功非凡,能告知我姓名吗?以让我霍兴安死的有数。”
“多谢抬举,在下姓左,功无大成,只落得个左家铁指的小名而已。”
“幸会了。”
“既然你没有什么其它的遗言遗物,那么……”那个人拿出一把短剑,正是霍兴安的剑。
“我想写几个字。”霍兴安想到刚才伤心离去的悦儿,又想到等他回庄的莫岚,他想写的话,与其是给她们,不如说是给这纠缠不清的人世,一切,还没见初状,却要溟海茫茫,阴阳荒荒。
左铁指犹豫了一下,转身而去。
霍兴安思忖着该怎样脱身,心想这个左铁指看似不像恶毒绝情之人,是该求他放过吗?但他平生最不屑乞怜告哀,更不会求饶。他想到现在已经能说话,心想是不是应该大呼救命。但又一想,这样恐怕只能逼着此人痛下毒手,快刀乱麻。他试着运了一下气,发现虽然身子不能动,一股气却可以在胸腹间游走。他不知道这是因为有了星婆的穿心鬼手印的功力,所以气息能够不受穴道被制的影响,尚能自在周转,虽然无法解穴,却能呵护五脏,保有内力。
左铁指回来时,持了一个小烛台。在微弱的光下,他将纸摊开,执笔道:“你说吧,我写下来。”
霍兴安没想到左铁指会替他写,这样就没法让他解开胳膊的穴道了。霍兴安脑筋急转,这一时仿佛灵台聪慧起来,他忽然想到了青城五老一再关心的牛皮图。他叹了口气道:“写下来怕是别人看不懂,不如画下来。”
“什么?”左铁指疑惑的看他。
霍兴安道:“我死就死了,只是有张图没能交到青城派手里,实在可惜了。”
左铁指想必是听闻过青城派的事,霍兴安一提到图,他的目光如烛焰一样跳动了几下。“是什么样的图?”
“就是青城派和洪道门争夺的图。”霍兴安也不知该怎么说,只知道这图那么多人觊觎,肯定是个宝物,“是青城派掌门聂摩天临死前托我转交的。”
“哦?那你告诉我图放在哪儿了,我记下来。”
霍兴安摇摇头:“那张图上次有人来抢,来不及藏起,被我烧掉了。”他见左铁指半信半疑,继续道,“但我记住了,可以画下来。要不我死了,有负重托。”
虽然左铁指半信半疑,但还是将笔拿了起来。他犹豫了一下,上前将霍兴安的双臂解了开。但同时,他又在霍兴安的下身连续点了许多穴道,生怕有什么闪失。霍兴安只有苦笑。他将笔递给霍兴安,霍兴安活动了一下胳膊,还是有些酸麻。
仰躺着的霍兴安接过笔,又接过左铁指递来的纸,想了想,慢慢画起来。左铁指将烛台凑近,给他照亮。霍兴安一边画,一边暗暗运气,他按照星婆所教,将体内的气都向右臂聚拢,他知道这一击必须要有力,即使没有胜算,也要试一试。
霍兴安画了一会,微微点头:“差不多了。”他将纸出示给左铁指看,左铁指用短剑指着他的胸,左手去接画纸,说时迟,那时快,霍兴安手掌一放,将翻涌欲出的力量全部拍向左铁指,这措不及防的力道竟然震破了纸张,将左铁指拍下床去,连那短剑也来不及刺入霍兴安的胸口,被震的掉落在侧。左铁指没想到被封了全身大部分要穴的霍兴安竟然还能拍出这么有力的掌风,不禁大惊,竟一时不敢向前。
霍兴安道:“听说过穿心鬼手印吗?”
“你,你是枯岭三婆的徒弟?”
霍兴安心想,看来星婆等在江湖中威名还挺大,便哼了一声道:“你最好解了我的穴道,要不她们终有一天会找上你。”
左铁指的烛台掉落在帐下,这时已经烧着了帐子,看了看渐渐蔓延而上的火,左铁指嘴角露出一丝幸灾乐祸的笑:“枯岭三婆来找我?那得有人通告她们才是。”他忌惮霍兴安的穿心鬼手印,不敢上前。但见火势马上要裹住霍兴安,便不再担心枯岭三婆。
霍兴安的穿心鬼手印习练未久,其实并无威力,拍出的掌风还是明力多于暗力,左铁指一时中招,有些吃痛,不久便无感觉,霍兴安怕他又来攻击,便道:“你既然知道穿心鬼手印,也应该知道中了这鬼手印会有什么后果……”他回想着星婆的话,道,“现在快去抓些蝎子来捣烂了服用,还来得及。”
左铁指心里大骇,再看那火光中瞪视着他的霍兴安,仿佛地狱里要来索命的小鬼一样,不由一个哆嗦,立即转了身,拔腿向屋外奔去。
火烧燎着纱帐,已经落在了被褥上,霍兴安掀开着火的被子,用手一撑床板,滚到了床下。他好不容易才扑灭了身上的火星,用两只胳膊向外爬去。
他拖着无法动弹的身子爬出了门槛,沿着墙根向暗处爬,爬了几十米远,听见院里人声嘈杂,看见不断有人从廊下屋后跑出来,提着水桶等向着火的厢房跑去。他躲在暗处,待周围没有了脚步声,再往前爬。这样一路爬到了一个小花园里,钻进了一个树丛。
他停下来休息了一会,回想刚才的一幕,越想越憋气,越想越恼恨。他对自己说,我一定要杀了那个梁上鼠!一想到悦儿离去时的伤心模样,他便惶惶不安,他不知道悦儿会怎样想自己。到底是谁捉弄了自己?他想,在杀梁上鼠之前,一定要问个明白。
正想着,他听见花园那头有脚步声,探头一看,只见十来个穿黑衣的人正在四处搜索,一边搜查一边朝这里走过来,其中一个蒙着脸,很像那个左铁指。没想到他又回来了,还带了人来,霍兴安心想,可能已经去过房里,发现自己不见了,才到处寻找。霍兴安赶忙退回树丛,返身向树多的地方爬,爬到了花园的另一边,又沿着围墙的墙根爬出园外。园外是一个大宅子,他往前爬了十几米,后面突然响起狗叫声,他往后看了一眼,担心狗叫声引来那些人,又担心狗扑上来咬,只好拼力的往前挪动,快速穿过这个宅院。
这一会儿,他又爬了很长的路,胳膊肘出已经磨出了血,身上也被碎石划出了几条血痕。他终于爬到一个巷口,而一只狗也追了过来。他回头一看,荧绿的狗眼像鬼火一样逼过来。霍兴安捡起一块石头,对准狗眼使劲的掷去,那狗痛叫一声转身跑了。他听见狗跑走的方向又传来此起彼伏的狗叫声,担心更多的狗追来,咬了牙向巷口更快的挪去。
拐过巷口,他发现有一个铁门,两叶铁门之间用绳子绑着。霍兴安不假思索的拔出插在后腰上的短剑,将绳子割断,爬了进去。铁门里是一个小院,停着几辆盖着毡布和草席的大车。这时,巷子那边响起了脚步声。霍兴安爬到一辆车边,摸了摸,车里似乎装满了东西,他又爬到另一辆车旁,伸手一探,发现这辆车比较空,于是把住车沿,钻进了车里。
随着一片狗叫声,脚步声也到了巷口。没多久,他听见院子里有人讲话,然后脚步声逐渐远去。他又听见院子里响起零星的脚步声,似乎有人围着车辆走了一圈,然后进入旁边的屋子里消失了。他松了口气,将身子往车里移了移,车里装了不知什么货物,在身下凸凸凹凹的,硌的难受。他爬了一路,终于能够休息一下,也顾不得舒服不舒服了,索性也不再爬走,就想在这车里先躺一会。他拖拽整理了一下上面的毡布和草席,尽量把自己掩盖好。
他无助的躺着,心想,自己这两次在床上的莫名的经历,伤害了两个好姑娘,真是凡事多无常。
他又烦恼又疲累,躺了一会儿,居然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直到车轮的颠簸将他惊醒。
霍兴安揉揉眼,看见隐隐透进来的亮光,心道糟糕,不知这个车是要驶到哪里。他试着动了动身子,发现上身已经可以活动,腿部却仍然酸软无力,心里不由地吃惊。在汴京时,他被那个使长鞭的少女点了穴之后,半天才能活动,已经觉得很厉害,而这个左铁指点过的穴道这么长时间仍不能自解,可见是下了重手,此人的点穴之功在武林中当是数一数二。
此时天刚蒙蒙亮,霍兴安躺在行进的车里,听着车轮声在身下吱吱嘎嘎的响。车轮声延绵的响着,感觉像是一个车队,而且一路上不断有车加入进来。直到听见有人喊了一声“起镖了”,他才知道原来这是一个镖队。
楼主:龙星名  时间:2021-02-27 07:17:05
请期待第十二章:杀声震天来
楼主:龙星名  时间:2021-02-27 07:17:05
@七十老汉 2020-11-26 11:38:05
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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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
楼主:龙星名  时间:2021-02-27 07:17:05
@罗锡文 2020-11-27 13:45:40
支持仙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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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
楼主:龙星名  时间:2021-02-27 07:17:05
第十二章 杀声震天来


原来,当梁上鼠去茶馆见霍兴安的时候,剌尔丹也去了望湖楼见那兰悦。剌尔丹假装与那兰悦闲谈,不经意的告诉她,说手下打听到,那个霍兴安婚后并不安分,经常到建康的娼寮来寻欢作乐。那兰悦不相信,剌尔丹便说:“今天手下就看见了那个霍兴安,带着两个随从去了沁芳阁。”那兰悦还是不愿相信,觉得兴安公子绝不会做这等事。
见那兰悦愕然的摇头,剌尔丹说:“从那兰姑娘的口中所得知的霍兴安霍公子,人品端正,按说也不可能是那样的人,不过,确有此事,听说那新婚的娇妻也管不住他呢。”见那兰悦有所动摇,他便派了几个手下带那兰悦去沁芳阁一探究竟,于是就正如剌尔丹预料的那样,那兰悦亲眼撞见了“好事”。
那兰悦回来之后,便悒悒愁郁,尽日里泪滴心头,一连数日不思茶饭。这段时间以来的遭遇使她感觉满目凄然,肝肠欲断。
见那兰悦神色憔悴,一病不起,剌尔丹也不禁心慌。他请来多个名医给她开方研药,人参燕窝、花胶鹿茸等补品也源源不断的呈上,这样调养了一个月后,那兰悦的面色才渐渐有了红润。

却说那日霍兴安钻入了镖车里,随着镖队开跋行进,一路上,他只是祈求自己的穴道能快快自解,好伺机下车。
车队走了约两个时辰后,他听见一匹快马追了上来,对前面喊道:“鲁镖师,刘太爷让我来帮助押镖。”前面那个鲁镖师道:“何必劳驾郭贤弟呢?”快马上的人说:“刘太爷听说那边匪患不断,鞑子又常来骚扰,怕有什么闪失。别忘了这次押运的全是火药炮具,一旦落入匪手可麻烦大了。”
鲁镖师道:“金国的赤蚣将军已经率部来接镖了,估计走到颖州附近,就能遇到,不必太担心。”他笑道,“不过既然刘太爷派你来了,我们就来个稳上加妥,安全的将这趟镖送到地方。”
霍兴安听到“赤蚣”的名字,心里一动。他心想,已经多年没有见到赤蚣,不知他还记得自己吗。正想着,忽然觉得脚底一热,心知穴道已经自解,便拨开草席准备跳下车去。谁知草席这一掀,后车的人便看见了他,惊叫道:“车里有人!”
听见喊声,霍兴安索性翻了遮盖坐起身来。这些镖师经常对付出没的贼人山匪,听见喊声动作迅速,几匹马立即冲过来包围了霍兴安,转眼间,各种劲弩和暗器都对准了他。
霍兴安被他们神速的包围,很是吃惊。眼见自己不可能从容的离开,便抱拳道:“诸位别见怪,我躺在这车里,不觉的睡着了。”
“睡着了?”一个人道,“是在这车里埋伏着吧?好里应外合。快说,你们的人在哪儿?”
“我真的是睡着了。”
但是那些镖师说什么也不信。“先绑了他,”另一个人说,“以防他的同道来劫镖。”
霍兴安想起刚才听到的赤蚣,便说:“听你们说,来接应的是赤蚣将军吧?”
“你果然在偷听我们说话。”有人说。
霍兴安心想,你们的嗓门都那么大,怎么能叫偷听?也不愿去分辩。他拱手道:“在下自小就与赤蚣将军认识,如果不相信我的话,可等他来了,自然就明了。”
几个人互相望了一眼,领头的鲁镖师道:“那只能先绑了他,再与赤蚣将军核实。”
霍兴安忽然有些后悔,他不知这个车队还要行进多久才能见到赤蚣,他现在只想赶快回到建康,找到那兰悦。见霍兴安神情犹豫,那些镖局的人更加心疑,上来两人迅速的绑了霍兴安,将他看管在车里。绳子捆的很紧,而且是一种很坚韧的渔具,霍兴安暗暗使劲也无法挣断,心里叫苦,只好跟着车队行进。
这样走了数日,到了金国地界。
果然有镖师们预想的山贼出现,但明显不敢碰这路镖车,听见鲁镖师报出威胜镖局的名头,那些山贼说了句“给刘太爷一个面子”便撤了。之后又来过两批劫匪,均被吓退或击退。霍兴安以为他们能因此放了自己,但仍然没有人给他松绑。不久,有金国的一队兵马来接应,不过并不是赤蚣的人,其中一个小官解释说战事要紧,赤蚣已经去了汾州,希望镖队能一路运送到汾州,赤蚣将军会在那里接镖。霍兴安无可奈何的只能跟着镖队继续行进。见这些金兵也一路护送,霍兴安心想这趟镖一定是非常重要。
一路北上,离建康越来越远了,霍兴安心里十分着急,几次恳求镖师们放了他,镖师们也认为他确实没有敌意,好在那个金国小官不久认出了霍兴安,那个人原是金国相府里的人,认出霍兴安后,他说赤蚣经常提到霍兴安,正好离汾州也近了,建议他见过赤蚣再随镖队返回也不迟。霍兴安心想这样也好,镖师们见状也给他松了绑。

到了汾州,霍兴安见到了赤蚣。赤蚣正领一支部队准备北上驰援,接了镖便要启程。见到霍兴安,赤蚣十分高兴,抱住霍兴安道:“兴安贤侄,没想到一晃你都这么大了。哎,这些年可苦了你了,你是怎么过来的?”
“多谢赤蚣伯伯挂念,”霍兴安道,“我一直在山上跟笑天祖师祖学艺。”
“却怎么到了宋地去?”
“我是为了我爹当年横死的事,才去的。”
“哦?可有分晓?”
“当年听人说是黑袍客伤了我父亲,可是这次去,发现黑袍客已经死了。”
“哦,那是可惜了。”
“他在世的话,我也打不过他。”霍兴安恨恨道。
“那贤侄此去可不是鲁莽了?黑袍客可是名震天下的高手。”
“赤蚣伯伯,虽然黑袍客死了,但我觉得我爹的死也许另有原因。”
“是吗?”赤蚣道,“咱们去城里细说吧。”
“好。”

于是赤蚣和霍兴安一起进了汾州城,到城里守备的府邸里喝酒说话。
席间,霍兴安继续说到对父亲死因的疑虑。他问赤蚣:“我爹死时脸色青紫,是什么原因?会不会是中毒?”
赤蚣呷了一口酒,沉吟道:“霍兄死时脸色青紫,我也觉得很异常,颇像中毒,不过御医说可能是憋气所致。”
“憋气?”
“如果在运气的时候受窒,被邪气堵回五脏,对于内力不足的人,倒是有可能……”
“我父亲据说只是中了黑袍客一剑……”
赤蚣点头道:“不错,当时我也在旁边,”他回忆道,“那一剑似乎伤的也不深,以霍兄的内力,倒也不至于……”
“当时我父亲怎样?”
“当时霍兄捂着左肋,出了些血,昏了过去,但随后止了血,也醒了过来。可是第二天……”
“第二天怎样?”
“第二天早上,他就一直昏迷着,没再醒来……”赤蚣叹息。
“那么,黑袍客的剑上会不会有毒呢?”
“这,可就不好说了。”
霍兴安想了想,道:“那个御医没有确定是什么原因吗?”
“嗯,”赤蚣道,“御医到最后也没有确定到底如何。”
“御医有没有救治过我父亲,给我父亲开过药呢?”
“这个是有的。”赤蚣回忆道,“当时给霍兄开了很多药,但也无力回天……”他忽然想到,“兴安贤侄,那个御医王善通正好要随皇上的增援部队去苏将军那里,你可以等他来,见到他细问他的好。”
“你说的苏将军在哪里?”
“苏将军正在乌沙堡那一带布防,铁木真的先锋木华黎已和他交过手了,估计现在正在攻战中,不知怎样。我这次就是要将这批火药送到苏将军那里。”
“那皇上的援军什么时候能到呢?”
“估计在我们之后吧,北边窝阔台部刚夺了我们几个城,现在一时没有再进攻,目前担心的是铁木真的大军会再倾巢往西京来袭。待北边能分出些兵力来,就会迅速的增援苏将军。”
“哦。”听赤蚣这么一说,霍兴安决定先去问一下那个御医,弄清父亲死前的所有情况。他本来想会过赤蚣就返回建康的,但又怕那御医随军到处行走,不知什么时候再能遇到,心想:既然来到了此处,也不妨再跟着赤蚣北行一段,愿上天保佑悦儿不出什么意外,我很快就会去找你,澄清一切误会。

赤蚣的部队休整了一天,次日便向北出发。
霍兴安跟在赤蚣身边,打听到很多事情。原来当年的金国四大护旗武士,都已不在其位,霍伦已死,阿不罕因病回了家乡,赤蚣升任了将军,而四大武士中最有计谋的勃术巴则投奔了蒙古,替蒙古人效命,如今已经做了蒙古的国师。霍兴安对勃术巴印象不深,只有一张严肃的不苟言笑的胡须脸,小的时候一看见勃术巴就吓的躲到父亲身后。
提到勃术巴,赤蚣气不打一处来。他说勃术巴诱降了很多金国守备,领着蒙古人偷袭了很多城池,而且这几年来在中原一带大量网罗武林人士,以壮其羽。赤蚣咬牙切齿的道:“只恨当初没有看穿那个老狐狸,否则非将他剁成肉泥不可!”
霍兴安叹道:“赤蚣伯伯息怒,那个叛国的勃术巴迟早有一天会遭报应的。”
“哼!小人得志,小人得志!”赤蚣道,“不知这次他会不会来,若有一天我能手刃了他,当是此生的一大快事!”
“愿赤蚣伯伯能偿心愿!”
“哎,”赤蚣又道,“现在铁木真越来越强,怕是难有机会呀。”他对身边并骑而行的霍兴安道,“传言那勃术巴老贼给铁木真献策,让他和赵括结盟,欲联手攻打我国。”想到在蒙古凌厉攻势下不断退缩的疆域,赤蚣不仅深深叹气。
“我们和宋人不是有约在先吗?”
“宋人本就怨我们夺了他们的地,虽然臣服多年,但肯定有反心,现在和蒙古眉来眼去的不知暗中勾结了些什么,到时候趁人之危可不得不防。”
“赤蚣伯伯顾虑的是。”霍兴安听的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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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军很快,军队最先到达的是乌月营,离乌沙堡已经很近。
一路上,越来越多的奔逃的百姓从他们队伍旁经过。刚过乌月营,便有兵士来报,说前军已经溃败。
没等细问,前头烟尘已起,乱箭从空中掠来。赤蚣下令迎敌,军队向后延绵传令。
霍兴安向兵士要了长剑,跟在赤蚣身后。一大批金国败兵涌来,后面几匹蒙古骑兵紧追不舍,当先一员猛将在箭矢中挥舞着长长的弯刀,左右砍杀。
赤蚣骂了一声,挺枪冲了上去,旁边几名兵士急忙搭弓护射。赤蚣带着几名副将大叫着冲过去,抵挡住了蒙古兵冲击的势头,厮杀起来。不久,有更多的蒙古快骑突来,在右边又有一支人马席卷而至。赤蚣正将那员猛将刺下马来,看见右边的来犯,急忙问败退下来的金兵:“你们的苏将军在哪里?”回答是已经被包围在乌沙堡以南。
赤蚣回头下令,让全军快进,去乌沙堡救援被围的苏将军。
怎奈右边来犯的蒙军人数很多,来势汹猛,一下子将赤蚣的部队拦腰切断,当下混战在一起。霍兴安转眼看不见了赤蚣,心下着急,往前冲了几下,胯下的战马却中了流矢跪瘫在地。他站在原地,看见不断冲来的骑兵,暴喝一声,接连砍断了两个马腿,将空中落下的蒙古兵踢飞出去。他在乱蹄中挥剑劈掌,经过他的骑兵纷纷栽倒。一名千夫长哇哇叫着向他砍来,霍兴安拨开几支乱枪,一跃上了那人的马背,从背后抱住了他,箍住了他的手腕,用他的刀抹了他的脖子,又夹着他的马转头,向身后的蒙古兵砍去。霍兴安这几下挥砍,震住了后面的蒙古骑兵,这边的金兵见霍兴安杀了千夫长,士气大振,跟着他向蒙古兵中冲去。
远处的一个小山包上,蒙古的主将木华黎正勒马而立,准备指挥发起新的进攻。他看见霍兴安杀了千夫长,又看见霍兴安突入前锋的铁骑中如入无人之境,不禁大赞:金国竟然有这样的勇士!心道,我去会会他。木华黎一夹马肚,大喝一声“冲啊”,领兵向下驰奔。
霍兴安问清了赤蚣的位置,右转马头向赤蚣的方向杀去。他好不容易冲到赤蚣身边,听见后面响起了遍野杀声。
赤蚣满身是血,已经中了一箭,他对霍兴安说,敌军分兵几路,要打乱我们,我们得聚拢一起,往苏将军那里去。正说着,又有一箭射中赤蚣的胳膊,赤蚣大怒的拔出箭头,旁边的副将赶忙护着他退后。众人要掩护赤蚣撤退,但赤蚣执意要与苏将军汇合。副将们只好一边抵挡,一边向乌沙堡方向突破。
待他们突杀到乌沙堡附近,赤蚣的部下已经伤亡过半,终于看见了山冈上摇动的金国旗帜。赤蚣矮身在马背上,气喘不已,他看着身边一直为他抵挡敌军的霍兴安,见其勇猛过人,心里十分欣慰,道:“兴安贤侄,就在眼前了,我们冲过去!”
霍兴安点头。他已经扔掉了长剑,换了一个蒙古的长枪。他对赤蚣说:“让弓箭手掩护我,我去找苏将军!”
赤蚣身边的副将已经所剩无几,霍兴安让他们护卫着赤蚣,自己带了几十个人往前率先奔驰冲杀过去。赤蚣心道:全靠你了。
被围在山冈的苏将军此时已经看见了来援的赤蚣,他对筋疲力尽的战士们大喊道:“援军来了!我们冲出去。”
就在霍兴安和苏将军要汇合的时候,一匹快马冲上前来。快马上犹如发狂的狮子般的人正是欲与霍兴安交手的木华黎。“木华黎在此!”他吼叫着向霍兴安杀来。
霍兴安心道,管你是谁,我让你有来无回。他在空中舞出枪花,然后直刺木华黎。木华黎是有名的神箭手,唰唰几箭射来,却被霍兴安躲开。木华黎冲到跟前,拔刀拨开霍兴安的长枪。但霍兴安臂力大,长枪被拨开立即回拍,拍在了木华黎的背上,木华黎一震,差点滚下马背。霍兴安和他错马而过,再转头厮杀,枪法里用上了剑招,木华黎不是对手,竟被刺中肩部,痛哼一声拨马便回,几员蒙将赶来,救回了木华黎。霍兴安没有追杀,立即纵马向苏将军处,在拥围的蒙古兵里杀开一条路,看见了被围住的苏将军等人。
见霍兴安势不可挡的一个人冲进来,苏将军大喜道:“我国有猛将如此,何愁不败蒙人!”
霍兴安大声问道:“苏将军在哪里?”
部将们拥着苏将军往霍兴安身边来。苏将军打量着骁勇英武的霍兴安,心中赞叹,点头道:“我便是!”
霍兴安看见马上的苏将军,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将领,宽额锐目,器宇昂然,战袍抖擞,含威藏傲,颇有吕布之风,忙抱拳道:“在下霍兴安,奉赤蚣将军之令,护苏将军突围!”
“好!”
霍兴安当先突杀,随后的苏将军部跟着冲去。刚才被刺中肩部的木华黎其实伤的不重,包扎了一下,便又率部冲袭而来。这次在几员猛将的冲杀下,木华黎竟然冲到了苏将军的身边,苏将军的副将上前抵挡,接连中刀。霍兴安冲在最前面,忽然听见身后一片喊声,回头一看,不由大惊。眼看木华黎就要将苏将军砍翻马下,霍兴安拔出短剑,用力一掷,将木华黎的刀切成两段。没想到霍兴安的短剑如此锋利,木华黎怒喝着与赶回的霍兴安杀在一起。这次霍兴安枪走龙蛇,变招极快,只几下,便挑去了木华黎的头盔,还刺伤了他的右耳。木华黎捂住血流不止的耳朵,拨马往后跑去,霍兴安想乘势杀了他,便紧追上去,几个蒙兵来接应,均被霍兴安挑下马背。
苏将军见状,在后面大喊,让他回马,霍兴安追出百米外,只好回来。
蒙古兵见主将负伤,也开始纷纷后退。霍兴安掩护着苏将军,终于和赤蚣汇合到一起,他们稳住阵脚,边打边撤,一直撤到了乌月营城里。

这次金军大败,丢失了乌沙堡,损兵大半,但所幸的是主将安好。赤蚣身中两箭,伤的很重,只能回去养伤,苏将军整合了兵马,准备力守乌月营。
霍兴安和赤蚣依依不舍的分别,他为了见到那个御医,便留下来等皇帝的援军。
赤蚣临走时,想起了一件事,便告诉霍兴安,说霍伦府里有一个叫兀盏的家丁是霍伦贴身的仆佣,当时熬药和下葬等事情都由他打理,那个兀盏曾经告诉赤蚣,说霍伦不想吃药并且害怕吃药,中剑的当晚还打翻了一个药碗。那个兀盏霍兴安是认识的,小的时候对霍兴安很好,但是在母亲死后就忽然离开了霍府。霍兴安觉得赤蚣的建议也好,应该去问问兀盏当时的情形。
赤蚣走后,苏将军来请霍兴安喝酒。那苏将军名叫苏槐庭,对霍兴安十分赏识,要让霍兴安当自己的副将,霍兴安谢绝了,他告诉苏槐庭,自己有要事要办,不能留在军营,直待援军到来自己便会离开。苏槐庭十分遗憾,他建议霍兴安为国效力,建功立业。霍兴安也想参军保国,但想到身负为父报仇的重任,还是决定先查明真相再说。
在乌月营,金兵的屁股还没有坐热,蒙古的兵锋又再次袭了过来。打前锋的木华黎和随后而来的察合台部汇合,蒙古大军滚滚的漫向小小的乌月营。
苏槐庭和霍兴安等抵挡了两日,最终无法守住,只能杀出去,弃城向抚州撤退。一路上苏槐庭又险遭不测,幸有霍兴安护卫着他,和他拼死冲破包围,逃进抚州。好在这时的大队援军已经及时赶到,察合台部的追击只能停了下来,在数里外安营相峙。
一路仓皇奔逃,苏槐庭的部队丢盔弃甲的逃入了抚州。因为连连失守,完颜永济勃然大怒,将苏槐庭降职为前军的副统。
苏槐庭欲为霍兴安请功,霍兴安一再拒绝,但仍然被新任的督军封了一个小军职。霍兴安想见的御医还在后面的粮草押运队伍中,尚未到来,于是他只好领了封赏,随军休整。

被降职的苏槐庭有些失意,回到住处的宅院里便叫了酒,闷闷不乐的喝着。他想起了霍兴安,便让人请霍兴安来。
待看到霍兴安,苏槐庭眉头舒展了开来。“霍贤弟,”他拉着霍兴安落座,给他斟酒,“我们终于可以好好喝一杯了。”
霍兴安举杯道:“我先敬苏将军。”
苏槐庭摆摆手:“我现在只是一个副将,别叫我苏将军了。”举杯一饮而尽,然后又斟满一杯道,“霍贤弟数次救我,感激不尽,这杯是敬你的!”
“哪里敢当,苏将军且莫这样客气。”霍兴安再次饮尽杯中酒。
苏槐庭道:“霍贤弟一身武艺,一身胆识,将来定有大作为。”
“苏将军过奖了。兴安家事未了,实在是无法报效国家。”霍兴安道。
“现今蒙古兵势正盛,军中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才,方能御敌于外呀。”苏槐庭叹道,“铁木真虎视金国已久,我担心他早晚要把金国收入囊中。”
“怎么会呢?”霍兴安道,“赤蚣将军说,金国上下大将如云,精兵如海……”
苏槐庭摇摇头:“现在是徒有其表罢了,目前来看,恐怕都不是铁木真的对手。”
“苏将军怎么能长他人志气呢?我看蒙古那些兵将也没什么可怕的。”
苏槐庭一笑:“霍贤弟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堪称天生神勇之将。不过,”他收敛了笑容,凝眉说,“这次遇到的只是铁木真的先锋部队,他的主力精兵还没有出现。你可能不知道,这几年,蒙古人得到了很多好手的相助。”
“我听赤蚣将军说过,勃术巴为蒙古收罗了大量的武林人士……”
“对,就是那个叛国的勃术巴!我去年在北边遇到过他,当时是术赤的部队,我方的几员猛将还没等迎战,在营地里就被不明高手刺杀了。到了两军阵前,我看见他坐在术赤身边谈笑。”
“据说他做了蒙古的国师。”
“是的,那个勃术巴出谋划策,帮铁木真得了很多地方,现在很受重用。不知这次来了没有。”
“苏将军,你觉得抚州能守的住吗?”
“皇上亲率大军前来,应该能守的一时。”苏槐庭道,“这次你们押运来的火药有大半落入木华黎的手里,他们如果用来攻城,可就麻烦的多。”他和霍兴安干了一杯,继续道,“其实,如果赵括发兵从南面支援,让铁木真首尾难顾,我们就好打的多,只是宋人现在按兵不动,我们派去了使者,也迟迟不见回应。”
霍兴安道:“赤蚣将军担心蒙古和宋人结盟。”
“皇上也担心这点。宋人恨不能报当年二帝被掳之仇,暗地里肯定是希望蒙古人灭了金国。不过,赵括也担心蒙古趁势南下,那铁木真的胃口可大的很。”苏槐庭深虑道,“最有可能的是,宋人在坐山观虎斗,希望两败俱伤,他们好收复失地。”
“苏将军分析的很是。”
苏槐庭一笑:“霍贤弟可别叫我苏将军了。你我一见如故,又一起生死杀伐过,咱们不如结拜为兄弟如何?”他热切的看着霍兴安。
“好啊!”霍兴安心头一热。他自小孤单,既无玩伴,也无兄长,一路过来,面对江湖种种,只觉势单力孤,见苏槐庭这么一说,心里十分高兴。
当下,他们摆桌布案,焚香跪拜,洒酒誓天,义结金兰。
虽然他们年龄差了很多,但从此以哥弟相称。于是,霍兴安称苏槐庭苏大哥,苏槐庭则叫他兴安弟。他们把手而笑,更加举杯畅饮。苏槐庭叫人买来几坛美酒,他们兴高采烈的喝着,一直喝到月明星稀,喝到淋漓大醉。
楼主:龙星名  时间:2021-02-27 07:17:05
请期待第十三章:皆在伤怀时
楼主:龙星名  时间:2021-02-27 07:17:05
第十三章 皆在伤怀时


城外的蒙古大军静悄悄的,似乎在查探金国这边的布防,又或许在酝酿着更大的攻势。
城中的鸟雀却一点不惊慌,整日里欢快的鸣啼着,在日头下飞来跳去。霍兴安和苏槐庭也像忘了身外的战事一般,一有机会便在一起喝酒,醉了便躺倒在树阴里看天上的浮云寥寥。苏槐庭是在失意中寻找快意,而霍兴安则是借着醉意疏散心中的烦乱。他一路从建康过来,心中的不安感与日俱增,那兰悦泪盈眼眶的模样不时的在他眼前浮现。而他又不知自己什么时候会回到莫老庄,莫岚的守望让他更是担忧。
他很想将这些心事说给苏大哥听,但之前的经历中因由杂乱,很多事情真是难以启齿,几次想诉说一番,话到嘴边又按捺了下来。他找到军中的文士,写了一封简单的信。信是给莫岚的,信中掠过了悦儿的事,只是告诉她自己已经北上抚州,要见一个人,劝她心安,莫使孩子气,也莫做莽撞事。
他拟好书信,心里仍然有些惴惴。在信里,他没有提及归期,他知道自己会回去找悦儿的,不知会不会花很长的时间。要是一旦悦儿找不到了,怎么办呢?这个结果他甚至不敢去想。
他送别了信差,满怀愁绪的往苏槐庭处走,现在,除了可以寻醉的酒,还有什么能让他有所安慰呢?

到了苏槐庭的宅院里,苏槐庭不在,门丁说他巡营未回。霍兴安干脆自己取了酒,闷声的喝起来。
正喝着,苏槐庭大步的从院里走来,大笑着说:“兴安弟怎么不等我来,自己喝上了?”他招呼杂役道,“快上好菜来,今天我要与兴安弟一醉方休,哈哈!”
笑声未落,忽然,院外的门丁跑来报说,有一个女子要见苏槐庭。
苏槐庭一愣,随即笑道:“有女人?那正好!请她进来。如是佳人,可助酒兴。兴安弟正缺一个红袖添酒之人。”
但他转眼往院门处一看时,脸上顿时僵住了。
院门外,一个挽着双髻的紫衣少女慢慢的走进来,冷然的看着苏槐庭。她这一走来,仿佛天地骤静,冰霜暗凝,仿佛所有草木的窸窣都止住了惊艳的曳动只待她的点头默许。
苏槐庭失了面色,吃惊而迟疑的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门丁急忙解释道:“我还没告诉她,她就……”
少女冷冷的看着苏槐庭,苏槐庭在她的目光下有些局促。“芊,芊儿?……”
“你居然还记得我。”少女道。
听见少女的声音,支着腮把弄酒杯的霍兴安不禁转头看去。这一看,霍兴安大吃一惊。
这个少女却是他在汴京时遇到的那个让他羞赧的少女。
没想到会在这里又遇到她,霍兴安心想是不是要打个招呼。但是少女似乎没有注意到他,只是看着苏槐庭道:“我以为陆思安除了荣华富贵,什么都不会记得。”
“芊儿,你还在恨我吗。”苏槐庭的声音很小,像是在喃喃自语。
那个少女走近一步:“你以为改了名姓,就能躲的过去?”
苏槐庭脸色苍白:“这些年你一直在找我?”
“幸好你还没有改头换面,嫁接上牲畜的脑袋。”少女话语讥讽,毫不留情。
苏槐庭尴尬不已:“思安之名重了皇后的讳字,所以改了,而皇上又不喜欢陆姓之人,只好……”
少女轻哼一声:“不管你千般万般理由,你哄的了我娘,却骗不过我。”她亮出一物,“这个东西还记得吧?”
苏槐庭看着那东西,嘴唇动了动:“莲芝……”
“你没资格再喊我娘的名字!”少女道,“留着你的舌头去喊中都府里三妻四妾的名字吧。”她不待苏槐庭说话,又道,“不过你的舌头没有机会了!这个当年的信物,今天就要变成你的遗物。”
苏槐庭呆呆的站在那里。旁边那个门丁上前来劝阻少女,少女一扬手,门丁痛叫着滚翻到墙角,几个杂役见状谁也不敢上前。苏槐庭挥手示意他们退下。“芊儿,当年是身不由己,不得已而为之,其中有很多误会。”
“误会?那年我没杀了你,差点被你杀了,也是误会?”
“我怎么会杀你呢?你错怪我了,那一定是你把驭空子当作了我……”
“驭空子?你不提他倒罢,”那个被苏槐庭叫做芊儿的少女突然上前,向苏槐庭当胸袭来,“你们一向狼狈为奸,还狡辩!”
这一击又狠又快,苏槐庭举臂急挡,但仍被击中胸口,踉跄后退,撞在柱子上。霍兴安见识过这个少女的功夫,眼见她一心要置苏槐庭于死地,连忙挡在苏槐庭身前。“这位姑娘,且别冲动。苏大哥一定有误会!”
少女见到他,一时惊讶。他看了一眼苏槐庭,又看了一眼霍兴安,满脸疑惑:“你?”
“这是霍兴安,是我的结拜兄弟。”身后的苏槐庭道。
“原来是一伙的,果然在汴京时你是有意跟着我。”
“姑娘误会了,”霍兴安道,“我和苏大哥是才结拜的,我们认识也并没有多久。”
那芊儿沉着脸“哼”了一声:“世上哪来的那么多误会?”
“姑娘真的是误会了。我想,你和苏大哥之间,也有些需要弄清的吧。”霍兴安不知该怎么化解他们之间的纠葛恩怨,他觉得苏大哥为人爽快,心怀热烈,似乎不像这芊儿所言的那般奸恶,但是世上的是是非非又有谁能说得清呢,他心想。
“你不要再多管闲事,让开!”她拿着那个东西指着苏槐庭,“你要是有什么要说的,到九泉之下和我娘说去吧。”
苏槐庭叹了口气,摇着头:“哎,莲芝,你终究是不肯原谅我的。”他抬头对芊儿道,“我更是有愧于你。”他抬头看着天,“不过,莲芝,我是真心实意的对你的,对芊儿,我也想真心实意的来弥补。当初的一切,确有我的不是,但是,那是因为驭空子等逼迫我的啊……”
他见芊儿怒视着他,又道:“芊儿,你可以去问驭空子,问青城五老,我陆思安当时是怎样保护你们娘俩的。我一再的求他们不要伤着你们,毕竟,你是我唯一的骨肉呀……”
芊儿的神色软化了下来,但她旋即收拾起被触动的情绪,一字一词的道:“你不配做我的……”
“那是驭空子他们两派的奸计,当时我也是被他们骗了。”苏槐庭道。
芊儿看着他:“我不要听你的这些,我只想知道一件事。”
“什么事?”
“陆思安怎么还有脸活在这世上?”
苏槐庭顿时语塞,轻轻的低下头去。
芊儿横掌于肩,发了狠,向苏槐庭劈去。霍兴安挡了一下:“姑娘!”
芊儿恼怒起来,连续几下,将霍兴安逼到一边。见霍兴安内力有所增强,芊儿也有些惊讶。“你再多事,别怪我不客气了。”
霍兴安仍然想劝和他们:“姑娘还是冷静一下的好。”
芊儿的腰上忽然飞出了绳子,她手臂交错,绳子向霍兴安的多处要穴点去,霍兴安知其厉害,连忙矮身,但是绳子飞舞,将他抽翻在地,他跳起去抓绳子,绳子眼花缭乱的舞动起来,他纵使百般腾挪,依然被连续击中,十几招之后,绳子将他卷起,抛入屋中。霍兴安重重的跌下,感觉脚踝处被点了穴道。
芊儿看了一眼门槛处狼狈的霍兴安,微哼了一声,转眼向苏槐庭看去。
“芊儿,如果你真的要杀了我,”苏槐庭轻叹道,“也罢……”
芊儿走到苏槐庭身前,举起那个东西,准备使出杀招。
苏槐庭闭上眼睛:“莲芝,我们恩爱一场,生出这样的好女儿,我也算满足了……”
芊儿举在空中的手停住了。
“莲芝,如果这样能了却你的心愿,那么也不枉我们夫妻一场……”
芊儿的手抖动起来。
“芊儿,”苏槐庭道,“爹没有好好的保护你,没有好好的爱惜你,只希望你不要恨我,杀了我之后,希望你把我和你娘埋在一起……”
芊儿的眼中似有泪水盈动,她慢慢的放下了手。
风刮了起来,满庭的树叶哗哗的响动着,仿佛无限的感叹。芊儿站在苏槐庭的面前,衣裙和发丝被风吹的凌乱飘摆,这一时,不知她在想什么,片刻,她轻轻的转过身,向外走去。
霍兴安叫了声“姑娘”,芊儿没有回应。
苏槐庭睁开眼睛的时候,芊儿已经走到了院门前。“芊儿你要去哪里?”苏槐庭问她。
她停了一下,冷冷道:“不用你管!”忽然转身,扬手,将刚才握着的东西扔向苏槐庭,然后快步的向外走去。
风簌簌着草木窃语的庭院,霍兴安看着那个突然出现而又即将消失的俏影,心里竟有几分惆怅:这个芊儿不知何年再能见到,也许,她再不会出现了。
这场突如其来的事,使得苏槐庭和霍兴安都没有了酒兴。险些被杀的苏槐庭呆坐着,额头汗珠涔涔。见苏槐庭闷闷不语,霍兴安也就没急于问其中的详情。霍兴安心想,我是为了报父亲之仇,这个姑娘是为了报母亲之仇,我和她一路追寻,原来都是一个目的。
苏槐庭抚摸着手里的那个东西,那是一个精致的荷包,上面绣着“陆思安”和“耿莲芝”两个名字。
楼主:龙星名  时间:2021-02-27 07:17:05
待霍兴安再和苏槐庭对坐相饮的时候,苏槐庭和他约略的说了一些关于芊儿母亲的事。
苏槐庭说,他和芊儿的母亲耿莲芝认识的时候,并不知耿莲芝的来历,以为只是一个流落他乡的女子。后来生了芊儿之后,他发现不断有武林中人来找耿莲芝,并为难她。在他的一再追问下,耿莲芝告诉她是因为她身上带着一张图,一张有关炼日神教的地图。他建议耿莲芝毁掉那东西,但她不肯。后来为了躲避那些闻风而来的江湖客,耿莲芝和她远避深山老林。在深山里住了半年后,苏槐庭想家,便回府探望父母,谁料被青城派和洪道门的人劫住,逼着他去向耿莲芝索要地图。他知道耿莲芝画过一张假图,便答应了。哪知他们诱拐了芊儿,骗芊儿拿到了真图。
霍兴安心想,为什么江湖上总是为了一些地图夺来抢去的,他想起那张被月婆抢走的牛皮图。又想到,芊儿母亲的图牵涉到青城派,会不会和聂大哥给我的那张图有关呢?
苏槐庭继续讲道:“因为这件事,耿莲芝对我发了怒,带着芊儿逃走了,之后我去找他们,但听说耿莲芝放了把火把自己烧死在了屋里,芊儿也被别人领走了。”
苏槐庭认为,芊儿就是从那时开始恨他的。
霍兴安听了苏槐庭所说的往事,深深叹息。他问苏槐庭,在那之后见过芊儿吗?苏槐庭说,过了几年后,芊儿来找过他,巧的是,当时洪道门的驭空子等也来他的府里打听芊儿的下落,芊儿遇到了驭空子他们,更加以为是自己和洪道门等有往来,当时就气的要杀自己。芊儿那次离开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直到在这里找到自己。
霍兴安想问苏槐庭为什么换了地方,但犹豫着没有问出来。
苏槐庭知道霍兴安想问的事情,便说:“我不是要躲芊儿,而是为了保护她。我一日不搬家,那些江湖人士就会不断的来府上打探,实在是不胜其扰。再者,我被委任了要职,便搬去了中都。”
霍兴安叹道:“苏大哥的苦衷,我想芊儿慢慢会明白的。”
“哎,她的脾气和她母亲一样,”苏槐庭轻轻摇头道,“不过,也都是因为我,才这样的……我最对不住的,就是她……”
苏槐庭端起酒来,把忧愁与无奈深深的灌进心里。

风在野外渐渐的大了起来,把城外的杀气也刮进了城里。
接下来的几天,察合台率部发动了几次攻打,但因抚州的金兵死守而没有攻下。苏槐庭心里不痛快,将气全部发泄在战场上,几次主动带兵去城外埋伏,突袭后路,挫败了蒙军的数次进攻,使蒙军暂时不敢轻举妄动。
北边传来了大败的消息,苏槐庭猜测铁木真会亲率大军从北面夹攻,对霍兴安说,抚州已经岌岌可危,可能会失去。
霍兴安等那个御医,已经等了近半个月,不知何故仍未到来。他担心抚州失守,更担心那个御医死于乱军,那么就更没有什么线索可查了。
一日,有探子来军营密报,说蒙古派到金国的使者已经回程,正沿着夏国和金国的边界往蒙古方向去,可能会与察合台部汇合。苏槐庭得知后,向督军请缨去劫那蒙古使者。
见苏槐庭整顿军马准备去大同府,霍兴安问他,一个蒙古的使者为什么这么看重?苏槐庭告诉他,那个出使金国的是蒙古的小王子剌尔丹。
听到“剌尔丹”这个名字,霍兴安觉得很熟悉,他想了半天,终于想起在建康时听那兰悦提到的那个殷勤送礼的人,不知是不是同一个人。见苏槐庭点了五百个兵士,霍兴安不解,问他为什么带这么多人。苏槐庭说:“听说那个剌尔丹带了很多人去金国,随行的还有不少好手。”
“既然这样,我和你一起去。”霍兴安道。
苏槐庭欣慰道:“那太好了,兴安弟,我们一起把那个小王子抓住,让察合台投鼠忌器,只能撤兵。”
于是霍兴安备好战马刀剑,和苏槐庭一起动身。

他们连夜启程,提前到了大同,休整了一天后,向西而行,准备倚山踞岭,伏击蒙古使团。
他们在一处高地上驻扎下来。半日之后,有探马来报,说一队车马正在平原上向这里行进。苏槐庭在山上眺望,约一个时辰后,远远的看见一支长队蛇行而来,人数不少,约有二、三百人之多。苏槐庭布置了一支伏兵在山上,又布置了另一支伏兵在后面的山坳里,自己与霍兴安点了一百多人,卸了盔甲等,将兵器藏在马上,扮成一个商队,准备接近那支蒙古车队。
苏槐庭指着远处车队里那个华盖最大的车子对霍兴安说:“那应该就是小王子乘坐的车轿,我们不动声色的接近到那个大车,然后迅速行动,杀他个措手不及。只要先擒住了剌尔丹,就好办了。”
霍兴安点头。
苏槐庭布置好任务,率领人马从山后绕过,向蒙古的车队迎去。
走到离车队百丈远的时候,有两个人骑马而来,围着他们打量了半天。头上包着白巾的苏槐庭向他们打招呼。一人问运的什么,苏槐庭说是上等的山货药材貂皮之类,建议他们购买一些,那人说,既然是好货,就去给我们小王爷看看,他指了指蒙古的车队,示意苏槐庭过去,然后拨马而回。
苏槐庭对霍兴安使了个眼色,两人当先行去。
两队车马交错而过,列队护卫的蒙古兵警惕的看着霍兴安等人。刚才那个人回了来,示意他俩下马,带着东西过去。苏槐庭点头,让霍兴安去后边兵士的推车里取了皮革包裹等,上前捧给那人,那人打开包裹看了看,向大车走去。
离大车尚有几十米远,苏槐庭知道卫兵不会让他们靠近,便准备上马冲过去。他看了一眼霍兴安,却发现霍兴安被魔障定住了般的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原来当大车的帘子被掀起的一刹那,霍兴安看见了那探出的面孔,却正是他朝思暮想的悦儿。不待他轻呼,车里的剌尔丹已经笑着将她搂向身边,对卫兵说着什么。
看到那兰悦坐在华盖锦绣的车中,被小王爷搂在怀里,霍兴安简直不敢相信。他怔了片刻,向前走去,似乎要印证自己那如梦恍惚的眼睛。看到霍兴安走过来,那兰悦不知有意无意的,竟然轻轻避开了他的目光。一时间,霍兴安如木雕泥塑般的呆住了脚步。
“你,要干什么?滚开!”一个卫兵指着他喝道。
霍兴安仍然呆站在那里。
“妈的,还不滚!”
几个卫兵见霍兴安仍像要接近大车的样子,纷纷过来驱赶。
霍兴安心神恍惚,连兵士刺来的枪茅也不躲避了,眼见一片盔影模糊,乱枪刺来,他万念俱灰地闭上眼睛,心想:你看到我这样死去,会心痛一生对吗?那我就让你心痛一生,揪心一生,难过一生,在你欢笑的时候,会有我死去的样子闪现在眼前,让你不能畅快,不能安心,我也不要你祭奠,你流过泪后便会坦然,好像赎罪般地会一时解脱吧,我更不要你偶尔写下的忆念的词章,宁可它化成纸灰,满天的纸灰,就像我们在谷中满天的花瓣里心心相许的时刻那样,满天的花瓣、纸灰,在你每个欢喜的春日,都会让你想起,想起我的一切……在这电光石火的瞬间,他竟然想了很多很多……
千钧一发之时,苏槐庭的刀挥来挡住了枪尖。苏槐庭和冲上来的兵士与蒙古兵杀了起来。霍兴安却觉得自己快要软软的倒下。
“兴安弟,你没事吧?”苏槐庭急切的问他,抱住他的肩膀摇晃,仿佛要唤醒一个正迷失在梦中的人。
被苏槐庭掩护着离开时,霍兴安模糊地看到,那驰去的车里,悦儿似乎回头看了他一眼。
这,已然足够了。他心想。
“兴安弟,你这是怎么了?”苏槐庭大声问他。
“苏大哥!”霍兴安清醒过来,拔出了剑,“多谢你!”于是和苏槐庭一起抵挡追杀来的卫兵。
苏槐庭点点头。他们所率的兵士吹起了号角,山上和山坳的两支伏兵开始接连出动,向蒙古车队奔袭而来。
霍兴安仍有些失神在刚才的场景里,他心中有一个声音在问自己:是不是该救出她?她不是自愿的,不是自愿的,我不相信!
他大吼起来,像发狂的魔鬼一样向蒙古卫兵砍去,将面前的几个骑兵砍落下来。看见他猛然的冲过来,蒙古卫兵大乱。
见后面一片喊声,前面又一片蹄声,车里的剌尔丹催促车夫:“快!快!”旁边的卫兵也大喊:“保护小王爷!”
这时从蒙古车队的队尾驰过来几匹快马,马上的人拿着奇怪的兵器。这几个人功夫不弱,围攻起苏槐庭来,将苏槐庭的兵士逼的连连后退。
而霍兴安只管追击剌尔丹的大车,十多个人围着他才勉强缓住了他的冲击。霍兴安疯了一样的挥砍,卫兵们不敢近身,只将兵器聚在一起合力抵挡。但霍兴安仍冲开缺口,向前车逼近。后面围攻苏槐庭的几个好手见状,急忙向霍兴安这边增援,将他包围在中间。
这几个人出招很快,霍兴安身后顿时险象环生,霍兴安大怒不已,返身向他们攻去,这几个人有序的来回错骑,轮流与霍兴安过招。
眼看苏槐庭的三路兵马要将这支蒙使车队击败擒获,突然,不远处腾起了滚滚尘烟,大队骑兵快速的向这里奔涌而来。
苏槐庭看见远处有蒙古旗幡招展,心里大惊,又见霍兴安被多人围攻,已身中数刀,不由的大喊道:“兴安弟,快回来!”他拨马向霍兴安冲去。
他赶到霍兴安身边,见霍兴安杀红了眼兀自向前猛攻,全是切口的刀已经卷刃,急忙道:“快撤,蒙古的援兵到了。”
“你走吧!”霍兴安头也不回的说。
“兴安弟,我怎么能撇下你!”苏槐庭一边替他拨挡着刀枪,一边俯身去拉他的马头。
霍兴安转过眼,见苏槐庭后背被划了一刀,叫了声“小心”。苏槐庭看着他,眼中透着无奈:“撤吧!”
霍兴安将一个蒙兵踢下马,看了一眼近在眼前的剌尔丹的大车,几十个人围在车边,难以逼近,不禁长叹。
“大将不争一时利,我们以后再收拾他!”苏槐庭道。
霍兴安只好随苏槐庭边战边退。
蒙古援兵马速很快,尘烟弥漫中马上就要冲到眼前,围住前车的金兵见状急忙后退。苏槐庭呼唤人马向后聚拢,蒙古的卫兵趁势追赶,射死踏伤无数。苏槐庭的部下最后只剩了不到二百人脱逃出去。蒙古援兵追了数里,才停了下来。

无功而返的回到抚州,苏槐庭满心沮丧。霍兴安受了很多皮肉伤,敷了几层创药,躺在苏槐庭的宅子里养伤。
适逢那个御医王善通已经到了抚州,苏槐庭赶忙请了来。王善通检查了一下霍兴安的伤口,有两处刀伤很深,幸好没有伤到经脉。他告诉霍兴安不要紧,只要休息便好。不过霍兴安见了那兰悦之后,心中郁结,感觉气滞血阻一般,以前在袍客山庄受的内伤似乎又发作起来,次日,他咳嗽了几下,竟咳出血来。于是王善通又给他开了几副调养气血的药。
霍兴安躺在床上,整日里想着遇见悦儿的情景。他心想,悦儿一定是伤透了心,因为他和莫岚的婚事,又因为在沁芳阁撞见他在床上的事。为什么有人带悦儿去那里,而且不偏不巧正好在那个时候呢?他想,一定是那梁上鼠搞的鬼。可自己和梁上鼠无怨无仇,他为何要害自己?那个左铁指功夫高强,梁上鼠却在哪里请了来?而且非要置自己于死地?他越想越迷惑,觉得其中有很大的布局,似乎不是一人所为。他想,如果有机会,一定要去找悦儿问个明白。又想到悦儿和剌尔丹亲昵的情景,心想,悦儿一定是无依无靠中,没办法才跟了那个人。他用这种想法安慰自己,他默默的对空说:悦儿,不管你怎样的错怪我,我都希望你能安好,只要你安然无恙,我霍兴安宁可一个人难受,一个人承受这一切……他闭上眼,让泪流入心里,他的心,却早已碎成了千块万块,再多的泪流进去,也无法弥合,只能渗入深不见底的痛苦中。
楼主:龙星名  时间:2021-02-27 07:17:05
请期待第14章:奇物藏奇招
楼主:龙星名  时间:2021-02-27 07:17:05
第十四章 奇物藏奇招


当霍兴安觉得身体好一些之后,便去找御医王善通。
当王善通听霍兴安问起霍伦之事时,态度变得半明半晦,起初说是中了剑伤,可能剑上有毒,但不知是什么毒,当霍兴安问他既然是中毒,那么他给霍伦开的解毒的药方是什么?王善通说已经记不得了。霍兴安又问既然不知是什么毒,又如何开了那么多药方,一旦不是对症下药,不能抑制毒性反而加重毒性却怎么办?于是王善通又摇头说可能不是中毒,是霍伦受了内伤导致脉阻气塞所致。霍兴安对他所说的医理一窍不通,只是感觉这王善通的说法很是含糊。最终,王善通也没有给出定论。
霍兴安想起秦少璞说的话,问王善通道:“我爹昏迷数日,显然是中毒的可能性大一些吧?”
王善通道:“这个,确有可能。”
霍兴安结了眉头:“王御医医术高超,还是再帮我想想。我爹中剑后,回到府里的时候已经清醒,府里有一个家丁叫兀盏,他还伺候我爹吃了饭,喝了药。却如何第二天我爹又昏迷了呢?”
王善通摸了摸胡子,摇了摇头:“也有可能是毒性慢慢入了五脏,又或者,血脉因为内气的阻滞而渐渐淤塞……”
见这王善通始终说着模棱两可的话,霍兴安很失望,又见他眼神游移,总不和霍兴安相视,仿佛有什么隐衷似的,不觉起了怀疑。但转而又想到,可能这御医怕自己将家父的死怪罪于他,才神色不安吧。
“王御医,还是多谢你了。”
“霍公子千万别说谢话,未能救的了霍大人,在下万分惭愧,万分自责,哪敢受霍公子的谢。”
“王御医也是尽力了,”霍兴安叹了口气,“那时我还小,什么事都不知道。现在离家多年,母亲也早故去了,府上的人都不在府里了。”他忽然想到一个人,便问王善通,“府上的家丁兀盏兀老伯,你还记得吧?我爹在世的时候,每次都是他去找你给我父亲看病抓药。”
“当然记得,上个月我的徒弟还给他看了病。”
“哦?”
王善通点点头:“不过他因为年岁大,又病入膏肓,已经快不行了,去的时候,他家的人已经在备棺,不知现在还有余气没有。”
霍兴安的心凉了半截,他念叨着:“兀老伯……”
王善通说:“霍公子挂念他,方便的话去看一眼也好。”
霍兴安当即就想动身去中都,他站起身,问王善通:“王御医可知道他住在哪儿吗?”

霍兴安向苏槐庭辞行,说要去中都看望府里的一个家丁。
苏槐庭道:“正好察合台拔营撤退了,抚州暂时无忧了。”
“那太好了!”
“据说是夏国忽然起兵向北,铁木真担心夏国进犯,怕两面夹攻,就先召回了察合台的部队,可能要合力去围堵夏国。现在抚州是安全了,兴安弟放心的去办事吧,要是办完了事,还希望你能够回来,我们再一起喝酒!再一起打蒙古人!”
“嗯。”霍兴安道,“苏大哥保重!”他们互相把着胳膊,依依不舍的道别。
苏槐庭送了霍兴安一匹好马,一直将他送到城外很远。
霍兴安打马远去,几次回首,看见苏槐庭仍在向他挥手。

霍兴安心急兀盏的那口不知有没有咽下的气,一路飞驰不停。
到了中都,他也不去看故宅,只是一路打听着,去找兀盏的住所。兀盏的老家在离中都不远的豁口村,霍兴安蹄卷砂土的奔进村子,看见一处院子白幡飘扬,猜那户人家可能在准备后事,便冲了进去。他跳下马背,不待院里的人问话,便跑进屋子里。
屋里一堆人正围坐在炕沿,炕上躺着一个皮包骨头的老人,眼窝凹陷,眼皮半闭,嘴唇微张。
众人看见霍兴安急火火的闯进来,都惊了一跳。霍兴安看了一眼炕上鸠形鹄面的老人,已经认不出来,便问周围的人是不是兀盏,大家点头。霍兴安附到老人的耳边,喊“兀老伯”,老人一动不动,但目光慢慢的移向了他。
旁边一个人道:“他耳朵已经听不清话了。”
霍兴安又在他耳边大声道:“我是兴安呀!”
老人的目光里流露出一点暖意。
霍兴安向他点点头,转脸问旁边的人:“他还能不能说话?”
大家纷纷摇头。
霍兴安心里长叹,这兀老伯既不能听,也不能说,我不是白来了嘛。算了,他心道,就当是来奔丧了。他掏出苏槐庭所赠的银两,取出几锭,问周围谁是兀老伯的家人。
一个妇人从外堂进来,向他问好,自称是兀老伯的女儿。霍兴安说了自己的名字,将银子给了她,她深深道谢。霍兴安问她:“兀老伯怎么样?”
那妇人说:“过不上几天可能便要寿终了。”
霍兴安道:“有什么办法能让兀老伯多活些日子?如果能开口说话就更好了。”
妇人道:“公子对我爹的厚恩,我替我爹谢谢你了,但是要想再活上些日子,那是与天争命,恐怕神仙也难。”
霍兴安拍了一下腿,叹了口气。
见霍兴安如此在乎兀盏,屋里的几位老者很是感动。一个老者说:“这位贵公子,兀盏是命数如此啊。”
“就没有什么办法让他缓一口气吗?”霍兴安道。
那个老者道:“那就得有神医来想办法了。”
“神医,可到哪儿找去?”
“要说神医,附近还真有一个,”老者道,“你们可记得孔不易?”
另几个老者纷纷附和。一个说:“那可是天底下数一数二的神医,皇上都未必请的动啊。”
霍兴安听的心动:“孔不易?他住在哪里?”
“这个神医,脾气古怪的很,常人是请不动他的,远远近近,慕名来找的人多了去了,千金万银的抬了去,大都吃了闭门羹。贵公子要去请他,恐怕也……”
霍兴安看了一眼兀盏,兀盏仍看着他,那目光虽然衰老黯淡马上就要油尽灯枯却仍透着几分慈祥。他心道,我怎么也要试一试。他问那个老者孔不易的所在,老者说了一个大概的方位。
霍兴安觉得事不宜迟,便立即起身。那妇人见霍兴安真的要去找神医,忙端来各种茶食,让他用了再走。霍兴安一刻都不愿耽搁,他谢绝了茶食,疾步出了屋子。
刚要上马,霍兴安又返回了屋子。他想到了回天丹,便拿出一颗来,让妇人嚼碎了给兀老伯服下。观察了一会儿,见兀盏没有什么反应,霍兴安心想,还是去找那神医的好,既是神医,定有神药。这丸回天丹不管有没有用,只希望让兀盏能坚持到自己回来。

霍兴安按那老者的指点,找到了兆平镇。
这个一个临湖的集镇,镇子不大,也就二三十间铺面。他骑马过了桥,往镇子里走,走到一家面馆时,面馆的老板向他打招呼。
没等霍兴安张口,面馆老板便说:“回去吧,这位客官,你来了也是白来。”
“你知道我要找谁?”霍兴安下了马,觉得这个人未卜先知的话语很扫兴。
“来这里的,除了找孔不易,还能找谁?”
“那你能告诉我怎么走吗?”
“我说了,你来也是白来。你根本见不到他。”
“总要试一试的。”
老板笑了一下:“那我也不会告诉你,这里的人都不会告诉你。”
“为什么?”
“告诉了你,那孔不易会怪我们的。我们倒是靠着他吃饭呢。”他抓了一把案上的切面,“既然来了,吃口面吧。”
霍兴安心想,那个神医还真是有点怪异。
“你要是不甘心啊,就先吃碗面。你要真有心在这里熬着,也不差这一时吧?”老板的话循循善诱。
“老板,你说的倒也有理。”霍兴安干脆听了他的,坐了下来。
“客官是个明白人,请稍等。”老板将面扔进了沸腾的锅里。
霍兴安心道,看来这里的人见怪不怪了,我该怎么问他呢,要不要给些银两?
正想着,只听街道上喧闹起来。几个孩子纷纷从酒坊和染坊里探出小脑袋,然后跑到街边看热闹。
霍兴安伸颈一望,看见十来个人用数根大木棍抬着一个巨大的坛子正沿街而来,后面还跟着几个挑担的人。那坛子很大,四个人坐在里面打牙牌估计也绰绰有余。一个戴着金头箍的五十岁左右的男子坐在坛里摇摇晃晃,露了半个身子在外面。这个人长的圆头阔耳,身形肥硕,颇有佛相,他半敞着怀,翘着脚趾,优哉游哉的抽着烟斗,模样很是滑稽。
路边的小童说,那个坛子里有一个椅子吧,那个人坐在椅子上。另一个小童说,不对,我看那个人肯定是泡在酒里,在酒里荡啊荡啊,渴了就喝一口。
那坛里的男子见路边的小童好奇的指点着他,伸手扬了一把钱,孩子们嘻嘻闹闹的在地上抢起来。那男子哈哈大笑,霍兴安觉得他笑起来像极了弥勒佛。旁边的老板说:“咦,这个人又来了。”
霍兴安听老板这么说,心里不由的一喜。心想既然老板说那个人来过,应该也是去找孔不易的吧,我跟着他去就是了。“这个人也是去找神医的吧?”他问老板。老板不置可否的眨了眨眼。霍兴安知道他越是不说,越是等于默认一般。
他匆匆的将端来的热面吃完,也顾不上擦汗了,准备追上去。眼看着抬坛的队伍快要走到镇尾,却在一个酒家前停了下来。那男子笨拙的跨出坛子,走进了酒馆。霍兴安丢下钱,牵了马向那个酒馆走去。
刚到门口,只听见那个男子声音洪亮的对门口站着的人说:“你们先拿着帖去医师那里拜个门,送上礼,告诉他,我坛翁喝痛快了就去见他。”此人嗓门很大,中气很足,霍兴安觉得耳朵都被他震的作响。
“是!”其中五个人应声道,转了身朝镇旁的山坡方向走去。那个男子看见牵着马站在门口的霍兴安,打量了一下,邀请道:“这位贤弟,来共饮一杯如何?”
霍兴安抱拳道:“多谢兄台盛情,我着急赶路,如有机会,再来奉陪。”
男子点点头,看见霍兴安跟着他的手下走了,又摇摇头。
楼主:龙星名  时间:2021-02-27 07:17:05
@骊歌语骊歌 2020-11-30 17:01:13
问好龙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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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好骊歌
楼主:龙星名  时间:2021-02-27 07:17:05
霍兴安不近不远的跟着那几个人,走过了一个低矮的山坡,又走过了一处溪谷,然后再沿着石阶往另一个山坡上走,看到他们来到了一片宽阔的平地处。一排长长的竹篱拦在了外侧,中间有一个藤萝缠绕的竹门。
那院子里溜跶着几匹马,其中一匹马上坐着一个瘦高的戴着斗笠的人。见了那人,五个人放下担子,拱手齐声说道:“坛翁备了厚礼,拜见医师!”
马上的人皱着眉道:“孔不易今天不见客,你们走吧。”
几个人面面相觑,似是非常意外。其中一人说:“这位大哥看着面生,可能不认识坛翁,坛翁可是医师的老友。”
那人拨马踱近,面带厌烦道:“说了不见客,就是不见客。孔不易今天要随我们鹰王走,没有时间见客。”
“鹰王?”几个人更加不明所以。
坡下的霍兴安远看着他们,不知他们为什么一直在门口恭候。想起面馆老板的话,他心道,那孔不易不见外人可能也是有的。他将马拴到树上,自己从旁边绕了过去,从另一边的山坡向上走。他走到坡顶,看见那平地上有数间大屋,旁边种满了高矮不一的小树,隔着树他能闻到幽幽的药香。他悄悄的钻进坡上的树丛,从树丛里慢慢的溜下坡去,来到院子的后庭。
他来到一处后门,四处打量了一下,正要敲门,忽然听见里面有人在说话。
他从门缝往里看去,看见屋里站着七八人,围着一个坐在太师椅上的戴着荷叶巾的中年人。说话的人是七八个人中一个穿着锦袍的年轻人,锦袍上绣着飞鸿踏雪,他声音不高,但神色倨傲。他对那个太师椅上的人说:“国师三番五次请你,你倒是学世外高人,闭门谢客起来,莫非得低声下气的求你,才肯吗?”
太师椅上的中年人说:“本人才疏学浅,实在不能胜任。烦劳各位数次来请了。”
“做了蒙古的御医,包你大富大贵,就不用屈尊在这个竹篱茅舍之地了。”
“本人毫无富贵之望,只求几亩薄田,几口粗饭,与世无争而已。”
“哈哈,与世无争?天下现在就要入我们之手,你还有什么可争?”那个锦袍年轻人强词夺理道,“天下为大汗所有,那么天下之人都当为大汗所用。”
那个中年人脸上浮现出轻蔑与不屑来,转眼去看窗外。
“孔神医看来对国师的盛情鄙之弃之如残羹馊饭啊?”
“实在难以从命,而且,近来我也体弱多病,不能远行。”
“哦?孔神医的医术连自己的病都治不好了?岂不荒唐?”
“骑者堕于骑,医者难自医,这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锦袍年轻人哼了一声:“你推三阻四的,一再敷衍我们,看来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国师可没那么多耐心。现在正当用人之际,希望你知趣点,跟我们走!”
孔不易鼻子也动了一下,似乎在心里哼了一声。
“不是我友,便是我敌!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你懂吗?”
“你们是要威迫我吗?”
年轻人一摆手,旁边一个人去了里屋,只听里面一个一声“哎哟”,一个女童被揪着拖了出来。
孔不易面露惊慌:“你们要干什么?”
“不错,你说要威迫,那就不得不威迫了。”
其中一个人将一把刀架在孩子的脖颈上,孩子吓的不敢哭喊。孔不易站在来,哆嗦的走向孩子:“英儿……你们快放了他,他还是个孩子。”
“你可愿跟我们走?”锦袍年轻人问他。见孔不易不回应,便向持刀人点了下头,只见刀一动,孩子颈喷鲜血倒了下去。孔不易大叫一声,瘫软在地,手指颤抖。
随后,又一个人从里屋将一个男童拖了出来,一个妇人哭喊着死死的拽着男童的双腿,但被踹到了一边。
看见女童被杀,霍兴安痛心不已,又见他们要加害那个男童,不禁气愤难当。见持刀人又将刀架在了男童的脖子上,他一脚踢开房门,飞身而上,将那个持刀的人一拳击倒,救下男童。猝不及防的被霍兴安闯入,几个人惊的后退散开。霍兴安护住孩子,走到孔不易身边,将孩子交给他,孔不易紧紧的搂住孩子。
“你是谁?”锦袍年轻人指着霍兴安。
“你们随意杀人,太无法无天了!”
那人望了望门外,见霍兴安孤身一人,便有点不把霍兴安放在眼里。霍兴安见那几个人向自己围拢来,并且每个人都好像在暗暗运气,手里袖里似乎还藏着什么兵器,似乎都有功夫在身,心道不妙,他一时血性,冲了进来,现在忽然觉得自己很是鲁莽。
“你不说是谁,那就讨教一下。”锦袍年轻人手一挥,霍兴安不见兵器,但见手动,心知有异,果然有暗器挟风袭来,霍兴安急忙躲过,抽出剑来。那人暗器刚落,几个人纷纷挥手,又有各种暗器向他飞来。霍兴安跳开几步,退到墙角,舞剑护身,丁丁当当中,旁边的地上、墙上多了不少东西,小鬼叉、暗青子、穿心爪、五芒珠、透骨钉、流星梭……应有尽有。霍兴安心生畏意,心想他们这样四面八方的袭击,自己总会被伤到。他大声说道:“且慢!我们本无冤仇,没必要这么互相打杀。”
那人停了手,冷笑道:“你想做侠士,还要我们成全你是吧?”
“我只希望你们放过这个小孩子。”
“你是何方神仙,来教化我们?你想活命,就滚远一点,别费我们的功夫。”
“我还有急事有求于孔医师。”
“哼,孔不易现在已被封为蒙古御医,不得给金人和汉人看病。”他冲霍兴安挥了挥手,“滚开,找别人去吧。”他见霍兴安一动不动,大声喝道,“还不走!”
霍兴安被他侮辱的火冒三丈,他握住剑柄,准备冲过去将此人砍上几剑。
突然,大门一声巨响,碎成了数段飞落在地,墙泥也迸溅开来,紧接着,一个巨大的坛子骨碌碌地滚来,在地上急转。转动中时有剑光一闪,围者不是脚断,便是腕折,几个人闪躲不及,大叫着纷纷向旁边跌去。
霍兴安一惊:这不是那个坛翁的“座驾”嘛。见这个庞然大物在屋里滚动,他急忙贴身倚靠在墙上,心想,被这东西压上去,还不碾成肉饼了呀。他见那坛翁在坛子里踩着坛子滚动,身子肥硕却十分灵活,不时的向外挥几剑。他想将孔不易和孩子拉到一边,但坛子像是有眼一样,根本不碰孔不易,而是在那些人当中来回滚撞,只听一片嚎叫声,骨断臂折的几个人争相往外跑,腿被切掉的挣扎着向外爬。
坛子转了几圈,稳稳的停下来,圆圆的坛口正对着孔不易。坛翁从坛口大摇大摆的迈出来,像走出了皇轿龙辇一般。
“孔兄,久违了!”他抱拳道。
孔不易站起来,长鞠道:“坛翁每次来,都是这么惊世骇俗。”
坛翁大笑不已,霍兴安的耳朵又震的嗡嗡响起来,仿佛屋上的瓦片也震的跳动不止。坛翁看了一眼霍兴安道:“这位贤弟看来不似恶人。”
霍兴安抱了一下拳。
孔不易道:“刚才情势危急,多亏这位公子出手。”
坛翁点点头:“我差点来晚了,听门下说来的是辽东鹰王的人,我就知道来者不善。孔兄,看来此处已不宜久留……”
里屋的妇人颤颤的走出来,见孔不易没事,抱住他和孩子哭起来。
孔不易长叹一声,泪光莹然。
霍兴安看了一眼屋外,院子里的一个人还在慢慢的向外爬,爬着爬着不动了。这时天上传来了一声凄厉尖锐的鸟叫。
“他来了!”坛翁对孔不易道,“你快藏起来。”
“往哪藏?!”忽然门口一黑,一个高大的身影堵在了门前。后面上来一个人,指着坛翁道:“就是这个肥猪,伤了小鹰王。”
“嗯?”坛翁向那个骂他的人瞪去,那个人缩头躲到了后面。
“坛翁看来是不记得我了。”那个身材高大的人道。他身着黑衣,面色冷峻,脸如刀削,鼻梁高挺,浓眉横目,眼带寒光,一副凌驾于人的样子。
“我不记得你,但记得被你偷走的所有的至宝金蟾。”
那人冷冷道:“你伤了我的犬子,也就抵了那些小玩意。我们彼此再不相欠。”
“小玩意?我问你,这些年你袖风刀上的金蟾粉哪来的?”坛翁道。
“也算借用了点你的金蟾之效。”
“哼,分明都是金蟾粉的厉害。我的至宝金蟾呀——”坛翁语带痛惜的说,“怎么就入了你这小人的贼囊?……”
“坛翁宝物众多,如何就珍惜这小玩意了?我还你的那箱金子,用的可好?”
“呸,你这个小人,”坛翁气鼓鼓的说,“成山的金子,都抵不上那些金蟾,我养了二十年的金蟾呀!还未来得及入药呢!”他痛苦的摇头,“辽东鹰王,你顶着个‘王’的名头,但仍是个小人,小人得志而已!”
那辽东鹰王终于被坛翁激怒:“那又怎样?我鹰王想得到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今天我和你,算是故人相见,也不想和你伤了和气。”
“伤了和气又怎么样?”
辽东鹰王道:“金蟾的事,以后再说,今天我是来请孔神医的,坛翁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那巧了,今天我也是来请孔兄的。凡事,有个先来后到吧?”
“先来后到?那我手下可是先到的。而且还被你伤了不少。”
坛翁仰天哈哈一笑:“你这老贼,刚才还说和我的至宝金蟾抵了,这会儿又把你的人算上了?我说的先来后到,只和你算,别人我当他个屁呢。”
“我说抵,只是和犬子抵的。”
“那你手下杀死的孔兄的孩子又和谁抵?总得有人抵命吧?再说你那鹰毛未褪的小子的伤,能抵我那些至宝金蟾?”
辽东鹰王大怒道:“坛翁,今天你可争不了孔神医,我是非带走不可的。”
“是吗?”坛翁怒视着他。
天上又响起了尖锐的鸟叫声。院子里传来了打斗声,是坛翁的门下在坡边和人激战中,因抵挡不住退回了院子里。辽东鹰王忽然上前,去抓孔不易,坛翁横剑一挡,辽东鹰王错指弹开剑柄,仍然向前,差点抓到孔不易。孔不易推开妇人和孩子,一旁的霍兴安见状,上前护着那妇人和孩子,将他们送到内屋。
孔不易躲到了坛子后面。眨眼之间,坛翁和鹰王已经过了十多招,那辽东鹰王在坛翁的剑锋上游走,身形闪位很快。坛翁道:“你的袖风刀呢?舍不得用?”
“怕你躲不了。”
“你是看不起我喽。”坛翁虽然漫不经意的说着,但很小心的防范着鹰王的出刀。他知道鹰王一旦使出袖风刀,多半是逢刀必中。
院子里的打斗声逼近了屋子,不一会儿,两个一身劲装的男子进到了屋里。这两人身手不弱,一起上前围攻坛翁,坛翁顿时手忙脚乱。趁坛翁应接不暇之际,辽东鹰王喊了一声“小心看刀”,一甩袖子,一道白光向坛翁掠去。坛翁早有防备,用剑一格,但那袖风刀手劲极大,而且刀锋奇锐,柳叶刀般的刀片竟将长剑削去了剑头,然后撞击在坛子上,不偏不倚的,最后擦过了后面的孔不易的腰。
听孔不易“哎哟”了一声,坛翁心道“坏了”。
眼见自己已不能置身事外,霍兴安赶忙上前扶起孔不易,问他:“怎么样?”
更多的人冲进了屋子里,但都不是坛翁的门下,眼见辽东鹰王的援手越来越多。坛翁对霍兴安道:“快进坛子。”
霍兴安会意,和孔不易跳进了坛子里。坛翁挡了几下,也进了坛子里。他踩着坛子滚动起来,庞然大物又在屋子里横冲直撞起来。
不过,坛翁自己滚的兴起,可苦了霍兴安和孔不易了,两人跟着坛子天旋地转,几乎要呕吐起来,而且坛子里又臭又臊,熏的霍兴安几乎要闭过气去。
滚了一会儿,见辽东鹰王等几个人纷纷躲开,伤不到他们,这边的霍兴安和孔不易又滚的欲生欲死,坛翁干脆停了下来,将坛子扣到地面,三个人坐下休息。
坛子里一片漆黑,只有三个人的喘气声,在坛里呆了这一小会儿,渐渐的,霍兴安已经不感觉骚臭了,只觉得憋闷。他听见坛子上响起当当的声音,显然是外面在刀劈剑砍。坛翁笑道:“这坛子所用的瓷料非常奇特,坚固无比,刀枪不入,放心好了。只是……”他对孔不易道,“孔兄中了袖风刀,这可麻烦了,这袖风刀上有金蟾之毒。”
霍兴安刚才听坛翁说过金蟾的事,便说:“坛翁前辈熟悉这毒吧?可有解药?”
“我还没等用那些金蟾,就被鹰王老贼偷去了。”
霍兴安又问:“孔医师自己可有办法。”他非常担心孔不易。
孔不易长叹一声:“金蟾粉的毒,是天底下极厉害的毒,解药倒也可有,但需要慢慢研制才行。”
外面的辽东鹰王仿佛知道他们在谈论什么似的,他敲了敲坛体。
坛翁将坛子的一侧抬高,外面的光漏进来。“缩脚,”他说,“可能会有暗器进来。”霍兴安和孔不易连忙向后退。
见坛子漏出缝来,辽东鹰王俯身大声道:“孔神医中了袖风刀的毒,不要着急,一时半会还没有大碍,我这里有解药,只要你乖乖的出来,保你无恙。”
“你的鬼话,谁信啊?”坛翁道。
“你以为躲在这坛子里,我就奈何不了你了?有一个典故叫瓮中捉鳖,你知道吗?”辽东鹰王对坛翁讥讽道。
虽然坛子被抬高了一个缝,霍兴安还是觉得憋闷,他觉得坛翁的这个主意可不太高明,躲在这里不是活活憋死,也被人活活堵死了。他说:“我们冲出去吧。”
坛翁想了想,道:“咱俩把坛子抬起来,趁他们没反应过来向外迅速的挪上几步,再放下来,挪到院子里去。”
霍兴安道:“那他们不是仍会跟着吗?”
“笨蛋,咱们到了院子里,再趁机往前挪,然后滚下坡去,让他们追不上,再趁机抢了马跑。”
霍兴安觉得这个主意简直是要命的主意。“这……坛翁前辈还是再想一个更好的吧。再说,孔医师中的毒怎么办?”
“我们想法抓住他的儿子,让他交出解药来。而且他要的是孔兄,肯定不会看着孔兄死,我们就是不抓他的儿子,过不了多久他也会送来解药。”
一旁一直沉默的孔不易道:“两位的好意,我孔某深谢了。我看,我还是先出去,两位趁机脱身的好。让两位和我一起送命不值得呀。何况,外面还有我的内人和孩子……”他叹息着。
“那我坛翁岂不是向他认输了。”坛翁哼了一声,“要是孔兄被他们制住了,再救孔兄可就难了。当初那老贼偷了我的至宝金蟾,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要的回来。一旦孔兄被他们掳了去,我还找谁讨药去?”
霍兴安心想,我也急着向孔医师讨药啊,可是,现在这样的危急时刻,却怎么开口?
坛子放了下来,又是一片漆黑。外面又敲了敲坛体。
再次支起坛子,只听辽东鹰王在外面说:“看来坛翁是不想出来了。我又想起一个典故来,叫请君入瓮。这个你知道吧?……我要在坛外架起柴火,来个焖烧鸡,怎么样?”
坛翁回道:“那你得到的就是一个焖烧孔不易,看你回去怎么交代?”
“国师说了,不能得之,便可杀之。下下之策,我只有来个玉石俱焚了。”
坛中的三人都是大惊。坛翁对二人道:“这个,还真像蒙古鞑子的风格。”他冲外大声道:“辽东鹰王现在果然是蒙古人的鹰犬了!”
鹰王道:“我祖上札答兰部,本就是蒙古人。”
“原来是外邦鞑子老贼!早先真是瞎了眼,和你认识一场。”坛翁恨声道。
“你我完全可以化敌为友。”
坛翁气的落下了坛子,“呸”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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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兴安想起一个办法,说:“如能把那个鹰王引到坛子跟前就好了。”
“不错!”坛翁道,“引他过来,用剑斩断他的脚。不过……”他又道,“老贼狡猾的很,恐怕不会上当。”
“能伤到他也好呀。”
“哎,要是我的剑上也涂了毒药,飞出一剑,也让他……”坛翁忽然想到了一点,对孔不易道,“孔兄,你研药这么多年,难道就没有制过什么厉害的毒出来?”
孔不易道:“毒是没有,不过……”
“不过什么?”坛翁像是落水中抓住了一根草杆。
“不过我才研磨了一副药粉,尤胜于毒。”
坛翁一听,大感兴趣:“怎么用?”
“是几种花草和虫子制成,沾到皮肤上,会奇痒无比,千抓万挠也不解痒。”
“用水清洗呢?”
“那反而会烂皮肤。”
霍兴安心想,这和星婆的穿心鬼手印倒有一似。
“太好了!这千抓万挠粉在哪里?”坛翁急问。
孔不易道:“在院子东边的房子里。”
坛翁问清了位置,让两人准备好,自己忽然将坛子撑起竖了起来,霍兴安急忙拉着孔不易跳进去。见坛子又开始转动,辽东鹰王等人四散躲避,暗器击在坛身上叮当作响。坛翁踩着坛子将其滚出了房门,在院子里打转。霍兴安与孔不易在坛中翻滚互撞,痛苦不堪,直到坛子又轰然的撞开了一个房门,滚了进去。
坛翁跳出坛子,和霍兴安一起将坛子推到门边,堵住洞开的房门,也顶住摇摇欲坠的门梁。
这间屋子看来是孔不易制药的屋子,里边摆满了罐罐钵钵的药物,还有几口缸。架子上则挂满了葫芦和竹筒。孔不易半天才从晕眩中清醒,到架子上去拿一个小竹筒。
辽东鹰王在屋外叫道:“坛翁,你以为躲在这里,我就拿你没办法了吗?”
坛翁道:“有本事你钻进来。”
辽东鹰王没有回应的站在院子里。坛翁从窗户里看了一眼,发现鹰王的手下将孔不易的内人和孩子带了过来。
孔不易将竹筒里的白色全部粉末倒在一个小石臼里,并拿出一个小石棍。他又打开一个葫芦,从里面倒了一些绿色的细沙状的东西在石臼里。坛翁看了一眼,问:“这就是那个千抓万挠粉?”
孔不易用布包住手,然后用石棍轻轻磨了磨,将两种东西掺和到一起,说:“这就是了。一种是虫子的肉糜晒干了,一种是花草的粉晾干了,共有七种成分,和在一起才有作用。”
坛翁看见石臼里的粉并不多,便问他:“只有这么点吗?”
“只有这么多。”孔不易道,“里面的东西很难得到,我也只得了这点。”正说着,外面有一个辽东鹰王的手下叫孔不易的名字,孔不易没有理会。
坛翁挠了头:“孔兄,这个粉看来常人碰不得,我们怎么用呢?”
霍兴安插言道:“我们用纸包住扔出去。”
“这个主意好!”坛翁大笑道。
“孔不易!”外面的人叫道,“你的儿子在这里,再不出来,他就要见他姐姐去了。”
孔不易大惊失色,跑到窗前道:“手下留情啊!”
“手下留情,当然可以。”说话的是之前的锦袍年轻人,胳膊和手上都缠了布带,左手手指已经全无只剩了手掌,显然刚才受了坛翁的剑伤。他看了一眼站在后面的辽东鹰王,尖声对孔不易道:“我数三个数,你要是再不出来……一!”他不待孔不易回答,立即喊出了“一”。
孔不易头上渗出了汗,嘴唇颤抖。
“孔兄!”坛翁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边霍兴安找了两张纸,小心翼翼的将石臼里的粉分别倒在上面,将纸包成团。
“二!”
孔不易忽然拿过那两个纸团,伏在袖里。“坛翁,让我出去罢。”
“孔兄,小心啊!”已经来不及犹豫,坛翁立即推开坛子。
可是坛子刚移开,“三”字已经快速的喊出来,像是有意捉弄孔不易似的。没等孔不易出门,只听妇人一声大叫,扑在了倒地的孩子身上。“啊!”孔不易几乎要晕倒,他跌跌撞撞的跑向孩子。妇人大哭着撞向锦袍年轻人,抓住他的手腕,像是要抢他那还滴着血的剑。那人用左膝顶了一下妇人的后背,妇人仍然把着他的手腕不放,干脆顺势将脖子向剑刃上一送。
孔不易跑到孩子跟前的时候,妇人也倒在了孩子旁边。孔不易撕心裂肺的大叫起来,他目眦欲裂的转头瞪着那一脸冷漠的锦袍年轻人:“你这个狗贼!”之前杀了另一个孩子的手下从旁边过来,用剑指着孔不易道:“你敢骂小鹰王!想和他们一起去吗?”孔不易双臂上扬,两袖一抖,两个纸团分别向这两个人掷去。那人后退一步,用手挡了一下,纸包散开,粉末扑洒了他一手一脸,小鹰王反应倒是快,用剑将纸团劈成了两半,但粉末还是飞沾了他的半个脸。粉末在空中飘扬,后面的辽东鹰王见状,心知厉害,迅疾纵身翻到墙头,又纵身到屋顶上,而其他的人不明就里,只是挥动胳膊。
粉末慢慢飘散在地。坛翁见状,冲出了屋子,想将孔不易救回,屋顶的辽东鹰王早有准备,一把袖风刀嗖的甩向了他,坛翁侧头躲过,这把刀和之前的袖风刀不同,掠过了坛翁后又回旋着飞了回去。鹰王刚要跳下来,却见小鹰王松了手中的剑,用手使劲的挠脸。旁边的几个人也纷纷的挠着手、脖子、脸等沾了粉末的地方。趴在妇人身边的孔不易也显得极不舒服,但孔不易忍住痒,捡起小鹰王掉在地上的剑,大喝着“狗贼”,向小鹰王刺去。辽东鹰王叫了声“当心”,左手连挥,两把袖风刀飞向孔不易。挠脸的小鹰王急急后退,孔不易的剑刺到胸前时软了下来,坛翁来不及去挡那飞刀,只见两把刀分别插在了孔不易的颈上和后脑上。他扶住倒下的孔不易,痛惜的喊着:“孔兄!孔兄呀!”
辽东鹰王跳下来,走向坛翁。坛翁抬头:“老鹰贼你还敢过来?小心我洒你一脸毒粉。”辽东鹰王看了一眼周围,周围的手下正奇痒难耐的抓挠着肌肤,有的已经抓出了深深的血痕,有的在地上不住的打滚,有的往坡下跑去想跳进溪水里。看见自己的儿子小鹰王也不停的挠着抠着,他大声道:“忍住!”
“痒死了!忍不住……”小鹰王痒的胡抓乱挠,甚至用指甲抓下一片皮来。
屋中的霍兴安看着他们奇痒欲死的样子,心里也不禁害怕。他看了一眼石臼中,已经没有了粉末。他心想,要是再有一包千抓万挠粉就好了,必定让那辽东鹰王也尝尝这个滋味。
小鹰王已经满脸是血,这样挠下去,非将骨头挠出来不可。辽东鹰王大骇,问坛翁:“这是什么毒?解药在哪?”
坛翁哈哈大笑,指指孔不易:“你到阴间去问他好了。”
辽东鹰王看着地上的孔不易,怒哼了一声,上前抱住痛苦不堪的小鹰王,跃上马,向山下奔去,满院哀号的辽东鹰王的手下也跟着纷纷而去。
坛翁站起来,看着孔不易的尸身,连连摇头。这时,一个阴影在他头顶渐渐扩大,连声怪叫中,一只黑色的大鹰忽然俯冲下来,显然这只鹰是冲着地上的死人去的。见巨大的鹰影向自己盖来,坛翁挥剑驱赶,但这鹰来势凶猛,并不害怕坛翁的剑,反而用翅膀扇他,用喙啄他,左右攻击,上下飞扑,坛翁的剑却触不到它。地上的灰尘都被它巨大的翅膀扇腾起来。坛翁生怕地上的千抓万挠粉再飞沾到自己身上,只好跳开十来步远。
眼看鹰落在孩子身上要啄食起来,霍兴安拾起石块和泥块朝鹰扔去,他投的极准,几下子就逼的鹰仓皇的飞起,在院子上空盘旋不敢下落。这时山下传来了哨声,那鹰仿佛得了命令,振翅向哨声的方向飞去。
霍兴安看着地上的三个人,心道,这些人简直杀人不眨眼。他蹲到孔不易身边,轻轻拔出插在他头颈上两把袖风刀。那辽东鹰王走的急,竟然忘了收拾自己的兵器。他想起那辽东鹰王的出手,真是迅疾如电,如果袖风刀冲自己来,自己可未必能像坛翁那样躲的过去。
“这小刀你留着吧。”坛翁说。
“天南四柄剑,地北三把刀……”霍兴安喃喃自语着,他对坛翁说,“辽东鹰王的袖风刀应该排在地北三把刀的第一位吧?”
坛翁点了下头:“本来辽东鹰门是擅长暗器的,该门派精通各种暗器,堪称暗器之王,不过这鹰王老贼几十年来偏爱这一种刀法,将这袖风刀练到出神入化,再加上我的金蟾粉毒,可谓独门毒刀。”
想到刀上有金蟾之毒,霍兴安小心的捏着那刀柄,刀柄很短,只有拇指那么长,他心想,那鹰王能在袖中随意出刀,又能在空中回旋接刀,真是技法纯属。
坛翁对霍兴安说,那些至宝金蟾原是南蛮泽地里的稀有之物,自己苦等多年,才用重金从番使手里得了几个,精心的养了二十多年,哪料那辽东鹰王觊觎已久,竟然趁自己不备偷走了金蟾,一个没留。当时自己找到辽东鹰王,他却矢口否认,后来听江湖上说那袖风刀涂有金蟾巨毒,中刀即死,才确定是他所为。
“坛翁前辈养这些金蟾,也是为了取它们的毒吗?”
坛翁点头道:“不过我可不是为了伤人。”他叹了口气,回忆起往事,“二十年前,我在一伙盗墓贼手里发现了一本隋朝时候的秘笈,里面的一种功夫十分奇妙,我只练了半年,便在巫山大会上扬了威名,竟然接住了炼日神教教主的十招。”
“只有十招?”
“当时天下能接住她五招的都寥寥无几呢。我能接上十招,已然让整个武林对我刮目相看。”
“哦。”霍兴安咂舌道,“炼日神教的功夫那么厉害?”
“那当然了,谁不想成为炼日神教教主的徒弟呢,习得一招半式便可以名动天下。”坛翁神往道,“可惜那炼日神教不收男弟子,那教主恨男人如有寇仇似的。”
“那是为什么呢?”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坛翁接着道,“我当时颇为得意,回去后更加潜心修炼那个功夫,哪知那个功夫有点邪门,越往上练,越需要一些毒来配合。”
“是要服毒吗?”
“不错。起初只需要服用一些小毒既可,那个功夫会让你逼出毒来,然后你的功力就进了一步,但你如果想往下练习,就需要越来越强的毒性。哎,我也是迷了心智,明知道那是一个邪道的功夫,却偏偏锲而不舍。我养了越来越多的毒虫,但毒性都不令人满意。而金蟾还没养到时候,只能再等。我练了五年后,平常的毒蛇见了我都会绕行。”
霍兴安听的暗惊。
“我听说洪道门的三日鬼比较厉害,便去讨要,但人家不给。我心想,干脆我自己研究一种比你三日鬼更厉害的毒来。我便将所有能找到的毒物都混到一起,想尝试一下。但那次却出了意外。”他苦笑道,“家里的一个小丫环给我熬药,误将那些做好的毒物当作药材熬了汤,本来服了毒是要运功来抵的,当时以为是汤药,也就没发功,待我浑身巨痛的时候才反应过来,我拼命的发功抵御,但已经晚了,当时我便走火入魔,险些丧命。”
“那后来呢?”
“后来幸亏找到了孔兄。孔兄脾气古怪,和我却是一见投缘。他用了一些奇方,让我慢慢的恢复了身体,但是那功夫却无法恢复了。而且我得经常服用孔兄的药,否则的话,每隔三个月我便浑身巨痛,经脉肿胀,半昏半迷,严重的话恐怕就再也醒不了了。”坛翁看了一眼孔不易,深深叹道,“孔兄这一去,我又要遭难了。”
“有没有别的办法呢?”
“办法倒是有。”坛翁道,“虽然孔兄帮了我,暂时救了命,但我不甘心。我潜心研读那本书,得到了一个结论,就是如果用最毒的东西,在适当的时机,可以再逼出那种功力,而且还会超越以往的功力。所以见金蟾要养成,我十分高兴。没想到被鹰王老贼偷了去,一切努力都白费了。”
“如果能找到辽东鹰王的话,也许还能……”
“从他手里夺回金蟾?那可太难了。事已至此,只能这样了。哎,如果我当时没有走火入魔毁了奇功,辽东鹰王未必是我的对手。”他长吁短叹着,“我可怜的孔兄啊……”他对霍兴安说,“我们把他埋了吧……”

坛翁唤回了几个躲散在外的门下,和霍兴安一起,将孔不易夫妇和孩子安葬在了后山上。
坛翁对着孔不易的墓磕头不止:“感谢孔兄这些年救命之恩,可惜我坛翁未能保住你全家,如有机会,定当杀了那鹰王老贼,替你报仇!”
霍兴安心想,这坛翁真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
安葬了孔不易,坛翁和霍兴安一起回到孔不易的屋子里。坛翁在各个屋子翻找着药物,找了半天,没有找到他要的,只有叹息不已。霍兴安想到奄奄一息的兀盏,心想此番功夫又白费了,也不禁叹息。
坛翁对霍兴安说:“看来贤弟也是来求药的吧?”
霍兴安点头。
“你想找孔兄求什么药呢?要治何病?”
霍兴安便把兀盏的事说了。
“如果孔兄活着的话,也许还有办法。”
霍兴安无奈道:“哎,那个兀老伯不知能不能挺过这两天,”他摇头自语道,“也许走的时候应该再多给他吃一颗回天丹……”
“回天丹?”坛翁问道。
霍兴安不解的看着他。
“你说的可是回天丹?”
“是的。”
“贤弟可是长白老怪的门下?”
“笑天祖是我的师祖。”
“哦。很多年前,我和笑天祖在困龙山上喝过酒。”坛翁道,“长白老怪深居山林,不问世事,不知还记不记得我坛翁。”
“师祖一定不会忘记的,何况你们是故交。”
坛翁笑道:“长白老怪自成一派,也有一些奇方妙药,我和他不算深交,他的宝物倒有听说,这回天丹就是一个好东西。”
霍兴安下山的时候,笑天祖让他带了回天丹,但他不知回天丹有这么好。
坛翁问他:“你给那个老伯服了回天丹,他可有好转吗?”
霍兴安摇摇头。
“那你找孔兄也没用了。回天丹都不能让他回光返照,那么他已经没什么活气了。”
“哦?”
“嗯。这回天丹很好,虽然不及孔兄给我的驱魔灭火的药,但也有点灵效。”坛翁客气的说,“不知贤弟能不能赐我一丸两丸的,坛翁不胜感激!”他恳求的望着霍兴安。
见坛翁这么说,霍兴安从怀里将剩下的回天丹都取了出来。“坛翁前辈不必客气,就剩这几丸了,都给你吧。”
“那怎么好意思呢?”
“坛翁前辈快收下吧,这回天丹,你比我更需要它,如果能帮上你的话,是再好不过了。”
坛翁连声感谢,长鞠到地,霍兴安连忙将他扶起:“前辈别客气,霍兴安可当不起。”
“贤弟义薄云天呀。”
“兴安帮点小忙而已,坛翁前辈不要挂在心上。”
“贤弟别叫我前辈了,就叫我坛翁的好,江湖里,能者为上,义者为尊,管它什么前辈后辈晚辈小辈的,贤弟鼎力相助,我应该敬你才是。”
“坛翁抬举兴安了。”霍兴安只好拱手道。
坛翁数了数布包里的丹药,只有五丸。他道:“不知长白老怪还制了多少?”觉得疗病有望,坛翁不禁高兴起来。
“师祖做这丹丸,花了很长时间,做的不多,我下山的时候,他全给了我。”
“看来长白老怪极为宠爱霍贤弟。”坛翁脸现失望之色。他更加珍惜的包起丹丸,收进怀里。“霍贤弟,你和我真是投缘,咱们去喝上几杯怎样!只是孔兄粗茶淡饭惯了,这里连滴酒都没有,咱们只有到镇里去。”
知道现在回豁口村也没什么用了,加之心里怅然,霍兴安便点了点头。
坛翁死了不少门下,人手已不够抬那巨坛,只好在附近雇了几个乡民,才将坛子抬下坡去。

坛翁和霍兴安来到之前喝酒的酒馆里,要了酒,对饮起来。
坛翁很有酒量,之前已经喝了个半醉,这时又开怀的喝起来。酒酣耳热中,他对霍兴安道:“霍贤弟,你接下来要去哪里?可要回去见长白老怪?”
霍兴安是有些想念笑天祖,但他心里挂念着几个人。他现在想回兀老伯那儿看一眼,但最想去的是那兰悦所在的地方。“我可能要往西去。”
“哦?那也许咱俩会同路。”
“你是要准备去哪里?”
坛翁叹了一口气,道:“霍贤弟给我的这几个回天丹,可帮了大忙了,不过,这些丹丸应的一时,却不是长久之计。孔兄这一去,再难找到和他一样的神医,制出救我的神药来。所以我想去大漠里找喀勒哈族讨要一种药。”
“那是什么药?”
“我也不知是什么药,孔兄说只有那个药能彻底医好我这走火入魔的邪病。我早就想去找那药了,以前因为孔兄尚在,门下事又多,就一直耽搁着。现在迫在眉睫,我不得不去找了。”
“那我们可能同路,”霍兴安想了想,“你要往大漠去,我要往蒙古方向去……”
“你要去蒙古?现在可乱的很。”
“你不也得经过那里吗?”
坛翁笑道:“也是,也是!如果能再遇到鹰王老贼,不妨再打一架!哈哈。”

和坛翁痛饮了一番后,霍兴安和他一起在镇上暂歇。之后没有再见到辽东鹰王的人。想起鹰王手下中了千抓万挠粉的惨状,霍兴安心想,孔不易真是一个身怀奇术的高人,说是药王也不为过,如果他不死的话,制作出大量的这种毒粉,我们守卫边城便容易的多了,可惜他死了,真是国家的遗憾呀,这样的人为什么不能被国家所用呢?而苏大哥说,那些蒙古人却到中原来四处收罗高人,求贤如渴,野心勃勃,如果我们的皇上也有这样爱才之心和求贤之心就好了,那个勃术巴,可真是深谋远虑啊,像孔不易这样的高人不知有多少已入了蒙古的囊中。
楼主:龙星名  时间:2021-02-27 07:17:05
请期待第15章:欲将迷雾拨
楼主:龙星名  时间:2021-02-27 07:17:05
@骊歌语骊歌 2020-11-30 17:01:13
问好龙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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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好骊歌
楼主:龙星名  时间:2021-02-27 07:17:05
第十五章 欲将迷雾拨


次日,霍兴安和坛翁道别。霍兴安要去豁口村送别兀盏,坛翁则因为要远行,想回去安排一下杂事,他们约好三天后在中都的彰义门外相见。
霍兴安回到豁口村后,发现兀盏的家中已经停灵待葬。
兀盏的女儿见霍兴安回来,将他迎进堂中,告诉他兀盏已经去世了。
“公子厚恩,但我爹没等到你来。”妇人向他深深拜谢。霍兴安不禁悯然。她拿出了一张纸来,递给霍兴安。
霍兴安看那纸上,歪歪扭扭的写着四个字:令堂枉死。他疑惑的念了出来。
“想必是公子的灵丹的作用,你走后我爹眼睛也亮了,嘴也能张开发声了。”
“他说什么了?”霍兴安急忙问道。
妇人道:“我们谁也听不清他说什么,声音太小太含混了,我们就喂了他水喝。我爹后来举起了手指,有人反应过来,就立即拿了笔给他,他用最后的力气在纸上划了这几个字,然后才闭眼走了。我想,这应该是留给公子的……”
“兀老伯……”霍兴安叹了一声,又看了一遍这四个字,“你要告诉我什么呢?你的意思,难道是说,我娘是被人害死的?”他不禁一个寒战。
他看了看妇人,轻声问她:“兀老伯在世的时候,可和你说过什么关于我娘的事情吗?”
妇人道:“我爹在公子府上做事多年,一直受令堂关照,很是感激。我爹在世的时候,也总是说令堂是个对下人很好的夫人。至于我爹写的这几个字,我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霍兴安握着这四个字遗书,觉得其中必有原因。
妇人忽然想起了什么:“倒是有一件事,不知是不是和令堂有关。”
“大娘请说。”
妇人回忆道:“我爹说过一件事,发生在令堂去世的那天。”
“哦?”
“那天下午,我爹在公子府里,正送东西去厨房,看见丫环小翠神色慌张的跑来,没等他问,便看见勃术巴从后面追来,小翠对我爹说了声‘夫人她……’,还没说完,就听勃术巴对那个丫环大喊道‘你个死丫头跑什么’。小翠不敢停留,往前跑到厢房里,但那勃术巴追上去就是一掌。”
“小翠被打死了?”
“不知是不是打死了,接着勃术巴就把她抱走了。因为小翠是令堂的贴身丫环,我爹急忙去通知令堂,但是令堂屋子的门口有勃术巴的人把守着不让进,说夫人现在正睡着。后来不久,小翠在水井里被发现。家丁门都猜测勃术巴非礼了那个小丫环,小丫环才投了井。后来勃术巴也说她喜欢小翠,还给了小翠的家里人不少银子,将事情压了下去。”
“可惜了……那,当时为什么勃术巴的人守着我娘的屋子呢,我记得院里还有别的打杂的婆婆呀?”
“我爹就是因为这个,才觉得小翠死的很蹊跷。而且当天,直到小翠被发现死在井里,令堂还没有出来。后来勃术巴的人叫来我爹,让我爹速去请王御医来,说令堂身体不舒服。我爹请来了王御医,但御医没能救的了令堂,令堂当晚便走了……”
霍兴安垂泪道:“自从我爹死后,我娘一直很伤心,身体也一直不好,王御医经常来,还开了很多药,我娘也不用,”他回忆道,“勃术巴和赤蚣他们都经常来看望我娘,勃术巴来的次数最多,他还将我送到学府里去,和阿不罕的孩子一起读书。”霍兴安叹息道,“我记得那天回来后,勃术巴抱着我就哭起来,赤蚣他们也来了,都抱着我哭。”
妇人跟着他叹息。
霍兴安看着那张纸:“但既然兀老伯留下这四个字,那我娘的死肯定有蹊跷。”他想起那个含糊其辞的王御医,心想,他一定知道内情,我应该再回去好好问他,不过,他就算知道些什么,也未必肯告诉我。他又想起妇人说的小翠的那半句话,心想那勃术巴当时是在场的,还派人守在屋前,我娘的死会不会和他有关呢?我这次来找兀老伯,实际上是想询问我爹过世前的事,他却留言告诉我关于我娘的事……
“我爹留下了这四个字,一定是他知道些什么。对了,我爹还说过一件事,”妇人道,“小翠投井后,那勃术巴找到我爹,凶巴巴的问他,小翠和他说了什么,我爹不敢说,便摇头说没有,勃术巴半信半疑的对我爹道,你要是敢出去胡说八道,小心你的脑袋。”
“那勃术巴真是蛮横无礼。”
“令堂的后事完毕后,公子府里的家丁都散了,我爹想到勃术巴的话,心里害怕,就回到了乡里来,不敢再去别人府里做事。”
“哎,难为兀老伯了……”
霍兴安想到兀盏多年来对父亲鞍前马后的服侍,见兀盏已入棺,又掏出些银两来给妇人,表达心意。
谢过了妇人,又向去世的兀盏拜了棺之后,霍兴安满怀愁绪的向外走去。现在,他心里又多了一个谜团。他感觉自己正站在茫茫的迷雾中,难辨过去,也难见将来。
他心事重重的骑着马,慢慢向中都而去。

他来到中都的旧宅处。母亲去世后,父亲的一个外亲曾在这里照看府邸,那外亲最近远行,只剩下落锁的府门。霍兴安骑马围着霍府绕了一圈,看着葱茏的庭树,和恋宅的鸟雀,思绪万千。他想进去摸一摸熟悉的石马、石桌,熟悉的廊柱、阑干,熟悉的一切……可还是打消了这个想法。
他的眼神从迷茫萎顿慢慢的变得笃定坚强起来,他对空寂的庭院和屋檐说,父亲,母亲,儿子一定要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抓住害死你们的人,为你们报仇!
他打马向府外的大道驰去,像是要努力的摆脱心中的依依不舍,又像是要奋力的冲破眼前的重重迷障。

三天后,霍兴安来到彰义门和坛翁会合。
坛翁这次带了很多门人,浩浩荡荡的,像是举家西迁一样。他照例坐在摇摇晃晃的坛子里,自得其乐的抽着烟斗。他请霍兴安也进到坛里,霍兴安想起那坛里的腥臊味道,还是婉言谢拒了。
坛翁想直接向西去,从西京地界过去,他问霍兴安的路线,霍兴安想去一趟抚州。坛翁觉得抚州离西京距离也不远,便和霍兴安同行,一起先往抚州去。
霍兴安去抚州是为了再问一下那个王御医,顺便也想再见到苏大哥。坛翁道:“听说蒙古在攻打抚州。”
“我离开抚州的时候蒙古刚退兵。”霍兴安问坛翁会不会担心蒙古再攻打抚州。坛翁大笑说:“霍贤弟都不怕,我怎么会怕?如果真的遇上了蒙古鞑子,那就多杀几个蒙古人。”
霍兴安也会意的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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坛翁坐在众人抬举的坛子里,一路走的很慢,还经常停下喝酒休息。坛翁很贪杯,简直是无酒不度日。门下除了抬他的坛子,还抬着数罐好酒。坛翁感激霍兴安的回天丹,一次喝的痛快之后,便将霍兴安拉到一个树林里,要教他几招没见过的功夫。
“霍贤弟,”坛翁道,“我坛翁的功夫,多是偏门邪门的多,本来想传些给你,但见霍贤弟为人正派,还是不要学这些邪门功夫的好,免得像我落得这样的下场。但我常年居于坛中,悟出了几个招法,这几个招法想来还有点用。”
见霍兴安很感兴趣,坛翁便在林中演练起来。他运气,小步转圈,腰部以上旋动,胳膊与手作波浪状穿梭起伏,似如舞姿般柔动,看上去没什么威力,但是地面的落絮凋叶却随之旋腾而起,上方的树叶也仿佛被吸入一个风涡之中,叶尖纷纷指向坛翁抖动不停。坛翁胳膊一振,腾起的乱絮向四面激飞出去,树枝也回弹到树干上,哗啦啦作 响。霍兴安也感到脸上有风拂过。
坛翁换了身法,忽然倒立起来,这次是手掌撑地转圈,双腿在上旋动,同样的搅动起地上和枝上的树叶来。之后又用手抱住脚在地上转起来,霍兴安见转动中不断有掌甩出,竟然有些眼花缭乱之感,和那巨坛在地上滚动倒是很像。坛翁转了几圈,一个空翻立定,身下已无半个落叶。
见霍兴安睁大了眼睛,坛翁笑道:“别看只有三招,但是当很多人围着你的时候,便会使得他们互相碰撞,不能自顾,他们的发力只能作用到他们自己身上。这里只有树叶,如果是人,那便会相互绊缠,躺倒一圈。”
霍兴安赞道:“坛翁这三招很妙,不知叫什么名字?”
“这三招是我在坛中思索出来的,至于叫什么名字嘛,我觉得应该叫旋天转地。”
“旋天转地,这真的恰如其状,妙呀!”
坛翁哈哈一笑。于是坛翁教霍兴安如何施展这三招,霍兴安很快学会了。但这旋天转地的招法里依然需要内力的自如运用,见霍兴安内力不足,坛翁道:“霍贤弟即使不能将围攻你的人都击倒,也能使他们手忙脚乱难以近身。”霍兴安点头。
坛翁道:“这三招在混战中好用,但是遇到鹰王老贼突施冷箭的袖风刀,尤其是他多刀齐射的时候,就难以奏效了。静不如动,慢不如快,跑不如飞,向来如此。鹰王老贼几十年来,只练快刀一项,已经达到‘不见其刀,只听其声’的地步。”
“我见你躲他的刀也很快。”
坛翁道:“我是防着明处的他,而且还有坛子帮忙,他如果暗袭的话,我多半躲不过去。好在那老贼每次出现的时候,都有鹰叫提醒。”
“怪不得叫辽东鹰王。”
“那只鹰是他养的,喂人肉长大的,看见人也不怕。”
霍兴安心想,喂人肉?那太过恶毒了!连养的鹰都如此,可见其人。
教了霍兴安旋天转地招法,霍兴安向他拜谢,要以师父相称,坛翁摆手拒绝,说这三招也不是什么名家大成,不足称道,他又不是什么江湖门派,权当感谢霍兴安赐药之恩了。
楼主:龙星名  时间:2021-02-27 07:17:05
歇歇走走,他们来到了抚州。
抚州城里的军民正在筑垒固墙,霍兴安一问,原来蒙古大军已到了城外。霍兴安急忙去见苏槐庭。
苏槐庭受了伤,左臂裹在布里,正在床上休息。见霍兴安来,他非常高兴。霍兴安问他:“蒙古人怎么又回来了。”
苏槐庭说:“当时察合台部撤退,是假消息,我们两路人马追上去,想打他个措手不及,哪知那铁木真的大军早就赶来,布了埋伏,我们吃了亏,只能逃回来。铁木真非常狡猾。”
霍兴安担心道:“苏大哥觉得抚州会守的几日?”
“铁木真这次看样子志在必得。抚州不是关隘,没有天险可守,我们只能高筑城墙,守的一日是一日。铁木真已经攻打了一回了,因为我们城防巩固,没有攻上来,这两天我们正加紧垒墙,把城里的百姓都用上了。不过蒙古方面也没有闲着,铁木真也在垒土堆。”
“哦?”
“他们的土堆垒的很快,用不了几天,恐怕会高过我们的城墙。”
“那我们怎么办?”
“慌也慌不得,只能小心防守了。”
苏槐庭见霍兴安情绪似乎有点低落,便问道:“兴安弟这次回去见故人,可顺利?”
霍兴安不想隐瞒,便把兀盏临终所写遗言的事情告诉了苏槐庭,还将兀盏女儿所说的事说来给苏槐庭听。
苏槐庭沉思片刻,道:“令堂看来真的是被人害死的。俗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真。那兀盏最后留言,不交代家事,却告知你令堂枉死之事,可见这件事他放在心里已久,不想带到土里去。所以令堂的冤死是无疑的了。”
“哦。”霍兴安暗暗点头。
“那勃术巴追小翠的事,显然是想杀人灭口。”
“杀人灭口?”
“嗯。”苏槐庭道,“令尊死后,勃术巴成为头旗武士,以他的身份,又和令堂相熟已久,想纳一个小丫环,完全没必要用强,只需和令堂讨要便是,两家又不伤和气,何必为大不尊的去调戏人家小丫环,还追出那么远,岂不是个笑话?”
苏槐庭一点拨,霍兴安恍然大悟。
“而且,小翠对兀盏说的那半句话,也很可疑。如果是勃术巴要非礼她,她应该喊‘救命’才是,而不是提到令堂。”
霍兴安点头:“苏大哥分析的在理,我现在有点明白了。”
“令堂看来不光是因为令尊的死悒郁成疾,多半是因为别的原因才身体日见虚弱。”苏槐庭顿了顿道,“我看当天,一定是小翠发现令堂被害,才吓的跑出来。那勃术巴不是凶手,也是和令堂的死有关!”
霍兴安脑中透亮了许多。“但是后来那个王御医去了,诊断为我娘心力衰竭,血淤而停……”
“那王善通肯定是受了威胁,才不敢说真话。”
“如果是勃术巴威胁了他,”霍兴安想到,“勃术巴已经叛国,我现在去问王善通,他还不敢说吗?”
“以勃术巴现在的势力,要加害他的家人,派几个人去就行了,他会不怕吗?”苏槐庭道,“不过,要确定令堂到底死于何故,还是得王善通亲口说出来才知道。”
“那勃术巴是不是这次也随铁木真来了。”
“应该是。”
“那王御医还在城里吧?”
“还在。”

于是霍兴安去找王善通,而王善通一直在守备完颜承裕的府里,不见出来。他又去找坛翁,发现坛翁正在城中的酒馆里喝的欢畅。他将铁木真围城的事告诉了坛翁,坛翁说:“知道知道,满城都在忙着运送滚石檑木嘛。”
霍兴安这时已改变了主意,便建议他:“要不坛翁先择路向西去?否则一旦打起仗来怕不易离开的。我在这里可能有些耽搁。”
坛翁道:“听说城里城外有几十万金兵,后面还有援军来,蒙古人可不那么容易进来。再说,我坛翁什么时候怕过蒙古鞑子?哈!”
见坛翁毫不畏惧,霍兴安不由地佩服。
坛翁道:“如果蒙古人来攻城,说不定我也偷偷杀几个鞑子解解手痒,哈哈!”
“如果金国尽是如坛翁般的人物,蒙古人哪敢进犯我们?”
“霍贤弟可过誉了,我坛翁只是一个江湖闲人,有几手闲散功夫,有几分护国之心罢了,要说抵御鞑子,还得那些上阵冲杀能征善战的猛兵猛将不可。”
“只愿这样的猛兵猛将能护得抚州。”霍兴安道。他干脆也坐下和坛翁对饮起来。

一个带着纸卷的箭射上了城头,城外,满野的风带着地动山摇的蹄声向抚州刮来。
次日黄昏,当苏槐庭和霍兴安正走上城楼的时候,一个兵士将一封刚射上来的劝降书呈给他看。苏槐庭现在已复职为完颜承裕麾下的前锋大将,负责镇守北门。他看了劝降书后,摇摇头,将纸撕碎扬去。
天际,横着暗血色边缘的黑云,苏槐庭站在城墙上,看着城外四野雄浑的战阵,不禁心下颤栗。蒙古人没有在北门垒土堆,不过这次攻打北门的蒙军调集了最多的冲车,足有几十辆,正一点点向北门推来。
苏槐庭下令准备火箭。
一队队蒙古兵扛着云梯向城墙冲来。城墙上,仰起一排排弓箭。兵士们点着了火,将箭向冲车射去。
蒙古的箭矢也漫天如蝗而至,一个个云梯搭向城墙,蒙古兵嗷嗷大叫着,向上攀爬。苏槐庭急忙指挥兵士将檑木推下,蒙古兵从梯子上纷纷掉落。一时间刀剑交鸣,或吼或嚎。
霍兴安看见远处千军万马的列阵之中,簇拥着一面大旗,旗帜前一匹枣红色的马上一个人在冷静的观看着战场。霍兴安指着那个人问苏槐庭:“那是铁木真吧?”
“应该是他。要是能杀了他,蒙古就不战而败了。”
一辆辆着火的冲车仍然执着的撞向城墙,大铁椎击碎墙砖,撞入了墙里。一支支箭射下去,推车的蒙古兵翻滚在车轮旁。
攻击了一轮,蒙古人没有能冲上城头,只留下了满地尸体和断裂的云梯。霍兴安看见大旗下的那个人挥臂做了个手势,旁边的一个将领飞马冲出,带领又一批蒙古兵卷地而来。
这次来的弓箭手比较多,马背上的强弓劲努一起发射,城墙上的金兵纷纷中箭,步兵趁势又搭上了云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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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轮攻势猛烈,金兵伤亡很大,苏槐庭的头盔也被流矢射中。城墙终于被撞开一个大洞,蒙古兵洪水一样的涌进来。霍兴安赶忙随着苏槐庭下了城楼,在破口处截住杀进的蒙古兵,一番厮杀后才将他们逼退。城里早已准备好的兵士连忙用石木等填塞破口。
攻势连绵不断,霍兴安登上城楼,看着如潮涌来的悍勇异常的蒙古兵,听着耳边惊心动魄的杀声,心想那铁木真是不惜血本也要拿下抚州。忽然,一个熟悉的东西出现在前面。一个大坛子不知从什么地方滚了过来,滚到城墙下,将攻城的蒙古兵撞的四散开来,将一个云梯也撞倒了,又向蒙古的阵列方向滚去。霍兴安以为自己花了眼,但仔细一看,不是坛翁的大坛子又是谁的。他心想,这坛翁定是喝醉了,怎么敢如此上阵,他为坛翁捏了把汗。
坛子里,坛翁一边手拿葫芦不时的往嘴里灌几口,一边踩着坛子戏耍般的冲撞着蒙古兵,还不时的将坛子在原地转几圈。他常年以坛为玩物,操纵自如,换了常人,恐怕早就头晕目眩,转的七荤八素。
而霍兴安很为他担心,在城墙上急的大叫:“坛翁,快回来!这不好玩!”
震天的喊杀声中,坛翁却哪里听的到,他转滚着坛子,趁隙出剑一捅或一劈,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很多蒙古兵。
远处的王旗下,神情严肃的铁木真指着那个怪异的大坛子问一旁的人是何物,旁人都纳罕不已。有人说,可能内藏机关,有人说,里面可能藏有弓箭手。国师勃术巴上前出了一个计策,说用冲车堵住它,铁木真点头,让人传令下去。
坛翁玩累了,将坛子一扣,便坐着里面喝酒,十分得意。蒙古兵围聚着用刀砍那坛子,砍的迸出火星也无可奈何。
待坛翁歇了一会儿,再准备竖起坛子滚动的时候,听见有东西撞在了坛子上,他抬了一下坛子,却被卡住了。他使劲的将坛子举起翻开,发现坛子被几个大车围在了中间。蒙古兵跳上大车上向他挥刀杀来,坛翁并不慌乱,左砍右劈,将扑来的蒙古兵都砍下车去。
见坛翁不可近身,更多的骑兵向他冲来,顿时箭矢如雨。
霍兴安看的大惊,他知道坛翁听不见他的喊声,但仍然大喊“坛翁回来”。眼看着坛翁中了数箭,已经力不能支,霍兴安想跳下城楼去救他。苏槐庭见状死死的抱住霍兴安:“去不得呀,兴安弟,那个人就是你至亲也没法救啊。”
越来越多的蒙古兵包围了坛翁,霍兴安见几个弯刀砍下去,不禁闭上了眼睛。“坛翁,都是我害了你,我不该带你来抚州啊。”他喃喃道。
苏槐庭拉住城墙边的霍兴安,将他拉回城楼里,躲着城头的乱箭。
霍兴安睁开眼,刚才的一幕还在眼前,他不敢再上城头去看,心想此时坛翁肯定被剁成了肉酱。

天黑了下来,蒙古人最终没能攻下西门,只能退去。
苏槐庭道:“抚州的西门最弱,铁木真可能以为最好攻,没想到我们守住了。”他整顿了兵士,重新布置防备。
霍兴安很伤心,既敬佩坛翁的勇敢,又可惜他的鲁莽。当夜,他溜下城墙,去找坛翁,但是坛子不见了,在坛翁被困处的尸堆里也没有找到他的尸身。霍兴安心里有了丝安慰:看来坛翁被抓走了,但愿蒙古人没有杀了他。他向天默祷。
“蒙古人怎么能留着他?”喝酒的时候,苏槐庭对霍兴安道:“你那朋友杀了那么多蒙古兵,铁木真早就恨死他了,抓回去也会是碎尸万段。”
霍兴安不禁连连叹息,心想,这下坛翁连骨灰都留不下了,更加自责不已。

歇息了一夜,次日醒来,霍兴安首先想到了那个王善通。
他想,这次去找那王御医,一定要问个清清楚楚。
见霍兴安要去找王善通,苏槐庭给他出了个主意,让他见到王善通时直截了当的问他。
于是,当见了王善通,和他寒暄之后,按照苏槐庭说的,霍兴安忽然单刀直入的问他:“王御医,我有一件事弄不明白,我娘去世的那天,你来的时候我娘已经走了,为什么你到晚上才宣布我娘病故?”他直盯着王善通的眼睛。
王善通顿时一惊,有点结巴的说:“霍,霍公子,这本来……”
霍兴安心道,苏大哥果然聪明,这王善通圆谎都来不及。“我只问你,为什么不当时宣布我娘病故?”
“是……”
“你不要怕,尽管说。”
王善通仍然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
霍兴安“啪”的拧断了椅子的扶手,将那扶手握住两端,“啪”的掰断成两截,见王善通哆嗦了一下,霍兴安又拿起半截,再掰断成两截。
见如此粗的扶手被霍兴安生生拧断成数截,王善通眼现惧色,嘴唇颤了颤,轻声说:“是勃术巴让我说的……”
“勃术巴!”霍兴安紧盯着他的眼,“是勃术巴害死了我娘,对吗?”
“勃术巴说是皇上赐了毒羹给令堂。”
“什么?”
“勃术巴说,皇上数次要将令堂纳为妃子,令堂誓死不从,反而出言相讥,皇上恼怒之下,便赐死了令堂,为了怕人声张出去,才以病故掩之。”
“皇上?”霍兴安脑中顿时一片恍惚茫然。“我娘怎么会被皇上招妃?”
“令堂的美貌谁人不知?皇上相中也在情理,不过令堂太过贞节,哎,霍公子……”
霍兴安没想到是这个原因,太过出乎意料,他见王善通慨叹不已,又不似诳语,心里也没了判断。皇上?他心想,怎么会对臣民如此恶毒,我应该去找他说理吗?此时他的心头又变成了一团乱麻。
从王善通处回来,霍兴安跟苏槐庭讲了王善通的话。
苏槐庭听后皱起了眉头。“令堂的美貌确实有所耳闻,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要是真的传到了皇上的耳中,皇上也没必要以死相逼呀。再说,皇上就算相中了令堂,只要传令堂入宫,直接收入后宫即可,何必让勃术巴多次去说通?纳个妃子哪有如此麻烦,这样的话皇上还有何颜面?”
“苏大哥说的是……”
“这个王善通的话多半有谎,要不就是勃术巴没有据实相告。”
“那么说,那勃术巴还是脱不了干系?”
苏槐庭点头道:“勃术巴一定隐瞒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也许,是勃术巴相中了令堂,而不是皇上……”
霍兴安凝了眉:“要去和皇上对质,那是不可能的,我还是去找勃术巴,当面问他。”
“嗯,”苏槐庭道,“兴安弟如果有机会见到那勃术巴,还是用我的办法,直接逼问他,看他承认不承认。”
“苏大哥高见,就按你说的办!”
正说着,突然有兵士来报,说西门吃紧,守备让苏将军速分兵支援。
苏槐庭看了一眼霍兴安:“看来完颜承裕顶不住了。”
于是他们迅速披挂上马,领一拨兵马向西门赶去。
西门此时鏖战正酣。木华黎在城外筑起了高大的土堆,午前已经筑好,筑的比城墙还高,蒙古兵从土堆上搭梯架桥,不到一个时辰,已经占领了西门城头。苏槐庭赶到的时候,金兵已开始溃退,苏槐庭抵挡了一阵,见无法挡住,只好和霍兴安往城里退去。一边后退,苏槐庭一边询问完颜承裕在哪里,得知他已率部往东门外去,显然是准备弃城,让苏槐庭来支援可能是让他来断后。苏槐庭骂了一句,但也不得不指挥人马拼命抵挡,阻住涌来的蒙古兵。
当天蒙古其实并没有全军压上,可怜几十万金兵,在主帅先逃之后,失去了斗志,竟然被木华黎的先锋敢死队的区区千人冲破了防守,溃不成军。苏槐庭独木难支,看着只顾败逃的金兵只骂懦夫,甚至砍死了几个逃兵也无济于事。他和霍兴安退守巷中,手下都劝他快走。苏槐庭说:我们再坚持一会儿,皇上的銮驾正在回居庸关的途中,完颜承裕将军带着主力部队先撤也好,可以安全护驾返回中都,我们先拖住铁木真。他整理人马,派人通知各门往东门汇合。
整个抚州已经变成了屠宰场,蛮横的蒙古兵冲进城里,见人便杀,只杀的血漫成河,铺尸成路。
霍兴安和苏槐庭退到东门时,身边只剩了几百人的残部,四散的金兵根本无法汇合。
木华黎部已经向东门包抄过来,截住了去路,剩余的几万人顿时成了笼中之鱼。霍兴安大声道:“苏大哥,我们突出去吧。”
“好!”
他们奋力向东门冲去。霍兴安当先冲杀,辟出一条路来,苏槐庭随后紧跟,百来骑硬是突了出去,穿过了木华黎的口袋缝。四野的蒙古人紧追不放,他们打马不停。苏槐庭的左臂因为受伤不能用力,一直用右臂挥刀和勒缰,极为不便,冲出东门时,已经中了几箭,他来不及拔,和霍兴安一起奔了数里,拐过一个山坡,木华黎追击的蹄声才渐渐小了。
苏槐庭伏在马上喘息,霍兴安环顾四周,跟来的兵士不到百骑。霍兴安扶苏槐庭下了马,发现他脸色惨白,他想替苏槐庭拔出箭,包扎伤口,苏槐庭吃力的摆手。霍兴安见有一支箭插在后背,似乎在要害部位。
“苏大哥,你怎么样?”
苏槐庭捂住血流不止的一处伤口道:“看样子,我要死在这里了。”
“苏大哥,怎么会呢,你好好着呢。我送你回中都。”
“兴安弟,我们就在这里别过吧。”
“苏大哥!”
“有件事,我希望你转告芊儿……”苏槐庭喘着气道。
霍兴安跪伏到他的身边。
苏槐庭把着霍兴安的手道:“有一件事我一直问心有愧。我骗了芊儿,也和你说了假话……其实,当初是我贪图钱财,得了洪道门和青城派的万两银子,才带驭空子和青城五老到芊儿的母亲那里去的,并不是他们逼我的。我以为,既然江湖上那么多人将莲芝手里的那张图当个宝贝,不如卖了它……哪知莲芝将那东西当作命一样来保护,哎……我没想到,我一时的错误害死了莲芝,”他恳切的望着霍兴安,“你找到芊儿的话,就告诉她,我对不起她们娘俩,老天已经惩罚我了……”
听苏槐庭说出真话,霍兴安不由地叹息:“芊儿一定会原谅你的。”
不远处又响起了蹄声,霍兴安道:“蒙古人的马力真是厉害。”
苏槐庭紧紧的抓住了霍兴安的手:“兴安弟,你我结拜一场,我很高兴,来世咱们还做兄弟!”
“苏大哥,我背你上马!”霍兴安的泪水夺眶而出。
“那样你我谁也走不脱,都会死在这儿。”苏槐庭摇摇头。
木华黎的追兵转过了坡来,歇息的兵士们纷纷上马,都看着苏槐庭,等候他的发令。苏槐庭指了指一旁和他一样中箭的十来个兵士:“我们留在这儿,其余的人杀出去吧。”
飞箭嗖嗖的射来,兵士们流着泪向苏槐庭抱拳。霍兴安不走,在苏槐庭身边挥挡着来箭。
“你不走,我只能自刎了。”苏槐庭道。
霍兴安只好站起来。
“替我照顾好芊儿!”
霍兴安含泪点了点头,心想,四海茫茫,我却到哪里去找芊儿呢?
“快走!”苏槐庭持刀在胸。
一匹马冲到了眼前,一个蒙古兵凶狠的挺枪刺来。霍兴安一刀削去他的枪杆,又将他连人带马砍倒。他回头看苏槐庭,苏槐庭微笑的看着他。
霍兴安飞身上马,向苏槐庭举了一下手中的刀,然后咬牙向前面的乱骑冲去。

楼主:龙星名

字数:167538

帖子分类:舞文弄墨

发表时间:2020-11-04 06:21:48

更新时间:2021-02-27 07:17: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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