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无名草-----一个普通中国老百姓的大半生脱水阅读

楼主：周涛1115 时间：2021-03-18 07:05:29

张队长带着我看了生产队公房，所谓公房就是生产队集体盖的房子，做堆放粮食、农具、开会等用途。走近了我看到公房大约两百平方米，土墙抹得平整光滑，屋顶是小麦麦秆扑扎的。
公房的四周堆满了农俱，中间空着，地面打扫得干干净净。南头拐角放有一张木床，东面向里一道门上了两把锁。张队长说那是粮库，那床是看公房的老头晚上来睡的。我说还蛮整洁的，队长看着我笑。他打开了西面的一扇门，这是一间办公室，约三十平方米，四面墙壁粉刷一新，南北两面大窗户对开着，一张三抽两柜的办公桌临窗而放，一张木椅配对着办公桌，八张方凳靠墙放着。我们打开了窗户，一阵阵凉风吹过，清爽愉悦。我还没来得及感叹，队长说：“这是前任队长的功劳，他当队长的时候，时常来这里歇脚吹牛。”

楼主：周涛1115 时间：2021-03-18 07:05:29

我问张队长：“先前的队长，还有会计怎么就不干了呢？”“去年以他俩为首搞满产私分，被大队发现了，大队把他俩的职务给下了。”“什么叫满产私分”？“去年粮食亩产达到800斤，我们交够了公余粮超产粮光荣粮，又分够了社员的口粮、工分粮之后，还剩下一些，按人口每人60斤分给社员，这就叫满产私分。”张队长说了这些话后笑着摇摇头，他突然想起什么，一时半会地又想不起具体的，急得拍打着脑门团团转，我说队长你不要着急慢慢想，队长想起来了，他说：“周涛，我听书记讲你当两个队会计兼阶级斗争观察员？”我说：“是的，书记也是跟我这么说的。”他笑个不停，足足笑了两分钟，他对我说：“书记不是害你么，他还是你表叔呢，你没想想，你这个观察员职务一旦公布出去，哪个群众敢惹你呀，都不理你你就站不住脚了，那你回唐底的日子就快了，还当什么会计呢回家吧。”“书记只不过这么说说，也不是什么职务。队长我听你的，不宣布这个职务。”

楼主：周涛1115 时间：2021-03-18 07:05:29

我问张队长：“先前的队长，还有会计怎么就不干了呢？”“去年以他俩为首搞满产私分，被大队发现了，大队把他俩的职务给下了。”“什么叫满产私分”？“去年粮食亩产达到800斤，我们交够了公余粮超产粮光荣粮，又分够了社员的口粮、工分粮之后，还剩下一些，按人口每人60斤分给社员，这就叫满产私分。”张队长说了这些话后笑着摇摇头，他突然想起什么，一时半会地又想不起具体的，急得拍打着脑门团团转，我说队长你不要着急慢慢想，队长想起来了，他说：“周涛，我听书记讲你当两个队会计兼阶级斗争观察员？”我说：“是的，书记也是跟我这么说的。”他笑个不停，足足笑了两分钟，他对我说：“书记不是害你么，他还是你表叔呢，你没想想，你这个观察员职务一旦公布出去，哪个群众敢惹你呀，都不理你你就站不住脚了，那你回唐底的日子就快了，还当什么会计呢回家吧。”“书记只不过这么说说，也不是什么职务。队长我听你的，不宣布这个职务。”

楼主：周涛1115 时间：2021-03-18 07:05:29

@荷塘碧影 115楼 2013-05-04 17:12:58
小女子这厢有礼了!
-----------------------------
妹妹有请，上座，小的这就沏茶，你慢用，奴家在外侯着。

楼主：周涛1115 时间：2021-03-18 07:05:29

队长沉思了一会儿，压低了嗓门很认真地对我说：“不但不宣布，而且不能干这个事，哪有阶级斗争，国民党反动派被打倒了，地主富农的土地被没收了，谁跟谁斗哇，那不就是群众斗群众，自己斗自己么，实际上就是想着法子整人，周涛呀，你千万不能干这个事。”听了队长一席话，我沉思了许久，很多很多人不敢讲的话，他对我讲了，这是他对我的信任，也是对我最大的帮助，和他相比我太稚嫩了，我情不自禁对他说“队长，你是我的良师益友”，他扶着我的肩膀说：“没事的好好干吧”，我点点头走了。

楼主：周涛1115 时间：2021-03-18 07:05:29

1965年7月1日我接过了张底生产队原会计侯家福财务帐目移交表和当年账簿。大队会计周世海说，移交表上收支相平，账簿中收付相平。现金日记账余额1517元6角5分与现金保管员有相应的手续和凭证。物资往来账中400斤稻子应该在仓库里，队长插话在仓库里。我与老会计在交接表上签了名，大队周会计、生产队张队长作为见证签了名，交接结束。张队长要求我每天下午记工分，每十天公布一次，一般情况下每十天与现金保管员结一次帐并公布。特殊情况下，当天收入当天结账。周会计要求我做到账据相符，账物相符，收支平衡。我说我会按照你们的要求做到的。没事的人都走了，周会计教我怎样做账，他从现金日记账到现金分类账直到物资分类账，都讲得清清楚楚，我听得也明白。他特别提到实物收入，不通过现金账，直接计入实物分类账，年终作为收入计入总收入之中。

楼主：周涛1115 时间：2021-03-18 07:05:29

周会计走后我翻阅了老会计留下的所有资料，得知这个队总人口76人，劳动力32个，水田面积99亩，旱地11亩，去年粮食亩产817斤，副业是养鱼养种母猪。年终决算劳动力平均每人出工332个，每个工九毛钱，多数人家进款，少数户超支。集体留存的公共积累、公益金、生产资金都有现金在存。粮食按上面政策每人550斤分到户，旱谷也分到户。在我来之前听大队领导说过张底是比较富的队，果然不假。
翌日我与大队周会计去了花园生产队，一路上周会计跟我说花园生产队自然条件差一些，主要是人多田少，他们队84口人，才82亩水田11亩旱地，又是梯田不保水。他指着脚边成片的田，告诉我这就是他们的田。我看到确是梯田，没有积水，水稻青稞发叉不多。我们进了公房只见三个人坐在那里等着我们，周会计介绍说：“汪队长，钱队长，那是保管员老头子。”我恭敬地对他们说：“你们好，请多关照。”周会计告诉他们，这就是新来的会计周涛。

楼主：周涛1115 时间：2021-03-18 07:05:29

汪队长起身走到我跟前问我：“你这么年轻还能干呢 ”? 没来得及我回答，周会计说：“他不能干你还能干呢”？众人哈哈大笑，汪队长一边笑一边直摇头。钱队长说开始吧，我说前任会计还没来嘛，老头子讲话了：“这个报应不会做帐，连工分都不会记，叫他把账理出来，他也不会理，四十岁了，在家里急得哭。”众人笑个不停，汪队长接着说：“真的不会也没哪个怪他，没想到他点起一把火，把账本、发票、还有工分本烧得精光。社员们知道了急得一天没出工。周会计来了，大家报良心账，这才理了一个大概。”
周会计从包里拿出了新账本，他说：“去年社员口粮已按政策规定分到户，公余粮已交清，仓库里没有粮了。社员的进款、超支已兑现，现金余额1276元5角6分（包括发票、社员预支款借条），与现金保管员有记账凭证。今年1—6月份社员工分已合计。”周会计说了这些话后，又问他们三个人情况是不是这样的，他们都连连说是这样的。

楼主：周涛1115 时间：2021-03-18 07:05:29

钱队长笑着说：“如不是周会计来理顺，还不知道乱到什么程度。”周会计把他刚才讲的话，已经分别写在纸上，让我和汪队长签了名，他自己和钱队长作为见证签了名，交接结束。
记工分是每天必做的工作，每天下午三点钟后，我到田头，挨个儿问社员是不是上了一天班，被问的人回答：“一天，车水。”那一部车五个人车水，四个人听了后不讲话，默认那人报的属实，我便记下，找不到的人又没有别人证明是否上班，便去问队长。工分本每月一本，每人一张表格，逐天记录：日期、工作摘要、时间、工分。每十天下来公布一次基本正确，很少有错的，当即纠正。好在两个队邻近挨着，每天三个小时就做好了。

楼主：周涛1115 时间：2021-03-18 07:05:29

现在回想起在花园生产队我与现金保管员结账的事，也是挺有意思的。保管员老头子五十多岁，是我们周家远房的爷爷名叫周大生，有一次我叫着他：“大生爷爷”，他把脸拉得老长，没好气地说 : “你就喊周大生，还带个什么爷爷呢。”汪队长在一旁笑着插话：“周涛，他的名字叫老生姜，你就喊他老生姜。”我连忙赔不是说：“爷爷，我喊错了，不应该带名字，我改正。” 他不原谅我，还是阴沉着脸默默地离开了，汪队长笑得跌跌撞撞的。
一天我喊老头子结账，他高高兴兴地来了，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打开布包只见有十几个用纸裹着的小包，每个小包里都有钱有发票，有两个小包里有钱没有发票。他告诉我有了一笔收入后又开支了，就把钱和发票包一起，没有开支的就把钱包起来。我问他：“爷爷，你把钱和发票分开放不是更清楚吗？”他说：“不行，一是记不住收入帐，二是人家拿钱买东西，找回的钱和发票我不知道是对还是错，包起来让你给我算算。”

楼主：周涛1115 时间：2021-03-18 07:05:29

我明白了，他不识字年纪大了，这样做是对的。我帮他一笔一笔的算了没有错，我制作了结账凭证后，开了收入证明单据，做了收付账，余额与现金相符，这个凭证我让他按了手印由我保存。作为我现金日记账余额的凭据。
张底生产队现金保管员也是老头，他叫林宏伟，读过两年私塾，他把现金和发票分开存放，收入帐也做了记录，与他结账半小时就结束。此人健谈心情开朗，是一个很好处的人，他做事也很认真，每次结账不少一分钱。

楼主：周涛1115 时间：2021-03-18 07:05:29

有一次结账，正好是劳动力歇放的时候，队长和几个年轻人到办公室歇脚，大家天南海北的吹，最后竞然打起来了，林老头也参与进去了，疯的闹的扭作一团。一个中年妇女在外面喊 : “老林头，你这大岁数了，还跟人家小妇女打情骂俏，不晓得丑！喊你老婆去。”稻场上众人捧腹大笑，一个老奶奶从窗外朝里喊“把他裤子扒掉”，队长笑着跑了出来。

楼主：周涛1115 时间：2021-03-18 07:05:29

@半湖烟月 128楼 2013-05-07 15:17:11
顶贴，问午安！
-----------------------------
谢谢半湖烟月，你的文章好，你的诗好，你的人品好，与你做朋友高兴。

楼主：周涛1115 时间：2021-03-18 07:05:29

（三）
我来到张底、花园两个生产队十多天时间，做了一次现金日记账和现金分类账，公布了一次工分和现金账，社员们都满意，没有提出不同的意见。在花园生产队，当我公布完账目后，问大家还有没有意见，一部分人回答没有意见，一些人不吱声。钱队长说：“你们不讲话就是有意见喽？提提看哪个地方错了。”一个中年男社员将双手向外一摊说：“没话讲么，一笔一笔的，清清楚楚的，哪个时候也没有这样清爽过。”社员们都笑，一个老奶奶上前抓住我的手对我说：“周大财家孙子怎么就这么能呢？”我笑着对她说：“这个事不难做”，她点点头又抱抱我，社员们愣是笑。汪队长对老奶奶说：“老姐姐，你把孙女儿嫁给他。”老奶奶说：“还小才十五岁”， “ 再歇两年就好了”，老奶奶笑得浑身擅抖。

楼主：周涛1115 时间：2021-03-18 07:05:29

做两个生产队会计兼记工员听起来是够忙的，其实并不忙，因为生产队不是天天有账做，有时候上午就闲着。我得去干活，一天男劳力在车水，那时候还没有水泵，五个人一部水车，每人一个位子，扒着扑杠，脚登轴棰，那才是一个罗卜抵一个旦，你不出劲或者一个走神，你就会两脚踩空，得赶紧钓虾，就是双脚提起，全身扒在扑杠上。如果你不钓虾，双腿就有被打断的危险。这天两部水车十个人分别在两个地方车水，我去了吊水高的一部车那里。老侯年纪大，我对他说：“老侯你下我上”，老侯说：“你不中”，车上人的人都说我不中。在我一再坚持下，他们同意让我试试，我一脚踩下去钓虾，再踩下去钓虾，第三脚踩下去还是钓虾，再踩一脚不掉了。我猛登快跑，车上五个人疾步如飞，清水哗哗地流进稻田。队长来到这里哈哈大笑，队长，我没时间和你谈心正车水呢。

楼主：周涛1115 时间：2021-03-18 07:05:29

翌日我早早的就到班了，队长对我说，你是个下流坯要干活。我笑着回他的话：“我就是锻炼自己，学会做农活也是应该的。”队长一个巴掌打在我屁股上，啥话也不说。他在分完工后，当着大家的面说：“周涛要干活必须经过我同意，做账是你的本份，我们不缺劳动力。”我无话可说，妇女队长张婶向我使个眼色，我跟着她下水稻田里拔草去了。我虽然生长在农村，但是下水田拔草还是第一次。满田青稞尽收眼底，一片丰收在望的景象，我打心里头高兴啊，只是觉得没有草，说到底就是分辨不出哪是稻哪是草，张婶告诉我稗子草根扁棵圆叶子长，我仔细地看终就拔上来一棵，高兴的那劲无法形容，我喊了起来：“我认得了，拔上来一棵了！”那些妇女们个个哈哈大笑，“你白长这么大，稗草都不认识！”是高岚岚在耻笑我，她家就在这个生产队，我很大度地对她说：“高岚岚我拜你为师”，稻田里又是一阵笑声。我心里想你高岚岚神气什么呢，仗着和我是同学就敢嘲笑我，有本事怎么连中学都考不上呢。

楼主：周涛1115 时间：2021-03-18 07:05:29

拔草这活时间长了也没什么难的，不到两小时我就能一眼认出稗草来，既迅速又准确的拔起。社员们你一趟来我一趟去的，我与高岚岚做邻了，我在高岚岚的左手旁，张婶有意压在高岚岚的右手旁，她是怕高岚岚再欺负我，我向她会心的笑笑。张婶说 :“周涛会拔了，不要心急，有就拔没有就往前走。”我回婶的话：“学一段时间就会了”，高岚岚笑着对我说：“你聪明好学，哪样事也难不到你呀。”“谢谢岚岚的夸奖 ”，“周涛，你又把我的姓去掉了。”“你比我年岺小是我妹妹，这样叫亲切呀。”高岚岚大声的笑，她笑得爽朗没有掩饰，她说：“没有想到周涛对我这么好，竟然叫我妹妹。”“这是应该的嘛”，张婶已经走到前面去了，高岚岚压低了声音说：“哥，我们谈谈心好吗？”“好哇你说吧”，“明天谈是否可以”，“明天我要做帐”，“那正好，我到你办公室去。”我回答她也行，不知道她要谈什么由着吧。

楼主：周涛1115 时间：2021-03-18 07:05:29

第二天上午我正在做账，高岚岚进来了，我抬头一看她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虽然不是新的，也还挺刮，粉底蓝碎花短袖衫倒也不乡气，乳白色的长裤有点紧身贴肉，她脚步轻盈，满脸笑容，与往日刁钻骄横判若两人。我招呼她： “岚岚请坐”，她搬了凳子坐在我对面，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傻笑。我对她说 :“ 岚岚，你今天很飘亮。”她装着一副害羞的样子说：“有你这么说的吗？哥！羞死我了。”“是有点怕丑，脸红红的么。”我这么说着，心里却想你的皮特厚，还怕丑天晓得。
岚岚确实找我谈心来了，她告诉我她爸爸是个裁缝手艺蛮好，都是人家请上门做，一天两块钱，很少有歇下来的时候。妈妈在采秣小学门口卖小日用品，一年也能赚个三四百快钱，老两口一年交生产队公共积累72 块钱，在生产队按人口分配基本口粮，两个哥哥已成家各立门户，都在生产队上班。她说他们家粮够吃钱够花，在当地也算富裕户了。

楼主：周涛1115 时间：2021-03-18 07:05:29

@荷塘碧影 135楼 2013-05-08 22:27:51
晚上好
-----------------------------
谢谢你，我一切都好，你从2月28日开始关注我直到现在，我由衷地谢谢你。你的文章还有一大部分，读者们各抒己见，如果你还在续写中，我建议文章的结局是花好月圆，主人公有了一个完整的、美好的家，仅做参考。5月4日你来访，礼太重了，我为你沏的茶一定清香醉人，我只能在外候着，论文学创作我确是奴家。也是子时，祝你好梦成真。

楼主：周涛1115 时间：2021-03-18 07:05:29

岚岚突然转了话题，她说：“周涛，我们生产队缺会计，理应我来当会计，怎么让你来了呢？”“这是领导决定的，不是我想来就能来的。”我自然不会告诉她是我自己找到的，我又对她说：“就是给你干了，你未必会干。”她笑着说：“这倒也是，不过我还是不服气，看到你来了，坐在办公室里人模人样，凉风吹着，衣服干干净净的，我真是既羡慕又嫉妒。”“你要放平心态多努力，将来一定超过我。”
她停顿了好半天，不解地问我：“怎样做才能和你一样呢”？我说： “安心上班踏踏实实地干活，多学习文化知识，夯实基础准有用场。”她站起来了又来回走动，突然她跟我说：“哥，我就跟你学习，你帮助我吧。”“我帮助你，但你不可以再刁蛮任性。”她满脸笑容湊到我跟前说：“哥，我全听你的。”“那就好，以后有什么好差事，我帮你揽着。”

脱水读

一棵无名草-----一个普通中国老百姓的大半生

推荐帖子

热门帖子

随机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