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是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江湖，有江湖的角落就会有人事纷争。铁蛋尚未出生时，父亲陈富贵的突然离去，在村里引发了一次不小的振动。
铁蛋是陈林的乳名，他是一个遗腹子，在他母亲怀里刚5个月时，父亲因村里修路，不小心被爆破后的一块飞石砸中头部死了。
记得那是1962年刚入冬，雪花还堆着田垅里，山野路上。北方农村正是农闲猫冬的季节，土地封冻了，大人们缩着脖子，包裹在厚厚的补丁棉袄里面，三五结群蹲在村东老韩头家坑沿边，嘻嘻哈哈看着以老韩头为主的几个老少爷们和中年女人打情骂悄地唱着二人传。
二人转起源并流行于东三省，至今已有三百多年的历史。但由于清末的社会动荡以及战争的缘故，文献记载大多不全，长期以来仅是在民间的流传，具体无从考证。有记载，清道光年，吉林省怀德县的庙会上就曾演出过蹦蹦戏。早期的二人转没有女演员，女子角色全部由男扮女装。随着流行地域的不同，二人转在发展中曾经形成几大流派。其中一派以吉林市为中心，表演擅舞彩棒，有武打成分；一派以辽宁的黑山县为中心，讲究板头和演唱；还有一派以黑龙江的北大荒为中心，追求唱腔的优美动人，故此历史上曾有二人转"南靠浪，北靠唱，西讲板头，东耍棒"的民谚。后来各路表演取长补短，互相融合，表演的侧重不再像以前那样明确。二人转是扎根在东北人民心里的艺术形式，有“宁舍一顿饭，不舍二人转” 一说。二人传沿袭民间乡土气息，老腔老调，韵味十足。以梁子戏为主，曲牌运用较多，规整，转接富于变化。最有代表的是以“云遮月”嗓音为主，发声位置似乎靠后，高亢略带沧桑，苦情戏感染力强。
老韩头他们唱的二人传以摸仿北大荒流派为主，演唱者都是没有经过正规训练的农民，他们的唱腔、手势、眼神都没法与专业演员相提并论，有时候台词唱了上句忘了下句，于是停下来想一会再唱，逗得坑下其他村民轰然大笑。
倚在墙角边的铁蛋他爹陈富贵嘴里叨根旱烟袋，目不转睛地盯着坑上扮演《西厢记》中崔莺莺的刘寡妇，嘴里的唾液混着烟丝烧焦后苦涩的味道不知不觉地淌了下来，旁边铁蛋妈狠狠瞪了他一眼，悄悄用脚揣了他一下，拉着小女儿莹莹，挺着大肚子不悦地转身离开了。
其实陈富贵与老婆感情还是很稳定的，老婆一口气给他生下了4个孩子，2男2女，现在老婆又怀上了，富贵心里别提有多高兴。农村人有一个习俗，信奉多子多福，陈富贵也朌望着老婆再给他生一个儿子，将来老陈家也人丁兴旺，男孩长大了能给自己多挣工分，多分点口粮补贴生计。
农村实行分户田地承包责任制之前，是农村集体土地所有，大伙集体出工，实行记分制，年终岁末粮食收割后，集体上缴完国家规定的统购统销粮任务后，余下的粮食按当年每家每户出工的总分数分配口粮。男人们出一天工是10个工分，女人们出一天工是8个工分，那时候10个工分折算成人民币可能也就不值1毛钱，如果你家全是劳动力，能保证全年出工，年终除能分到口粮外，一家人能分到一百多元人民币；如果一家大人少，小孩子多，就麻烦了。富贵一家现在吃饭的是6人，2个大人能出工，4个孩子出不了工，分了人均口粮后，还倒欠生产队集体口粮钱，得留到下一年多挣工分来弥补，按农村的说法这叫欠饥荒。
陈富贵没有搭理老婆，让她自顾离去，接着看他的崔莺莺。他心中窃喜，要是刘寡妇是崔莺莺，自己是书生张生该多好，正当他还沉浸在美梦中时，浑然不知刘寡妇什么时候下去的。
这时村长李文学扬了一下脖子：“老少爷们静一静，静一静。”然后他清了清有点哑火的嗓子接着说：“冬季来了，大伙别总闲着蹲墙根，总想在刘寡妇家候着，村外那条路今年还得修，五华山崖壁还有最后一公里，今年一定要修通，一会大伙回去修理好工具，明天就上山修路，不出工的年底扣口粮。”大伙应附着，叽叽喳喳作鸟散。
陈富贵是村里早期的退伍兵，虽然是村里的民兵连长，但还是属于农村户口，村里村长是最大的官，也不能算城镇户籍人员，照样得与村民一样天天下地出工挣工分，否则年底分口粮也受影响。
村里通过山外面的只有一条机垦道，每年秋收村民上缴统购粮时，只能用箩筐肩挑背扛，费事又费力。这几年农闲时候，村里就自发组织村民在维修那条机垦道，说是道路其实算不上道，最多算一条能推着架子独轮车通过的小泥土路，如果有人从对面过来，人还得紧贴着崖壁边，先让架子车过去。
村长李文学早就想将路拓展一下，他刚上任那一年几乎天天往乡上跑，隔三差五给乡长送点土山货，陪乡上干部喝点老白干，终于争取来一批县武装部训练民兵时用的土炸药；那时县城忙于搞群众运动，也顾不上组织各乡民兵统一训练，所以就将炸药分配下去，让各乡人武部自己组织民兵训练。
村长李文学要到炸药后，以训练民兵的名义开山炸石修起路来，陈富贵为了多挣点工分，主动请缨当起了爆破组组长，村里考虑他当过兵，又是民兵连长，懂得点爆破技术，于是应允了。
陈富贵带着姜伢子和李小虎等村里几个后生承担着爆破岩石的任务。爆破组将岩石破碎后，然后由其他村民将碎石运走，男女们三俩成群拿着筐，扛着镐，慢条斯理一边聊着家常一边干着活，磨着洋工挨到村长一声吆喝“收工了”的时候，大伙好急匆匆赶回家，给放学回来的娃娃们做午饭。

持续。。。。。。

铁蛋妈李秀芬正在地里打猪草，听到小虎在对面的山梁上喊：“李婶、李婶，不好了，富贵叔出事了。”李秀芬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稍后缓过神来，扔下箩筐，跌跌撞撞向出事点奔去。
铁蛋妈还没到丈夫身边，就被几个妇女拉开了，心软的女人也陪着掉眼泪。这里已经聚了许多人，男的女的，老老少少，都神色各异，村长李文学也慌了神，在一旁边使劲搓手，不知道如何办，还是村民小组长李栓柱有经验，他望了望李文学：“村长，死人了不是小事情，你看是不是赶快向乡上报告？”“对，对，快派人去。”村长用余光扫了一圈，“姜伢子，你快去找乡长。”姜伢子得到命令后，向龙形乡镇方向飞奔而去。
下午3点左右，乡长王国强带着乡党委张副书记和人武部文部长来了，同时还跟着年轻的女文书田丽丽。乡党委书记调走一年多了，一直空缺，现在暂时由王国强主持全面工作。
村民们一看乡领导来了，丢下铁蛋妈一起围拢上来，七嘴八舌议论着：“富贵老婆今后该咋活呀！”“她上有老下有小，公公婆婆都七十多了，最大的孩子才十几岁，现在肚子里还有一个。”“是不是算烈士？她家孩子是不是得国家养起来？”“……”。
乡长王国强推开人群，来到李秀芬身边：“大嫂，大嫂你醒醒。”乡长用手轻轻推了推还处于半昏迷状态中的铁蛋妈，然后又喊了两声，李秀芬才慢慢伸开眼，她想挺直身子站起来，乡长赶快扶住她说：“大嫂，人死不能复生，你要坚强，上有老下有小，今后这家还得靠你支撑呀！”“领导，今后我怎么活呀！”铁蛋妈说着说着又大哭起来。“大嫂，事情已经出了，你再难过也不能让人起死复生，咱们要紧的是让富贵同志早点入土为安，将他的后事安排好。”“对，对，富贵的后事由村里负责，一定要安排好，安排好。”村长李文学附和着。
乡长一行人，随后去村长李文学家商量解决富贵后事问题了。小虎娘和村里另外二个妇女留下来照顾铁蛋妈，其他人到村里头搭灵棚去了。
陈富贵的葬礼定在第二天的上午，考虑到富贵是为村里修路而死的，村和乡上领导研究决定由村里补贴陈富贵家粮食200斤，村里补贴150个工分，办理后事的费用由村里负担；另外由乡政府向县民政局申请民政救济款500元，作为抚恤金。
本来这个决定要等待陈富贵下葬后才告诉家属，但李秀芬娘家的二大爷不同意，要求政府先有一个明确的说法才办理后事。没办法，由张副书记出面，找二大爷和其他家属一块坐下来谈了，张副书记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干巴瘦老头，刚从牛棚中解放出来，老头从事基层群众工作多年，很有经验。
张副书记拉着二大爷的手挨着身边坐下，然后从下衣口袋里面掏出一包“芙蓉”牌香烟，随手先给二大爷递了一根，二大爷先是一楞，立即停止吧嗒嘴里的早烟袋，面露喜色，双手接住。
“二大爷今年高寿？”张副书记给二大爷点燃香烟后侧身询问着，“俺今年刚过了65岁生日。”二大爷狠吸了一口烟回答。“富贵同志是一个好同志，当民兵连长也好多年了，素质好，群众威信也高，乡村两级领导对他都非常认可。”张副书记顿了下接着说：“这次事故发生得很突然，是我们大家都不愿意看到的，但人死不能复生，让逝者早日入土为安，让生者早点得到安慰，村上乡上都会尽最大努力去照顾好富贵同志的家人，希望你们相信政府。”然后张副书记又将如何补贴的粮食钱款逐一给二大爷等众亲友重述了一次。
众亲友相互望了一下，然后都转向二大爷，“张书记，您看秀芬这孩子也不容易，这么年轻就没了丈夫，孩子都没长大，今后她们孤儿寡母日子咋过呢？”“是的，所以我们大家要共同努力来帮助她。”“富贵是为村里修路死的，是不是得算烈士，他家小孩是不是得让国家抚养呢？”，二大爷年轻时当过抗联，后因旅长叛变，带着他们接受日本人招安，成了伪军，解决前他私下跑了回来，才没被清算，所以他比起其他农村人相对还是见过点世面的人，在同族长辈们中说话还是有点威信。
张副书记吸了一口烟：“说实话我们也想给富贵申请一个烈士证，他不是国家公职人员，算不上因公殉职，修路这是咱们村民自发组织的，不够评烈士条件，上头不会批准的啊。”“是呀，二大爷，你什么时候听说过咱们农村自己修路出现意外死了人，有申请过烈士的？”，站在一旁的组长李栓柱赶快接话说，然后又讨好地向张副书记笑了笑。
二大爷一听这话，确实对呀，咱们庄稼人修路、修水库、沟渠，以前也有别的村死人了，没有听说谁让国家给个烈士证的呀！“这、这……”此时二大爷明显感觉到语气不足，但他还是不甘心，又说道：“不管怎么样，富贵是为村里死的，不能白死，要不你们领导担保让他大小子强生娃去当兵吧。”“强生今年多大了？”显然张副书记对二大爷这一提议有点接受。“强生今年16了。”铁蛋的小舅忙回答。“我回去给领导汇报一下，如果他够征兵条件，身体过关了，我们可以向县人武部请求让他们优先考虑”。
能当上兵对农村人来讲是一个天大的好事，因为农村人想要走出农村，吃上公家饭，当兵是唯一出路；多少年都没有高考了，不管你学生娃成绩多好，那怕是像陈景润一样的天才，最多读到高中毕业就都要回到农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再劳动。不像现在农村人有许多种出路，当兵、考学、打工等，机会多。二大爷感觉很满意，于是口头协议双方就算达成了。
陈富贵的葬礼如期进行，那天铁蛋妈又哭昏了过去，富贵的父母也难过得好几天没有吃饭，天天靠喝点米粥维系着生命的运转。
2个月后，村里单独给富贵家贴补了200斤粮食，150个工分，但乡里面的抚慰金迟迟没有下来。李秀芬先去找组长李栓柱打听究竟，李栓柱让她找村长问问，于是李秀芬前前后后上李文学家询问了三次，每次李村长都说再等等，再等等。
李秀芬感觉特别委屈，心里堵得慌，想找一个人好好吐一吐，但她不知道找谁吐出来；她只好自己一人经常躲在角落悄悄抹眼泪。
有一天，李秀芬趁赶集的日子去了二十公里外的乡政府，向多人打听才找到张副书记的办公室。
张副书记看见李秀芬挺着一个大肚子来了，赶快招呼她坐下，倒了一杯温水递给她，李秀芬感觉到了一丝温暖。
她望望张副书记，小心翼翼说到：“张书记，富贵的补偿金什么时候能下来？您看孩子马上要开学了，学费还没着落呢。”“我知道、知道。”张副书记面露难色接着说：“秀芬妹子，你家困难我们知道，县民政抚慰金没了，因为前些日子县民政局来人调查富贵伤亡事件，有人反映村里违反炸药使用用途，富贵本人也违反了炸药使用操作规程，村里和他本人都是有责任的。”说话间，张副书记从抽屉中取出一张盖了一个大红章的公文给李秀芬看，她看了后什么也没记得，只知道那抚恤金没了。
过了两天，村东头挂在那棵大槐树上的大喇叭响了三次，通知广播了三遍，村里要召开村民大会，要求所有村民参加；会上宣布免去李文学村长职务，由小组长李栓柱担任村长。来宣布乡党委决定的是驻村干部老王和乡文书田丽丽，田丽丽坐在 台上，她今天穿了一套亮色的蓝套装，手腕戴着一副银镯，显得很好看，女人们盯着她脖子上挂着的那串金项链，熬是羡慕嫉妒恨。据说田丽丽单是那项链就值好几千元，谁让人家是县长王德利大人的外侄女呢。
后来铁蛋妈听小虎娘悄悄说的，李文学被撤职是因为李栓柱向上面告了他的状，村里私用炸药修路而且死了人。李秀芬家的抚恤金指定没了，现在村长李文学也跟着受了处分，她也就没法再好意思往上找了，大小子强生当兵的事情也跟着就不了了之。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
李秀芬怀上铁蛋不足月，就早产了。因为大人长期营养不良，铁蛋出生时身体就较瘦弱，奶奶就给他取小名铁蛋，希望他将来像家里那把铁疙瘩一样结实。
铁蛋自出生以来，孤独基本上就陪伴他的儿童时代，因为他是遗腹子，大人们说他命太硬，他爹就是被他给克死的；小伙伴们都不愿意同他玩，怕给自己带来灾祸。哥哥姐姐们都去上学了，铁蛋就只能天天跟在妈妈身后转悠，久而久之更多地学会了大人们的行为语言，比起同龄孩子显得老成早熟点。
但铁蛋也不是没有一个小朋友，村西头的小柱子就愿意找他玩。小柱子家他爷爷那一代是解放前从山东逃荒过来的，因为是外来户，所以在村里是比较受排斥，小柱子也感觉到小伙伴们玩游戏都不太愿意带着他，有时候他想死皮赖脸跟在大壮他们后面玩，村长李栓柱的儿子大壮就会喝斥到：“小柱子，滚一边去，没你的什么事。”大壮说话的语气像他爹一样很似威严，小柱子吓得赶紧站一边去，眼巴巴瞧着其他小伙伴玩迷藏，小柱子看了看，感觉没意思，就跑过去找铁蛋一起堆小泥人玩。
时间长了，两人成了好朋友，小柱子虽然比铁蛋大一岁，但他在铁蛋面前反倒像一个小弟，一切听铁蛋的。有一天铁蛋说：“咱俩结拜兄弟吧。”小柱子一听，满口应承，于是二个小伙伴摸仿着古代江湖侠客的样式，用土石堆成一个方台，插上二根木棍，代表二柱香，跪拜成兄弟。
从此，铁蛋和小柱子经常结伴出去拾肥，打牛草，上山掏鸟窝，下河摸虾，基本上是成天随影相行，铁蛋的童年也算过得有点欢乐。虽然有了小柱子的陪伴，铁蛋的童年时光少了许寂寞，但儿时的艰辛和生活的捉襟见肘还是经常发生的。
自从陈富贵去世后，李秀芬就断了再找老伴的念头，她不是不想找，而是担心找了老伴后对自己孩子不好，反而成了累赘。家里缺了主劳力，生活就更显得艰难，虽然生活艰苦点，好在她手巧和有韧劲。大孩子的衣服破了，穿不下去了，她就缝缝补补后让小的孩子接着穿，铁蛋工作多年后，还养成了一个习惯，每次陪老婆逛商场时，最不愿意去的地方就是百货商场的衣服专柜，因为他到上中学之前基本上是靠拣哥哥姐姐们旧衣服穿的，已经从心里对新衣服有了一种节俭而抗拒的条件反射。
在铁蛋的记忆中，他感觉小时候除了过大年前后那几天，大白馒头、大米饭和肉菜能管够外，基本上其他时候从没吃饱过。他很清楚地记得，妈妈为了在秋收前不断粮，能维持全家人基本的生存，她就将从地窑中的红薯切成片，烂掉的部分也不舍得丢掉，与好的部分混合在一起，晒干后磨成粉末状，然后用麻袋装起来，作为冬季全家人的口粮；每次铁蛋看见妈妈用这好的和烂的红薯粉做成的糊糊，又苦又酸就想吐，但肚子空的发慌，只能强忍咽下。
李秀芬就像一个螺旋一样，成天不是在地里忙碌，就是在家操持各种没完没了的家务活；她每天都要煮两大锅粮食，一锅是全家人的伙食，一锅是猪吃的伙食，等大人小孩吃了饭，送完猪食，她自己匆匆忙忙往嘴里扒拉二口残汤剩饭后，背上箩筐上工地干活，集体收工后顺路再打些猪食料回家。李秀芬心里明白，即使再苦再累，也得咬牙坚持，有时候看见自己孩子跟着受苦受累，自己也会悄悄掉泪，但无论如何也要将孩子抚养成人，让他们总有一天能比自己有出息，到那时自己也会感觉所有的艰辛都没有白付出。
一晃七八年过去了，铁蛋也到了该上学的年龄了，农村人虽然没有多少文化，但孩子上学取一个什么样的学名还是有讲究的，取好了会学习好，一生富贵相随。
李秀芬特意上集市请那个长年在街头摆摊的算命先生给铁蛋算算命，并且随便给取个学名；铁蛋妈先报了报铁蛋的生辰八字，先生用他那修长而带着估计很久没有修剪指甲的手指，眯缝着一双小眼，熬有介事地掐指一算，连声说道：“好命、好命。”李秀芬听后满心欢喜，忙问其详？先生告之此生辰八字天生能遇贵人，将来会走四方，万事通达，名利双收。先生收了相命费2元，李秀芬嫌有点贵，先生忙说：“不贵、不贵。此人值这个钱，给少了就不灵验了。”李秀芬从上衣口袋中摸了半天，才摸出来一个用红布包裹很严严实实的一团东西来，将红布展开了三层才发现是一叠一毛二毛角币。她用那结满了老茧的粗手，从一堆角币中挑选出几张较干净的纸币，数了数后正好2元，递给了先生。然后又让先生给铁蛋取学名，先生想了想：“那就取一个带林字的吧”，因为众树成林，根深叶茂，万物之灵性，必将成国家之栋梁。先生认为这孩子不是普通凡人，将来长大了定会有出息，吃国家商品粮；农村娃能成为国家公职人员，唯一出路是去当兵，机会好时当个一官半职，退役回到地方，政府就安置工作了。李秀芬听了算命先生的话，满心欢喜。
从此铁蛋有了自己的学名陈林。别看陈林长的小头小脑，年龄也比同期上学的孩子小，但他学习可不懒，每学年期末考试时，成绩都在班级前几名，每次他站在讲台上领奖状时，大壮和小柱子他们很是羡慕。
时间这东西有时候很奇妙，它是世界上一切成就的土壤，一方面它给空想们痛苦，另一方面又给了创造者幸福。 陈林与小伙伴们在不知不觉中渡过了五年制的小学时光。小升初需要通过县教育局组织的统一考试，有名额限制；考不上中学的只能回家参加劳动，考上的有二个去处，一个是龙形乡初级中学，师资和教学条件是全乡最好的，另一个只能是邻村杏花村的乡村初中班，是龙形乡初级中学设在杏花村的派出教学点，国家正式编制的老师不会去这样的教学点，只能在返乡务农的高中毕业生中选派来当老师，教学质量就可想而知了。
小学毕业统考时，陈林考试成绩排在全乡前10名，正常情况完全可以去龙形乡初级中学上学，但上级部门分给他们村小学小升初上龙形乡初级中学的名额只有2个，经过乡村政府部门推荐，村长李栓柱的儿子李大壮和村会计张会贵的孙女张小娥去了龙形乡初级中学。
陈林和小柱子他们去了邻村的杏花村初级教学点，陈林第一次感受到了人生的不公与愤怒，但他那弱小的身躯也不足与之抗衡，虽然有些不甘，也只能认命。

暑假很快过去了，9月份新学期转眼即到。虽然陈林有一百个不愿意去新学校报名，但面对现实他又不得不和小柱子他们一块，老老实实去按时报到。
开学第一天，陈林领了书本后，被班主任老师安排到了教室前二排靠中间的位置，他前排是一个长得很秀气的小姑娘，穿着一件印着蓝色碎花的连衣裙，笑起来很好看。后来小柱子不知道从哪探到的信息，放学回家的路上告诉陈林，那姑娘叫杨柳，她有海外关系，有一个小姨在香港，她穿的那花衣服就是她小姨邮回来的。
杏花村教学点离他家有3公里，学校没有食堂，学生和老师一样，每天中午放学后回家吃饭，然后再返回学校上课。陈林家穷，没有钟表，全凭感觉掌握时间，农村人也有记时间的土办法，清晨，当家里的大公鸡叫第一遍时，天就快要亮了，这时候大人们就得起床做早饭，孩子们匆匆忙忙吃了早饭，背上书包纷纷奔向学校。有时候李秀芬怕早上孩子去上学迟到了，鸡还没有打鸣她就起来忙碌，许多时候饭做好了，天还没亮，她就干脆坐在柴房灶台旁边打一个盹，小歇会；有时候晨雾透过墙壁的破洞，悄悄浸湿了她那满头白发而浑然不知。
真道是冷月银霜枫叶坠，人无语，花无泪，叹此生好年华都去；春去冬来，人已憔悴；柴门风雪夜，唯有老母银发如雪。
开学后第一周，学校组织了一场摸底考试，陈林在新生全学年组考了第一名，班主任周雨薇乐开了花；因为陈林的各科成绩都很均衡，几乎全是满分。这是她从事教学工作六年多来，遇到的第一个有学习天赋的好苗子。
班主任是一位中年妇女，戴一付眼镜，显得文雅而有气质，她是省城来的知青，父母是省城东江大学的教授，因为被打成走资派，父亲死在了牛棚里，母亲不久也因病去世了。父母双亡后，周老师在这无依无靠，不久经人介绍就嫁给了村支书的儿子杨树林。周雨薇老师下乡前在省城重点高中读书，如果她父母不划成右派的话，可能她早被推荐上大学了，因家庭变故，万物弄人，她一身才学，也只能落到乡村当一名没有编制的民办代课老师。
周老师喜欢学习用功的孩子，她负责教语文和音乐，兼班主任。在她眼里，陈林他们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样，痛爱有加；她对学生要求很严格，每天的功课必须按时完成，而且上课前一一检查。陈林是班长，杨柳是音乐委员，每次班级考试前二名基本让这二人包了。二人同属班干部，时间长了就慢慢热络起来，在学习上二人也互相在暗暗较劲，你争我赶，陈林几乎每门功课都不差，尤其对语言文学更感兴趣，演讲富有感染力；杨柳的各科成绩也不赖，但她的英语和物理稍弱点，于是她就经常向陈林请教；有时候她也会从家中带点小食品悄悄犒劳一下陈林，作为报酬；陈林也乐于效劳，因为他喜欢杨柳说话，她说起话来像那泉水涓涓细流，让人听了尤如在炎炎夏日里一股甘冽的感觉，给她讲解的时候自己也重温知识，一来二去，二人成了好朋友；更是周老师的好帮手，有时候周老师家有事或者农忙没来学校，班上事务就很放心交给了陈林和杨柳二人管理。
不知道什么原因，周老师二天没来学校了，她的课临时改成了数学和化学课；放学时杨柳叫住陈林，告诉他周老师生病了，想邀他一块去周老师家看看。陈林答应周末放学后陪杨柳一块去，那天放学后，杨柳在学校操场东边等待着陈林，她看见陈林出了教室，朝他招了招手，陈林将书包交给小柱子带回去，顺便给他说明了情况后，与杨柳一前一后往周老师家走去。
周老师与杨柳家住在同一个村，离学校也不远，经过一道山梁，翻过二个山丘就到了。周老师正在家中服村里赤脚医生熬的中草药，看见自己学生来了，先是一愣，马上招呼两个学生坐下来。周老师的儿子杨小强上三年级，手里正捧着一本安徒生童话《海的女儿》英文版图书看，他看见杨柳就欢快地跑过来，向杨柳请教图片中有个英语单词怎么念；看来杨柳是周老师家常客，要不与小强那样熟悉，没有一点陌生感。陈林和杨柳向周老师汇报了这几天同学们的学习情况和班级纪律情况，顺便表达了代表全班同学来看望老师的意愿，周老师很心慰。然后她领着二人参观了自己的书房，让陈林感到惊讶，没想到在农村这偏僻的地方，老师家墙壁四周书架上摆满了各类书籍，有文学类的《呼啸山庄》、《老人与海》、《钢铁是怎么炼成的》、《红与黑》等世界名著，还有安徒生童话集、音乐教材《五线谱入门》、《哈农钢琴练指法》、《巴赫音乐集》，更有许多如贝多芬、莫扎特、肖邦、柴科夫斯基、舒伯特等世界音乐大师的成名曲，这让陈林看得眼花缭乱，爱不释手。临走时周老师借给他二本书，《约翰·克利斯朵夫》和《巴黎圣母院》，叮嘱他不能影响学习的前提下，可以利用假期时间阅读，并答应阅读完了可以随时来她家借阅其他书籍。
陈林告别老师和杨柳，带着从老师那借来的书籍，满心欢喜奔家的方向而去，他人生第一次突然像拣到了一个金元宝，对未来充满了无限希望。
陈林和杨柳去周老师家越来越勤了，那儿有他喜欢的书籍。他认为人生不能再像现在这样活了，应该有点想法，他要像书本上的那些人物一样，活出自我来，他下定决心将来要走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他和杨柳的关系也在互帮互学中慢慢走近了，在同学们眼中他俩应该是天设一对的学习伴侣。如果哪天杨柳没来学校上课，陈林心中就会感觉空荡荡的，学 有点分神；如果陈林哪天没来学校上课，第二天刚回到桌座前坐下，杨柳会不自觉地回过头来看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又好像是互相有默契，谁也不去捅破那层纸，悄悄将心中的那点情愫契入在了学习中。
初中最后那学年，县教育局搞了一次全县初中、高中学年组评优活动，这一年是全国结束文化大革命后，恢复高考的第二年，县教育局领导想通过评优来提振一下学生们的士气。规定各乡镇中学推荐10名优秀生，作为三好学生和优秀学生代表参评，陈林考了全乡初中学年组第一名，最后评了一个优秀学生称号，三好学生称号给了徐朝霞，她是邻镇的党委书记徐克卫的女儿，徐朝霞的综合成绩是第九名。三好学生奖品是一支钢笔，一个笔记本，一份奖状证书；优秀学生奖品是一个笔记本，一份奖状证书。
陈林很是想不通，那次颁奖也让他狠狠伤心了一次，直到他工作多年后回想起来还感觉心里堵得慌。
学习虽然是辛苦的，但陈林感觉有杨柳、小柱子他们作伴，多了许多学习的乐趣。不知不觉之间，四年的学习结束了，初升高是全县统一考试，陈林和杨柳顺利考上了县中学，小柱子分不够，没有录取，回到乡中学复读，准备来年再考。

希望读者朋友们提出宝贵意见。

陈林是他们村第一个考取高中的，而且是到县城上学，这是村里天大的好事，村里大多数人一辈子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就是镇政府所在的龙形镇，县城是什么样的都不清楚；那些天，铁蛋妈李秀芬是乐开了花，脸上总挂着笑，她走到哪里，村里人逢面就夸她有福气，儿子很争气，将来一定能吃上国家粮。
水旺县离龙形镇120公里，没有通公交车，每天只有一班县客运公司的县与镇的转运车通行。县中学开学后，陈林分到了高一年级1班，杨柳分到了2班，虽然没在一个班级，但不影响二人天天见面，二个班级相邻。
来到县中学上学后，陈林不用天天回家了。学校统一安排住宿和学生食堂，学生寝室6人一间，学校食堂分A、B、C区；A区是教职员工食堂，B区是有城镇户口学生，每月凭粮票去学校后勤换取饭票，然后去B区食堂打饭菜，C区是农村来的学生，他们没有粮票，只能从家里自带粮食，学生将粮食装入自备的饭盒中，然后交给C区食堂师傅，由食堂师傅放在大铁锅的蒸笼中蒸好，放学后再由学生凭提前购买好的柴火费票据领取自己的饭盒；学校每二周给陈林他们放假一天，回家背粮食和咸菜。
B区与C区的同学基本上不太交往，因为他们之间总感觉有一张无形的网隔开着。B区的同学从食堂出来，趾高气扬地端着饭盒，饭盒中饭菜混合着碗里那飘着肉菜香的滋味，从C区的同学队列中经过，他们会感受到一种与身俱来的优越感，C区的同学顿感失落和一些自馁。
陈林家庭条件不好，在C区同学中可能是中下等。他每次回家只能背部分大米，部分红薯，在校混合着吃；母亲提前将切好的泡菜装在一个大玻璃瓶里，让陈林带到学校作为下饭菜；因为长期没有新鲜蔬菜吃，营养不良，陈林看上去有点面黄肌瘦。好在杨柳小姨从香港能经常给她邮来一些粮票和生活费，她会去学校后勤换些饭票悄悄塞给陈林，有时候陈林也会去B区食堂改善一下生活，一方面享受一下做人上人的快意，另一方面体会一下被人惦记的幸福时光。
虽然同处一个校园，同样是学生，但身份不同，得到的待遇很不同。这并没有影响到陈林乐观向上，勤奋求学，努力去实现自己心中的梦想。
有一天周末回家的路上，杨柳告诉陈林，她们班杨仁礼退学了。陈林很意外，据说杨仁礼断粮好几天了，家里也没有人给他送粮来，估计没粮送了；于是他就趁寝室其他同学不在时，偷偷拿别人的粮食，后来被同寝室一个同学抓了现形，学校知道后被开除了。杨仁礼是杨柳她们班的副班长，他家就住在离陈林家不远的邻村杨家庄。陈林知道杨仁礼家也很穷，他母亲因病去世早，上面有二个哥哥，结婚时就拉了一屁股债，媳妇过门不久就分家了；债务留给了他和父亲，父亲六十多岁，长年多病，出工少，每年分的粮食不够吃，而且没有经济来源，杨仁礼每个学期的学费都是东拼西凑的。杨仁礼出了这事后，家里面也没有人来学校找领导求求情，他只好卷着被褥回家务农。虽然陈林为杨仁礼感到惋惜，但除了悲怜外，他和杨柳也没找到更好的解决办法来帮他。
再有一学期就要高考了，不管怎么样，陈林还是赶上了好时机，恢复高考已经好几年了，再也不用层层推荐，也不用阶级成分论、血统论了，都有资格参加高考了。只要你学习好，凭自己本事去考场过关斩将，老百姓比喻这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高考是历史上相对最公平的人生竟赛，大家都在为实现自己未来梦想在暗暗较劲。
陈林和杨柳对于高考还是比较自信的，按平时成绩排名，应该上一个一表院校还是有希望的。但越临近高考，陈林心里像猫抓一样，每次见到杨柳莫名其妙地心跳，想说点什么，但每次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
走在回家的路上，天热得使人闷热直冒汗。“咱们在前面的榕树下歇会吧”杨柳说道。陈林回头看见杨柳手中拿着一个印着碎花手绢，边扇着风正娇羞地望着自己。“那好吧，正好我也走累了。”陈林边用手去抹脸上的汗珠，一边回应着。
来到榕树下一块青石板前，杨柳挨着陈林身边坐下，陈林初次近距离闻到了从一个少女身体上焕发出来的那股清香味，是那么诱人而使人浑身舒服。“想什么呢？”杨柳看见陈林半天没动静，对他娇笑道，随手将手中的手绢递了过来。陈林慌忙收住神，不好意思地接过手绢，当他轻轻接触到杨柳那细如葱白丰润白皙的小手时，周身像通了电一样。他慌忙胡乱地擦了擦脸上的汗水，然后将手绢还给杨柳，“送给你了”杨柳故作大方说道，陈林笑了笑，不好意思起来。杨柳忙转移话题，“想好了准备考什么学校吗？”“我想报考农、林、煤、石油这样的学校。”“听说这些院校毕业工作条件艰苦。”“我不怕，这些学校上学期间国家有生活补助，将来工资高。”“那我也报这些院校，咱们还当同学吧。”杨柳望着陈林，自己脸颊不知不觉红了。陈林看看杨柳，很坚定地点点头，“一言为定”。
二人看时间不早了，站起来又匆匆忙忙往家赶，在下石沟分了手，约定明天一早在这碰面后，再一起返校。

国家规定每年七月上旬高考，学校五月初组织毕业生参加县教育局统一安排的毕业预选。每个学校为了提高升学率，通过预选先将成绩不太好的，认为升学没有希望的差生先淘汰掉，然后由预选后的毕业生去参加高考，预选的比例学校按历年来升学率的情况确定，一般是1：5，真正高考后还会淘汰一部分考生，比例也在1：3左右。所以像陈林这样的县级中学，每年高考录取率也就在20%左右，如果是乡镇一级的高中毕业生基本上年年录取率很低，能考上一二个学生是算报了一个大热门了。
陈林和杨柳在学校预选时都顺利入围，接下来学校提前将非毕业班学生放假，集中了全校最优质的教师来给高考生们复习攻关。陈林他们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外就是看书、做各种各样的练习题，与时间赛跑，谁也不想被淘汰出局。
杨柳也很少来找他，他虽然有点想她，时不时还能回味起杨柳身上透发出来的那淡淡香气，等到高考后我一定要找她当面说出来，陈林暗下决心。
高考后第二天，同学们陆陆续续在收拾各自行李准备离校，接下来就是静静等待着公布考分的那一天。分数出来后，学校会通知考生返校填报志愿，然后再慢慢等待着学校的录取通知书。
陈林一人正在寝室卷着被褥，杨柳走了进来，她一边帮陈林压着隆起的被套，一边低着头说道：“我想去看看周老师，你能陪我一块去吗？”“行呀，我也好久没有看见周老师，真有点想她了。”“真心的？还是假装的？”杨柳似笑非笑地打趣他。“不信你摸摸我这里？”陈林故意将胸脯向杨柳身边挺了挺。“我才不摸呢。”杨柳娇羞地用一双粉拳轻轻擂了两下陈林挺过来的胸脯，陈林感受到了一种无言的兴奋。
午饭后二人去商店买了些水果，另外又买了二瓶鱼肝油，听说周老师这几年眼睛不太好，医生说鱼肝油可以改善眼睛疲劳，他俩选了二瓶上海牌的东海鱼肝油。陈林正要掏钱包时，杨柳推开他的手，已经将手中的钱递给了售货员，陈林迟疑了一下，将手缩了回来。他知道每次出来吃饭、买学习用品，基本上都是杨柳抢着买单，杨柳父亲是乡镇农机站站长，家庭比自己家富裕，所以这些年陈林也甘心乐于接受杨柳的赠馈。
上学期陈林就听说周老师已经调回县城了，他和杨柳早就想去看看，但学习忙一直没时间。周老师是文革结束后，落实知青政策返回城里的，她后来去东江师范学院进修了二年，毕业后分配到县二中教语文，爱人和孩子也随她来了，学校照顾她，给分了一套学校教职工寝室，有30多平方，用复合板从中隔成二间，夫妻住里面，孩子住外面，阳台搭了灶台可以做饭；周老师爱人杨树林作为家属安排在学校食堂上班，一家人生活也算过的平淡而舒心。
县二中在郊区，比较偏，陈林和杨柳从学校出来坐2路公交车6站，在国棉纺厂站下车；然后提着东西走了30多分钟路程，才到了周老师的学校教职工家属楼。问过门卫大爷后，杨柳他们很顺利地找到了老师的单元楼层，正是假期，周老师刚忙完家务活，正坐在桌前检查小强的作业。
“周老师，您好。”杨柳轻轻喊了一声。周雨薇老师猛一抬头，望见寝室门外站着二个学生模样的男孩女孩，正在望着自己。她仿佛是熟非熟，感觉在哪见过，但又一时半会没有想起来。
突然她兴奋了起来，“你们是杨柳和陈林。”“是的，我们听说您回城很久了，早想来看看，一直在等高考后，才来。”陈林忙回应着。“真是女大十八变啊，杨柳是越长越漂亮了，陈林也长成一个大帅小伙子了。”周老师忙招呼二个心爱的学生坐下，一边去倒水，一边接着说道：“有好几年没有看见你们俩了，如今长得让老师快认不出来了。”
周老师教过的学生中，她认为陈林和杨柳是自己最得意的门徒了，他俩毕业后，周老师每次上班会课时，就经常将他们二人作为典范，给学生们励志，每当提到这二个学生，周老师满脸洋溢着满足的笑容。
周老师询问了二个学生的高考情况，还帮他们如何填报志愿提供了一些建议，然后师生之间互相聊了聊这些年遇到过的生活琐碎。
临别时，陈林还特意问起了小柱子赵铁军的情况，从老师那里才得知，他们上城里读书离开后，赵铁军和别的几个同学又回到周老师那复读了一年，结果一年考的不如一年，他父亲看他不是读书的料，就带他到南方打工去了。陈林每次回家住一晚上就回校了，很少知道小伙伴的下落，分开后也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渐渐失去了消息。
高考成绩公布后，陈林和杨柳到学校填报了高考志愿表，二人都过了本科分数线，每个人可以报三所院校。杨柳听陈林填报的是东江大学地矿专业，她也悄悄填报东江大学化工专业，第二志愿也就随便报了一个二表的师范院校。
陈林将表填报完交给老师后，才想起来应该去隔壁教室问问杨柳怎么填报的，他又怕杨柳看穿他的心思，正在课桌前犹犹豫豫时，杨柳轻盈地来到了他身边。
“杨柳，你填报的哪所院校？”陈林急忙询问。“不告诉你。”杨柳故作神秘状，朝陈林笑了笑。
“晚饭后，咱俩去河边走走吧。”杨柳提议。“行，一会吃了晚饭我去找你。”陈林早有此意，他暗暗给自己使劲，晚上无论如何得将埋藏在心里话说出来，要不没机会了。
陈林匆忙在食堂吃了两口饭，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往女生寝室跑去。远远地，他就看见杨柳正站在女寝室楼下的那棵大黄桷树下，静静地在等着他了。
杨柳今天特意穿了一身翠绿裙衫，略施粉黛，显得很清爽。她身材高挑苗条，瓜子脸，睫长眼大，一头秀发披在肩膀后，陈林只见她抿着嘴，笑吟吟的斜眼瞅着自己，肤白如新剥鲜菱，容貌甚是秀丽，若仙女降临。陈林心如鹿撞，心砰砰的跳，七上八下，心里如激荡的湖水一样不平静。此刻，他恨不得将杨柳整个人都含在嘴里，千万别让融化了。
“你今晚真漂亮，我……我想……”陈林有点语无伦次了。“我以前不漂亮吗？”杨柳轻轻推了他一下，做作嗔怪的样子。“你想说什么呢？”其实杨柳也想得到她想要的答案。
陈林欲言又止，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怕说出来后杨柳没心理准备，反而破坏了现有的朋友关系，何况自己家庭条件较差，配不上杨柳。
杨柳见他不吱声了，也不再逼问，她轻轻挽着陈林的胳膊，向通往学校后门走去。陈林开始还有点不好意思，他看杨柳没有松开的意思，也就随着她挽着。这时候学校早已放假，除了少部分同学回来填报志愿表后，都各自潇洒找乐去了，所以学校偌大一个校区显得空空荡荡。
出了校门，二人沿着一条小道，下了山坡，走了大约20多分钟，来到了他们经常喜欢散步的沱江河边。沱江河以前是一条内陆河，大兴水利那一年，政府为了解决沿河两岸人民生产和生活用水困难，用了3年时间，动用了全县10万民众，修建了一条沟渠，才将沱江河与松花江贯通。每年毕业季，同学们都会制作一个漂流瓶，将自己的心愿写在一张纸条上，然后装在瓶子中，封好后投入沱江河，瓶子随着江水，载着无数学子的美好祝愿漂向远方的大海。
二人沿着河岸走了一会，来到一处绿茵旁边。“咱们在这坐会吧。”杨柳挽着陈林说道。于是陈林随着杨柳走向离河道最近的那处草坪，这儿相对比较偏僻，离道路比较远，至此需要下一道较长的坎坡，散步经过的人们也很少光顾。陈林扶着杨柳挨着坐下，杨柳头靠着陈林肩膀，她刚刚洗过的秀发，透出一股淡淡的茉莉花的清香，陈林感觉周身经络在畅通，心旷神怡。
他们静静地坐着，互相依偎着，好一会没有说话。
“我想听你唱歌。”陈林悄悄对杨柳说。“好呀，你想听哪首歌？”杨柳很爽快回应着，她当过音乐委员，唱歌对她是业余爱好。
“那就唱妈妈的吻吧”陈林最喜欢听这首歌曲了。校园外不远处有一个较大的农贸集市，每次赶集的日子里，那个摆着地摊，总爱穿着花格子衬衫，卖音乐磁带的中年男人，音箱喇叭中不停地放送着那个年代最流行的港台音乐。《粉红色的回忆》、《爱上一个不回家的人》、《妈妈的吻》、《潇洒走一回》、《外婆的澎湖湾》等。每当陈林听到女歌手程琳演唱《妈妈的吻》时，他会情不自禁想起乡村那白花苍苍的母亲，让他禁止不住热泪盈眶。在陈林的生命中，也许除了妈妈李秀芬是他的最爱外，眼前这个女人会是他的唯一。他喜欢杨柳很久了，具体什么时候他也说不清楚，是第一次看见她？还是临近毕业分别时？总之，他希望能天天守在这心仪的女人身边，天天看着她，看着她笑，看着她哭，看着她在自己面前娇羞的模样。
“在那遥远的小山村，小呀小山村，我那亲爱的妈妈，已白发鬓鬓 ，过去的时光难忘怀，难忘怀，妈妈曾给我多少吻，多少吻……”杨柳的歌声如同百灵鸟，那清脆的声音，一直在河岸回荡，陈林听得有点陶醉，杨柳何时停止的浑然不知。
“林哥，今后你会想我吗？”杨柳依偎在陈林怀里，有点依依不舍。陈林第一次听到杨柳叫自己哥，一股幸福的暖流涌入全身。
“嗯，我会的。”陈林激动地捧起杨柳那红扑扑的小脸，月光下，眼前的女人像一朵鲜艳夺目的莲花，美丽而千娇百媚，楚楚动人。
“我喜欢你。”陈林附着杨柳的耳旁说着，顺势将自己的嘴唇向怀中女人凑过去，杨柳身体娇柔地一抖，迎着林哥的嘴唇，将自己娇艳红嫩的小嘴唇不自觉地递了过去。
陈林抓着杨柳的手，让她勾住自己的脖子，然后迅疾地吻上她的双唇，灵巧地撬开她的牙关，深深吻了起来，炽热而强烈。她被他吻得全身发麻，脑袋晕乎乎的，渐渐忘记了抵抗，条件反射般地回吻着他。
陈林感觉到了杨柳的唇异常莹润香甜，吻着她清甜的双唇，鼻尖飘过她身上甜甜的清香气息，他只觉得一向沉稳自制的自己，仿佛随时有可能失控，不知不觉他感觉到了下身在发热，那东西直直地挺了起来。陈林用他的上唇在对方的上下唇之间来回移动，然后左右轻轻摩擦，这使得杨柳异常兴奋；杨柳轻轻娇喝着，嘴里在胡乱说着自己都听不清楚的话语，满脸红晕。正当陈林想要退去她那套裙纽扣时，杨柳一时惊慌，急忙推开了他的手。“林哥，别那样好吗？”“我想要你。”“留待我当你新娘那刻好吗？”杨柳用楚楚动人地眼神望着他。陈林才猛然感觉自己失态了，有失以前谦谦君子的风范；他忙收住手，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收回神态。“对不起，杨柳。”陈林想扇自己一个耳光，杨柳忙拽住他的手，“你别这样，其实……我也想……咱们留到最美好的时刻吧。”杨柳用她那闪着温柔的目光扫过了陈林的心尖，让他心里狠狠颤悠了一下。“我听你的。”这时陈林已经恢复了平静。
热吻过后，二人互相又静静依偎着。“林哥，今后我想天天就这样依偎在你身边，到时候咱们生一堆小孩子，让她们围绕着我们身边转来转去。等咱们老了，在老家的乡村修一处农舍，房屋前植上各种鲜花，再栽上一棵大榕树，夏天我们在榕树下乘凉，那时刻夕阳西下，微霞满天，风清云淡，你就是天边的那一抹云，我就是飘在你身边那道晚霞，一直就这样陪着你。”杨柳用她那温柔的话语，给陈林无尽的期待；他发誓今生今世将永远呵护自己心爱的女人。

第二天，二人回到了龙形镇，杨柳要去镇农机站看她父亲，陈林与她就此告别后，径直回乡村帮他母亲忙农活去了。农村已经实行了联产承包责任制，农民彻底从土地束缚中解放出来，生产热情空前高涨；当年秋收，粮食单产量就翻了一番，农民再也不用挨饿了。
陈林的俩个哥哥前几年成家后，就分开单过了，大姐嫁到邻村，不久随丈夫到深圳打工去了，家中就只有小姐姐莹莹和母亲种着几亩水浇地，农忙时，缺少男劳力，二个哥哥就来帮忙。这天陈林刚与母亲从地里干活回家，来了一位中年妇女，说要找他问点事；经母亲介绍才知道，这是邻村的一位远房亲戚，应该叫她李婶婶。
女人个子不高，很瘦弱，感觉很久没吃饱饭，风一吹就会倒下。她有点胆怯，在门前站着，没有去坐莹莹端过来的板凳，她怕自己穿着补丁衣裤上那粘满的尘土给板凳弄脏了。李婶犹豫了好一会，才小心翼翼对陈林说：“大侄子，我想打听一件事，你是文化人，懂得多。”“婶婶，您说吧，有什么事？”“我男人当兵时，在部队负了伤，他有残疾证，听说有补助金，但好几年了也没得到，不知道找谁问去。”按国家民政部相关政策，陈林认为李婶爱人如果在部队是因公负伤，转业回乡后，当地民政部门应该给予特殊照顾，如果不安置工作，那也应当发放补助。“李婶，我帮您写一份申诉书，去找民政部门问问。”
陈林仔细看了李婶带来的军人残疾证，写了一份情况说明；他感觉这比上学时写作文还艰难，因为有一种无法言语的东西，在心窝堵塞着。也许是当地政府给遗漏了？也许是有人将这笔资金给私下贪污了？他只是心里猜测，不能说出来。
临走时，他再次告诉李婶，先去龙形镇民政所打听一下，如果没有结果再到县民政局问问。然后他又将怎么去，到县城坐几路公交车，详细写在一张纸上交给她。李婶千恩万谢后，揣着全家人的希望走了。母亲李秀芬望着他李婶离去的背影，唉声叹气道：“你李婶苦呀，孩子连上学的钱都没有，上学期就缀学了。”想起当年自己丈夫死了，也是经历许多周折，结果不了了之，她不知道是哪里出的问题，她不再想，也没精力去想，感觉这些事已经离自己很远很远了。
晚饭时，小姐姐莹莹向妈妈提出，想跟着邻居刘寡妇去南方打工，李秀芬没同意。因为她还在为当年富贵对刘寡妇流口水的事，而耿耿于怀；她更不能接受的事情，认为刘寡妇风流，如果孩子跟着她，迟早会将女儿带坏。也怪刘寡妇命苦，不到30岁自己男人出车祸死了，年纪轻轻守寡，真难为她了；虽然左邻右居也有不少人给她介绍，但不是高不行就是低不就，直到现在女儿妞妞都长大了，还是母女相依为命。
刘寡妇虽然四十多岁了，但她保养得好，体态丰满湿润，看上去像三十多岁的小少妇。她心态好，成天乐呵呵的，爱说爱笑，农闲时喜欢唱唱二人传，村里一帮男人总喜欢跟着她屁股后面转悠，所以农忙时，其他家都愁缺劳力，但刘寡妇家地里总不缺劳力，庄稼总是村里最先一个收割回来。李文学就是刘寡妇的铁杆粉丝之一，以前他当村长时，还有点装装领导的尊严和面子 ，不当村长后，他反而落得一身轻，成天没事就往刘寡妇家里钻，有几次被自己媳妇堵在刘寡妇院内又哭又骂，害得村长李栓柱又是拉又是劝，真没少操心。
过了十几天，母亲告诉他，李婶老公的伤残补偿有消息了。原来国家对伤残军人是有政策的，人武部有安置指标，被县民政局张副局长的小舅子给占用了。现在见有人找上门来，县民政局领导只好息事宁人，答应给李婶家一笔安置补偿费，李婶开始有点不同意，但经不住大家的劝说，也就勉强答应了。她们夫妻都没多少文化，乡下人没什么见识，不懂得什么法律法规，心想胳膊拗不过大腿，也只好忍气吞声过去了。
人们都知道人生不容易，虽然生活很艰辛，有无奈，但生活还得继续进行下去。

八月初，陈林收到了东江大学录取通知书，杨柳因为一表刚过线，没有被录取，调剂到了第二志愿东江师范学院，虽然她难过了好几天，好在东江师范学院与东江大学同在省城江宁市，一个在江北，一个在江南，中间隔着一条江，相距也就10公里左右；还有一个因素是杨柳她自己也喜欢教师行业，父母也认为女孩子从事教书职业，高尚而且稳定。
接下来几天，陈林和杨柳忙着办理报到前的各种手续，村乡镇政府证明、户口迁移、粮食定额等，县公安局、民政局、粮食局他俩就去了好几趟，虽然有点折腾，但心里还是乐开了花。
去上大学前一天，李秀芬领着陈林来到富贵坟前，特意告慰地下的丈夫孩子出息了，不光是陈家，整个村里出了第一个大学生；从此陈家终于要苦尽甘来，腰杆可以挺直了。陈林看着妈妈在一旁，边哭边笑地喃喃自语，他感觉到了身上的压力和肩负的责任。
陈林决定先将杨柳送到学校后再去东江大学报到。他俩从县客运站坐上去省城江宁市长途客车，经过4个多小时的沿途颠簸，下午2点才到东江师范学院；在学院大门前公交站牌下了车，杨柳看见学院门楣上挂着“欢迎新同学！”的大红横幅，沿大门两旁摆着方桌，上面标着各专业学系的名称，旁边站着许多学生，他们在这迎接新同学。杨柳找到了自己生物系，老师查看了相关证明，登记后，让一名戴着眼镜的女同学领她去了女寝楼。陈林告别杨柳后，扛上自己的行李，跳上公交车去东江大学报到；转过二次公交车，经过十几站后，他终于找到了校园。
东江大学是一所百年综合名校，与世界名校如哈佛、剑桥、麻省理工、牛津等建有校际之间的学术交流，每年都有互派学生学习交流活动；学校设置有机电、地矿、航天、材料、能源、机械、化工、经济、艺术、法学、建筑等16个专业，占地12000多亩，建筑面积420多万平方米，分东、南、北三个校区，在校师生5万多人；历届毕业生分布在国家各行各业，许多成了行业中的领军人物。
陈林在学长的引领下，经过学校体育馆、图书楼、教学楼、绕过一片绿茵地，沿着一排长长的银杏树合围的小径，才来到地矿学院男生寝室楼。谢过学长后，陈林很顺利地找到了自己的房间307寝室。
男寝6人一个房间，3张上下单人床并列二排。陈林推门进来时，里面已经有5人入住了。陈林见靠门旁那张床上辅还空着，他将行李放下，然后互相作了自我介绍；5个室友4个来自不同省份，他们是山东的李立伟，北京的张明阳，河北的雷振，广东的王飞，只有于文宇与他算老乡。
初次见面，操作不同方言的同学，陈林感觉新鲜又兴奋。他们办理完入校手续后，辅导员组织了一次班务会，大家互相介绍了一下，就算认识了。辅导员陈若怡是一位海归美女，三十多岁，说话风趣、有活力，显得很随意不刻板，属于陈林他们喜欢的类型。陈辅导做事风格与其他人有点不同，她打破了学生干部以往由老师指定的惯例，由学生自己报名，通过公开竟选方式产生；陈林用他那富有激情而诗意般的演讲，加之多年从事学生干部的经验，当之无愧被同学们推为班长。
地矿学院男多女少，班上的几个女孩很快成了李立伟他们争夺的猎物。初来乍到，新生们对谁都有一种好奇，一到周末，女生们就会借着看望老乡的名义来男生寝室串门了。大家再也不用为了竟争高考，而互相暗地较劲不相往来，女孩反而这时候褪掉了羞羞答答的外衣，变得热情又落落大方起来。她们会主动过来帮班上的男同学洗洗衣服，打扫寝室卫生；高年级的同学往往会不屑一顾，他们经历过了这幕情景剧，只要热情一过，很快就会恢复平静，目标锁定后，男女就成双入对，各自玩单帮，就不会带着大伙一块玩了。
周末，陈林去师范陪杨柳逛北湖公园，返回时去商店买了一堆生活用品，杨柳顺便也给陈林购了一份。刚进寝室，王飞就凑了过来：“班长，我在校门口看见李立伟和白灵鸽去果山公园了。”白灵鸽是他们推选的班花，真名叫孟晓雅，四川姑娘，长的玲珑精致，皮肤白嫩，说话像信鸽在唱歌，寝室几个男神们悄悄叫她鸽子。“李立伟这小子有女人缘，刚到校没几天，就急不可耐将班里那些女生情况摸了一遍。”于文宇说着，话语中明显带有点失落，估计他对白灵鸽也动了心思。“雷子的女老乡来找他了，听说是化工学院的，长的不好看，估计是没戏。”王飞报料道。大伙正兴致勃勃品评谁能配对合适时，李立伟一脸喜悦进来，看来这小子今天大获全胜，终于抱得美人归。
“下周学院学生会组织篮球赛，咱们班报名组队参加呗。”张朝阳抱着篮球从球场回来，一边擦着汗水一边向大伙嗓着。“行呀，我第一个报名。”李立伟举手赞同。提到打篮球，陈林眼晴发亮，他上中学时就是校篮球队的中锋，球技精湛，每次他上场，都会吸引一批粉丝围观，女同学私下喜欢叫他战神。说干就干，如果让大伙搞个卫生什么的，估计会磨蹭好几天，球赛这类事大家都乐意参与，娱乐玩耍是年青人的专长。陈林他们很快组建了班级篮球队，每天下午晚饭后都很准时到球场热身，各班球队都攒着劲想在球场比个高低。
比赛定在周五下午，比赛开始了，裁判一声口哨，李立伟迅速将抢到的球传给陈林，陈林双手拿球，两只胳膊左右晃动，飞快闪过对方两名队员的防守，一个三步跨栏，腾空一跃，将一个两分球稳稳地投入了篮筐。不久，张朝阳直投一个三分球，将对方比分拉开了九分，急得对方啦啦队的女生个个脸红脖子粗。下半场，陈林他们队员配合更加默契，士气越发高涨，球在陈林手中就像魔术一样变幻莫测，只见他右手疾出，将球与身体同时向左倾斜，侧身躲过对方两名队员的拦截，大跨步闪到另一处，还没等对方回位，他运球强突，疾如闪电，向对方的右手方向，呼啸而来，一记漂亮的扣球，牢牢将篮球投进了筐中，惊得场外球架下一位穿着红粉套裙的美女一声喝彩。最终，陈林他们队以绝对优势结束了比赛。
红粉姑娘是经济学院的，地矿与经济院同在东江大学东校区，相互离的近，每次陈林他们打球，她都会伙同其他要好的姑娘来站台，她们看男生们在球场上生龙活虎，你争我夺，感觉是一种艺术享受。
王飞不愧是从沿海经济特区来的，这小子天生就是一块经商的料，每个学期开校时，他都会从广州淘回来一些年轻人喜欢的宝贝，港台明星演唱会磁带、音箱、单双卡录放机等，每当挣了钱，寝室的这帮兄弟们就得拉着他，到饭店狠狠宰他一顿。久而久之，雷振利用在学生会当宣传干事的便利条件，劝说学生会 干脆腾出一处空房，让王飞他们创办学生活动室。
在王飞的鼓动下，陈林也参加了一个学校的读书社团，那天陈林去报到时，接待他的正好是那位经常为他们球队站台的红粉姑娘，她叫吴梦竹，是这个读书社团的团长。一来二去，时间长了，两人也就很快熟悉了。吴梦竹是青岛人，性格直爽，身材细高，线条突出，皮肤细腻，那修长的大腿，配上牛仔裤，总是迷得男生们心猿意马；如果有球赛，那帮小子只要看见女神来了，马上一个一个像打了吗啡，立马精神起来，球技猛增。
吴梦竹来陈林他们寝室越来越勤了，刚开始她还带着三二个女同伴一块来，周末相约一块去外面玩，公园、茶馆、电影院、小吃店都留下了她们的踪迹。时间久了，与大家处得像哥们似的，她有时也就一个人来，每次看见陈林不在的时候，她呆上一会就跑了，刚开始张朝阳他们还没感觉到，慢慢也就回过味来，所以一看见吴梦竹来了，就故意冲陈林喊到：“女神竹林驾到！”，他们特意将吴梦竹和陈林各取一个字，代替他俩名字了。吴梦竹假装没听见，陈林也不介意，因为大家都是好朋友，只是互相开开玩笑而以，谁也不会当真。表面上吴梦竹表现得与谁都不陌生也不亲密，对谁都热情、大方、直爽。
陈林每隔二周就会去师范看杨柳，有时候杨柳也会主动过来看他。这学期校学生会改选，陈林被推选为校学生会副 ，学生会 是法学院的学长，还有一学期就要毕业离校了，所以他要忙着毕业论文设计，联系实习单位等，也没多少精力管理学生会的事情，大部分工作交给陈林负责，所以陈林去师范的时候就少了。有几次杨柳过来，遇到读书社搞活动，陈林就带着她一块参加，一来二去，杨柳与吴梦竹成了好朋友，一个性格开朗直爽、热情真挚，一个性格纯朴、情感细腻，善解人意；吴梦竹从杨柳那儿知道了许多陈林的秘密，每当提到陈林，她看见杨柳眼里总会泛起温柔而甜蜜的神态。有一次，杨柳想将张朝阳介绍给她，吴梦竹忙说她有男朋友了，婉言谢绝。
李立伟在校外租了一间民房，他与孟晓雅搬出去住了，隔三差五，他也会回来约上寝室的哥们几个，去校园外那条东大街撸串串，喝点夜啤酒，说是想大家了，王飞他们不相信，这时候会一边捧着啤酒杯，一边用疑惑地眼神看着立伟，吴梦竹偶尔也会来参加，她与李立伟是老乡，跟白灵鸽孟晓雅也是好姐妹。
化工学院那个女孩来找过雷振几次，看这小子不来电，她也就不将心思放这了，有一次大家看见她与广西的一位男生牵着手在江边散步，才明白她已经移情别恋了。雷子也没难受，因为他对她也没感觉。
但是最近，雷子有点反常，总喜欢拉着于文宇、王飞他们往电影院旁边那个台球室里面钻，陈林和张朝阳也分别陪他去哪儿打过几次台球。开始大伙也没多想，因为那几年正流行打台球，学生们周末除了逛公园、泡茶馆、看电影也没别的去处，所以打台球男同学比较喜欢。台球室里面设施简单，除了摆放着两个台球桌外，没有别的东西，但那个台球姑娘长的漂亮，眼睛很大，一头秀发黑得发亮，笑起来很可爱。雷子经常去，互相就熟悉了，有时候打完球没钱，雷子就玩赖不给了，姑娘也不生气，也不强要，放他离开。有时候，遇到台球室是一个老大娘在收费，姑娘不在，雷子就拉着同伴转身就走，大伙就笑话他不地道，看见老的没法揩油，台球也不玩了，这时雷子就装熊，不吱声。
晚自习刚回到寝室，雷子猴急猴急邀请大伙去看电影，陈林他们一听有人请客，好事情，都跟着雷子翻墙出去。以前学校发生过有学生半夜出校门喝酒闹事，为了管理，晚上到了十点，学校规定门卫大爷就关校门，晚上回来学生只能翻校墙。
到了电影院，才发觉大伙当了电灯泡，原来雷子还约了那个台球姑娘。
大三学年时，陈林想约杨柳也在外面租房，杨柳没同意，她想将自己最美的时刻留给心上人，她很看重两人的仪式感。陈林理解她，因为在他眼睛里杨柳是最美的。
放暑假时，陈林和杨柳应邀参加了母校50周年校庆，在校碰见了许多中学时候的同学，大家都比较兴奋，互相倾诉着这几年离别后的相思之情，那几个以前关系好的男同学还互相揭露对方的小秘密，引来围观者阵阵笑骂声，中学时代那种青涩害羞早已消退，大家多了一些成熟、从容和淡定。
在聚会晚宴上，陈林见到了李大壮和王军，两人也是县中同一届校友，他们俩是3班，以前在校时见面也只是互相点点头，交往不多。毕业多年后互相也没消息，这次见面陈林才知道他俩近况，李大壮东江市警察学校中专毕业后，分配回到城倌派出所工作；王军那年考上东江市职业技术学院体育系，三年大专刚毕业，分配到县二中教学生体育课。王军的爹是王国强，原龙形乡镇乡长，现在已经是副县长，听说有一次他与田丽丽在乡镇公所睡觉时，被老婆抓了现行，影响很不好。于是王乡长做了县委领导的工作，没多久就调到其他乡当党委书记去了，后来他也与老婆离了婚，娶了田丽丽，不到几年，王书记就变成了王副县长。
陈林不胜酒力，几杯酒下肚后就醉了，杨柳好不容易将他扶到宾馆休息，她怕陈林出事，没敢离开，陈林依偎在她怀中，睡着了，她只好坐在沙发上陪了陈林一晚上。
大学四年很快就要结束了，陈林考虑母亲刚做了肺癌手术，欠下不少债务，家庭经济困难，需要他早出来工作；于是他瞒着杨柳，主动放弃了考研的打算。毕业分配方案下来后，陈林才知道自己留校任教，杨柳回到县教育局等待分配，李立伟和王飞分配去了东风能源公司，于文宇暗恋过白灵鸽二年，私下向她表示过爱意，那时李立伟与孟晓雅已经进入了热恋状态，后来于文宇眼看没戏，转身与经济学院的一位新疆姑娘拖拍去了，这次毕业主动申请支边，去了新疆伊犁。雷振回老家河北渭阳国家电网公司，张朝阳自主择业回北京去了。
离校的日子越来越近了，这几天男生们放下了平时的自尊，女生们也少了往日的矜恃，互相邀约，参加各种社交活动，聚会喝酒、嗨歌，想将离开后多年的相思与愁绪在这几天消耗光。
李立伟不知道犯了什么邪，将白灵鸽揍了一顿，孟晓雅脸颊开了花，被同学送到了校附属职工医院。陈林与班委几个同学买了一些慰问品，特意代表全班师生去探望。看见白灵鸽肿胀的花脸，一付委屈的样子，陈林他们感觉李立伟这小子不爷们，对自己心爱的女人也下得了手。
晚上寝室几个哥们吃散伙饭时，李立伟借助酒劲说出了为什么揍白灵鸽的事情。原来学校上学期分配来了一名唐姓辅导员，任企管课讲师，喜欢上了白灵鸽，在这名辅导员的穷追不舍下，白灵鸽移情别恋了，李立伟气愤不已，才狠狠胖揍了她一顿。陈林悄悄望了一眼坐在旁边的于文宇，这小子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然而雷子却装作一副无辜的模样。
“雷子，你又怎么了？”坐在他身边的王飞推了一下他问道。“我估计摊事了。”“啊，你摊什么事了？”“我……我……“雷子欲言又止，最终没有说出来，大伙猜测他可能将那位台球姑娘睡了，现在难割舍；分别在即，到处都乱糟糟的，没有多少人去理会雷子的话了。
正式离校的前一天晚上，吴梦竹过来了，她约陈林到校外走走。来到江边，吴梦竹突然问陈林与女朋友感情到什么程度了。“我俩挺好的呀！“陈林笑笑。吴梦竹回头看看他，半信半疑。”你俩没有分配在一块，将来两地分居怎么办？“吴梦竹问道。”现在还没顾得上考虑这些事呢。“陈林回答时语气明显不足，因为对未来的事情，他心里也没底。”对了，张朝阳挺喜欢你的，你怎么不跟他去北京发展呢？“陈林想转移话题，”我对他没有感觉。“吴梦竹吁了一口气，望了陈林一眼。”你很有气质，长得这么漂亮，我们学院许多男生都暗恋着你很久了。“”得了吧，我怎么不知道？“你平时那么清高，谁敢当你面去求爱呗。”“别说好听的，你们私下不骂我是假小子就不错了。“”对了，你刚才说对张朝阳都没感觉，那你对谁有感觉？““对你呗。”吴梦竹将这话说出口时，发觉自己脸有点发烧，但她说出来后感觉轻松了许多。陈林愣了一下，急忙说道：“你可别开玩笑了。”“我真没有开玩笑，如果杨柳不是对你那么好，那么真挚，我真想找你了。”陈林这才意识到，以前同学们看见她来就叫竹林，是有原因的。
陈林送走班上最后一名同学后，回到空荡荡的寝室，他才感觉到孤单、冷清得让人害怕，他多么朌望从前那种寝室楼里同学们大声喧哗、来来往往的热闹场景。二胡、笛子、吉他等乐器发出的音律，混合着锅碗瓢盆的混合曲，现在想起来，感觉是那么美妙动人。
他体会到了光阴荏苒，时间像白驹过隙来去太匆匆，未来的人生之路等待他们的是什么，谁也说不清楚。

陈林陪杨柳回县劳动人事局报到后，经第二次分配，去了县二中。虽然县二中离县城区比较偏远，处于城乡结合处，但这里清静、安宁。远离城市的喧嚣繁杂，适合杨柳的性格和生活；虽然暂时离开了陈林，她感到一些伤感和无奈，想到这儿有周雨薇老师一家与她作伴，她内心好受一些。她准备边教学边复习，过二年考研，争取早日回到陈林身边。
陈林在东江大学工作不久，幸运参加了国家“培养千人人才计划”的推选活动，以校际之间学术交流者身份，被学校选派到美国麻省理工大学进修三年。出国前，陈林和杨柳正式到双方家见了父母，也算是将两人的恋情正式公开了。陈林的母亲很满意杨柳这个未来的儿媳妇，临走时，她拉着杨柳的手，一个劲叮嘱她要经常回来玩。陈林他们乘坐的公交车驶出去很远了，回头还看见母亲站在远处那个山岗上，李秀芬那满头白发迎风飘拂，干瘦的身躯随着距离的拉长，在陈林的眼里渐渐缩小，最后成了一个小小的黑点，瞬间一汪无言的泪水在陈林眼圈里不停地转动。
杨柳陪陈林回到东江大学，她想在陈林出国前这二天好好陪陪他。这是他俩从认识到如今，真正可以大大方方在一起，无需掩饰，无需表白，此时就是他们俩人的世界，应该好好享受属于他俩的幸福时光。
学校给陈林分了一套二居室的教职工公寓，假期中的校园夜色静悄悄，球场上的灯光透过白桦林的树梢，照进房间，显得朦胧带些妩媚。陈林想起身去开灯，杨柳躺在他怀里，示意他别动，她不想破坏了此刻美好的氛围。“林哥，我真想这样永远躺在你的怀里。”杨柳轻轻说道。陈林没有说话，他静静地看着怀中的女人，想好好看着她，他要给她雨露，给她阳光，让她变得更加娇艳夺目。
陈林轻柔地抚摸着杨柳的手，紧紧地用双肩搂抱着她的腰。杨柳身子抖动了一下，随着陈林的手有意无意地在她隐私处来回运动，杨柳有了一些女人所渴望的东西。慢慢地，陈林身体有点燥热起来，“亲爱的，我想吻你。“陈林边说着边抱起杨柳走向床边，此时的杨柳也心意荡漾，有点难以自禁，任由他抱着自己倒在席梦丝软床上。
陈林用舌头不断地碰着她的舌头，时快时慢，时而用唇热吻一阵子，时而转动着她的头部，让吻变换角度，不一会，杨柳身体热得发烫，紧贴着陈林，嘴里喃喃地呼唤着陈林的名字。此时陈林的呼吸也变得急促，全身紧绷，他将杨柳压在下面，用自己身体紧紧贴在她的胸脯上，生理上的反应更加愈烈；他迅速脱去杨柳的衣服，用嘴来回吻着她的唇和胸乳，然后将下体快速插在她的私密里边，杨柳大声呻吟着，娇喘着气，有一种死去活来的快感。很快随着陈林一阵强烈的肌肉痉挛，他全身开始颤抖不已，痉挛未止，余热未消，呼吸就快停顿，刻骨铭心的快感却仍缭绕不退。
激情过了好一会，俩人都没说话，他们就这样将人生最初的美好奉献给了彼此深爱的人。”林哥，你在国外会想我吗？“杨柳搂着陈林问道。”我会天天想你的，你要等着我回来娶你。“陈林爱怜地抚摸着杨柳的脸回应着。”我想等你回来，天天陪着你去看夕阳西下，去海边看潮起潮落，雨天我们在伞下散步，陪你慢慢变老。“”会的，一定会的，到时我要你做我最美的新娘。“陈林勾着杨柳的鼻子说着，杨柳甜甜地点点头。
过了一会，俩人在床上又翻云覆雨了一次，彼此都想将对方深深融入到自己的血脉中，今生今世不要分离。
陈林的签证下来了，杨柳送他到机场，一路上俩人的手紧紧牵着，永不想分开。临别时，杨柳望着陈林的背影消失在安检深入，终于禁止不住泪水，像滴滴答答的雨，掉个不停。
吴梦竹原打算留在东江市工作，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想留下来，独自呆在寝室里，让内心纠结了好几天，最终还是没有遵从内心的真实意愿，回到了父母所在的城市双庆市东风能源公司。
东风能源公司是一家能源综合性中央企业，位于世界500强前列，企业职工达27万人，涉及能源勘探、采矿、钻探、机械、冶炼、化工、制造、工贸、运输、文教卫、物业、供暖等十多类行业，每年给地方财政贡献1千多亿税收，上缴中央利润1千多亿元，在能源行业占有十分重要的位置。
吴梦竹没有忙着去毕业生分配处报到，她想先回家调整好状态后再去，到家前她在学校给父母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了火车到点的时间，行李比较多，让父母接站；当她刚出站口，远远就看见父亲的司机吕叔在向她招手，“吕叔，我爸妈呢？”吴梦竹没有看见她父母来，有点失落，每次她出行父母只要有空都会亲自来接送的。“吴总今天有一个会议，时间冲突了。”吕叔是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干练精明，爱干净，每天将领导的座驾擦拭得很明亮。吴总一直没舍得换司机，所以他工作调动到哪，就将司机带到哪，所以吕叔跟吴梦竹一家人都很熟悉。吕叔将车子开进机关员工家属院后，帮吴梦竹将行李搬上楼，然后离开了。
吴梦竹刚进家门，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妈妈正在厨房忙碌着，又是烹又是炸又是蒸，饭桌上已经摆放着好几道佳肴，可乐鸡翅、黄嘴鸭鸭脯、麻婆豆腐、清蒸武昌鱼都是她的最爱。妈妈见女儿回来了，一边炒作菜，一边招呼着：“宝贝儿回来了。”吴梦竹上去从后面轻轻搂着妈妈的腰，撒娇说到：“辛苦了妈妈，看见这么多好吃的，我真有点饿了。”“一会等你爸回来，马上开饭。”妈妈是双庆市报社新闻部主任，人长的不但漂亮，还很会炒菜，她做的饭菜孩子喜欢吃，今天特意请假在家做顿饭，犒劳一下学成归来的女儿，吴总平时在单位小食堂吃饭不回家，今天也回来陪孩子一块吃饭。
吴梦竹的爸爸是东风能源公司的副总经理，技术干部出身，主抓安全、生产和科技，平时工作也很忙。这些年对女儿的事过问的也少，今天听说女儿回家了，他也高兴，必定他们就这么一个女儿，终于可以经常陪陪他们夫妻了。饭桌上，吴总询问了女儿的毕业分配情况，吴梦竹说不清楚，因为她还没去报到，现在还不知道具体分配到哪个单位。妈妈关心的是女儿个人的事，有没男朋友是她最想知道的，吴梦竹不想多说，她也真的不知道那个他在哪？在校她喜欢的那个人，但人家已经心有所属；有别的同学喜欢她，但她又没感觉，所以她也没法告诉妈妈，因为这本来就说不清楚的事情，与其这样不如不说。
在妈妈的催促下，吴梦竹过了二天后，去报到了。在能源公司办公大楼29层的人事处办公室，碰见了人事处张文涛处长，吴梦竹认识，他去过她家几次。张处长见到吴梦竹，主动向她打招呼：“小吴毕业回来报到来了。”“嗯啦，张叔。”吴梦竹有点不好意思笑笑，因为张处知道她刚开始还不想分配回来，毕业前期招聘会上她没有填报志愿。“回来好，你爸妈就你这么一个宝贝，回来好，回来好。”张处连说了几个回来好，看得出来他对吴梦竹很关心。吴梦竹将学校派遣单递给分配科的一位叫刘松明的科长，刘科长很恭敬地接过来，在一张人事调配单上填写好吴梦竹的名字，然后双手递给她说：“企管处在8层，你一会过去正式报到就可以了。”吴梦竹与张处和其他人道别后，下楼去8层企管处了。
李立伟和王飞先回家玩了十多天才到单位报到，李立伟分在东风能源公司钻探二公司下面的一个钻井小队实习。钻井队经常搬迁，在一个地方完钻后，就会到别处开钻，没有固定的地方，工作环境比较艰辛，吃住都在井队场站，除了人和机械设备，常年与荒凉、沙丘、农田为伴。王飞去了采矿六公司的地采队实习，采矿六公司离市区一百多公里，非常偏，在一处大山深处，每天有一趟去市区的公交车从公司经过，上午9点出发，下午5点返回，公司旁边就是职工生活区，吃、住、购物等基本生活用品还能得到保障。
杨柳回县二中报到时，学校已经放假，她去看过周老师后，回自己乡下老家了。她小姨从香港回来探亲，正好陪小姨各处玩玩，虽然少了陈林的陪伴，也没感到寂寞。开学前，她去看望陈林妈妈，随便给她送些治疗肺癌的药品，自从陈林走了快一个月了，她天天朌陈林来信，但一直没消息，她想到陈林家看看他给家里来信了没有，妈妈李秀芬告诉她，也没有陈林的任何消息。
八十年代初，中国刚改革开放，百废待兴，各行各业都不建全，国际邮路不能直航，国外邮件往往还得经过香港、澳门转寄，杨柳她们不知道这些情况，所以天天干着急。陈林到美国后，一边培训英语口语，一边进修专业，同时协助导师在实验室完成科研课题，每天时间也很紧张，有时一忙碌起来，就暂时忘掉了初来乍到时人生地不熟的寂寞与苦恼。到美国过了二周，陈林才慢慢安顿下来，他立即给杨柳写信，想第一时间告诉她目前自己的情况，在美国这些日子的见闻和感受，遇到的人与事，让她一同分享自己的喜悦和寂寞。
每次杨柳读着陈林的来信，是最开心幸福的事，除了备课上课，孩子们学习成绩是她很上心的事情外，陈林是她最惦记的了。每次她收到来信后，立即给陈林回信，一来二去就小半年时间过去了。这对杨柳来说每天度日如年，她希望陈林学成早点回来，她有许多话想对他讲，告诉他离别后的思念和孤独，告诉他自己所教的年级成绩排列全校前名所带来的喜悦。
李立伟刚到单位时情绪比较低落，现实比理想中的工作环境相差很大，但为了生存、为了心中未来的梦想，他必须得咬牙坚持，干出点成绩，让领导和同事们认可自己。虽然野外工作条件艰苦，但单位工友们都是最基层的员工，文化不高，人都很实诚，说话办事直来直去，好交往好沟通，不像机关的知识分子，大多玩心眼，勾心斗角，戴着面具做人，给人没有踏实安全感。
时间长了，李立伟也就慢慢适应了这样的工作和生活，迅速调整好个人状态，很快与工人们热络起来，暂时也就忘记了初来时的失落与不快，同时他也从其他同学来信中，得知百灵鸽孟晓雅毕业后不久就与那名唐姓辅导员结婚了。
王飞到单位后一直没有调整好心态，他感觉比起老家广东沿海经济发达城市相比，这里一切都很落后、封闭、老土，人的思想观念、做事原则、社会生态，好像不是同一个时代。他想改变自己的生存空间，想要过自己想要的生活，等待一年实习结束后，调离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回到离市区附近较近的单位上班。通过单位同事引荐，他去拜访了公司人事科长。那晚王飞鼓足了十二份的勇气，忐忑不安地敲开人事科长家的门时，他战战兢兢地报出引荐人的名字和说明来意后，科长让他进了门，王飞将礼品和一个牛皮信封放在茶几桌上，简单谈了自己的来意，科长嘴里嗯了嗯，最后说了一句：“你的事我知道了，先好好回去安心工作吧。”王飞起身，千恩万谢后，出了科长家的门。他像做了贼似的，在小区家属院里面生怕碰见熟人，趁着夜色赶紧逃回了单身公寓，他不清楚科长说的话真正的用意，是成还是不成，他心里没底。
王飞等实习结束后快半年了，还是没有动静，他又去找了人事科长一次，人家还是那句话，先安心工作，等时机成熟后再说。后来他经别人点拨，才明白科长让他等，十有八九这事成不了，原因多半是工夫还没做到位，潜规则没弄明白；王飞一气之下，干脆向单位辞职准备回广州了。离开时，李立伟过来给王飞送行，二人边喝酒边大吐堆积在心中多时的苦闷，慢慢地互相感觉都没劲，就默默地频繁举杯，结果都喝得大醉。
王飞离开时，吴梦竹出差在外地，过了很久，她随同处长去基层检查工作时，才得知李立伟与她分配在同一个企业，并且从立伟那儿才知道王飞辞职回广东了，她为王飞感到有些遗憾。

杨柳下课后正准备回寝室，听到背后有人喊她的名字，她回头看见是同学陈秀丽和她的男朋友李大壮，王军正站在李大壮旁边冲她笑。“丽丽你怎么来了？”杨柳毕业分配到这后，还是第一次遇见大学同学，她拉着丽丽的手，感到兴奋。“我是特意来看你的呀。”丽丽挽着李大壮，拉着杨柳说。杨柳早听说了陈秀丽与李大壮在谈恋爱，县二中归李大壮他们派出所管辖，李大壮没事时也喜欢来学校找王军喝酒玩耍，以前他们也好几次想邀约杨柳出去一块玩，杨柳一心想考研，想多利用些时间复习功课，所以也就婉言谢绝。这次丽丽来了，李大壮邀请杨柳跟他们一块出去吃饭，她不好再婉拒，跟着他们去县城了。
四人坐公交车来到县城，王军不知道从哪打听到杨柳喜欢吃鱼，于是他提议去云梦度假山庄吃鱼，见大伙没异议，他随手招了一台出租车，四人上了车，司机问了去处，不到一袋烟的功夫，就到了位于城郊南山脚下的云梦度假山庄。这儿环境优美，植被茂盛，离开315国道，经过一条幽静小道直通山庄前门，如果不是当地人带路，外人很难知道还有如此雅静的酒店隐藏于此。杨柳以前听别人说过这山庄很神秘，平时不对外营业，经常来光顾这里的食客不是政府各级官员，就是社会上哪些非富即贵的名人富商，如果不是通过熟人介绍来的，老板一般不会接待。
云梦度假山庄不大，几栋平房成品字形排开，周围都是参天大树，里面的女服务员都是经过严格挑选的，平均身高都在1.70米以上，统一着红色职业套装，个个亭亭玉立，如出水芙蓉般美如冠玉，靓而艳得让人爽心悦目。后堂大厨是老板花重金从苏杭请来的淮杨师傅，他烹调技艺以炖、焖、煨著称；重视调汤，保持食材原汁原味。西湖醋鱼、鸭包鱼、鸡汤煮干丝、狮子头、水晶肴蹄、龙井虾仁这几道菜很有特色。
山庄老板没等王军他们到来，就早早在大厅门外候着，他见到王军，急忙迎上来，与他们四人一边握手，一边嘴里一个劲说着：“欢迎、欢迎。”老板是一位看上去才四十出头的中年男子，平头，穿一件森马休闲皮夹克，显得干练精明。在老板的带领下，王军他们来到208房间，等候在那的女服务员推开餐厅大门，眼前展现的是一个装修风格奢华的中等包间，天花板上华丽的水晶吊灯，折射出如梦似幻而柔和的蓝色采光，餐具是蓝色的，桌椅是蓝色的，宽大的桌面上摆放着一个白色瓷花瓶，花瓶里面粉色的玫瑰柔美地盛开，与房间的幽雅环境十分协调，仿佛让人置身于爱琴海岸的错觉，让人感受到温馨和浪漫。
“王哥，您们先品尝一下我们山庄今年刚下来的西湖龙井，稍等一会，我叫淮杨师傅直接走菜。”老板恭称王军为哥，而且也没让客人点菜，看得出来王军是常客，他们很熟了。老板也知道客人喜欢吃什么菜，所以也不用多问，自作主张给提前安排了。
杨柳与丽丽聊了一会各自单位工作的情况，王军因为与杨柳同属一个学校，有时在一旁不时帮她补充，丽丽没有去学校当老师，改行去乡镇当政府职员了。她羡慕杨柳干上了本行，学校是一块尚未开发的净土，活得轻松安静，杨柳羡慕丽丽没有教学升学压力，工作时间自由。
大伙你一句我一句闲聊了一会，这时候服务员进来请示是否可以上菜，王军挥挥手说：“可以，上吧。“于是服务员将菜陆续端了上来，有西湖醋鱼、鸭包鱼、清蒸鲈鱼、鸡汤煮干丝、水晶肴蹄、龙井虾仁、冬瓜盅、冰糖湘莲八道菜。王军坐在主宾席上，显然今晚的东道主是他了，他左边坐着的是杨柳、丽丽，右边是李大壮。
菜上齐了，服务员给每人面前的空杯里盛上洋河大曲白酒后，王军端起酒杯站起来说到：“今晚有幸邀请到杨柳和丽丽两位美女共进晚餐，是我的荣幸，谢谢大家的光临。”大家看见王军站着，也跟着站了起来，杨柳不想喝酒，正在犹豫着不知道怎么办，丽丽用胳膊轻轻碰了她一下，示意她将酒杯端起来。王军与大家碰了杯，将杯中酒饮了一半，李大壮跟着饮了一半，杨柳和丽丽面面相觑，不喝怕盛情难却，喝下去实在为难。王军看出两位美女的难为情，很大度地说道：“你俩可以喝一小杯，但不能不喝，否则对不起今晚的美酒佳肴哟。”杨柳和丽丽听他这么一说，不好再推辞，咬牙喝了一口，酒一下肚，杨柳也没感觉酒那么难喝，这是她生平第一次喝酒，感觉有一股暖流透过全身，王军夹了一块糖醋鱼放在她的碗里，然后又招呼大家快动筷先吃点菜，像一个大哥一样自然亲切，看不出有官宦子弟的优越感。
几杯小酒下肚后，大家的情绪也调动了起来，丽丽主动提议来箱啤酒，杨柳知道啤酒是丽丽的强项，是她们大学同学中有名的啤酒女王，每次同学聚会喝到高兴时候，她都会主动与男同学们对吹啤酒，将那些不服她的男生们一个一个喝趴下为止。
王军领教过丽丽的酒量，他和大壮已经没少喝了，有点微醉。这时听到美女主动喝啤酒，男人的豪气马上调动起来了，他提议他与大壮一组，对抗丽丽和杨柳一组，这叫男女对赛，刺激新颖。杨柳不想参与，但经不起丽丽一个味的劝说，她不想拂了女友的兴致，只好硬着头皮应允。规则是每组各喝一箱啤酒，喝完后比胜负，女士组丽丽喝五瓶，杨柳得喝一瓶，这样大家参与才热闹又好玩。结果四人喝了三箱啤酒，王军与大壮他们以失败告终，四人都喝得有点醉，尤其是杨柳已经感觉快不行了。
离开山庄时，服务员进来让在菜单上签个字，王军习惯地在菜单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叮嘱服务员去找县办公室严主任结账。
老板派车送他们回家，杨柳开始想自己打车回校，她不想让王军送她。因为她知道王军喜欢她，刚到校不久，王军就找过她几次，表示了心意，杨柳心中满满装着的是她的林哥，怎么能容得下别的男人？所以她一直没有理睬。这次要不是看在丽丽面子上，她是不会来山庄吃饭。这时夜色很晚了，山庄离校又较远，没有了出租车，只好听从安排，上了车。
中途丽丽随大壮去了公安大院，杨柳随王军回到学校。俩人下了车，杨柳刚一见风，头昏脑胀，全身燥热而且发软，走路没了力气，自己已经不知道东西南北了。
王军搀扶着杨柳，回到单身公寓，此时的王军也心猿意马，看着日久爱慕的美女，现在就躺在自己的怀里，他心血不断上涌，无法控制。他试探着用手抱着杨柳向自己身体紧紧靠拢，早已不省人事的杨柳嘴里在梦幻般地喃喃自语，好像是在叫着“林哥、林哥”，王军一边应着，一边将杨柳抱到床上，他解开杨柳的衣服，将自己的胸脯对着杨柳裸露着发烫的玉体贴了上去……。很快王军获得了极大的快感和满足，两人完事后，沉沉地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杨柳睁开还很发困的双眼，惊讶地发现不是躺在自己的房间，旁边还躺着一个男人，不是陈林，是王军，她惊恐万状，慌乱地穿上自己的衣服夺门而去。
好在学校已经放假，许多老师已经回到县城居住去了，杨柳一路狂奔，回到自己的单身公寓。关上门，一汪泪水奔涌而出，她感觉天要塌陷下来了，她感到恐惧和悲愤，她今后怎么去面对她的林哥。此时她感觉自己下贱，很赃，她对不起陈林，对不起父母，一种深深地自责和愧疚笼罩着她，让她喘不过气来。
杨柳将自己关在房间不吃不喝，昏昏沉沉睡了两天，她想死，死了就一切都解脱了，没了痛苦、没了悲愤、没了牵挂，也没了爱恨情仇，让世上的纷争随风而去。
她作好了准备，临死前，她想到以前与林哥经常约会的沱江河边走走，想让沱江河水捎去她对林哥的思念，告诉他，他的杨柳依然爱他，但她现在已经没有权力拥有他。杨柳坐在江河边上流着泪水，陷入深深自责中。
她越想越内疚，想着想着就要向河中走去，身后有人在大喊她的名字，她也浑然不知。只觉得有一双大手将她拉了一把，她回头才看见是周雨薇老师的爱人，河岸上，周老师正在用惊慌的眼光盯着自己。
原来周老师与爱人吃了晚饭到河边散步，正好碰见杨柳，她喊了杨柳一声，看见没有反应。杨大哥感觉杨柳有点反常，赶紧跑下护坡从后面拽住杨柳。周老师夫妻看杨柳满脸泪痕，知道她遇到难事了，最先想到的可能是陈林在国外变心了，抛弃了她，周老师知道她的两个学生已经热恋很久了。不管周老师问什么，杨柳就是不回答，一个劲流着泪，周老师夫妻二人也不再多问，最后坚持要将杨柳送回家。
杨柳父母听说女儿出事了，急忙赶到学校，在父母和周老师的再三追问下，杨柳才说出了实情。大家感到很愤怒，杨柳的爸爸当时就要去找王军拚命，被杨柳妈妈和周老师爱人拉着不让去。因为他们都很清楚，如果事情闹开了，全校师生都知道后，杨柳今后怎么做人呀！何况王军是王县长的公子，他们的命运还掌控在人家手中呢。
大家想了又想，决定将事情先压下来，由周老师出面找王军私下解决。杨柳提出一个条件，她不能在学校呆了，她想离开这伤心之地，到一个少有罪恶、少有纷争的地方去，忘掉悲伤，否则她只有一死。父母和周老师答应她暂时去一个偏远乡村支教，不告诉陈林关于她的任何消息。
父母怕杨柳再次想不开做傻事，第二天就带着杨柳回到乡下。然后妈妈又陪着女儿出去旅游了一个月，希望女儿能尽快忘记心中的痛苦，恢复到正常状态。开校后杨柳申请去支教，很快得到了上级教育部门的批复，杨柳带着简单的行李和陈林写给他的信，去了西北榆林地区一个非常偏远，至今还没通公路的小山村支教，从此不再与任何人联系，她想将自己雪藏起来，躲在一个没人知道她的地方慢慢疗伤，让时间去洗涤内心的寂苦。

陈林有很长时间没有收到杨柳的回信，他没有在意，因为他想还有半年多点时间就要完成学术交流回国了。这些日子他也很忙，除了吃饭休息，就成天扎在实验室里；来美国二年多了，除了跟随导师汤姆.简去过一次纽约和华盛顿出差外，他连麻萨诸塞州都没有逛完。这期间他的学术论文《地矿沉积理论与分析》在英国《自然》杂志上发表，引起了世界学术界的极大关注。麻省理工大学董事会主动提出，希望他留下来，学校聘请他为终身教授，负责给他办理移民和绿卡。陈林委婉谢绝了校方的好意，他很清楚他的根在中国，他的魂不属于这儿，大洋那边有他亲爱的家人和杨柳，还有许许多多熟悉的老师和朋友。他想将在这些日子发生的许多事情告诉杨柳，但美国还没有对中国大陆普通居民开通越洋电话，而且通过邮政转接费用很高，陈林只想等待下次给杨柳回信时再告诉她，让她也分享自己的快乐！
王军自知无法继续在县二中呆下去，开校后不久，他父亲将他调回县机关子弟学校去工作了。
杨柳坐了两天绿皮火车到了榆林地区，然后在长途客运站转车，坐上去支教的乡村客车，车子很破旧，感觉随时有散架的可能，车里人已经很多了，杨柳将行李放到行车架上，找了一个靠窗的空隙挤了过去。杨柳刚站稳，车子就启动了，慢慢地车厢里的空气也异常浑浊，汗臭，脚臭，腥味，各种莫名的气味在此汇聚。客车在坑坑洼洼，辅着石子的黄泥乡村公路上颠簸行进了5个多小时，才到了支教点的前郭窑乡。
这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了，乡上有几户人家已经亮起了灯火。杨柳刚下车，一个五十多岁的大爷提着一个灯笼，正站在汽车站牌不远处，等着她的到来，大爷旁边站着一个年轻后生，手中拿着一根扁担和麻绳，是准备扛东西用的工具。大爷看见杨柳赶紧走过来：“姑娘，你是杨老师吗？”“大爷，您是？”“我是你去支教的前郭窑村的村长。”大爷转身指了指背后的后生又说道：“这是我的娃，叫顺生，我们是来接你的。”杨柳向父子俩道过谢。顺生光冲杨柳傻笑，忘记了帮忙搬东西，大爷提醒后他才缓过神来。
顺生扛着行李，村长在前面提着灯笼带路，杨柳与父子二人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杨老师，你大老远能来我们村教这些娃娃们，我们太感谢了。”“村长不用谢，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我也姓杨，咱们五百年前是一家，你今后叫我杨叔吧。”“好的，杨叔，今后还得您老多关照。”“你今后有什么事尽管找我，顺生也在校当老师，他去年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学校缺老师就让他顶上去了，如果你有事不方便跟我说，给他说也行。”村长是一个热心肠，西北汉子说话直爽，人也很朴实。
杨柳她们走了大约一个多小时的山路，摸黑才到了前郭窑村小学。杨柳简单洗漱了一下，就在村里提前安排好的学校教师寝室休息 了。
第二天早晨起来，杨柳才发现学校很简陋，只有一排土圩围成的七八间房子，其中五间是教室，一间是支教老师的寝室兼厨房，一间是老师办公室，一间是堆放教学设备和杂物，操场只有一个篮球场那么大，一副篮球架只剩下一个架子有球框，学生上体育课没有球玩，只能绕着操场跑圈圈。公共厕所在操场西头，是旱厕，每次杨柳去厕所就感到一种恐惧，所以她尽量不去厕所。
学校只有杨柳和杨顺生二名老师，杨柳负责3、4年级的教学课程，顺生负责1、2年级的课程。学生主要是附近几个村的孩子，因为缺教师，其他几个村小学合并到这儿了。有的孩子来上学每天得走3个小时的路，中午吃从家里面带来的盒饭，杨柳不忍心孩子们吃凉饭，每天将盒饭温热后才交给他们吃，孩子们很喜欢这新来的女老师，自从她来了，他们再也不用吃凉饭了；她说话声音很好听，上课孩子们都愿意认真听，喜欢新老师教她们唱歌，玩丢手娟。
白天还好办，到了晚上，孩子们都回家去了，学校很空很静，寂静得有点让人窒息。杨柳怕夜，怕独孤，有时在夜晚，她总感觉有一双眼晴透过窗外的玻璃往里面看，她恐惧得整夜无法入眠。顺生告诉她那是村里的一个傻子，前几年因为生病发高烧，没有得到及时治疗，烧坏了脑子，神经时好时坏，喜欢追着长得好看的女人一直看下去，但他不打人，不用害怕。
二个月后，杨柳病了，几天没有吃饭，高烧不退，不时说着胡话，医生告诉村长，杨老师是水土不服，适应不了这儿的干燥气候，加之受到外面不利因素的惊吓，她需要静心疗养，否则会引起神经错乱，出大问题。
杨柳父母听到女儿病了，心急火燎地赶来，最后决定将孩子接回家中养病。杨柳回家后，她小姨知道情况了，特意从香港回来坚持将杨柳接到香港去。小姨没有孩子，一直似杨柳如同己出，父母将孩子交给她也放心，于是杨柳向学校辞职，随小姨去了香港。
陈林到回国前一直没有杨柳的任何信息，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心有不安，总感觉杨柳或许生病了，也许对自己感情起了变化，他没时间去多想，他要抓紧最后这点时间，将实验成果完成好，替汤姆.简教授将相关实验数据整理出来，给自己这三年的学术交流交出合格的答卷。他完成了这儿所有工作后，护照签证也快到期了，他告别导师，启程回国。
陈林回校后一周，向单位领导请假，回县二中找杨柳。他想给她一个惊喜，同时他还想探究一下这半年多来，怎么总收不到她的回信，是还是有什么事情瞒着他。
到了学校，他没见到杨柳，他感到有点意外；然后他来到周老师住处，周老师看见陈林后，替他学成归来感到高兴，陈林也顾不及向老师汇报自己的情况，急忙打听起杨柳的近况：”老师，杨柳呢？她怎么没在这里？发生了什么？“周老师叹息了一声：“杨柳是一个好姑娘，被王军这混蛋给毁了。”周老师流着眼泪将杨柳的不幸遭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陈林，随后周老师将杨柳写给陈林的信转交给他。陈林一腔怒火涌了上来，他告别了老师，打听到王军的学校，将王军约到郊外狠狠揍了一顿。
返回到东江大学教职工公寓，他打开窗户，让外面的新鲜空气流进来，他感觉到了一点呼吸。回来这几天所经历的事情，对他打击实在很大，让他难以承受，一种无助的压迫感让他难以喘息。房间的一切摆设还是出国前杨柳帮他收拾的，窗帘、床单、沙发、桌椅、办公台上的二人合影还依旧，整个房间仿佛还弥留着杨柳身上那淡淡地茉莉花的清香。
他打开杨柳临走前留给他的信，默默地读着：“林哥，当你看见这封信时，我已经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请你不要再找我……我对你的爱永远不会改变，你在我心中永远是那漫山醉人的红 ， 你是我一生思恋的情， 你是我一生最真的梦，我会永远将你珍藏在心中，我多想等待你回国时再看你一眼 ，我俩曾经说好了要一起陪伴到海枯石烂，相守终生； 但如今我恐怕要失约了，请原谅我，林哥，我希望你今后能幸福，我会将我们往昔的色彩 ，浓缩成对你的思念之情 ，融化在我心中…...”。
信笺上还留有杨柳的泪痕，已经发黄，他能感受到当时杨柳写这信时是多么痛苦和悲伤。信写的很长很长，感觉杨柳想将她这一生没有对他说完的话，都要通过此信交待完，信中杨柳叮嘱他要好好活着，注意平时生活要有规律，他肠胃不好，要少吃辛辣的食物，晚上少熬夜，对睡眠不好；叮嘱他他母亲长期服用的药已经给备了6个月的量，估计快服用完时他就要回国了，告诉他在哪儿医院和药店可以买到；最后希望他不要再想她，也不要去找她，虽然她曾经多么朌望能成为他的新娘，但她已经不配了，她的心死了，她会在很远很远的地方默默祝福他，关注他，希望他幸福。
陈林反来复去将信看了许多遍，他的泪水与杨柳的泪痕融合在一起。他决定去西北找她，他要将杨柳带回来，要好好弥补对她的愧疚，他要天天守护着她，不让她再受到伤害。但遗憾的事，他来晚了，等陈林找到杨柳支教的地方时，村里人告诉他杨老师已经走了，具体去了什么地方都没人知道。
从此，杨柳就像一阵风，轻轻从陈林身边飘过，消失在无垠的天空中。

陈林在俄罗斯风情一条街上慢无目标地走着，周末闲着无事时，他总会来这边转悠。他想说不定哪一天，就会在这碰见杨柳。上大学时，杨柳总缠着他陪自己来这边购物、吃各种风味小食。沿街道两排都是二三十年代仿照俄罗斯风格建筑的房屋，几个大型百货超市摆满了从欧洲运过来的服装、玉石、首饰、化妆品，周围开着大大小小几十家各种世界风味的小吃店，南来北往的游客只要到了东江市，都会来这转转，感受一下异国不同的风情，品尝一下各地的美食。
陈林正随着人流向前走着，突然听到后面有人喊他的乳名，他回头看见是本村的刘寡妇和李文学，他有点惊喜，没想到在千里之外的省城还能遇见熟人。“真是铁蛋这娃呀。”李文学像是对刘寡妇说着，又像似对陈林说着。“李叔，刘婶，你们咋来了呢？”“我们来东江半年多了，去年回家光听你妈说你出国了，没想到在这碰见了。”刘寡妇快人快语。“对了，我们成立了一个二人传剧团，在城东的广源旅社，叫黑土地二人传大舞台，我们在那长期演出，你到那一打听都知道。“刘寡妇还告诉他，韩老头、姜伢子，李小虎，还有几个村里的姑娘小伙都在剧团上班。”对了，你李叔，李文学是剧团的带头人，现在城里叫什么来着了？“刘寡妇用胳膊碰了李文学一下问道。”叫经纪人。“李文学回应着，陈林前几年回家就听说过他俩关系那个了，今天看见他俩亲密似一个人，似乎明白了什么。”刘婶，李叔，你们这年纪了还出来四处奔波，背井离乡，风餐露宿多辛苦呀!””不出来不行呀，光靠种那点薄田没有经济收入，我那二小子还有你刘婶家妞妞马上就要考大学了，处处需要钱。出来了虽然辛苦，但多少也能挣些钱，比呆在家里强。何况我们还没老到动不了，能拚博一把算一把。“理想是丰满的，但现实很残酷，陈林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他感觉李文学说的有些道理。
陈林想请他们去饭店吃点饭，刘寡妇要忙着回去准备今晚的演出，说改天空了再去学校看他，临别时，刘寡妇叮嘱陈林空了一定去剧团看她们演出，说完与李文学提着刚在超市购买的东西匆匆离去了。
杨柳的突然消失，虽然给陈林打击很大，他一度消沉过，但他必定是一个内心比较强大，有志向的青年。他想起来周雨薇老师上次对他说的话：“有了梧桐树，何愁凤凰来？你要坚强起来，只有你强大了，才有能力去寻回杨柳。“，陈林清楚人生可以有风雨，有曲折，但他不能有失败。从小到大，学习和生活中无数的艰辛和困苦都挺过去了，他相信迟早会寻回杨柳，他要尽快调整好心态，投入到工作中去。
学校与企业都建立了校企合作，企业提供资金、场地和设备，学校提供人才和技术资源。校领导慎重地将地质勘探实验室交给陈林负责，由他组建一支科研团队对东风能源公司所属的松北探区地下矿藏进行攻关。陈林一边从事教学任务，一边带着由5名研究生组成的科研团队扎在实验室，按照汤姆.简教授新的地质沉积理论，陈林他们团队很快确定了攻关的方向。
通过对松北地区地质、水文、远古时代气候特征和古生物、岩相、第四纪地质变迁进行系统地研究，收集到大量的实验数据，通过实验分析，初步判断松北区域具备矿石存储理论，对以前有关专家推定的该地区地质不具备矿藏存储结论进行了修正。
一年多后，陈林的科研团队经过十多次反复实验，取得了松北地矿资源的初步科研成果，但还不能推论地下的储量，还需要到松北实地考察，通过钻探取出岩心做进一步化验分析。
陈林向校领导和省科委做了汇报后，准备带着科研团队亲自去松北。他出发前与李立伟取得了联系，电话那头李立伟撕扯着大嗓门喊到：“林子，你还记得我这难兄难弟呀，我还以为你呆在大城市里早将我们这帮同学忘记了呢。”“哪里呀，我这不惦记着你嘛，过几天就去看你们。”陈林赔着笑脸，安慰着同学。李立伟到时候准备去火车站接他们，陈林告诉他公司科技处会派人接站，不麻烦老同学了，等他到了安顿好后，会联系他的。
陈林带了一名助手，坐了20多个小时的火车，到了双庆火车站。东风能源公司科技处的人员接上站后，将他们送到公司招待宾馆，助手将相关行程安排和需要的一些公司资料清单交给了科技处人员，请他们协调。晚上科技处李白军处长带着管理科两位科长来给陈林一行接风，在饭桌上对下一步科研工作，互相交换了一些意见。
第二天一早，陈林他们在科技处人员的陪同下，乘车来到了松北实验现场，在勘探队查看了从地下岩层6千米处提取到的岩心标本，听取了现场工作人员勘探汇报，详细查阅和了解相关实验数据后，陈林对松北地区矿藏存储多了一份信心，进一步证实他们的攻关方向与该区域地层结构相符。陈林嘱咐助手将各层级采集到的岩心标本带回实验室，做最后的化验分析。
从松北实验现场回到宾馆，陈林要参加能源公司松北探区专题研讨会，他作为课题攻关小组负责人，会上要做专题汇报，所以他虽然来了好几天了，也没时间给李立伟他们联系，等他修改完发言资料已经是深夜了。
会上陈林用翔实的数据分析了松北探区具备工业矿藏存储的理论，下一步将通过严谨的科研实验证实，该地区极有可能存在千亿吨的能源储备。陈林的发言获得一片掌声，给公司科技人员带来了极大的信心，吴铁栋副总经理在会上对陈林的发言做了高度评价，充分肯定了科研团队前期取得的成绩，对下一步工作做了具体的安排。
陈林与李立伟约好明天晚上在公司招待宾馆见面，若有认识的校友一块叫上。吃了晚饭后，他去拜访了公司的陈树立总地质师出来，刚走到能源公司机关职工家属院大门，与吴梦竹碰了一个对面，俩人先是互相愣了一下，不约而同地喊出了对方的名字。吴梦竹挣开刚才还挎着吴铁栋的手，欢快地向陈林走来。陈林忙向吴总问好，吴梦竹感觉惊讶：“喂，你怎么认识我爸呀？”“今天开会认识的。”“好呀，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到了双庆也不来看我。”吴梦竹对陈林娇嗔道。“我真不知道你分到这来了，毕业分配时听人说你准备留在东江不回来了。”陈林赶忙解释着。吴梦竹光顾着与陈林说着话，忘记父亲还在身边，她又转身向父亲介绍陈林：“爸，这是我大学同学陈林，美国留学回来。”“我知道，今天会上听过他的发言，讲的很好。”吴总对陈林笑笑。“原来你们已经认识呀！那老爸，我不陪你散步了，我找我同学好好叙叙旧。”“好，你们去吧。”陈林与吴总道别后，吴梦竹拉上陈林走了。

李立伟已经是勘探公司基地的副经理了，他安排完工作后，下午早早地从前线工地赶了回来。还没到陈林住的房间，就在外面走廊叫喊着陈林的名字，见到陈林，二个同学拥抱在一起，有点小激动。互相叙了一会旧，见时间差不多了，李立伟领着陈林和助手向饭店走去，李立伟在齐鲁酒家提前预定了一个6人的雅间，酒店离陈林住的宾馆不太远，走路也就二十多分钟，几人说着话一会就到了。
李立伟是山东人，对家乡菜还是特有独钟。雅间里面，梦竹和另外两个校友已经提前到了，立伟给陈林介绍完新认识的校友后，特意走到吴梦竹面前说道：“我给你隆重介绍一下咱们的校花，大美女竹林同学。”他故意不叫吴梦竹的名字，像在学校时那样，照样叫竹林，有意将他们二人的名字合一块叫。“你别逗了，都老同学了。”吴梦竹拍打了李立伟一下。
李立伟点完菜后，见时间尚早，与陈林、梦竹聊起了其他同学们的近况。李立伟说他刚来这儿时，分配在钻探前线的井场，远离市区，没有车，出不去，成天自己一人呆在作业板房里，孤独寂寞得快要发疯。所以他没事就给同学们写信，然后就等待着同学们的回信，等着等着时间就感觉过得快了，每次读着同学们的回信，他感觉是最幸福的时刻，因此许多同学的近况他都知道。王飞辞职后回到广州，据说应聘到一家合资公司工作，他买了一个BP机，如果出差去广州就呼他，李立伟将BP机号码告诉了陈林和吴梦竹；于文宇跟女朋友去了伊犁，现在政府旅游部门工作，已经结婚了；张朝阳回到北京军区大院后，当副司令员的老爸通过关系，给他安排到一家国际贸易公司上班，据说经常随公司老总飞欧美洽谈业务，日子过得很潇洒。
李立伟介绍到这儿，突然问陈林：“你还记得毕业离校前，在大东街那儿撸串串时，雷子说话欲言又止的情景了吗？”“早忘记了，他说什么了？”陈林反回道。“你忘了，那天你们开我的斗争会时候，雷振这小子装出一副可怜相。”“你就别磨叽了，快说吧他怎么了？”吴梦竹有点急了，那晚吃散伙饭，她正好也在，这一经李立伟提醒，她有点回忆起来当时的情景。“毕业前，雷子跟那个台球姑娘好上了，那姑娘已怀孕，雷子想让那姑娘跟他回河北，那姑娘的母亲不同意，因为老太太就自己一个人，姑娘走了，自己老了怎么办？所以雷子很矛盾。”“哦，原来是这样呀，我当时还纳闷呢，雷子什么时候变得婆婆妈妈的了。“陈林咕噜着。
“对了，你别光说其他同学了，你还没说说你的事情呢？”陈林想知道他与百灵鸽现在的关系，“我们早没联系了，她已经结婚了。我现在处了一个女孩，是单位同事介绍的，本单位职工。”“怎么没带来让我们看看呀？”“她不好意思来，说你们同学聚会，她不参与进来了，怕影响聊天。”“说了半天，我还没问你与杨柳什么时候结婚呢？”李立伟问陈林时，悄悄用余光描了一下吴梦竹，想看看她的表情，吴梦竹低头品着茶，装作没听见。“陈林没有接李立伟的话，用其他话给挡开了。
聊着话，服务员开始上菜了，油焖大虾、葱烧海参、扒原壳鲍鱼、德州扒鸡、油爆双脆，还有几个凉菜和素菜。大家将茶杯收起，等着主人邀请入座。按照山东人请客的传统，李立伟主陪，陈林和助手分别坐在他左右，吴梦竹挨着陈林，其他人依次入座。副陪给各位酒盅倒满酒后，李立伟开始布置任务了“今晚，大家不醉不归。”山东人性格就是直爽、质朴，说话办事直来直去，不带拐弯。
“今天一是给陈林接风，二是校友聚会，咱们先干三个。”吴梦竹是女士，没有喝酒，以茶水代酒，其他人接着干了三盅，大家吃了一会菜，李立伟又端起酒盅提议同学好几年没有见面了再单独干三盅，然后二个校友分别来敬了陈林和他助手二盅。吴梦竹担心陈林喝多了难受，让服务员送进来一杯酸奶，叮嘱陈林喝下，陈林这几年也经常参加社会活动，酒量增长不少，基本上可以掌控酒局。
俗话说人的酒量有多大，能力就有多大，酒品如人品，中国是一个酒文化的社会，当地人有一个习惯，如果客人不喝多，主人会认为没喝好，一轮结束了就会安排第二轮比如烧烤等接着喝，所以陈林这时不能主动撤下来，陪同大家喝到差不多时再好收场。他回敬了两位校友后，服务员将清蒸鲥鱼端了上来，鱼头朝南鱼尾朝北，按照山东待客的规矩，头三尾四、背五腹六、眼瞪七，鱼头对着的人喝三个，鱼尾对着的人喝四个，鱼背对着的人喝五个，鱼肚皮对着的喝六个，眼睛瞪着的喝七个，这一圈下去后，全桌的人除了吴梦竹外，已经没有谁清醒了。
大家都喝不动了，第二场的烧烤自然也就免了。吴梦竹家就住在陈林他们住的宾馆附近，正好顺道。吴梦竹搀扶着陈林回宾馆，路上吴梦竹还是没有忍住性子，问陈林刚才李立伟提到他与杨柳的事时，怎么故意将话题转移开，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陈林借着酒劲终于将憋闷在心中的话倒了出来。
吴梦竹为杨柳的不幸感到难过，同时安慰陈林要尽快从伤感中走出来，生活还得继续，人生还得走下去，虽然江湖险恶，但我们不能因为有了江湖，而放弃生活。
吴梦竹将陈林送回宾馆，给他泡了一杯茉莉花茶，醒醒酒，见好多了，叮嘱他早点休息，就自己回家了。
吴梦竹自从知道了杨柳的事情后，她回校看过陈林好几次。杨柳已经失去联系几年了，说明她对陈林心已冷却，她不再找陈林是不想让陈林难为情，她希望陈林能得到更好的幸福。这些年梦竹父母的朋友和单位同事也给她介绍了不少对象，其中有的不是青年才俊，就是非富即贵子弟，但每次见面后，她都不想再见面，因为她没有找到心动的感觉，她不得不承认陈林这么多年在她心中始终没有离开过。吴梦竹认为杨柳已经主动放弃了陈林，那她不能在犹豫，她不能让别的女人得到陈林，她要展开猛烈的爱情攻势，明确她对陈林的爱恋之情。

陈林从松北带回来的岩心标本，通过化验和多次的实验分析，进一步支持了他们团队以前取得的实验数据的科学性。东风能源公司地调处按照陈林团队提供的地质沉积构造理论，准确找到了矿石分布规律，已经获得工业开采价值的相关评估资料。
一年后，松北探区地下矿藏攻关实验成果正式通过了国家部委专家组的验收。陈林他们的实验成果获得了国家科技一等奖，团队获得国家科技星火计划先进集体，陈林本人获得部委科技先进工作者，东江大学优秀青年专家荣誉称号。不久，陈林担任地矿学院副院长，主持教学与科研工作。
双庆市是今年建设50周年，市委市政府准备举办一系列庆贺活动，将双庆对外打造成一张亮丽的城市名片，为招商引资营造良好氛围，让全国和世界人民了解双庆，走进双庆。
报社为了配合好这次庆贺活动，对外宣传好双庆这50年来，在党的领导下，在各级政府和人民的支持关怀下，工业、农业、林业、经贸、能源、城市发展等方面取得的巨大成就。报社党委要求新闻部人员，重点报道松北矿区的发现和开采过程，做一个专访。新闻部叶岚主任特意安排了二名经验丰富的记者进入松北矿区现场驻点三天进行采访，记者带回来的资料她审阅后感觉还缺少点科技人员的攻关情节。
回到家，在饭桌上，叶岚提到这件事情时，吴总建议她们去东江大校采访一下这个矿区的攻关团队，也许会有收获。“妈妈，这好办，你们去找我同学陈林呀，他是这个团队的负责人，我先给他通通气，他一定会全力支持工作的。”吴梦竹说着，就要放下手中的筷子，准备去客厅给陈林打电话。“不急不急，先吃饭，看你这猴急样子，哪像一个大姑娘。”妈妈打趣着女儿，吴梦竹脸羞红了，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采访取得了成功，回到报社后，新闻部辟出专栏，对双庆松北矿区作了跟踪深度报道，影响广泛。全国多家主流媒体进行了转载，引起了国家高层领导的重视。
双庆市50周年建市纪念日那天，国家领导人会到场祝贺，并将安排时间听取东风能源集团公司松北矿区的汇报。这一下，双庆市委市政府和东风能源公司领导高度重视，提前三个月动员全部力量做好迎庆的各项工作。东风能源公司领导多次开会，对松北矿区谁去汇报的人选问题迟迟定不下来，这不但要涉及到汇报人的语言表达能力，还要涉及到汇报人真正充分熟悉松北矿区的情况，技术性专业性极强。吴总主抓这方面的工作，经过慎重考虑后，他提议汇报材料由松北矿区科研团队的人为主，松北矿区现场人员和科技处等相关部门配合，共同来完成这项任务。吴总的提议取得共识后，最后决定由陈林汇报。
陈林团队接到汇报任务后，他们立即展开了准备工作，汇报材料经过了反复多次修改论证，完成初稿后提交东风能源公司领导和专家集体讨论，会上对局部做了修改，最后正式定稿。
那天，东风能源公司的多功能汇报大厅座无虚席，里面坐着中央首长、国家相关部委、省市、科研院校相关领导和工作人员、还有各路记者等大约上百人。轮到陈林发言时，刚上去时还有点心慌，因为他是第一次面临如此高规格的汇报，好在他从中学到大学经历过无数次的演讲，加之他对松北矿区地质情况的熟悉，很快稳定了情绪。不一会，他干脆放下稿子，用那富有嗞性的语言，将稿件中的内容引经据典，从松北矿区的地层结构、远古生物、岩相形成、气候与地层变化等逐渐分析，用大量数据推理，用实际获取的勘探资料佐证，将一场汇报会演绎成了一场生动的科普会，通俗易懂，获得与会听众的阵阵喝彩。
中央首长听了汇报后很满意，他高度赞扬了东风能源公司多年以来，在国家能源建设发展进程中取得的辉煌成绩，充分肯定了公司广大干部员工在科技攻关中取得的进步，他希望企业要加大科研攻关力度，加大科研经费投入，要加大对青年科技人员的培养，给他们提供更多的舞台，让像陈林这样的青年才俊能得到更好的锻炼和成长，更好地为国家能源工业的建设发展，为地方经济的发展服务。
临别时，首长在备用好的宣纸上欣然提写“松北探区大有可为”八个大字。
东风能源公司领导非常高兴，集体班子一起高规格宴请了陈林团队一行。从此，东风能源公司加大了对松北矿区的投资，当年获得价值150亿元的产能。随着投资力度的增加，预计每年将给国家增加100亿元的财政收入，为地方经济建设增强了极大的动力。
陈林在返回东江前，准备以未婚夫的身份正式去拜见吴梦竹的父母，他想与吴梦竹商量到时候给二老带点什么礼物合适，吴梦竹告诉他什么也不用管，到时候她给准备好了，人去就行了。一切准备好后，吴梦竹告诉父母，这周末要领一个人回家，吴总夫妻乐开了花，女儿这次主动提出来要领一个人回家，准是大好事，妈妈问女儿要领谁回来，吴梦竹说你们认识，但就是不说那人是谁，故意卖关子。到了周末，夫妻俩一大早就出门忙着采购去了。
吴梦竹领着陈林，带着准备好的礼物回家，刚进门，吴梦竹给父母熬有介事地介绍说：“这是东江大学陈林同学，陈大院长。”“梦竹，你别逗了，我与吴叔早就认识。“陈林这里改口吴总叫吴叔。吴总夫妇看见女儿男朋友是陈林，既惊喜又意外，因为他们只知道女儿与陈林是同学，但从没听说过她们在谈恋爱。妈妈叶岚对陈林这名字早有耳闻，只是未成见面，今天见到本人，小伙子人长的帅，稳重、还有才气，不愧是自己的女儿，有眼光；吴总更不用说了，他听过陈林的几次报告，这是一个有思想、有志向的年轻人，将来定有作为，夫妻俩对这个准女婿很满意。

陈若怡老师的突然离世，给陈林振动很大，他没想到一个平时显得阳光开朗，活泼而富有朝气的年青人说走就走了。参加完陈若怡老师的葬礼回到学校，他给吴梦竹打了一个电话，说了陈若怡老师的事，吴梦竹在电话那头抽泣了好一会。陈若怡老师教过吴梦竹她们的微观经济学，大家对她的讲课风格十分喜爱，课堂下吴梦竹与陈老师私交关系也很好。她告诉陈林，陈若怡老师曾经爱上了她的一个学生，她为他痴迷，那个学生毕业后，因为年龄差距，父母极力反对，而自己又不能勇敢面对现实，最后离开了她。陈老师接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很长时间也没有走出这感情困惑，得了忧郁症，整天睡不着觉；她上次来东江时还去看望过她，当时陈老师还说她服了药好多了，没想到她还是跳楼走了。
陈林安慰了梦竹不要太难过，过几天去看她。然后挂了电话后，他感觉心里有点闷，独自出了校门，来到江边走走。江岸边，一对对热恋中的年青人，肩膀互相依偎着，正在窃窃私语，不时传来一声声爽朗的笑声。此时此景，他想起了从前与杨柳在江边约会的情景，不知道杨柳现在怎么样了？他好想知道她现在在哪?独自一个人过得好不好？想着想着，他眼窝不自不觉湿润了。
一直想着去城东看看刘婶李叔他们现在怎么样了，有时工作一忙就忘记了。现在学校已经快放假了，没多少事，陈林打算这周末过去看看。周末，在城东，陈林很快就找到了黑土地二人传大舞台，礼堂里面观众还真不少，黑压压坐着一大片。刘寡妇与韩老头正在台上表演《西厢记》，李文学看见陈林来了，忙招呼着他到T型台后面来，等一会演出结束了，他和刘婶请他吃午饭，到时还有事请教他。
演出结束，陈林与众乡亲告别后，随着李叔和刘婶来到他俩在城东附近租的房子，刘寡妇很快炒了几个菜，李文学拿出一瓶老白干，说陈林来了，非得陪他喝几杯。一边喝酒一边聊着天，李文学告诉他，村里现在年轻人都出来了，留下的基本上都是一老一少了，地没人种，大量土地荒芜着，粮价低，农用物资和粮食种子越来越贵，农村人都感觉出来打工也比种地强。如今他与老婆离婚了，自己净身出户，准备攒点钱，将来在城里买套房子，与刘寡妇一起过。“娃呀，你不知道如果一个人喜欢上了另外一个人，得不到那真是成天吃不香，睡觉也不香呀。”李文学端着酒杯感叹着。“你喝着酒，吃着肉还堵不上你这张嘴巴。”刘寡妇用手指戳着李文学的额头，假装生着气。李文学趁机在刘寡妇屁股上捏了一把，二人在陈林面前打情骂俏，全然当这个外人不存在。
临别时，刘寡妇说妞妞今年就要高考了，到时候请陈林帮忙给找一个学校，她一个妇道人家不知道上什么学校好。陈林满口答应了，说到时候让妞妞来学校找他。
回到学校后，他差点忘记了一件大事。周雨薇老师要到教育学院参加培训，今天下午5点到火车站，他赶紧叫了一辆出租车赶往车站。他到车站时周老师那趟客车刚到，接上老师后送到教育学院，路上老师询问他有没杨柳的消息，陈林告诉老师他回国后一直没有杨柳任何消息，他去支教的地方也找过，一无所获。周老师安慰他想开点，如果杨柳想找他的时候，自然会来找他的，现在躲着不想见你，说明她的那道坎还没有迈过去，而且杨柳还特意告诉不要去找她，希望陈林忘记她。
另外周老师还告诉陈林一件事，王军劣性没改，在校强奸了一名中学生，被学校开除了。他老爹想保他，女孩家的舅舅在市里上班，一直紧追不放，最后被判了3年徒刑。陈林想如果杨柳有知，她的心里可能会得到一丝安抚。
这世上，一直存在因果报应，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吴梦竹休假来学校陪陈林，房间很长时间没打扫了，窗台、桌面、书柜上都落满了一层灰。趁陈林上班去了，吴梦竹开始了大清除，将房间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遍，她一边将被褥、床单、脏衣服等放进洗衣机洗涤，一边在厨房忙碌，她要给陈林露一手厨艺，给他精心制作了一道最喜欢吃的糖醋排骨，一道宫保鸡丁，一道水果沙拉。
她做完这一切，已经是香汗淋漓，她冲了一个热水澡，秀发还湿漉漉的，像刚出水的芙蓉，清纯又不失妩媚。
陈林回来惊喜的发现房间明亮多了，饭桌上摆着几个他最爱吃的菜，还有一瓶红酒，吴梦竹特意将客厅灯光调成蓝色，整个客厅充满一种安静、舒适、温暖之感。
吴梦竹穿着一件镂空蕾丝鸵鸟睡衣，V领型的设计，将她的锁骨与胸形巧妙勾勒；胸前那菊花型抽褶，衬托出她那女性迷人般的性感；后背部运动感十足的豹纹丝绸面料，将她的随性、飘逸和裸露变得含蓄。陈林直勾勾看着面前的尤物，有点心慌意乱，吴梦竹也正在含情脉脉看着他，让温情倍增几分神秘感，悄悄将她那傲人性感的胴体和柔情发挥到极致，直叫人血脉贲张。陈林迎上去，轻轻搂着她的腰，俯身说着：“今晚你真漂亮，我有点难以自禁。”然后二人亲吻了起来。
吴梦竹父母见他们老大不小了，该结婚成家，了结双方父母的心愿。日子定好后，双方父母没有意见，二人完婚后，陈林领着梦竹回了一次老家，小姐姐莹莹去南方打工，嫁到了外地。母亲李秀芬与陈林的爷爷奶奶生活了几年，爷爷奶奶去世后，母亲独自一人生活，陈林想接她来城里养老，李秀芬不想给儿女添麻烦，说自己习惯乡村生活，坚持不出来。

李秀芬总感觉有点亏欠陈林夫妻，前面几个孩子结婚时，她极尽所能将他们婚礼办得还算风风光光，左邻右舍，亲朋好友来贺喜的也有好几百人，宴席都办了40多桌。那时候村里人见面都夸赞她办事能干，一个妇道人家独自将儿女抚养成人，还给他们婚礼办得有排场，有面子，给陈家很涨脸。二个儿子结婚后，又给他们每人建了一处大宅子，真的很不容易。陈林是几个孩子中最有出息的一人，理应好好给他们操办一场更风光的婚礼，因为陈林夫妻坚决反对，希望一切简简单单，清清爽爽更好，不希望铺张浪费，所以他结婚时反而没有操办，只是临走前一天，哥哥姐姐几家人回来团聚了一下，没有请其他亲朋好友来贺喜。李秀芬想来想去觉得还是欠的慌，尤其是吴梦竹这么漂亮的儿媳妇，大老远地从城里来，给自己又买穿的又买吃的，还一点也不介意举不举办什么婚礼仪式，天地下到哪找这么好的姑娘啊！吴梦竹也没有什么想法，事前她与陈林就商量好了，回家不要操办任何婚礼，不能让母亲再操心了，一切从简也是她俩的初衷。
离家时，吴梦竹知道陈林工资不高，平时给他母亲买药，身上没有什么积蓄，她将一个装有2万元现金的纸袋，悄悄放在了她们睡觉时床上的被褥下面。临上车时，才告诉母亲李秀芬，让她平时多买点好吃的，好好保重好自己身体，李秀芬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面对这么知书达理，深明大义的好儿媳，她感觉是上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她虽然还惦记着杨柳，还记得她的种种好处，看到眼前的梦竹，她也感到陈林娶了她，也是他的造化。
陈林夫妻走了快半个多月了，李秀芬每当劳作累了，坐下来歇会时，只要想到小儿子夫妻二人来，她心里面就会乐开花，全身的疲倦很快就会一扫而去。她最喜欢听住在河对面的秦二娘当着她的面夸赞小儿子陈林如何能干，如何有本事，夫妻如何孝敬，要是她的儿子儿媳能做到陈林夫妻一半，她也会从梦中笑醒，也不冤这辈子做母子一场。
提到秦二娘，李秀芬悲从心来，她有时感觉农村这二个儿子和他们的媳妇平时虽然对自己不冷不热，也不太怎么关心自己生活，但比起秦二娘那二个不孝之子来，她还是幸运的，至少二个儿媳还没有敢当面打骂过自己。秦二娘有点苦，二儿一女，老伴多年有病，干不了体力活，三个孩子也没有多大本事，大儿子性格有点软弱，当不了家，娶个老婆又非常强势，大儿子结婚后，没过几天就分家单独过了。家分了，各吃各的饭，但婆媳还得天天见面，俩人也许是上辈子欠下来的恩怨，反正是谁也看不上谁，只要二人见面就会吵闹不休，不是为鸡毛蒜皮的家务事，就是为你家的鸭子吃了我家的青苗，或者是那年那月当着谁的面说了我的坏话，那怕一丁点小事，也会引发一场争吵，反正农村没有别的娱乐方式，互相吵架也许才是最好的发泄通道。
秦二娘与儿媳妇多年的矛盾，已经上升到了村民大会专门进行了一次调和，但没有好久矛盾再次爆发，婆媳俩隔三差五就要在山坡上对骂一场，搞得村里干部都心烦了，村民们看见她们二人就想绕道走，生怕引火烧身。其实婆媳也不是天生的一对冤家，大儿媳生的第一胎是女孩，农村人重男轻女封建思想比较严重，秦二娘认为儿媳肚子不争气，生了一个小女子，言语行动上流露出了不满，这让月子中的儿媳妇心里面很不爽，加之秦二娘小儿子成家时，老二口倾其家里面的所有财物为其操办婚礼，大儿媳感觉公婆偏心，心中多年的积怨不久就爆发了，从些婆媳形同陌路人。
秋收季节，大家都在忙碌着收割田地的水稻，秦老爹正在自己院坝晒刚从田地里打下来的稻谷，因为有几只鸡在吃稻谷，其中有大儿媳家的小鸡也在吃，秦老爹就用竹杆去驱赶鸡群，引起了大儿媳的不满，她看见后气不打一处来，站在院坝一边破口大骂，秦二娘看见大儿媳太蛮横无理，杈着腰与儿媳对骂起来，公婆俩什么难听的话就专拣那最难听的话辱骂对方，秦老爹又急又气，越听越哆嗦，心脏病突发，嘴里大吐一口鲜血，倒地身亡。
秦老爹的死，给李秀芬触动很大，家庭纠纷处理不好，有时候会酿成不可挽回的家庭悲剧。她要重新审视与儿媳妇之间今后的婆媳关系，在她骨子里天生就有一种坚强不屈的性格，只要自己能动一天，她就不会去麻烦任何一个子女，她多次拒绝了儿女要求与他们一起生活的建议。虽然二个儿媳不能像亲生闺女那样对自己知冷知热，关心爱护，但比起秦二娘来说她还是比较幸福的，想到这李秀芬从内心发出来一种心慰的笑意。
秦二娘失去了老伴，她的日子更加艰难了。大儿子看见媳妇闯了祸，不久就搬到另外一个地方居住，小儿子成家后，夫妻到外地打工长年不回家，女儿远嫁他乡，也很少回来。秦二娘自己一人孤单生活，儿女们为了忙碌各自的生计也很少关心过问她的生活，她感觉生活对她来说已经毫无意义。那段时间，秦二娘总咳嗽，胸闷，吃什么都无味，而且连续好长时间发低烧，全身乏力，她不想去医院看医生，将自己关在家里面，不吃不喝，也不去地里面干活，就这么躺在床上，越想越悲伤，一气之下，喝农药走了。
秦二娘出殡那天，她的儿女子孙们跪在坟墓前，哭得昏天黑地，追悔莫及，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爹娘不在了，儿女们才想起来父母生前的种种恩情，人死不能复生，可惜一切都已经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