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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牢路

楼主:浅水明  时间:2021-03-21 03:26:46
第一章:派出所拘押室

第二章:虹口看守所

第三章:牢房记事

第四章:“翻船”的生死对博

第五章:恐怖的东部九号监

第六章:逮捕、起诉、判决

第七章:提篮桥监狱

第八章:北新泾监狱新收集训

第九章:“680”犯人机组

第十章:人渣狱警—常队长

第十一章:血拼

第十二章:“大八监”惊魂

第十三章:走近死亡

第十四章:令人胆寒的市监犯人医院

第十五章:总事务犯

第十六章:大队警官写实

第十七章:唯我是从

第十八章:减刑—服刑者的终极梦想

第十九章:走出大墙

第二十章:浴火并不重生

前言

这是我人生一段刻骨铭心的经历,也是一段难以忘记的带血记忆,没有虚假,没有夸张,没有自贬,也没有炫耀,叙述和描写的都是自己五年牢路生涯的真实历程。

在写作此书的过程中,思绪常常会被地狱里的记忆缠住而翻腾,有时想起一些生死临界的看守所或者监狱往事,虽时隔久远仍会呆坐半天似灵魂出了窍,并常常令我在黑夜的恶梦中惊醒。

楼主:浅水明  时间:2021-03-21 03:26:46
第一章:派出所拘押室

(1)

一九九五年四月三日,一个阳光和煦的早晨,我的人生从这一天起开始了黑暗,也开始了质的裂变……

上海虹口区乍浦路派出所。

中午十一点,我被两个警察押了进来。

进了派出所一句话不问,身上所有的东西包括皮带都被通通收走,然后把我扔进派出所后面的拘押室里,手铐在铁栅栏的门上,没饭没水也没人来理我。

幸好手铐铐的位置是在铁栅栏门的中间,站累了我还能蹲一会地上坐一会。

感觉自己这个时候就是一只待宰的羔羊,除了提心吊胆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就这样一直铐到到晚上八点,终于来了个警察把我提了出来。

派出所好像是没有审讯室的,警察带我到前面看上去象是他们的办公室里,把我铐坐在椅子上后这个警察就出去了,里面还坐着两个表情严肃的警察,同时用那种怎么看怎么不舒服的眼光上下打量我,打量了我半天后才开始他们的审问。

一个问一个记。姓名、籍贯、年龄这些都问完后,进入了正题。

“支票是你的?”负责审问的是一个个子稍高的警察,脸色和语气感觉都还不算太严厉。

“不是!”

我现在的心情是既紧张又担心,事情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是我事先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的。

“这是我们周所长在问你话,你要想清楚了老实回答,否则对你没有好处!”负责记录的是个矮胖警察,口气和他的长相一样,凶声凶气地警告我。

我没有应声,把脸转向周所长。

“为什么要去骗呢?”周所长的脸上似乎带着一丝笑容。

“不是骗,我是去买!”我差点站了起来。

“坐好了,激动什么!”矮胖警察放下笔,站起来狠狠推了我一把,本来就离的近还被铐着,他站起来又居高临下,“哗”……我没有思想准备地连人带椅子一起倒了下去,还是周所长过来把我从地上扶起来,我才重新在椅子上坐好。

周所长还同时去给我倒了一杯水。

“拿张空的支票,你去买?”周所长边放好茶杯便侧着脸继续问。

“我不知道里面没有钱,是别人给我的货款!”

这张支票,确实是一个叫曹志海的人给我的,曹志海是上海先锋电机厂三产公司的经理,因为经常到我这里来采购服装和面料,时间长了熟悉了,我们就有了很多私下的合作和买卖。

我当时是上海宝羚针织公司经营部业务主管,上世纪九十年代,整个中国市场是一个求大于供的市场,所以我在这个位置上很被客户追捧,那些全国各地做服装和面料生意的人,为了能采购到我们工厂的产品,每天都会有人围着你转,曹志海就是其中的一个。

曹志海是一个玩女人和嗜赌如命的人,经常带着女人在外面没日没夜的喝酒打麻将赌钱。玩女人赌钱都需要耗费大量的钱财,他自己的钱自然不够用,就动用自己掌管的三产公司的钱,贪污也好挪用也好,反正亏空了公司差不多有三四十万,欠我公司五万七千元的服装款也一直拖着不给,我是业务经办人自然拼命追讨。

这张支票,就是曹志海被我催急了开给我的,他当时是说里面没钱让我过半个月再解进银行。过了半个月,我想问他支票里钱打进去了没有,却呼机电话无论如何都联系不上,也再找不到他这个人。

至于现在支票里面有没有钱,老实说我心里感觉有钱的可能性是真不大。

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么的不可思议和令人难以置信,直到近五年后我出狱,才知道曹志海就在我出事前几天突发脑梗住院,等警察根据支票号码找到他单位,再从单位追寻到他家,再从他家追寻到医院,他却在警察赶到前半小时死亡了。

曹志海的突然死亡,一下陷我于非常被动的地步,支票的事变得再也说不清楚,这是直接送我进监狱的重要原因之一。

警察现在的推论就是我和曹志海一起共同谋划了这起支票诈骗案!

当时我在拿到曹志海这张支票的半个月后,有个江苏客户除了定购我的服装外,还想要采购一批运动鞋,苦于没有进货门路就托我帮忙。于是我就联系了认识运动鞋厂门市部经理的朋友,用低于市场的价格定购了1500双运动鞋,准备平价卖给江苏客户,盈利部分我和这个朋友说好均分。这个数量就是按照这张支票5万7千元的金额定购的,里面有钱的话我算借用一下,等生意做完再把自己公司的款还上。那时候单位有权的业务负责人这样操作的情况很普遍。如果里面没钱算我这笔生意做不成,再让江苏客户直接去鞋厂采购就是了,还要怎么样?还会怎么样呢?

现在想想真是愚蠢透顶,我把这件事情想的实在太过于简单!

当鞋厂财务一发现支票有问题,紧张的立刻大惊小怪起来,也不管什么朋友不朋友介绍的,一个电话打到乍浦路派出所,派出所离他们鞋厂门市部只有五百米距离,我还什么都不知道时,警察就已经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警察一到,事情再解释就变得毫无意义也毫无作用了,他们已经认定了我是在犯罪!那个时候给这种行为定的罪名是:“票据诈骗”!

“票据诈骗罪”就起始于一九九五年,但在我出狱不久这条罪名就在2001年的刑法修正案中被取消了,看上去很象是专门为我量身定制的。

从此这条罪名就在我的头上顶了将近五年。

我一再跟警察强调这是购买不是诈骗,我总觉得我是可以跟警察说得清楚的,然而我越解释事情就越糟,越觉得说得清楚却越来越说不清楚。

警察在听我回答问题的过程中,经常会冷不丁地突然打断我的话,插一些别的不相干的问题要我马上回答,两个警察一温一凶,白脸黑脸地审问了我大概两个多小时,最后黑脸警察把八九页审讯记录的最后一页翻在上面,递过来手指指着下面空白处让我签字,我很想拿过来看一看,但显然没有这个可能。

我迟疑着没有动。

“签吧!别紧张,走个程序而已,签完就没事了,明天你该干什么干什么。”

无奈!身在牢笼,我尽管犹豫了半天最后终于还是自认为没事地把字签了。

到了看守所以后,我一直在想是不是不该签这个字,牢房里一个老官司说,没有用的,承认不承认签不签都一样,认定你你就完了!

从在派出所失去自由的那一刻开始,我才真正体会到了自己的渺小和人微言轻,我说的再多再真实,似乎通通有如风吹过般的被忽略,他们草草地问着,在纸上“嚓嚓”地记着,问完记完然后递过来让你签字,这种让你签字的口气和面部表情,都是没有商量和不同一般的严肃,你签完字后他们站起来,边整理记录夹,边耐人寻味地上下打量你,然后扬长而去……

派出所是这样,后面检察院、法院……一概如此!

因为从这个时候开始,你已经感觉自己不是人了!

不是人了,那还谈什么人的尊严和平等呢?

周所长按照我和曹志海是同谋,我和他是共同实施支票诈骗的主观臆断,把这件我认为是小事的事情做成了板上钉钉的死局,一个这生再也翻不过来的人生死局!

曹志海因人已死,不予追究!

我的命被魔鬼牵引着在往牢路上走,已经完全没有了生的退路。

鬼使神差走到了这一步,我不敢说我一定是冤枉的,但我一定是世界上最蠢的!

签完字,记录的警察又把我带进后面的拘押室小黑屋,手铐去掉了,铁栅栏门在暗锁上却又加扣了一把大锁。

这么紧张?我心里暗自嘀咕。

周所长至始至终都让我感觉很温和,他温和地微笑着把我送进了地狱!
楼主:浅水明  时间:2021-03-21 03:26:46
(2)

派出所后面的拘押室小黑屋大概有三平方米大小,粗糙的水泥地面凹凸不平,很脏,小黑屋居然还一隔为二,分里外两间,里面那间靠墙放了一只木桶,让你大小便用的,可能警察不耐烦把你开进开出,外面那间干净点也亮一点。

我坐在外面那间的水泥地上,身体靠着铁珊栏门,度时如年地等着有人来跟我说点什么或者问点什么。

半小时后,周所长派人用在我身上搜出的钱,给我买了一袋面包一瓶水,最高兴的是,还因我的要求,帮我买了一包烟来。

我是个抽了十多年烟的老烟鬼,这个时候对我来说烟比什么都要紧,起码可以稍微平复一下我不知所措的心情,抓进来后烟打火机都被搜走,差不多都一天没抽烟了,正想的厉害。

小黑屋门外是一个小天井,小天井四米外是一道围墙,围墙外面就是人来车往的武进路,人声车声,随着武进路上的路灯灯光一起映进来,围墙内外地狱人间两重天!

晚上11点多钟了,我坐在小黑屋门口靠在铁栅栏门上,抽着烟看着天上闪烁的星星,想着我的心思想着我的家人,家人一定在满世界的找我,也绝对想不到我会被抓起来关在派出所里,派出所会不会打电话通知我家人,我不知道,这时候的我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初春的夜晚很冷,早上出门阳光明媚穿的少,现在心虚魂落六神无主,寒冷阵阵的袭来,我卷缩着裹紧了身体,烟一根连着一根……

一直的这样眼巴巴地坐到了天亮……

小黑屋的右边就是派出所的后门,早上盼到派出所的人都来上班了,也偶尔有警察开了后门有事进进出出的,可就是没有人来理我。

一直到下午一点多,周所长才把我开出来带到办公室,办公室里面还是他和昨天记录的那个矮个警察,坐下后周所长开始了心平气和,充满关怀地对我进行了一场劝导式的审问。

“你应该没什么大事,今天再补充一下昨天的一些细节,然后报到局里,基本就没你什么事了,小事情,放心。”

我听了心里自然一阵轻松。

“不过这个过程我们还是要走一下,你是知道这是一张空头支票的对吧?没事知道也没事。”周所长的办公桌上已经放好了纸,他拿起笔微笑着边说边准备往纸上写。

“我不知道,真不知道!我只是说可能是空票,我昨天跟你说的很清楚了。”

周所长放下手里的笔,抬起头看着我停顿了几秒后,周所长突然又换了一副严肃的神态和口气说:“你说不知道也行,我们假设一下,如果这张支票里面是有钱的,那么这个支票里面的钱,算不算是你公司的公款?

我看着周所长,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算不算?”周所长加大了语气、

“嗯……”

“好,既然是公款,那么如果里面有钱你就犯了“挪用公款罪”,知道挪用公款是怎么量刑的吗?”

……我无言以对。

周所长加重了语调说:“挪用一万就是一年!你五万七就要判六年!”

我被惊的浑身直冒冷汗,愣怔之余似乎是要庆幸这是一张空票了。

周所长好像并不是在吓我,事后我听说当时老刑法中的挪用公款罪,确实是挪用一万判一年,不象现在挪用一百万也判不了几年。

“可是现在里面没有钱,算什么挪用公款?”我看着周所长象是在自言自语。

周所长笑容可掬地说”:“是啊,所以现在支票里面没钱,对你倒并不是什么坏事,再说支票又不是你的,又没有造成受害方的半点损失,你还担心什么?说清楚了早点回家,不好吗?”

一个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场面,又从来没有跟警察打过交道的人,不可能知道这偷换概念的一问一答中所包含的用意,也不可能把事情想的这么复杂,把后果想的这么严重!

一个多小时后,我就被补充完了这份审讯笔录。

至始至终那个矮个警察没有发过一点声音,他只管沙沙地记笔录。

签完字,周所长收起审问笔录站起来,脸上似乎满是轻松的感觉,拍着我的肩,象朋友一样亲自把我领到后面小黑屋,然后他又关怀备至地站在门口叮嘱了我几句才离开。

周所长今天的审讯,只是为了给我昨天定的结局补充一点笔录,周所长态度和蔼的两次审讯,已经为我踏上牢路做好了最完美的准备。

从此,我再没见过这个人。

在当时,我始终异想天开地认为自己不会有什么事,派出所关两天说清楚了就行,周所长说的对,支票确实不是我的,鞋厂也确实没有半点损失,我又从来没有过什么犯罪前科记录,既然如此还会有什么事呢?

然而……

没有什么冤不冤的了,只是自己脑袋发昏已经怨不得任何人!

谁让我这么无知!

谁让我利令智昏!

谁让我自寻死路!

我不知道这个时候在全国范围内,针对合同和票据诈骗,一场自上而下的严打,正在“腥风血雨”地进行,各分局派出所都有严打任务的指标,我不早不晚地赶上了这场飓风,一头撞了上去,法盲加天真,侥幸和愚蠢,所有的冤与不冤皆在于此!

为此我就要付出我的代价,虽然这种代价之大、代价之长、代价之血腥,是那么的令人难以忍受和不能回味!

或许这就是命!这个时候我已经完全不能左右自己。

冥冥中命运推着我,一定要把我送进地狱,我已无路可走!
楼主:浅水明  时间:2021-03-21 03:26:46
希望能给自己一点发帖的信心。
楼主:浅水明  时间:2021-03-21 03:26:46
(3)

晚上,和昨天一样,周所长派人又送来了一袋面包一瓶水和一包烟。

一天一夜多了,我一分钟都没合过眼,很奇怪,一点睡意也没有,也不知道饿,只是不停地抽烟……

深夜12点钟左右,小黑屋里又关进来一个人,也没给他上铐,警察只对他说了一句“老实点啊”,然后锁上门就走了。

这是一个20多岁的福建人,矮小瘦弱,长相很猥琐,两只眼睛滴溜溜不停地转,怎么看都感觉是贼眉鼠眼的不怀好意。他说他叫黄树林,是因为在四川北路上和表哥一起当街贩卖黄碟,被路人举报,乍浦路派出所接到举报派人过去时,表哥跑了,他被抓了进来,在他身上当场搜出二十几张黄碟和四五副裸体女人扑克牌。

这家伙虽然年轻,但派出所看守所已经几进几出,绝对是老江湖了,一脸的满不在乎,大大咧咧地跟我说,没事,最多拘留几天我就出去了。只是可惜了这些被没收的碟片和扑克牌了,两百多块钱的成本呢,可惜可惜了。

这个贩卖黄碟的黄树林,在这种时候,一个劲可惜的不是他的失去自由,而是那区区200多块钱的碟片。

我想笑却没有笑出来,我第一次跟这样的人认识和聊天,对他们来说,什么要紧什么不要紧,我一概不知,对他们的所思所想我也一概不能理解,今后我还会遇到很多让我看不懂的人,看守所,监狱,这种人很多很多。

黄树林很喜欢说话,而且说话时小眼睛总是转个不停,大哥长大哥短不停地叫着,他的神情不像是在派出所拘押室,倒像是在哪家茶室或者咖啡馆,说起来就没个停,反复地询问打听我的事。我并没有什么心情跟他多聊天,只把我的事情简单地跟他说了说后,他的神情变得奇怪起来,突然不说话了,绿豆眼朝我翻几秒钟后低下头,然后再抬头看我,虽然是晚上但透过武进路的灯光,小黑屋里并不是很黑暗。

我被他看得说不出来的难受:“怎么了呢?你这样看我!”

老实说,我真想在黄树林那张鬼头鬼脑的脸上,印上我的巴掌印。

“大哥,你很麻烦了。”黄树林绿豆眼眨巴了半天后才开了口。

“怎么很麻烦了呢?”我忍着火气,但又有点紧张地问。

“具体麻烦到什么程度,我也说不清楚,但根据我的经验,大哥,事情绝对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下一个地方大哥你是肯定要去的!”

“什么地方?”

“看守所!”

“去看守所?什么意思?”

“去看守所就说明你的事情升级了,犯罪事实将被确定,材料会从派出所上报分局后移送到检察院,案子到了检察院,你说还会是什么意思呢?”

这回是轮到我盯着他看了,但黄树林的神情很严肃,话说的完整而又流畅并不像是在故弄玄虚。

可是在这之前,我一直在做着‘没事回家’的美梦,在周所长和黄树林两个人对我说的话中,我只接受周所长的话,因为他是警察是正人君子,代表的是法律,黄树林呢,一个贩卖黄碟的下三烂,一个我打心眼里就看不起的一个小混混。

黄树林说我会去看守所的话,我一开始紧张了一下,但没过多久尽管他神情认真严肃,我还是没有把他的话当回事。

我对周所长充满了信任,对自己很快能出去也充满了信心。

黄树林见我不以为然,张嘴还想说什么,被我扬手示意,别说了!

然而,世界上君子和小人的角色是在不停转换的,人和鬼也在他们不同的场合,进行着他们不同的表演,在我接下来的牢狱生涯里,君子和小人,人和鬼,将不断地在我的身边闪现着表演着……

黄树林换了个话题,跟我聊起了他的黄碟生意,也聊起了女人,说他有好几个相好的,老婆在老家带儿子,儿子已经三岁多了,他跟表哥带着他的相好小玲出来做生意,这会不知道小玲怎么样了……

黄树林也不管我要听不要听,只管自己嘚吧嘚吧的说,这家伙才21岁,儿子都三岁多了,还管贩卖黄碟叫做生意,还好几个女人喜欢他……

我也没心思琢磨他说的是真是假,黑暗里,我一会抬头看铁栅栏外面的夜空,一会低头抽烟想我的心事。

黄树林自言自语地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不一会居然睡着了,还传来了他轻轻的鼾声。

两个夜晚没睡觉了,我却一点睡意也没有,虽然嘴上对黄树林‘我要去看守所’的话不以为然,但我的神经却还是为此紧张和担心,结果会怎么样,我是真不知道了。

感觉比昨晚更寒冷了,真是冷到了骨子里,这个夜晚注定会更漫长,更难熬。

天慢慢地终于亮了。

早上九点多,黄树林被警察开了出去,出去后就再没有回来,不知道是放了还是送看守所去了。

整整一个白天没有人理我,中午就给我送进来两个包子,烟呢?我问送包子给我的警察,他朝我看看什么也没说。

黄树林的判断到了晚上七点钟的时候,终于应验了。

来了两个警察,打开铁门,上来先给我上了手铐,又在我身上搜了一遍,然后推我出了派出所,门口一辆小型面包车停在那,两个警察把我推上去,一左一右坐我旁边,汽车发动转了两个弯后,直往西北角方向驶去。

西北角方向,正是虹口看守所的方向!

随着暗夜中面包车‘沙沙’的车轮声,周所长微笑的表情,在我的眼前越来越意味深长,我对自己的今后充满了焦虑和恐怖!
楼主:浅水明  时间:2021-03-21 03:26:46
@城市田园生活 2021-03-10 06:29:28
继续顶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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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你的顶贴,非常需要你们的支持!
楼主:浅水明  时间:2021-03-21 03:26:46
@七十老汉 2021-03-10 08:28:34
这是我人生一段刻骨铭心的经历,也是一段难以忘记的带血记忆,没有虚假,没有夸张,没有自贬,也没有炫耀,叙述和描写的都是自己五年牢路生涯的真实历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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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希望继续支持!
楼主:浅水明  时间:2021-03-21 03:26:46
第二章:虹口看守所

(1)

上海市虹口区看守所位于虹口,闸北,宝山三个区的三角接壤地带,西靠闸北,北临宝山。看守所北面不远处,最早原是上海警备区的一个军事打靶训练场,当时为了打靶档子弹,人为地堆起一个高十米,宽100米的土墙,这个打靶场后来慢慢就变成了枪毙死刑犯的地方,因为在上海要找个枪毙人的地方实在不容易,看看这里正合适。所以沪上历次运动中要枪毙的政治犯刑事犯,在市区大张旗鼓地游街示众后都拉到这里来枪毙。从此这个地方就成了地狱的代名词,这就是沪上赫赫有名,让人谈之色变闻之丧胆的“虹口靶子场”!

虹口看守所离“靶子场”只有百米距离,听说当时因为搞运动,来不及处理大批的反革命犯和刑事犯,上海警备区就在“靶子场”南面找了几间单位的仓库,同时派部队把守,把这些死刑犯临时关押一下后,再分批分批的拉到“靶子场”枪毙,后来感觉这样处理枪毙犯人都很方便,就干脆在这里建了个看守所,因地处虹口,此地就由警备区移交给了上海虹口区公安局,这就是现在的上海市虹口区看守所,粤秀路355号。

在行驶了大约20多分钟后,又转了一个弯,押我的面包车驶进了看守所大门,停车后派出所警察把我押上二楼的看守所值班室,同时拿出刑事拘留证让我签字。

不在派出所签,在这里签,我不知道别人是不是都这样。

签完字就把我交给了看守所当班狱警,交接过程中双方警察的话都很少,当班狱警30多岁,长相和口音都象是浦东人,他当着派出所警察的面,问了我几个有病吗,有伤吗之类的问题后,然后命令我脱衣服,脱光为止。

脱光衣服是为了看我在派出所有没有被打伤,别到时你派出所审讯逼供打伤的犯人,让我看守所来负责,另外也是为了看我身上有没有什么刀具等违禁品,也包括烟,打火机之类。

脱得一丝不挂后,再让我原地转一圈,然后才让我穿上衣服,鞋子袜子不许穿,衣服只穿了一半,狱警就命令我抱着来不及穿的毛衣毛裤,原地光脚站好。

派出所的警察直到这时才算和看守所狱警交接完毕,两个警察看了我一眼,好像连招呼都没跟狱警打,转身直接下楼就走了。

接下来才是所有人犯最紧张,最恐怖的时刻:进号子!

虹口看守所是两幢四层楼的建筑,像一撇一捺连接在一起的八字,中间连接处就是楼梯,上去后再向两幢楼的两边分开,东面的叫东监区,西面的叫西监区。

每层楼的格局都是一个长方形的回字型状,回字中间的那个口字,隔成一个一个的房间作为监房。每个监房都是前后相通的,前面是一根根间距十公分的大铁栅栏组成的墙,宽度和高度差不多都有两米多,铁栅栏外面离外墙还有一米二的距离,外墙上正对着每间监房开着一扇扇宽大的窗,也装有栅栏,但光线可以很充足地照射进来。监房和外墙中间这一米二的地方,就是狱警巡视走动的通道,劳役犯送饭送水送东西也在这条通道内完成。

走道是可以绕着监房前后转通的,监房后面是一条一米宽的过道,过道墙上对着监房也开着一扇一扇的窗,但这个窗比前面过道的窗差不多要小一半,窗外楼下两米远就是看守所围墙,

高高的围墙外就是自由世界,那里是一块一块连接起来的大片农民的菜地。

今后有很多的故事,会发生在这扇连接外面的小窗上。

监房的门就开在后面过道上,所有犯人都由后门进出,一道厚厚的木门,木门上开着一扇小窗,以便狱警可以随时查看监房里的动静,木门里面再一道铁栅栏门,两扇门一共三把锁,咔咔咔,三把锁一上,那是鬼也出不来了。

浦东口音的狱警提了一大串钥匙朝我挥挥手,我赤脚跨出办公室,手里还捧着自己的毛衣毛裤,狱警跟在后面,指挥我向西监区方向走。办公室外面和监区中间有一道铁栅栏门,没有锁,跨出铁栅栏门,左面是去前面的通道,右面是去后面的通道,我迟疑着,狱警把我往右面一推。

一转弯进入右面的通道,那种嘈杂的象茶馆店一般喧嚣的声音就从各个监房里传了出来,绝对令人想不到,晚上的看守所监房会如此的热闹,我走过一个一个监房的后门,狱警都没有叫我停步,一直走到第13个后门,狱警拉了我一下:“蹲下!”

我遵令蹲下的同时,也知道是要把我关进这间监房了。

13号,能分到这个数字,我也算是够走运了。

第13号监再过去还有一个14号监,再过去就左转弯转到前面通道去了。

‘咔’狱警打开锁,拉开外面一道木门的一刹那,号子里原本喧嚣着在吹牛聊天的囚犯,突然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所有囚犯的目光都集中到我的身上。我禁不住浑身一颤,一股令人心悸的恐惧感,从脚底一直地升到头顶。

虽然还隔着里面那道铁栅栏门,然而我却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一副真正的地狱鬼符图:约20平方米的长方形监房里,20多个囚犯盘腿分成左右两排,面对面整齐地靠墙坐在地板上,清一色的光头,在监房长明灯惨淡光线的反射下,刺目而又摄魄,看上去一个个长相怪异,面目狰狞,犹如20多个地狱勾魂的鬼卒。

雪白的监房墙上,离地面半米处,用黑漆写着两排数字,右面墙:1、3、5、7、9,左面墙:2、4、6、8、10,每个数字之间大约隔开50公分的距离,这些数字就是每个人犯应该坐的号房位置。

我眼前的每个数字下面都坐着一个光头,每个光头都斜眼死死地看着我,此刻监房里出奇的安静。

‘咔咔’,狱警又打开了木门里面那道厚重的铁栅栏门。

我被这群面色惨白,眼神阴森的囚犯看得不寒而栗,我自然地就想到了看守所一向有殴打“新户头”做规矩的惯例,不由自主我迟疑着停下了往里跨的脚步。

狱警在后面并不是很重地堆了我一把,我慢吞吞刚刚挪进去,监房里突然有人大声的对着我喊:“蹲下!”我急忙蹲在监房铁栅栏门后,狱警站在门口,对着坐在监房前面的几个人说:“你们不要动他!”说完盯着他们几个人又看了一会,随后才反手拉上铁门一一上锁,再关上木门,再听见‘咔’的一声,然后……消失而去。

迎着这些鬼卒的目光,我不知所措地抱着衣服光脚蹲在监房门口的水泥地上。

坐在最靠近前面通道铁栅栏边上的一号位,是一个脸上满是横肉的人,他朝中间5、6号位上的两个人轻轻甩了一下头,立时站起来一高一矮两个犯人,朝我一步一步走了过来,我知道这两个人一定是牢头的打手,我本能地感到紧张和恐惧,想退,但无路可退。

狱警打过招呼了,难道他们还会动手?

‘哗’……还没等我想明白,高个打手已经飞起一脚踢在我的左肋上,‘呼’的一声,我直接撞飞到了铁栅栏门上,手里的毛衣裤也同时飞了出去,左胸和脑袋立时疼的眼冒金星,一阵晕眩。矮个子抢上一步抬起脚正想往我身上死命踢的时候,前面铁栅栏处突然出现了那个浦东口音的狱警。

“你们干什么?”狱警一声大喝。

矮个子立即收住了脚,和高个子一起回头看着狱警,不敢发声也不敢动。

“叫你们不要动他,怎么,我的话不管用吗?”

然后狱警对着刚才给他们甩头示意的一号位犯人说:“王中生,你管好他们啊,再有事我就找你!”

那个坐1号位叫王中生的就是这13号监房的牢头了,王中生长的膀大腰圆满脸横肉,面相凶恶而丑陋,很象一只没有进化好的类人猿。中生和“中牲”同音,在上海话里就是畜生的意思,这还是一只王八生出来的畜生,这个名字安在王中生头上,真是贴切的刚刚好。

王中生一听狱警喊叫,连忙靠墙坐好,并不停地冲狱警点头:“孙管教,我知道,不会有事了,您放心放心。”

看守所管狱警是叫“管教”的。

孙管教随后抬起头对着高矮两个犯人厉声地喊:“去坐好!”

原来这个浦东口音姓孙的管教把我送进去后,并没有马上从原路返回值班室,而是继续朝前经过14号监房,左转弯后慢慢地绕到了13号监房的前面,刚好看到他们动手。

我和这个孙管教非亲非故,没有半点关系,他为何要帮我关照我,这是我在整个看守所一年时间里一直在想的问题,只可惜孙管教不是我这个13号监房的直接负责管教,以后孙管教值班巡监,经常从我们监房走过,却是从来不看我也不理我。我也一直找不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管教对看守所人犯之间的殴打,尤其对新进人犯的‘矫路子’殴打,原则上都采取不闻不问的态度,有时因为管理的需要,还故意默许这种殴打的存在。

只要不出人命,这种殴打对管理者只有好处而没有坏处。

孙管教也是这样做的,唯独对我这一次。
楼主:浅水明  时间:2021-03-21 03:26:46
(2)

等孙管教走远,牢头王中生才喝令我爬起来穿好衣服,在监房最后一个位置上盘腿坐好。

这个位置斜对着监房的厕所蹲坑,蹲坑正对面靠着后门我刚才蹲着挨打的地方,这是一个一米见方的水泥空地。上面整齐地摆放着十几双牢房人犯的鞋子,空地离牢房地板大约有20公分的高度。

我坐在地板的边缘,头和胸都还在隐隐地疼。

“你什么事情?”

王中生对面2号位上,一个瘦骨伶仃嘴有点歪的人,用上海话隔着老远转头问我,语气虽不凶恶,但听上去阴阳怪气,很象是太监发出的声音。

“诈骗。”我的声音比较轻。

“诈骗什么?”

“……运动鞋,空票。”

“噢,票据诈骗,多少金额?”

“五万多。”

歪嘴在问我话的时候,所有人似乎都在很认真地听,包括牢头王中生,他们也许是一边听一边在判断和分析我这个人的情况。

“吃过官司吗?”歪嘴继续问。

“没有。”

“劳教拘留呢,有过吗?”

“没有过。”

“哪个派出所送来的?”

“乍浦路派出所。”

“你哪个区的?”

“闸北。”

歪嘴不问了,盯着我看了一会后,好像用眼光请示了一下一号位,然后才把头朝向我斜对面一个40多岁的犯人说:“老崇明,等会他睡你后面!”

“好的,知道了。”“老崇明”一口标准的崇明话,看上去也很象个农民,皮肤黑黑的满脸皱纹,听了歪嘴的话后不住地点头。

我和“老崇明”同时互相看了看。

歪嘴问完话,一号位的王中生没再发什么令,高矮两个打手也就没有什么动作,估计孙管教两次打招呼,让他们觉得再动手就过分了,他们也不知道我跟孙管教究竟是什么关系,一时吃不准我的来路,于是他们暂时不管我了,继续他们的聊天吹牛。

直到这时我的心才稍感安稳。

其实在看守所,没有吃过官司的人才是最苦的,因为你不懂规矩,所以各式人等都可以管你教训你。在看守所,早进来一天就是你的头,你不服也不行。

老官司才最吃香,做监房牢头的没有一个不是老官司!

用有威势的老官司来管理监房众人犯,是管教警察最省事省力的选择,看守所管教深谙其道,用犯人管犯人,似乎全国所有看守所监狱都有这样的传统和规矩,大概也是从古传到今的规矩。

不一会,看守所响起了犯人睡觉的铃声,立时监房一阵忙乱。

铃声一响,立时站起来五个犯人,其中一个迅速爬上监房上面的一长排水泥横板上,往下一条条地扔整齐叠放在上面的被子,下面四个接过被子,从一号位牢头的铺位铺起,一层层地往后铺,动作熟练而迅速,直至铺满整个监房地板,铺完,全监房的人,除前面一二三四号位的四个人睡了前面一大块地方外,四号位以下,全都头脚交叉一个挨着一个侧着身子往下睡,全监房正好20个人。

我紧挨着“老崇明”的脚睡,和他合盖一床被子,很奇怪,整个监房一丁点的脚臭味都闻不到,也并不觉得十分的挤。

“老崇明”第十号位,我第十一号位,我以下全都是外地人。

看守所监房座次,完全由一号位按本监房各犯人的资历、罪名、地域、狠劲、长相、腔调,以及对他的顺从度等排定,监房内座次分明等级森严,谁都不能逾越半步!

监房的路子很清楚,我虽然是最后进来的‘新户头’,但因为是上海本地人,所以排在上海人之尾,外地人之首。

外地人在上海这座城市,基本不会受到上海市民的排挤,少部分除外,大部分上海人对外地人都很客气,至少各忙各的互不干扰,大家在这座中国最大的城市里和平共处。

然而唯独在看守所监狱这种地方,上海人外地人泾渭分明等级森严,外地人明显受排挤吃亏。

为此,我曾经问过一个一起吃官司的外地黑帮流氓,我说外地人在上海坐牢很吃亏,你服吗?他说服啊,这在你们上海的地盘上,很正常,反过来你们如果到我们外地地盘上坐牢,你们也一样肯定要吃亏啊?

这个黑帮流氓说的很实在,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强龙不压地头蛇?

也许在守规矩方面,监狱和看守所的犯人应该是全国各领域里,做的最好执行的最坚决的,没有之一。

三天两夜没有睡觉了,我困到了极点,躺下没多久,我就昏昏沉沉地死睡了过去。

所有的恐惧和忧虑,此刻都忘却在地狱的睡梦中……
楼主:浅水明  时间:2021-03-21 03:26:46
(3)

我这一觉,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看守所刺耳的起床铃声响起,被“老崇明”推醒为止.。

一睁开眼睛,我还恍恍惚惚的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从被窝里爬出来愣愣地坐着,“老崇明”又狠狠地推了我一把:“快穿衣服!”

我这才迅速穿好衣服站起来,监房里只见昨晚摊床的五个犯人,此刻正在手脚麻利地配合着叠被垒被,和昨晚一样,上面一个下面四个,下面的两人一组,叠好一条就递上去一条,上面那个再一条条地按顺序摆放整齐,我也想叠自己和“老崇明”盖过的被子,“老崇明”拉了我一下说,你不要动他们会来叠的,有规矩。

监房里除叠被的五个人外,其他所有犯人都靠墙站着,然后从下面20号位开始,一个一个上厕所,刷牙,洗脸……

大概只不过15分钟的样子,除牢头王中生外,监房内所有犯人,从起床到上厕所洗漱等事情都已全部做完,监房内只见原来杂乱的地板上,此刻干净的没有一件杂物,20多条被子也被整整齐齐的摆放在监房上面的水泥横板上,并且还用床单把这些被子见棱见角的盖好,包好,看上去非常的整洁和规范。

其他犯人都各自坐在自己规定的位置上,没有一个人说话。

我还是坐在最后一个位置。

自始至终“老崇明”都在暗暗指导我,“老崇明”在不自觉的引领我走进“犯人”的生活。

王中生在监房内慢吞吞地刷牙洗脸,慢吞吞地走来走去,眼睛不时地在每个人的脸上扫来扫去,我感觉他扫我的眼光是最多的,似乎要从我这个“新兵”身上找一些什么麻烦,或者找一些什么事情出来,但一时又拿不准要不要这么做。

一个新犯人进来,没有矫过路子就这样算了,对一个牢头来说,总觉得不大妥当。

王中生的眼光很阴沉,也很有暴力感和找茬感,这种时候我是不能看也不敢看的。

“咔啦咔啦……”六点半左右,犯人的早饭车推过来了。

饭车由看守所的两个劳役犯一个监房一个监房的分发,推到哪个监房,就把饭盒从铁栅栏一个一个的塞进来,一人一个饭盒,饭盒差不多有20公分长,10公分宽,8公分高的样子,好像是黑色硬塑料做的,看上去有点象铁皮,饭盒里面装了一半多一点的米饭,应该说是不算少了。

饭盒由监房一二号位犯人把饭盒一个个的收进来,再放一个小脸盆在栅栏里面空挡处,劳役犯盛一大勺子什锦酱菜倒在小脸盆里,就算是这个监房所有犯人的早饭菜了。

什锦酱菜由二号位分发,多的一大调羹,少的一二根,甚至一根没有,分完一个就把饭盒传下来一个。

还算好,我的饭盒里有三四根酱菜,“老崇明”递给我一把调羹。我一点胃口也没有,吃了两口就不动了,“老崇明”嘴里在吃早饭,眼睛却一直在盯着我的饭盒看。

“不吃了?”

“嗯,不想吃,你吃吧。”我说着想把饭盒往“老崇明”的十号位方向推。

“老崇明”突然站起来,把我吓了一跳,不知道他要干嘛,他却侧转身向一号位大声地说:“报告老大,这个新来的犯人早饭吃不完,请示老大,我可以吃吗?”

牢头王中生放下正在吃的饭盒,慢慢抬起头来,眼睛盯着我看了许久,没有说话,然后对着“老崇明”轻轻挥了挥手表示同意。

“谢谢老大!”“老崇明”连忙坐下爬过来,把我的饭盒往他这里一拉,立即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难道这也是规矩?”我暗暗地问自己。

早饭吃完,所有饭盒再一个个从前面的铁栅栏处递出去,又从后面上来两个犯人,拿着擦布,从上而下,每一寸地板都仔细的反复擦洗,边擦边退。

擦完,所有犯人开始排好队在监房内转圈踱步。

我也跟在大家的后面走,有人边走边在小声说话聊天,这个时候感觉监房空气轻松了很多。

“坐好!”

大概十分钟左右,老大王中生发出了指令,所有人都快速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头靠墙,眼睛平视向前,双手背在身后,双腿交叉盘拢。

除牢头王中生外,监房里的犯人此刻都按照这个姿势,坐的是规规矩矩,整整齐齐。

‘这就是坐牢?’我在心里暗暗嘀咕。

“你,过来!”

坐下没多久,牢头狼一样的小眼睛看了我一会后命令我。

他的声音虽不大,我却浑身一个激灵,心也往下一沉:难道要对我动手了?

但这时再怕再担心也得过去,我站起来走到离牢头还有一米远的距离,我站住停了下来。

“蹲下!”

王中生旁边3号位站起来居高临下飞起一脚,踢在我的右胸上,我禁不住向后重重地跌了下去,还没等我爬起来,一抬眼,左边的四号位也站了起来,后面五六号位似乎也在蠢蠢欲动。

这是准备群殴的节奏,看守所打人“矫路子”历来如此,从来没有什么一对一之说。

王中生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先不要动。

“你和孙管教是什么关系?”

王中生开口问的第一句话,居然问的是这个,难怪迟迟不对我动手,怕的就是事后孙管教找他的麻烦。

我迟疑了一会,装作不大好说的样子:“这个关系……大概是……。”

“你在这个看守所有熟人?”

“我也不清楚,可能是外面的朋友,打了招呼……。”

我只是顺嘴胡编,抓进来后,我家人到现在都还不知道,朋友更不可能知道了,再说我也没有这样的朋友。虽然我不是老官司,但我还不至于笨到跟这种人说老实话就等于找死的程度。

王中生迟疑着,略有所思地想了会,显然他是相信了我的话。

“进来了,就要照这里的规矩来,你拎拎清,懂了吗?”牢头斜着眼说。

“嗯,我知道怎么做。”我轻声回答,

“他妈的,大声点!”

四号位边说边对准我的左胸口就是一拳,并不管你外面什么朋友不朋友的关系,这一拳很重也很突然,我再一次应声仰面倒下,三号位又抢上一步,一脚踢在我的左肋骨上,疼的我似乎就要晕厥,我挣扎着捂着腰迅速爬起来,下意识地往后退……

一拳一脚,王中生摆摆手,示意到此为止,对我的殴打并没有继续。

这大概就是他所说的规矩。

王中生盯着我又看了很久:“在这里老实一点,听清了?”

“有数。”

“去吧,坐11号位!”

“谢了,老大!”我对王中生做了一个双手握拳的江湖动作,心里虽然有火,但这个时候是绝对不能表露出来的,但也同时暗自舒了一口气,转身缓慢而退。

11号位也就是昨晚睡觉的位置,上海人之末,外地人之首。

监房的坐位和睡位都是按照数字交叉进行的,1、3、5、7、9坐右面,2、4、6、8、10坐左面,我坐九号位旁边,十号位老崇明在我对面。

虽然对我的殴打仅限于意思意思,但三四号位的手脚之重,却仍让我疼痛了好几天。

打人的归打人,监房里不打人的其他人依旧那样规规矩矩地坐着,没有一个人说话,更没有一个人动。

坐牢,就是在牢房里坐着,这句话在看守所尤为准确。

看守所走廊的喇叭里,在播放着张学友的《吻别》听上去是那样的伤感和悲愁,让人不自觉地黯然神伤,也许看守所是故意这么做的,好让你们认真反思后悔去,还滚动播放,也不放其他歌,翻来覆去地放了整整半个小时。

一整天都是这么坐着,除了中午和晚上吃饭的各半个小时的时间外。

饭还是那种统一蒸出来的干饭,以后一年里顿顿都是如此,菜是清水煮菜叶,中饭晚饭都如此。

我的午饭还是让“老崇明”吃掉了。

晚饭时,“老崇明”再怎么看着我,饭再怎么难吃我也要吃了,再不吃就得饿死。

无论如何,我的这第一顿牢饭,算是完整地吃完了。

第三章:牢房记事

(1)

上海每个区看守所都有他们每个区看守所的特点,这些特点被流水般进出的犯人高度概括后,都被浓缩成四个字的评语,如:“饿死杨浦”、“累死徐汇”、“坐死浦东”、“打死虹口”等等。

“饿死杨浦”,是因为杨浦区看守所犯人一向吃不饱饭,饭量很少,每天饿得人头晕眼花,精力萎靡。但这对看守所来说有一个好处,就是闹事的少了,因为犯人都饿的没有了精神。

“累死徐汇”,徐汇区看守所的犯人有干不完的活,犯人从早上六点半就开始干活,都是一些胡纸盒,拆线头之类的手工活,就在监房里干,一直要干到晚上十点,没有完成任务的监房和犯人,还需要加班干到半夜或者凌晨一二点钟,第二天一睁开眼睛,又得再继续这样干。

把犯人累到这种地步,谁还有精力“惹是生非”。

“坐死浦东”,说的是浦东看守所的犯人,从早上五点半起床,洗漱吃早饭半小时,六点整开始在监房里靠墙“打坐”,坐姿和其他看守所要求的坐姿一样:头胸紧靠墙,眼睛直视前方,双手背后双腿盘拢,这看起来没有什么特别的,但关键是浦东看守所的坐时特别的长,除了中饭晚饭各20分钟吃饭时间外,从早上就这样一直坐到晚上九点打铃睡觉为止,中间没有其他如“放风”等活动时间,这种坐姿老实说一般人坐一个小时就吃不消了,还每天要坐12个小时多,那是真的可以坐死你。可能因为浦东新区刚建立不久,看守所大概也想搞的规范规矩一点。

“打死虹口”,听到这句话就可以让你胆战心惊,虹口看守所一向以“殴打凶狠”在上海劳改界臭名昭著。

有“矫路子”殴打新进人犯的,有争夺牢头狱霸地位监房内互相群殴的,有拉帮结派,“撑船”“翻船”的,有欺负和反抗欺负的……凡此种种,三天两头的打,早中晚的打,监房内如果一天不发出打人的声音,隔壁监房的犯人就会‘啪啪’的边敲打铁栅栏边问:“咦,你们今天怎么这么安静?”

打人和打架是正常的,不打倒显得不正常了。

其他还有什么“关死闸北”,闸北看守所犯人羁押时间普遍超长,“写死宝山”,宝山看守所犯人一天到晚写揭发写交代,没完没了。

总之上海当时有十区十县,这些区县的看守所都有如此这般的“雅号”在江湖上流传。

今后这些传说,有些我将亲自体会,有些虽无法亲历,但也会从他人的叙述中,让我受到更加直接的感应和深切的领会。

当天晚上睡觉我钻进地铺后,趁着比较混乱,和我睡同一方向的九号位“海宁”,转过脸偷偷跟我说:“可能还不会放过你,这两天你要当心再当心,少说话!”

我看着“海宁”,向他点了点头表示感谢。

用后来“海宁”的话来说,他是觉得我这个人看上去很“正”很有“腔调”,才愿意接近我。

我30多岁,在犯人堆里这个年纪算偏大了,身高1米72,体重125斤,这种体型在看守所也属于“不抗打”之列,有没有腔调我不知道,外表上我只是一个长相儒雅而清秀的书生,平时在外面我也真是喜欢读书。

看守所监狱,书生长相和性格的人是占不到什么便宜的,这种地方是野蛮人粗鲁人的天下。

可是他们错了,他们不知道在我的性格里,也有野蛮和铁血的另一面!

在弱肉强食的牢狱深处,这一点至关重要!

“海宁”虽然提醒我少说话,但他自己却老要跟我说话,一有机会就会偷偷地跟我说上一句两句,跟我说话的时候脸也不侧过来,眼睛也不看我,说完一句话就马上闭嘴。

“海宁”不是他的名字,他真名叫孙良,只因为他家住在海宁路上,大家图方便,所以都叫他“海宁”。

在看守所这种地方,如果是江西的外地人,看年龄,直接叫你老江西或者小江西,安徽的河南的等,也就小安徽,小河南的叫,本地的就按区名或者路名叫。

我因为当天晚上睡觉时“老崇明”问我叫什么名字,我说我叫闻明,外面朋友都叫我明子,他听成了就叫名字,我再三解释他才明白,从此他也叫我明子,再以后更多的人都叫我明哥,从此明子明哥的就在监房里叫开了,伴随我的牢路,一直从看守所叫到监狱,再从监狱叫到我释放。

孙良是老官司,进来快一个月了,犯的是盗窃罪,盗窃的是人家停在路边的一辆摩托车,据他自己说,是因为他的摩托车被人偷了,心里不平衡,所以才去偷人家的,结果被人当场抓住。

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我总觉得他也是够倒霉的。

万幸,我和“海宁”都担心的事,最后没有发生,牢头王中生不知道终究是忌讳我的“关系”放过我了呢?还是因为“忙”,而无暇顾及我。

“打死虹口”这句话,在第二天就先让我得到了领教。

看守所进犯人一般都是晚上,下午偶尔也有。

偏偏就在我进来的第二天下午,我们十三号监又送进来了一个犯人,是负责我们监房的主管狱警冯管教送进来的。

每个监房都有它的主管狱警,一个狱警分管二到三个监房,犯人对看守所的所有狱警统一都叫“管教”,姓什么就叫什么管教。

冯管教打开铁门,把新犯人往里一推,然后边关铁门边拿眼睛朝监房里四处扫视,关上里面的铁栅栏门后,外面的木门也不关,什么话也不说,直接转身就走了。

新犯人光着身体,肌肉很结实,右胸膛上紋着一只暗黑色的蝎子,蝎子双尾翘着,很是刺眼。他并没有蹲下,而是站在后门那个一米见方的水泥地上,把手上抱着的衣服往地上一扔,然后冲着监房一号位方向双手抱拳:“各位老大请多关照。”

“蝎子”说完,身体就靠在铁栅栏上,然后捡起地上的衣服,一件一件的穿上去,他的动作和表情都非常的自然和从容。

牢头王中生看着“蝎子”这一套标准的老官司动作,先是被他的淡定和身上的蝎子愣住了神,而后才向五六号位一努嘴。

越是老官司,路子越是要矫的重,这种人对牢头的威胁才最大最危险,象我这种没有吃过官司的属于“嫩头”,对他没有威胁,王中生深知其道,对老官司,不是杀鸡儆猴而是杀猴儆鸡!

五六号位同时站起来向“蝎子”走了过去,我昨天进来的时候,站起来的也是他们,看来,五六号位是专职打手无疑了,三四号位应该是牢头的亲信兼打手。

这些人都是牢头王中生这条船上撑船的水手,护着王中生这个船长在牢房里一人独大,为所欲为,再加上狱警颁发给他的“船长证”,牢头狱霸就是这么形成的!

在看守所和监狱,一个人做事或者说话,有其他人帮忙和响应,叫“撑船”!是帮着撑这个人的船,从此大家都在一条船上。反过来一个人做事或者说话,有人反对和反抗,叫“翻船”,翻掉你的船,我来做或再撑其他人来做。“翻船”有很大的风险,翻不成,你基本就死定了,很少有翻船成功的。

监房里非常的安静,只有五六号位光脚在地板上走路的声音,那种声音如狼在雪地里走向猎物般的低沉而缓慢。紧张和恐怖的感觉在空气里弥漫。

“老大……”“蝎子”感觉到了危险。

“哗……”高个的是五号位,他好像很喜欢用脚,人到脚到,用力一脚直接踢在“蝎子”的脸上,“蝎子”的话还没说出来就已经倒地,还没等他有反应,矮个六号位上去对着他的脸又是一拳,然后再把他拖上地板,两个打手拳打脚踢的起码打了有两分钟,等我们再看到“蝎子”那张脸时,早已血流满面,但他还强撑着半跪在地板上,嘴里鼻子里的血在滴滴的往下流。

“你什么事?”直到这时候二号位才开口问他话,二号位好像是专门负责问话的,打的不问,问的不打,牢头王中生的分工很是明确。

“打架。”虽然被打的够惨,但“蝎子”的语气并不萎靡。

“伤害罪?”

“是的,重伤。”

“你什么区?”

“虹口”

“几进宫?”

“四进宫。”

王中生和歪嘴的眼力都非常好,都能看出“蝎子”是个老官司,这让我有点不大明白,社会上这种腔调的混混多的是,但吃过官司的也并不都是。

“蝎子”刚才只来得及穿一件衬衫,衬衫上已经溅上了很多的点点血迹,他神色表情依然从容平静,语气不亢不卑,脸上看不到半点害怕的样子。

“蝎子”的嘴角还在滴血,他用手背擦了一下,并趁此机会斜眼看了一下王中生。

他这一眼看的时间有点长,大约有两秒钟,这似乎有点冒犯到了牢头,让他感觉很不舒服。

“四进宫了不起吗?”一直阴沉着脸不说话的王中生终于发了声,并同时向对面挥了挥手。

四号位立刻领会了老大的意思,马上站起来,上去一把抓起“蝎子”的头发狠劲往下一拉,“蝎子”自然向前扑倒,四号位随即向他的后背又踢又踩,踢的又重又狠,“蝎子”在地板上满地翻滚。

我奇怪的是三号位居然没有动手,他只是坐着冷冷地看。五六号位也没有再跟进。

四号位踢打了有三分钟之多,才心满意足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做好。

三个月以后,四号位要为他的这次爆打付出更为惨痛的代价。
楼主:浅水明  时间:2021-03-21 03:26:46
(2)

牢头王中生也是三进宫的老官司了,是一个苏北上海人,这次犯的事情和他的身板长相倒很匹配:“敲诈勒索”。他和两个同伙以做生意为名,无端生事,多次殴打敲诈一个在上海做印刷生意的温州老板,得手九万元后仍不肯罢休,无奈,老板家属报案,他和同伙悉数被抓。

敲诈勒索起板就是十年,再加上打伤老板的故意伤害罪,再加上主犯累犯,王中生起码要判十三年以上。

冯管教选中他做牢头,一是看中他的块头,能够镇得住牢房里其他犯人,二是老官司,懂规矩拎得清,监房交给这种人坐镇,可以省去管教很多麻烦事。

可是王中生这个牢头除了心狠手辣之外,还有一个致命的弱点,贪得无厌!

牢房是坏人无赖的聚集地,逼急了,不要命敢动手的家伙多的是,做事太出格,不遵守游戏规则,那么你早晚要“翻船”,哪怕你是牢头!

虹口看守所的犯人是不干活的,什么手工活都没有,整天就这样死气沉沉地坐着。

看守所喇叭里经常要给各监房犯人上大课学习,放得都是录音,有时候所长也亲自在喇叭里给犯人上大课。所长也姓王,王所长说话好像从来不用稿子的,说到哪算哪,很会说,但经常跑题,跑题了还不回来,犯人听的烦了,就给他起了一个外号叫“王拉讲”,拉起来就讲的意思,翻译成普通话就是:“王胡扯!”

“王胡扯”归“王胡扯”,但这个所长长相却一点不凶,胖胖矮矮的一脸善相,但他的内心是不是善,恐怕就只有鬼知道了,看守所每天打成这样,不是他放任不管,不是他内心够狠,能这样?

第三天下午,我和“蝎子”的“大帐”送了进来,估计是派出所通知的我们家属。

“大帐”是看守所和监狱的专用词语,是家属送来给犯人坐牢所用的食品和日用品,包括钱。吃的用的送进来,钱则存在他的个人账户里,由看守所监狱统一记账管理。

这些统统称为“大帐”。

在看守所,家属是不能接见未决人犯的。

家属来探望,除被子衣服等必需品外,其他外面带来的东西一律不收,家属只能在看守所的小卖部开点“大帐”给犯人,数量还有限制。小卖部里的东西价格奇贵。家属开给犯人“大帐”的东西还不经过家属的手,只是让在购物单上打勾,然后由小卖部把家属打勾的东西装袋,再由劳役犯按名字送进各个监房。

家属辛辛苦苦花钱帮犯人买的和带来的东西,到这里就不属于这个犯人的东西了,而是属于监房牢头的。

劳役犯把犯人“大帐”一样样地从铁栅栏里塞进来,牢头一样一样的接收堆放在地板上,方便面、饼干、火腿肠等吃的东西,统一集中堆放到监房横板上放被子的边上,监房里的食品都放在这里。

其他日用品类只要是牢头看中的东西,说一声,这个我要了,就算他的了,自然会有人帮他收好。二三四号位再捡牢头剩下的,我熟悉的家里送来的一条新被子,就被二号位占有了。

牢头也可以随意分发监房里的任何东西,这件衣服不错,扔给四号位,那条毛巾挺好,扔给五号位,给的都是撑他这条船的人。

我和“蝎子”被直接忽视,象是空气,虽然是这批“大帐”的主人,不但一样没有分到,连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心里虽然有气,但这种地方,这种时候能怎么办呢?我和蝎子也只好忍了。

看守所的食品也就固定几样东西:方便面、火腿肠、克力架饼干、还有小袋的陈皮梅。

我在看守所一年,好像再也没有别的食品进来过。

家里送来的这些吃的东西和用的东西一样,都是牢头他们的,我们一样都吃不到,只好咽着口水眼巴巴地看着他们吃。

看守所的伙食因为没有油水加上半饱不饱,所以在看守所只要关几天,你就会有饥饿感,这种饥饿感每天都存在,一直伴随你到离开看守所为止。

我们平时在外面完全可以忽略不计的东西,如一张草纸一块肥皂,一包方便面,一块陈皮梅等,在看守所就是天大的财产,犯人经常可以为此“斤斤计较”到以命相搏。

这是没有坐过牢的人无论如何都不能理解的。

“蝎子”坐十二号位,在十号位“老崇明”的旁边,十一号位我的对面。

虹口看守所监房地板面积约17点5平米,地板旁边厕所和水斗包括水泥地等面积约2点5平米,监房整体宽2点5米,长8米,总共20平米的样子。

监房里现在关了21个犯人,21个人睡17·5平米的地方,再加上前面牢头等四个人又占去了一大块地方,这样晚上睡觉就相当挤了,半夜小便回来挤不进自己铺位的情况时有发生,有时候实在挤不进,胆小老实又不敢弄醒别人,有些外地人就只好坐在下面水泥地上,一直这么坐到天亮。

这段时间新犯人进得很频繁,只要其他监房传来“咔咔”关铁门的声音,两分钟后,就一定能听到那种殴打人的“霹雳吧啦”声、急促的地板脚步声和犯人的惨叫声,大家就知道又有新犯人进来在被“矫路子”了。

进来了就得被如此“善待”,自己在外面造的孽,现在轮到你在里面自己承受,进来了你也就再不是人,这里是地狱,是一个让你没有尊严,没有脸面,让你生不如死的人间地狱!

那是严打的非常时期,每天都会有派出所送人过来,各监房差不多都已人满为患。

却唯独我们监房,半个多月来再没有进过新犯人,估计是狱警觉得我们13号监房人已经够多了。

几天一过,“中牲”等监房“管理层”对我和“蝎子”两个新犯人盯的不是那么紧了,使得我们几个中号位的人,就有了偷偷的简短交流机会,每天或者说几句话或者交换一下眼神。

这样我、“蝎子”、“海宁”、“老崇明”,慢慢地我们四个人就形成了一股力量。

但牢头和打手他们,对监房非他们一条船上的人,始终都盯的紧紧的,一旦触犯了他们的规矩,非打即骂极尽凶狠,所有人都敢怒不敢言,忍气吞声地只求少挨点打骂,早点离开这个人间地狱。

看守所管教每天早上都要“开封”打开后面的木门,为的是让监房空气流通减少疾病,也便于管教巡视管理方便,木门白天都开着,直到晚上天黑了以后,管教才来“关封”锁上木门。

所以每天趁着到后面上厕所和刷牙洗脸的机会,每个犯人都会站在监房地板边缘,情不自禁地抬头朝窗户外面多看几眼,多深吸几口外面的空气。

因为外面是春天的世界,是一片自由的天地。

失去了自由,你才会感到自由的难得和珍贵!

农民的菜地紧靠着看守所的围墙,这个季节除少部分地开着油菜花外,其他地都种着各种各样的蔬菜。菜地上的小路可以直接连通到外面的一条马路上,那条马路看上去不大,虽然隔得远,但我们还是影影绰绰的看得见那些偶尔经过的车影和人影。

虹口看守所虽然有两幢四层楼高的大楼,但两幢楼的二三四层都已经关满了我们这些未决的人犯,我们下面的一楼是女犯,另外一幢楼下面关的是已判决的三年以下劳役犯。整个看守所关的是满满当当。

“放风”是每个犯人都期盼和喜欢的事情,看守所放风没有时间的规定,依看守所领导心情和天气的好坏而定,一月放风一两次,一般在早上八点以后,放风时监房全体犯人排队一个一个出监,门口和走廊上楼道上都站有管教狱警,由本监房管教带领犯人走出大楼,大楼旁边空地上,用围墙划出一个一个的长方形小空地,也装有铁门,跟监房差不多,只是没有房顶而已,犯人放风就在这些小空地里面进行,我们抬头看得见阳光的同时,也看得见武警的固定岗哨,他们的枪在阳光下发出刺眼的亮光。

逃跑的念头,最好想也不要想!

放风一般半小时左右,就是让大家在这个围墙里,排着队喊着节奏跑步,再看看天看看云的活动活动,时间一到,犯人怎么出来的再怎么回去。

回去时,监房里已翻的乱七八糟,管教趁放风的机会,对监房来了一个大搜查,被子被褥,衣服枕头,该翻该查的都翻一翻查一查,看看有没有什么刀具铁器,或者烟酒现金等违禁品。

虹口看守所这类东西是绝对禁止的。

女监放风,好像是不进空格的,就是排着队在看守所大楼外面的大空地上走。

这下好了,二三四楼各个监房里前面号位的人,都争先恐后地爬到监房的大铁栅栏上往下看,看女人,那个高兴啊兴奋啊。

我们监房前面几个人每次都会爬上去,王中生这个“中牲”最起劲,边看边说这个女人屁股圆,那个女人奶子大,下来后还会意犹未尽手舞足蹈地评论个没完。

每次女监“放风”,楼层上的狱警也跟着紧张,在走道上走来走去,对每个监房铁栅栏上象猿猴一样趴着的犯人大声呵斥谩骂,但不顶用,这边下去了那边又上来。

女人啊,什么时候都是男人心中永远的爱和痛,哪怕深陷牢笼!

监房放风对所有的犯人来说还有一桩非常重要的事情:捡烟头!

大多数犯人在外面时都抽烟,被抓进来后,无烟可抽,那种难受是相当的痛苦,我也是一个瘾君子,这种痛苦是每天都在折磨着人,监狱又没有其他吃的,或者其他事情可以分散精力。

所以牢头要求监房每一个犯人,利用一切出监房的机会千方百计地想办法搞烟,其实不用牢头命令,大多数犯人都会自觉地去做这件“头等大事”。

提审、律师接见、开庭、家属接见,包括管教开出去单独提问及集体放风。

收获或多或少总会有,总有人会趁出监机会捡到一两个烟头什么的,甚至有人趁律师接见和开庭家属旁听的机会,整根甚至整包地把烟带进来。

烟进监房,无论是谁带进来的,都得交给牢头掌管,任何人不得私藏。

如果是整根的烟,一定会掐断分成四小段或者五小段,每小段再拿报纸卷成喇叭烟,抽的时候,牢头抽掉喇叭烟的三分之一,剩下的三分之二,前面几个号位的人,加上把烟带进来的这个人,大家再轮流换着抽,基本是一天早中晚三顿饭后和晚上睡觉前这样抽一次烟。

监房其他号位的人有没有福气抽一口,要看牢头的心情和烟的多少来定,但基本无望,因为烟实在是太稀有太珍贵了。

每次都把我们抽不到烟的人馋得眼睛发绿,直咽口水。

烟进来,一点都不用担心没有火。以前一直以为古人发明火是一件很不容易很了不起的事,直到坐了牢才知道,取火实在是易如反掌!

被子里抽几丝棉花,然后墙上刮一点石灰在棉花里,卷成条状,拿一只布鞋压在墙上或者地上不停地反复摩擦,三十秒钟之内肯定发烫冒烟,然后把棉条拿手上使劲吹几下,火一会儿就冒了上来,迅速把烟点着,再把棉条扔厕所里冲掉,下次再抽再这么弄。

打火就这么简单!

真想有一包烟能好好地抽个过瘾,真想……

可是我连抽烟屁股的烟屁股的资格都没有,那种痛苦和无奈实在是让人“如坐针毡”!

看守所的日子无聊而痛苦,我每天都在祈祷着自己的案子能平安无事,也每天都奢望着自己能够尽快脱离地狱,回到人间。

希望在每天的希望中慢慢失望,性格却在失望的绝望中变得越来越无所谓怕不怕了。

我抓进来以后,我妻子儿子为我担心,受我牵连而受苦受辱,天塌了一样的无助和绝望,还有我兄弟姐妹为我四处奔忙找门路,这些事至今想起,心仍会阵阵的抽紧,实在不忍心再提起,所以在写作此书时,我会尽量避免和错开谈及我家人的这一部分情节。

心灵深处的有些事,虽不能忘记,但还是希望能尽量不要触动到它。
楼主:浅水明  时间:2021-03-21 03:26:46
(3)

天气渐渐地热了,管教为了监房通风减少监房疾病,晚上关上后面的铁门后,有时候木门也就不关了,晚上睡觉阵阵暖风吹进来,我才知道这时外面早已经是春天了。

半个月以后“海宁”孙良被释放了,一起出监的还有五号位打手杨学刚,杨学刚不是释放是劳教,偷皮夹子,惯偷,被送大丰农场劳动教养两年。

杨学刚离开是我们几个心里都暗暗欣喜的,毕竟牢房里少了一个凶恶的打手,但“海宁”的释放,虽说应该为他值得高兴,但在我的心里却更勾起了向往自由的焦虑和忧愁。

我默默地看着“海宁”出监,用目光向他送别。在我进来的这段时间里,“海宁”是跟我最亲近,帮助我最多的人。在这之前“海宁”就一直跟我说,他很快就会没事出去,出去了就会来买东西看我,并还说会给我送烟来。

“海宁”说给我送烟这句话,是源于之前刚发生的一件事。

两天前半夜二三点钟的样子,迷糊中我们听到看守所的后窗围墙外有人在压着嗓子喊监房里的人,呼地一下,王中生等几个前面号位的人迅速起身向后窗外伸长了脖子看,天黑,也看不太清楚,就把耳朵贴门上仔细地听外面的人是在叫谁的名字。一会儿工夫,隔壁12号监房有人也压着嗓子在和外面的人应答,简短一两句对话后,外面里面就都没有了声音。

我和“海宁”也被惊醒,难道有人里外联手要逃跑?

“海宁”看着我把手指放嘴上:“嘘……是12号监有人来送烟了”。

一会儿,就听隔壁传来一下一下向窗外扔东西的声音,“海宁”说,是把一根用被单搓成的长绳子绑在火材盒大小的肥皂块上,绳子的另一头捏在自己手上,然后再把肥皂块扔到窗外的围墙外面去,外面的人捡到肥皂块后,解开绳子把整条的香烟用这根绳子绑住,然后拉几下示意里面的人准备收绳后,再使劲扔过围墙上的铁丝网,落下后里面的人再慢慢收绳子,穿过后窗和后门的铁栅栏,一条香烟就这样被完整地拉了进来。

肥皂块扔出窗外是这件事情能否成功的关键,这段绳子的距离,再加上二楼到地面的距离,大概在25米左右,因为绑着绳子的肥皂要穿过监房的铁栅栏门,再穿过走道外面的那道铁栅栏窗,再飞过围墙,所以扔肥皂块的时候,绝对不能碰到两道铁栅栏门窗上的任何一根栅栏,碰到了不是掉地上,就是力量减弱扔不出围墙,可是扔肥皂块的时候,十次有九次都要碰到栅栏,毕竟两道铁栅栏,不碰到的难度实在是太大了。

同时最最危险的是还不能惊醒值班的看守所警察,逮住了基本要折磨得你“九死一生”,外面的人也要一起被抓进来,让他再“浴火重生”一次。

于是只听到隔壁“咣咣”一下又一下肥皂块砸铁栅栏上再弹回来的声音,虽然这是12号监房的事,但这个时候,整个西区14个监房的犯人都已全部被惊醒,所有人都在为12号监房紧张,也在暗暗为他们加油,每个监房都有人爬起来,把脸紧贴在铁栅栏上为他们望风。

一直扔了大概有四五十下,感觉象是过了很久很久,肥皂块终于扔出了围墙,又过了几分钟,12号监终于传来了轻轻的欢呼声。

也许除了自由,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什么能比得到整条香烟更让人欣喜若狂的了。

这是一次紧张的内外联手行动,牵动了整个西部监区的各个监房,为的仅仅只是几包烟!

当晚,12号监的老大给每个监房都传递了10根烟,表示对大家的感谢和有福同享的义气。

这个老大够大方的,一下子分掉130根烟,六包半了啊。为此所有监房的老大收到这份厚礼后,都通过拍手和呼喊等方式,表示了对12号监老大的感谢。

在看守所,哪个监房有点什么事,其他监房甚至东监区很快就能知道。

看守所监房之间传递东西都用报纸,把东西放报纸里卷成长条状,手伸出前面的大铁栅栏往旁边尽量伸长,隔壁也同样姿势伸手接,很方便。

传过来的十根烟,被王中生他们喜滋滋地分享了三天,我们理所当然地连一口也抽不到。

这事以后“海宁”就认真地跟我说,还说了不止一遍,等我出去了我也要给你送烟。

“海宁”的话我不会当真,这种牢房里犯人之间的承诺,从来都不会兑现,说过就算做过。我也不希望“海宁”来给我送烟,实在太危险,真冒险送进来了,怕还是给牢头他们送的,一点意思也没有。

我从心里希望“海宁”出去后能做点正经事赚钱,这辈子再不要进来。

监房里五号位杨学刚和九号位“海宁”的离开,使后面人的号位为此顺延,我坐九号位,“蝎子”坐十号位。

监房里少了两个人,感觉像是空了很多,更因为少了一个喜欢踢人的打手,我和我后面那些外地犯人,心里也似乎轻松了一点。

“海宁”被释放后的第六天,没想到“海宁”他真的来了。

“海宁”不是半夜来的,是在开晚饭时四点半钟的样子来的,这时候是整个看守所和监房最混乱嘈杂,也是管教都去吃晚饭不在监区的时候。

“明子,明子……”外面围墙外突然有人在压着嗓子喊,听到外面这种特别的而又熟悉的喊声,王中生他们扔掉饭盒就“蹬蹬”地往后门跑,一脸紧张地用眼神四处寻找围墙外面喊监的人,我只听到其他监房的人也是阵阵急促的脚步声在响动。

“是海宁,是海宁……是在叫我们监房的明子,明子叫你呢。”王中生和歪嘴看着围墙外面的“海宁”激动地叫着招呼我。

我站起来向后门窗下面看,只见“海宁”蹲在外面的菜地上,半个身体躲在老油菜杆里,对着我们监房的位置在不停地挥手,另一只手上拎着一只塑料袋,急急地给我们做手势示意快扔绳子下来。

牢头王中生他们事先没有准备,监房里没有绳子,一下子都愣在了那里,还是“蝎子”反应快:“跟隔壁借,快!”王中生这才醒悟过来,连忙跑到前面拍隔壁12号监的墙,这种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所有犯人的事,做成了大家都有好处,所以隔壁非常配合,连绳子带肥皂马上传了过来。

谁扔呢?这是绝对的技术活!

王中生扔了七八下,次次直接砸铁栅栏上弹回来,力气是有但准头太差,自己也没有了信心,换三号位又扔了十几下,还是不行,急的大家满脸通红手足无措时,“蝎子”站了起来说我试试,“蝎子”不慌不忙定了定神瞄了瞄,只听“嗖”的一声,只一下,只见肥皂块拖着长长的绳子精准地穿过两道铁栅栏,划出一道美妙的弧线,稳稳地飞落在了围墙外面的菜地上。

“海宁”赶紧拾起绳子扎紧装烟的塑料袋,然后再连绳带烟一起扔过围墙铁丝网,上面监房这里赶紧收绳子,绳子拉到后窗铁栅栏横在那儿的时候,大家都估计到了塑料袋里应该是两条烟,为了调整烟和铁栅栏的位置费了点时间,最后终于被安全地拉了进来。

是两条烟!王中生捏了捏塑料袋证实是两条烟后激动地喊出了声。

事情做的真是漂亮,我们都站在后门向“海宁”挥手致意!“海宁”见烟已送进,迅速消失远去。

“海宁”好样的,我从心里发出感激和赞叹,一个偷车贼,为了兑现他的承诺,对我这个刚认识还没有什么交情的同监犯,居然如此仗义,如此的言而有信!

“海宁”给我的烟虽然是拉进来了,但所有权不是我的,跟家里送来的“大帐”一样,我还是连摸一下看一下的资格都没有。

当晚,烟没有抽也没有分,王中生用牙刷柄勾开前面的一块活动地板,把两条烟藏进去后再把地板原丝不动地盖好。监房地板是一块块宽约十公分的木板拼接起来的,王中生一号位旁边靠近铁栅栏墙的那块地板,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就已经是一块可以活动的活地板了。

第二天,王中生经过再三的考虑和反复的斟酌后,传给了每个监房五根烟,共分掉三包零五根烟,然后脸贴着铁栅栏皮笑肉不笑地跟人家撒谎说,不好意思啊,只拉进来一条烟,本监房抽烟人多要细水长流,大家意思意思吧。

用塑料袋绳子扎紧两条烟的整个拉烟细节过程,所有监房的人当时都睁大了眼睛看的是清清楚楚,再说即使是一条,前几天12号监人家老大传了十根,你才传五根,借绳子过来的12号监也是五根,多一根都没有,为此三号位还提醒过王中生是不是再多传几根,王中生眼一瞪:你想做老大?三号位吓得立马闭嘴。

做人做到这种差劲地步,就已经不是道上混的人所为了,这是王中生“中牲”的天性决定的,他骨子里就是一个没有品的人,本性就是贪得无厌,他是因为贪得无厌进来的,后面也将因为他的贪得无厌而“翻船”。

我作为主要功臣,“蝎子”扔绳子做为次要功臣,我们都没有因此而多得到一点什么好处,烟也就抽了几口由整烟掐段卷成的喇叭烟,就这样也仅仅只是让我们过了两天瘾,第三天就没有我们的份了。加起来我最多只抽了两根烟的样子。

唯一的好处就是王中生把我和“蝎子”的号位又前移了两位,算是对我们这次为监房作出贡献的奖励,我坐七号位,“蝎子”坐八号位,都坐到了老崇明的前面。

看着他们在我们面前急赤白脸地吞云吐雾,我和“蝎子”都恨的牙痒痒,“蝎子”尤为明显,一天他突然蹦着脸对我说出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老子早晚要翻了他的船!”

我听了紧张地浑身一震,盯着“蝎子”看了很久,“蝎子”迎着我的目光又坚定地点了点头。

从这一刻开始,我和“蝎子”都起了“翻船”的念头,因为这是一个不配做牢头的畜生,道亦有道,黑亦有道,无道者必除!

然而“翻船”的风险之大,成功可能性之小,我们心里都很清楚,翻不成我和“蝎子”非死即残,绝对没有第三条路。
楼主:浅水明  时间:2021-03-21 03:26:46
无论如何自己一定要争取写完!
楼主:浅水明  时间:2021-03-21 03:26:46
第四章:“翻船”的生死对博
(1)

转眼到了五月下旬,算一下我已经进来快两个月了。

王中生这次传烟行为,已经引起了各监房牢头的不满,尤其是隔壁12号监。

在虹口看守所各监房互相之间天天聊天,因为监房贯通前后通道,所以不管哪个监房平时只要说话声音稍微响一点,其他监房就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12号监的老大,听他们聊天时都叫他“刀子”,“刀子”就是在跟别的监房聊天时,故意表示出了对我们13号监的不满,直接骂王中生是“坑子”,并从此对王中生爱理不理。

“坑子”是上海市面上混的人骂人的话,意思是这个人人品太差太烂!

“刀子”在看守所名声很大,他的事用他自己的话说是在保命“博无期”,就是在争取一个无期徒刑。他是因为带三个人去要债,对方也不是善类不服打了起来,“刀子”他们直接拔刀,结果对方一死一重伤。死人的这一刀不是“刀子”捅的,“刀子”捅的这人不死不活,到现在都还没有醒成了植物人。正因为此,“刀子”的结局就在死刑和无期之间摇摆。

上海的死刑犯和重刑犯,一般直接送市看守一所或者二所关押,他的同案犯就关在二所,不知为什么,“刀子”却一直关在虹口看守所,关进来已经快两年了案子却还一直没有了结。

“刀子”在二楼东西部监区的犯人中威信很高,他甚至可以管到其他监房的事情。

他骂王中生是“坑子”,王中生也只能敢怒不敢言,窝里横可以,出去他就差远了!

“中牲”为此心情不好,每天在监房里无事找事不是打人就是骂人,他一旦动手,四号位马上站起来“撑船”跟进帮着打,为此监房里人人小心翼翼,个个噤诺寒蝉。

“中牲”的烟瘾很大,“海宁”给我送来的烟,基本是他一个人的,他现在很富有,自己抽时也不再卷喇叭烟了,直接整根整根地抽,喇叭烟是他恩赐给他这条船上其他人抽的,我和“蝎子”自然没有份。

在虹口看守所,制定有各种各样的监规监纪,犯人一旦触犯就会有反铐、吊铐、电警棍、关小监等各种惩罚方式伺候,惩罚力度以你违规行为的轻重,认错态度的好坏及管教警察当天的心情而定。抽烟算是比较严重的违规行为了,所以犯人在监房里抽烟都特别的小心。一般都选择在开饭后这段比较混乱的时间里,抽烟时低着头躲在监房的后门厕所隔墙旁边,前面还有专人把风。

这次“海宁”做事很是到位,还随烟放了一只打火机进去,这样就大大减少了鞋底摩擦生火的麻烦。

以前有烟时一般都是在牢房三顿饭后抽一抽,但因为现在烟多了,抽烟方便了,王中生抽烟已经不分时间,也不怎么躲闪,变得有点忘乎所以。

终于出事了!

六月的一个星期五早上,十点钟左右,犯人已经坐了一上午,在午饭要开未开监房气氛有点放松的时候,“中牲”的烟瘾就突然上来了,他从地板下拿出烟,跑到后面厕所挡板这里足足地抽了一整根烟,烟的味道在整个监房里弥漫,当王中生抽完烟回到自己一号位上刚刚坐好,前面铁栅栏处突然出现了所长“王拉讲”的身影,“王拉讲”后面还站着两位气度不凡穿警服的人,两人佩戴的都是三杠三星警衔,他们后面还跟着三四个随从,警衔不是三杠两星就是三杠一星。

那个时候警察穿的还是草绿色警服,换成现在穿的蓝色警服还是2000年的事情,一大群穿绿色警服的警官在狭小的看守所监区过道上走过,给人的感觉很是威风和震撼。

作为看守所最大的官,五十多岁的“王拉讲”是什么警衔呢?不好意思,两杠三星!这个两杠三星,怕还是靠年纪混资历混出来的。

在中国警界司法界,杠越多,官就越大,同杠的星越多,级别就越高。

“王拉讲”差的不是一星半点,从领导随从里随便拉一个人出来级别都比他高。

这明显就是陪领导视察的节奏,这些领导还不小,这领导来的还很突然,突然的连看守所跟各监房发警告做准备的时间都没有。

13号监一头撞了上去。

闻到烟味,铁栅栏外面的人立即停下了脚步,都下意识地朝监房里四处扫视,这天没有风,王中生抽烟的烟雾还在监房里飘散流动,烟味确是很浓。走在最前面的领导回头对“王拉讲”轻声说了句:“你们看守所犯人可以抽烟?这么随便吗?”

虽然领导的口气并不十分严肃,声音也不高,甚至还带有微笑,但在“王拉讲”听来,跟直接抽他嘴巴已经没有多大区别了。

“王拉讲”的脸色跟猪肝一个色,支支吾吾地再也“拉讲”不出一个字了。

视察的领导们并没有为这件事停留多久,继续转了一圈后又原路全体退了出去。

我们13号监房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知道一场灾祸在所难免。

“中牲”矮壮的身体在监房里气急败坏地走来走去,挨个警告每一个犯人:开出去不许乱咬,不许乱喷!谁乱咬乱喷,进来我打死他!二号四号位也在穷凶极恶地重复着牢头的警告。

吃完午饭后,冯管教阴沉着脸把王中生开了出去。

在大家的忐忑不安中,约半小时后冯管教就把王中生又完好无损地送了回来。

王中生进来后神色安静,也不说什么,监房整个下午都平安无事,也再没有人被开出去。

下午开晚饭的时候,传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海宁”孙良被抓了进来!

消息是劳役犯小钟送饭的时候传出来的,说是亲眼看见“海宁”被押上了三楼东监区。

此消息一出,各监房立即议论纷纷,“刀子”干脆直接敲打铁栅栏质问王中生,是不是你把“海宁”喷出来的!“海宁”这么“模子”的人你也喷?

但王中生百般抵赖死不承认。

但事情已经很明显,从“王拉讲”陪领导视察监区,到发现13号监房有人抽烟,再到“海宁”被抓进来为止,整个这五六个小时的时间内,只有王中生出过监,也就是说只有王中生被看守所的管教审问过,不是他把“海宁”喷出来的还能是谁呢?

看守所如因犯人逃跑及外人协助逃跑,或者外人偷送刀枪毒品等违禁物品进入监区的,看守所狱警有权“先宰后奏”直接抓人,事后再根据事情的轻重程度向上申报刑拘、拘役或逮捕等处罚报告。

送烟进监房,只是小事情而已,就是因为碰到了上级领导的视察,打了看守所“王拉讲”的脸面,为了给上面有个交代,王所长和冯管教也为了发泄怒气,为此看守所小事大做,至于王中生开出去是为什么熊的,是怎么样乱喷乱咬的,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总之根据“海宁”留在看守所材料上的地址,看守所先把“海宁”抓过来再说。

“海宁”七天或者十五天行政拘留是逃不掉的,也许还会更严重。

那边“海宁”的事还惊魂未定,这边我和“蝎子”的灾难便接踵而至。

“王拉讲”亲自带着两个狱警站在后门口,冯管教打开铁门后喝令我和“蝎子”出监。

我们刚一跨出铁门,狱警就立即给我和’“蝎子”上了手铐,还是背铐。

然后押着我们转过十四号监,在监区转弯过道上有两个小监房,我和“蝎子”一人一间地被推了进去。

“王拉讲”亲自问话:“孙良是给谁送的烟?”

“给我。”到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任何抵赖的必要了。

“送进来多少?除了烟还有什么?”

“不知道,我什么都没有看到过。”

“烟在哪儿?谁那里?”

“也不知道,谁告诉你们的就在谁那里!你们找他要去!”

我对王中生这个“中牲”恨到了极点,烟送进来的所有好处都是他的,我们平时连烟味都闻不到,是他得意忘形出的事,出事了第一个把“海宁”和我们喷出来的也是他,他现在倒一点事都没有,我心里越想火越大,对“王拉讲”说话的口气便硬邦邦地直冲了过去。

“好啊,你硬气是吧?”

“王拉讲”说完手一挥后退了出来,两个狱警却跟着进来了。

狱警一边一个拉住我,打开我的手铐后,再把我双手反穿过小号的铁栅栏,重新再反铐把我铐死在铁栅栏上。

铐好后,不容分说,一个狱警拿出电警棍就往我身上捅。

“啊……”我不由自主地浑身颤抖大声惨叫,身体被手铐拉住在无谓的躲避中震颤,这种惨叫和震颤是我没有能力克制的,电警棍会让人短暂失去知觉,同时瞬间失去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抵抗能力,其对人体受苦受击打程度都是让人难以承受的。

我有幸第一次领教到了电警棍的巨大威力!

“王拉讲”背对着小号站在外面,并不阻止狱警的行为,我没有想到他慈眉善目,微胖温和的外表下居然是如此的心狠手辣。

电警棍的“出气式教育”点到为止,并没有持续多久。

对“蝎子”既没有“教育”,也没有问他任何话,“蝎子”自己也觉得很奇怪。

我的惨叫和震颤声传到了前面的各个监房,整个西部监区此刻一片安静。

“王拉讲”拿我杀一儆百!

“王拉讲”把我和“蝎子”反拷在小号里,然后带着人转到了13号监房的过道前面,我听到他在厉声的喝问:“东西呢?都给我拿出来!”

东西自然指的是“海宁”送来的烟和打火机,我不知道王中生是怎么从地板下把东西翻出来交出去的。没一会只听到“王拉讲”带着人气蹬蹬走远的脚步声。

我和“蝎子”被分别反拷在小号的铁栏上,蹲不能蹲,坐不能坐,手也不能动,这种铐法时间长了会感觉越来越痛苦,这种长时间的痛苦煎熬远比电警棍捅在身上的一时颤栗要痛苦得多得多。

整个这件事,我和“蝎子”现在想想都觉得很奇怪,也很耐人寻味。

是王中生把“海宁”喷出来,“海宁”被抓进来不久,我和“蝎子”就被关进了小号,感觉像是“海宁”把我们交代了出去。“海宁”是来给我送烟的,我是事件的直接关系人,“蝎子”是扔绳子出去扔成功的人,是里应外合的直接实施者,所以看守所要处理和惩罚我们两人。

问题是“海宁”是怎么知道绳子是“蝎子”扔的呢?

不用再多想什么了,各监房所有人都已经知道,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我们13号监这个牢头“中牲”一手造成的。

这件事太过于明显,不知道冯管教是气糊涂疏忽了呢?还是因为对王中生心生不满而故意为之?
楼主:浅水明  时间:2021-03-21 03:26:46
(2)

除了晚上九点关封前值班的管教从我们小号走过以外,再无人理我们,看样子要这样铐我们到天亮再说了。

“你挺得住吗?”“蝎子”的感觉看上去比我好像轻松点,他关心地问我。

“没事,熬得过去!说说你的事吧,“蝎子”。

我们反铐着他说我听,“蝎子”跟我说起了他的故事。

“蝎子”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他被判给母亲,还有一个姐姐判给了父亲,母亲对“蝎子”倒是很疼爱,但父亲对这个女儿却从来不管不问,只喜欢赌钱喝酒。姐姐没有吃的也没人管,就开始跑夜混社会,在外面结交一些不三不四的朋友。姐姐倒很喜欢“蝎子”这个弟弟,经常跑来看他,也常带他出去玩,“蝎子”就这样不知不觉地跟着姐姐误入了歧途,社会上不好的东西,没多久就全都学会了,“蝎子”慢慢也开始变得玩世不恭。

“蝎子”两次进宫全是因为打架,也全都被判劳教,一次一年,一次两年。

这次打架是因为姐姐的事出的头,酒桌上他姐姐为小事和同伙吵了起来,对方仗着人多,当他面抽了他姐一个耳光,“蝎子”怒火中烧,上去一啤酒瓶砸在人家脑袋上,再把碎了的啤酒瓶顺势再扎进对方肚子,结果对方头上缝了九针,肚子上缝了二十七针,幸好没死,“蝎子”说这次恐怕不会再送劳教了,故意伤害罪,最高十五年!

看运气吧,“蝎子”叹了口气,半天没有再说话。

“蝎子”只有25岁,真名叫郑学军。

这一晚上,郑学军跟我聊的最多最认真的不是他的过往,而是怎么想办法把我们监房里王中生这个老大的“船”给翻掉!

这件事我感觉最对不起的就是“海宁”,好不容易放出去了,又因为我而再进来,越是对“海宁”愧疚难过,我就越痛恨“中牲”,再想起“中牲”平时在监房里的那副下三烂样,我就巴不得这个畜生早点被“翻船”早点滚!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想“翻船”的决心或许比“蝎子”还要坚决!

一晚上背铐着,我们不能睡觉也不能动,正好商量“翻船”的事。

于是我和“蝎子”就监房里每个人的情况,包括那些有可能争取的外地犯人都作了仔细的考虑和分析,并制定了详细的行动步骤。

这一晚虽然痛苦异常,但天终于还是慢慢地亮了……

一直到早上开早饭前,值班管教才把我和“蝎子”从背铐中解脱出来改成单臂前铐,这对我们来说,真是天大的解放了,虽然一只手铐在铁栏上,但手脚都可以活动,也可以坐地下了。值班管教应该是在按照王所长“铐我们一晚上以示警戒,”的指令在行事,否则他是不敢擅自放我们下来的,但尽管如此,我们仍然对值班管教千恩万谢。

一晚上除了我们13号监房没有任何动静之外,其他监房的犯人都在支持和鼓励我们,不断地给我们喊话打气,尤其是“刀子”一边给我们鼓劲,一边替我们向任何经过的管教求情。

有用没用不说,单“刀子”这种“够模子”的做法,让我和“蝎子”很是感动。

除了一天三顿饭由劳役犯送来外,再无人来理我们,王所长冯管教倒是都来过,但只是从这条过道经过,脚步停也没停地看我们一眼就走过去了。

就这样我们一直在小号里关了七天,直到第八天“海宁”行政拘留七天被再次释放时,才把我和“蝎子”从小号里放回了监房。

我们享受的也是小号拘押七天的待遇,这七天都是手铐吊着铁栅栏,睡觉没有办法放平身体痛苦不堪的七天。

我们押回监房时,牢头王中生变得出奇地客气,又是方便面又是饼干,又是问长又是问短。这次香烟事件让王中生在监房里的威信大为降低,他自己也明显地感觉到了这一点,再加上隔壁“刀子”时不时的冷嘲热讽,使王中生在西监区的名声一落千丈。他现在想做的就是尽量弥补自己的过错,拉拢住我和“蝎子”,最好能够让我们上他的“船”,充当他的帮手,重竖他的威信。

我和“蝎子”在这七天里早已商定了“翻船”的大事,自然对王中生敷衍应付,假装没事。

现在的外部条件对我们非常有利,我们目前一是养精蓄力,二是要观察争取监房内部的力量。

监房内部人员的情况一定要考量清楚,万不可操之过切!

一号位王中生身体非常结实,力气也很大,估计我和“蝎子”一起上都未必是他的对手。

二号位“歪嘴”袁贤仁是个偷皮夹子的惯偷,长的尖嘴猴腮瘦骨伶仃,扒手还敢叫贤仁。这次进来是跟人合伙在银行门口拎了人家一个包,没想到真是搞大了,里面居然有两万多现金及银行存折等。被偷的女人发现钱没了后,回家就上吊自杀了,扒窃案升级为命案。

歪嘴进来已经快一年半了,只因他的同案犯没有抓住,所以他也被吊着一直没有结案。他坐二号位,完全是凭监房资历一步步混上来的,歪嘴善于察言观色,是个顺风倒的家伙。

三号位“平头”是贩卖毒品罪,进来前是歌厅老板的亲戚兼歌厅保安,身手矫健,但他对“蝎子”一直较为友好,说是在外面哪儿见到过,一时又想不起来,“蝎子”进来那天他就觉得认识,所以当时他才没有动手。这次香烟事件他明显对我们抱有同情,对王中生也颇为不满,这是一个可以决定我们成功与失败的关键人物。

四号位陈进彪强奸抢劫进来,估计十年起板,他对王中生死忠,打架斗殴是他的专业爱好,绝对是一个合格的跟班和打手,我们要“翻船”,不把这个彪子摆平是绝对不会成功的

六号位“冬瓜”偷工厂铝制品原料被抓,偷的两个人全部逃掉,他一个望风的却被抓了进来。这是一个看上去脑袋进过水的人,长的矮矮的呆呼呼的,倒很像一只傻冬瓜,“冬瓜”平时在监房里和“平头”走的很近,也只听三号位“平头”的,牢头吩咐的事情,只要“平头”不点头,他照样不听。王中生对这种一根筋的人也无可奈何。

五号位杨学刚幸好送劳教去了,使我们少了一个强劲的对手。

这段时间,王中生可能觉得心里有愧,在监房里感觉似乎太平了一点,没有那么强横了。

我和“蝎子”缺少一个机会,最重要的是缺少一个“翻船”的契机。

如果王中生及他的打手们能就此收敛一下他们的凶狠,对大家一直有所缓和的话,我们还不一定非要“翻船”不可,因为即使“翻船”成功了对我们也无多大的改变,还是一样坐牢。我们不是要事情的人,彼此各坐各的牢,大家能相安无事也就算了。

可是事与愿违!

天气越来越热了,每年夏天上海公安系统都会掀起一股严打的飓风,针对的是各娱乐场所的卖淫嫖娼、吸毒贩毒,赌博斗殴等违法犯罪行为。

陆陆续续开始有新的犯人因夏季严打被送了进来。

我们监房现在关了19个人,不算太挤也不算宽裕,也一直没有进出过犯人。

随着严打行动的越来越热,被抓进来的人也越来越多。

六月下旬的一天,晚八点左右,我们13号监房被一下送进来三个犯人。

三个新犯人,一个强奸,一个嫖娼,还有一个是组织卖淫。

全跟女人搭界。

在看守所或者以后的监狱里,强奸犯是最让人看不起的,包括偷皮夹子,偷窨井盖的也看不起他们,卖淫嫖娼的比强奸犯也好不了多少,被认为都是些下三烂的人干的事,所以犯这种事进来的人被打的也就最厉害,而且一直被压在牢房的最底层,平时有事没事就要挨骂挨揍。

这次监房里一下子进来三个这种人,自然让王中生的打手们喜出望外,对新犯人他们包产到户,责任到人,单打群殴手脚并用,“噼里啪啦”一顿暴揍,三个家伙被打的鬼哭狼嚎。

这三人都是外地人,事情就出在那个嫖娼的海南人身上。

海南人叫林龙旺,30多岁,是海南当地一个药厂派驻上海的医药代表,专门跑上海各大小医院推销他的药,不知道他祖上龙脉旺呢,还是林龙旺运气好,他的药品生意做得是一帆风顺,特别的旺,钱也大把大把地进了口袋,有了钱便三天两头地玩女人,多走夜路终究要撞上鬼,再旺的龙脉也没用,终于撞在了上海夏季严打的枪口上,被顺手抓了进来。

嫖娼是小事一件,关不了几天,但这家伙从小就有心肌缺损的毛病,跑到哪都随身带着急救药,一旦心绞痛犯病的话,马上吃上两粒救心丸再休息会,慢慢地自己就缓过来了。

在被抓进来时,他就跟看守所狱警说明了这个情况,狱警一看是正常治心脏病的药,也就让他把药随身带了进来。

林龙旺一进监房,就已经吓得两腿发抖站立不住,运气也不好,被分给打手陈进彪包打,陈进彪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去对他就是拳打脚踢,下的都是死手,打得他满地翻滚,一开始还听得见他的喊叫求饶声,叫着叫着慢慢没有了声音,只见林龙旺躺在地板上身体一拱一拱地浑身抽搐发抖,口袋里的速效救心丸也被打的掉在了地板上,滚到了“蝎子”和老崇明的座位中间。

老崇明顺手捡起来一看是速效救心丸,知道事情不妙,连忙招呼还在站着发愣的陈进彪说,不能再打了再打就要出事了,快给他吃药!说完拿着药站了起来。

陈进彪不知道是被十号位喊停伤了面子呢,还是还没有过足打人的瘾,走过来挥起一拳打在老崇明的胸口:“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巴子发声音了?!”老崇明连人带药直接摔了下去。

“翻船”的契机就出现在这个我们谁都无法预料的时刻,没有商量,甚至连点头暗示都没有,我和“蝎子”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还没等陈进彪有所反应,“蝎子”狠命一拳打在了他的脸上,这一拳之重,是绝对要人命的力量,陈进彪疼的捂住脸弯下了腰,我迅速跟上,拼尽全力再对着陈进彪的太阳穴踢出要他命的一脚,陈进彪立即瘫软翻倒在地,用曾经我受过的一拳一脚来加劲还给他,只几秒钟陈进彪就已失去了反抗能力。

监房里已经彻底乱了,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只见王中生晃着膀子大步向我们走来。后面“歪嘴”“平头”“冬瓜”等也跟了上来。

在王中生要靠近还没靠近我的瞬间,“蝎子”从旁边对着王中生的肚子飞起来就是一脚,这一脚只是虚晃,王中生也已有防备,但他还是为了躲避下意识地弯了一下腰,我们要争取的就是这千分之一秒,我上去左手使劲拉住王中生的脖领,然后让他压着我一起往地下倒,在这瞬间我掏出早已磨得尖利的牙刷柄,顺着王中生的倒势就往他的眼睛里狠命地扎去。

这一下扎进去会什么样,我根本连想都没想,死也好活也好,这个时候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老子奉陪到底!

只听王中生“嗷”的一声惨叫,他的身体重重地倒压在了我的身侧,我随即迅速翻身站起来,再把全身的力量集中在右膝盖上,夹杂着仇恨和厌恶,对着这个“中牲”的下腹狠命地跳了下去。

这才是最致命的一跳。

王中生又一声闷叫后一只手捂着眼睛,一只手捂着肚子倒在地板上不断地翻滚哀嚎。没有什么理由可以让我停手,也绝对不敢有一丝的松懈,我站起来居高临下,不断地对王中生脸部和腹部连续地拼命踢打和踩踏。

那一刻,我已经完全不认识了自己,我像是一头野性彻底爆发,面目狰狞而欲绝对方以死地的凶残的狼!

但同时这也是我和“蝎子”多次商量和无实地演练的“翻船”实战场景,其目的就是要让王中生和陈进彪迅速失去反抗能力,因为我们没有拖延时间的资本和条件,必须一击制胜,这是我们“翻船”能否成功的唯一标志,要么生!要么死!

我和“蝎子”配合的心照不宣,“翻船”行动虽然事发突然,此刻也虽然紧张的命悬一线,但一切仍还在我们的演练计划中按部就班的进行。

在我对付王中生的同一时刻,“蝎子”对着监房内外大声地喊叫:“翻船了!我们翻船了!”

“蝎子”这么喊,是我们事先没有计划过的,他只是情急生智,目的为了得到其他监房的响应和支持,制造一种声势出来,“蝎子”毕竟是老官司,很清楚这点对我们“翻船”行动的重要性。

“蝎子”的突然一喊,让‘“平头”稍微愣了一下,但随即还是站在牢头一边加入了监房的混战,“平头”一动手,“冬瓜”自然跟进,我的脸上身上立即挨了无数次的重击,感觉自己肋骨都已经被打断。那边陈进彪象是也要站起来,“老崇明”有点制服不了,“蝎子”赶紧冲过去帮忙,两人双拳齐下,陈进彪的脸没几下就变得色彩斑斓。

我们这边只有我、“蝎子”和“老崇明”三个人,但这时监房里有一个淮阴人看我处境危险突然站出来帮我,淮阴人一出手立即分散了他们对我的攻击,我的情况稍有好转,这个淮阴人跟我们平时谁都不怎么接近,后来他说,没有什么理由就是想帮我们,所以就出手了。

虽是如此,我们的局面依旧很被动,渐渐地越打越落入了下风。

“蝎子”的喊叫声和我们监房混乱的打斗声,早惊动了其他监房,隔壁12号监的“刀子”,在这个关键时刻起到了他关键的作用!

“刀子”在自己监房里随即就喊了起来,13号监“翻船”了,翻得好!翻得好!这种“中牲”早该翻了!“蝎子”明子,你们撑住不要怕!其他人拎拎清不要乱插手啊,谁乱插手谁就是跟我“刀子”过不去!

其他几个监房也跟着撑“刀子”的船,和“刀子”一起帮我们呐喊助威。

“平头”听到“刀子”等其他监房的喊叫,立即停止了打斗,而后又拉着“冬瓜”一起往后退。

“平头”和“冬瓜”的退出,使得我们这场“翻船”行动的输赢局势迅速明朗化。

王中生捂着牙刷柄一直躺在地板上嚎叫,他就再没有站起来过,血从他的手心里流了出来,这个畜生,虽然身板强悍,但一见到自己眼睛出血,他自己先怕了,只是捂着眼睛在地板上翻滚,早已无力还手。

陈进彪终于没有缓过气来,“蝎子”和“老崇明”让他彻底领教了被人打原来是这样的一种滋味。

整个“翻船”过程,“歪嘴”只是张大了他的歪嘴在旁边呆呆地看,被我腾出手后,反手一个大嘴巴抽倒在地再没办法看。用他自己后来的话说,当时看得他是惊心动魄!

混乱没有持续多久,监区值班管教闻声立即赶了过来。

今晚看守所值班徐管教是一个刚从警校毕业分配过来没多久的小年轻,性格也很温和,他没见过这种世面,看到我们监房里两个人倒在地上,把他也吓得不轻,先叫我们一个不许动全部靠墙坐好,又赶忙喊来看守所的值班医生。

医生进来一检查,牙刷柄还好没有刺到王中生的眼睛里面去,我的那一下刺到了他眼眶后顺着眼帘划进了他的眼角边缘里,只因为是塑料牙刷硬性不够,如果换成铁的钢的哪怕是木头的,那肯定就直接把王中生刺成独眼龙了。王中生因为自己怕,一直用手捏着牙刷柄捂着眼睛,医生来后扳开他的手,看上去并不吓人,只是眼角还在微微出血。医生给他点了几滴消炎药水再用纱布包好。

至于林龙旺,早有人找到地板上的速效救心丸,给他吞了几粒,再灌了他几口水,悠悠地慢慢缓了过来。

事情发展的后果看上去并不严重,似乎只是一次普通的监房斗殴,这种斗殴看守所天天都有不足为奇。

徐管教没有把它当回事,也没有办法和经验处理这种事,维持现状明天再说吧。

“翻船”事件到此结束,大家各就各位监房暂时又恢复了平静!
楼主:浅水明  时间:2021-03-21 03:26:46
(3)

当夜我们不敢睡保持着高度的警惕,我和“蝎子”死死盯住王中生,“平头”“冬瓜”老崇明等盯死陈进彪,一旦敢说话一旦敢反扑,立即照死里整。“平头和“冬瓜”已经彻底站到了我们这边,他两一反正,其他人就都不足为虑了。

我和“蝎子”在监房里发号施令,并前后安排上下指挥,力争监房这一夜能有序度过,隔壁“刀子”也不时地给我们出一些主意,同时要大家商量好明天怎么面对冯管教的口径。

一夜平安无事,直至第二天冯管教来开我和“蝎子”出去。

冯管教是一个非常有经验的老管教了,他上班听小徐管教把事情经过一说,考虑了一下后让徐管教来我们监房开了一个不相干的外地人出去查问。询问了半天后再亲自把他送回来,然后站在监房门口盯着里面看了很久,最后终于喊了我和“蝎子”的名字。

看守所管教开监房犯人出来后,都是直接带到自己的办公室,让犯人坐在小凳子上,然后居高临下的询问一些问题或者进行政策教育等。

冯管教问我们问下来的结果是这样的:监房昨晚进来三个新犯人,王中生陈进彪拼命殴打他们,结果把海南人打的心脏病犯了,“老崇明”捡起药要给海南人吃,王中生陈进彪说他多管闲事,就殴打“老崇明”,我们怕真出人命了对看守所对管教都不好,就出手相劝,结果他们连我们一起打了,我们没办法才还的手,牙刷是王中生拿出来的,他是监房老大,平时除了他谁敢在监房里磨牙刷柄,打起来混乱了,是他不小心伤到了自己的眼睛等云云。

这份说词是我们昨晚就商量好的,天衣无缝并众口一词!

冯管教虽然只有30多岁,看上去外表虽不凶狠,但却是一个有十几年管教经验的老江湖了,是一个真正的“老官司”。他听完我们的叙说,再加上他之前对外地人的询问和对监房的观察,心里早已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冯管教听完微笑着打开抽屉,拿出两支喇叭烟给我和“蝎子”各一支,顺手把打火机也递给了我们。

在看守所,能得到管教的如此对待,这对犯人来说,是管教警察给自己最顶级的荣耀和最高级别的待遇。

带着一嘴喇叭烟的臭味回到监房,这个犯人为此可以得意地和别人吹嘘两天两夜。

我和“蝎子”的一根喇叭烟抽完,冯管教已经对我们监房作出了新的“人事调整”的方案。

王中生和陈进彪调出13号监,送东部九号监。

我和“蝎子”坐13号监一二号位,监房其他犯人号位一概由我们安排,今后13号监一定要做到规矩有序太平无事,否则一概拿我和“蝎子”是问,如果我们被人“翻船”或者镇不住,监房三天两头出事的,对不起也调东部9号监,到时死也好活也好,老天爷管,我就不管了!

我和“蝎子”听了心里暗暗吃惊,冯管教的话让我们浑身一震不寒而栗。

我急忙再三推辞自己不是老官司,怕镇不住人,要“蝎子”来坐一号位。

我并不是怕事不敢坐一号位,实在是不喜欢做监房老大,自己一个新户头,威信也不够,坐什么一号位。“蝎子”则拼命推辞,说自己做监房老大名不正言不顺,不合规矩。

“蝎子”的意思是,王中生是我一牙刷直接刺服打服的,既然牢头是被我镇服的,那么按道上规矩,谁镇服的谁替代!明子你坐,我会拼命撑你,保管监房无事人人服帖!

我是真不想坐这种劳什子老大,从心里就不接受,一再摆手摇头,反正打死也不做!

冯管教不耐烦了,对我们手一挥说,好吧,那你们两个就互换一下,监房的事以后就交给你们,绝对不能有事,有事还是那句话唯你们是问!就此再不由我们分说。

很简单,冯管教要的就是能保证监房天天无事让他省心。谁做得到谁上,既然王中生已经被“翻船”,已经威信扫地再也镇不住监房犯人,那么就请让位,谁翻的船谁上,这是江湖规矩,也是看守所管教默认的监房潜规则。

谁让我省心,那么我让你更省心,谁让我不省心,那么我会让你“死而无憾”!

冯管教带我们回到监房,同时让王中生和陈进彪拿好行李把他们带离了监房。

13号监的监房牢头就此换位!“翻船”行动彻底成功!

“蝎子”和我简单商量一下后,对监房位置作出了如下新的安排:

“蝎子”一号位监房老大,我坐他对面二号位。

“平头”依旧坐三号位。

四号位“老崇明”,五号位“冬瓜”。

原二号位“歪嘴”坐六号位。

淮阴人坐七号位……

“蝎子”即令即行,边发令监房里人犯边听令移动。

并同时作出了一号位的第一号令:今后监房凡不经“蝎子”和我令,无故打人者,严惩不贷!

在我的骨子里,在我的性格里,我天生就看不惯倚强凌弱,仗势欺人的横行霸道,哪怕是在这人鬼不分地狱般的看守所牢房,我自己更不会这样做!

这条监房律令是对“打死虹口”这句话的挑战和终止,“蝎子”就是在我的授意下发布的。

监房里其他人都规规矩矩地按令行事,只有“冬瓜”旁若无人大大咧咧。有时候在我们调动和指挥“冬瓜”时,他总是半天不动的爱理不理,只拿眼睛看“平头”,这样两次以后,我对“冬瓜”说,下一次你再这样,你可别怪我们了!

这个下次只过了10分钟便来了。

十分钟后“冬瓜”上完厕所不回到自己的五号位坐好,而是站在后门口半天不动看围墙外面的风景,这个动作已经触犯了监房的“监规”。“蝎子”对“冬瓜”还算客气地说:“别看了,过来坐好!”

“冬瓜”理也不理,象是没听见。

前面说过“冬瓜”是一个脑袋缺根筋的人,既然缺根筋,那好现在我和“蝎子”就给他补上这根筋,也补给监房其他犯人看,顺便也拿他立威。

“蝎子”老崇明和“淮阴”一起站起来走了过去。

“平头”想动,我拉住他:“你最好别动!”

“蝎子”飞起一脚从“冬瓜”的背后直接把“冬瓜”踢到旁边的厕所蹲坑上再反弹上来,然后三个人就在那个狭小的位置上打得“冬瓜”再也动不了,然后又提起“冬瓜”的脚,把他的头塞进厕所蹲坑里,用水一盆一盆地往他头上不停地浇,呛得他半死不活,直到彻底讨饶为止。

五分钟以后“冬瓜”这根缺了的筋就完全补上了,当场试了一下,我让他站好,“平头”让他坐下,“冬瓜”却无论如何不敢坐下了,并从此再不听“平头”的话,只唯我和“蝎子”的马首是瞻。

在看守所监狱这种地方,有时候不打是不行的,有些人你跟他说几天几夜道理都未必有用,但噼里啪啦上去一顿揍,立马立竿见影起作用,这种地方脑子进过水的人多的是,打或许是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

但是,倚强凌弱的无故恶意打人,我是不能接受的。

我们从心里跟冯管教的要求是一样的,也想做到监房每天无事!也希望安稳太平,坐牢,能少点事还是少点事吧。
楼主:浅水明  时间:2021-03-21 03:26:46
没有信心再发了。
楼主:浅水明  时间:2021-03-21 03:26:46
第五章:恐怖的东部九号监
(1)

在虹口看守所,只要一提起东部九号监,犯人个个都会胆战心惊魂飞魄散。

冯管教把王中生和陈进彪送到东部九号监,并扬言如果我和“蝎子”在监房里镇不住,再给他惹事,他也会把我们送进九号监。吓得我和“蝎子”当时也是一震。那么这个东部九号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监房,为什么这么可怕这么令人胆寒呢?

虹口看守所二楼东部监区九号监房,简称东九监,原先只是看守所的一个严管号子,专门关押一些在看守所内不服管教、寻隙闹事、顶撞警察、绝食自杀等各种违纪违规和难以管教的犯人。因为要对付和管理的都是硬茬,个个都不好惹,其中有一些人因为事大罪重,自己感觉前途黑暗没有明天,干脆就破罐子破摔,什么都不怕,所以看守所管教要管理这些人就不能用对付一般犯人的办法,只能用非一般的强硬手段。

刚开始东九监只关四五个犯人,由看守所狱警24小时日夜巡查看管,一旦有谁风吹草动立马手铐脚铐,前铐后铐,站铐吊铐及电警棍等各种方式伺候。监房里再派两个短刑期的劳役犯给这些上铐的做些喂饭,端屎端尿等杂务事。

但这种管理办法并不怎么管用,犯人一旦万念俱灰天天想死,一旦严重抵触故意找事,吞调羹吞筷子的、用头撞墙的、装神经病整夜鬼哭狼嚎乱叫的、犯人互殴朝死里整的、大小便乱拉乱涂搞的臭气熏天的……

整天这种烦人的事靠管教警察那是看也看不住,管也没办法管,这些家伙再怎么铐再怎么电警棍也没用,还把警察给忙死累死,连派进去做杂务的劳役犯都天天闹着想离开,不愿干这份苦差事。看守所又不能真让犯人死在里面,不要说死,连犯人伤残都要追查原因,如果因为是警察失职造成的此类事故,那看守所及警察就要被追究责任。

事情很是麻烦也很头疼,王所长虽然能说能吹,能拉起来就讲,但为此虽费尽了心思伤透了脑筋,却仍没有什么有效的好办法。

直到有一天东九监关进来了一个绰号叫“大山芋”的犯人为止。

“大山芋”真名于山达,上海虹口区人,30岁,身高1.78,体重180斤。长得真正的膀大腰圆力大无比。不知道为什么,看守所监狱做牢头狱霸长这样的人好像很多,王中生也长这德性,小一号而已。这种体魄的人力气非常大,首先自身有抗击打的重量型身板,再加上出手凶狠敢打敢拼横得出去,所以在里面能横行霸道无人敢惹。

“大山芋”浑身的栗子肉一块一块的,很象一只栗子山芋,再根据他的名字倒过来一叫,“大山芋”的“威名”就这样慢慢地叫了出来。

“大山芋”没犯什么事,他纯为打架进来。

出事那天,“大山芋”和两个兄弟在虹口足球场附近的夜排档喝酒吃宵夜,为座位和邻桌发生了争执,邻桌有十几个人,坐了三四张桌子一长排,是申花足球队的业余拉拉队员,当夜来球场为主队加油助威,结果申花队输了,这些球迷气呼呼地浑身不自在,散场后不回家就聚在夜排挡边喝酒边骂人。其实也没什么好胸闷的,上海申花队向来输多赢少,足协排名一向垫底,还要做这种烂队球迷的,脑子也估计好不到哪里去了。

双方没吵几句就动了手,桌子、凳子、啤酒瓶,两面能上手的东西都是抄起来就砸,打得人仰马翻血流满地,现场一塌糊涂夜排档变成了夜战场。

“大山芋”他们就三个人,但“大山芋”以一敌十,勇不可当,倒打得这些球迷节节败退……

等“110”警察赶到双方才停止斗殴。最后结果,“大山芋”这边两人轻伤,对方四人轻伤,一人重伤。

关键是对方重伤球迷中的家属很有些背景,扬言并四处活动一定要以“故意伤害罪”追究他们的刑事责任。“大山芋”他们因为先动的手,而且伤人致残被全部刑拘,“大山芋”稍后又被逮捕,看来这次凶多吉少情况不太妙了。

“大山芋”是虹口看守所的老官司了,经常来,而且很横蛮谁都不怕,这里的所长和警察很多人都认识他,见了他都不觉一愣,这家伙怎么又来了?

“大山芋”进来那天正好是看守所龚副所长值班,龚副所长也知道这个人,左思右想,把他关哪个监房都不合适,哪个监房的管教也都不想收不想管,那算了别烦了,直接就把“大山芋”关进了东部九号监。反正九号监都是烂人,烂一块算了,以毒攻毒吧。

送“大山芋”去东九监的路上,龚副所长无意识地说了一句,你能把里面的人都弄太平,你就坐一号位。

“大山芋”进九号监的时候,里面一共关了八个人,说是八个人,其实是六个,有两个是看守所专门派进来给那些铐着的犯人做杂务的劳役犯。看守所劳役犯都是已被判决三年以下的短期犯,基本是家属疏通关系后不送监狱劳改,就在看守所做劳役,直至服刑期满。

六个人里有四个是被手铐铐在铁栅栏上的。三个单前铐,一个双后铐。

这些铐着的犯人个个都是极其难弄的主,不是想死就是分分秒秒都想惹事的。单前铐就是把一只手铐在监房最下面的铁栅栏上,虽然不能在监房里走动,但手脚都能动也能坐,吃饭睡觉问题也都不是太大,晚上也能吊着一只手躺得下来睡觉。

双后铐就是把犯人的两只手,向后各穿过一根铁条后再把双手铐住,手不能动,身体也无法活动,睡觉也只能坐着睡。之所以要双后铐,就因为这个犯人问题很严重,自杀的念头非常强烈,不把他死死铐住可能随时都会出事。

这是一个贩毒犯,贩毒40克,已经妻离子散。当时贩毒50克就可以判死刑,他自知今后暗无天日的日子没法过,万念俱灰不如一死了之,已经自杀过多次了。

监房里另外两个没铐的整天躺在地板上,有气无力地很少动也很少说话,靠劳役犯每天强行塞几口饭,才不至于死掉。

“大山芋”进来时因为还没有来得及惹什么事,所以就先没有铐他,但管教知道,这家伙早晚要惹事,等什么时候惹事了就什么时候再铐他,不急。

“大山芋”自说自话就占据了一号位,还在监房里走来晃去,两个劳役犯也听说过这个家伙的“威名”,也不敢管他惹他。“大山芋”知道两个劳役犯怕他,便主动惹他们,时不时地喝令他们做这做那,稍有不满便破口大骂再拳脚相加。而且出手很重很狠,看得其他六个犯人也不寒而栗。

“大山芋”对两个劳役犯说,你们只要老实听话配合我,我保证不打你们,如果不听话跟我作对,反正我是烂命一条,打死你们算你们活该!

两个劳役犯面面相觑,颤抖着不住地点头,心里是巴不得早点离开这个鬼地方,从此死心塌地做“大山芋”的马仔。

进来才两天“大山芋”就搞定了两个劳役犯,第三天“大山芋”瞄准了被双后铐铐着最想死的那个贩毒犯。

你不是想死吗?行,那我就照死里整你。

“大山芋”上去按住他的脖子使劲往后压:“你很想死吗?”

“是的,关你什么事!”

“呯”,脸上立马挨了“大山芋”居高临下的重重一拳,鼻血差点溅到“大山芋”的身上。

“大山芋”闪了一下站起来接着问:“你还是很想死吗?”

贩毒犯迟疑了会,挣扎着转过头抬眼看了看“大山芋”,又用胳膊袖擦了一下鼻血:“是的……活着已经没意思了……你……”

“咚……”话还没有说完,贩毒犯的肚子上又挨了重重的一脚,疼的再也直不起身,感觉像是肋骨断了一样。

“大山芋”拎起他的脖子,再问:“想死吗?”

过了好半天,还是听到了贩毒犯声音很轻,但很坚决的回答:“……狗娘养的,你最好直接打死我……”

“好!是模子!”

“把他双脚离地上面绑住,头朝下,吊着!”

“大山芋”向两个劳役犯发出了命令,两个马仔立即照“大山芋”的指令行事,不一会,那个贩毒犯的身体就被强行倒弓着,象一只虾一样地被反铐着吊在了监房前面的铁栅栏上,脸胀成了猪肝色,血滴滴地往下滴。

这种双手反串在铁栏后,头朝下双脚掂在下面铁条上的味道是很难持久的,先是两手慢慢发麻,肿胀僵硬,两脚穿心般的酸胀,特别是身体被一直强行反弓着,时间越长这种全身的疼痛感撕裂感越强烈越痛苦,直至最后让人痛不欲生意志彻底崩溃。

真不知道“大山芋”这个人渣是从哪里学来的这套招数。

半个小时后,贩毒犯发出了低沉的呻呤声,脸上冷汗混合着血水在往地板上滴。“大山芋”不理不睬。

一个小时后,贩毒犯浑身发抖,脸色苍白像是陷入了昏迷。

“大山芋”不闻不问。

一个半小时后,贩毒犯再也不动。

也许再有半小时,估计这个贩毒犯就真的能满足自己想死的心愿了。

“大山芋”走过去,抓起他的衣领,甩手就是一个大嘴巴,然后再问:“还想死吗?”

五分钟没有声音,这五分钟不是思考也不是犹豫,是没有力气没有精神回答,五分钟后从他嘴里终于发出了气若游丝般地“不……”的声音。

直到这时,“大山芋”才下令把贩毒犯放下来,劳役犯给他喂水,擦脸,按摩……半小时后贩毒犯才悠悠地苏醒了过来。

这个贩毒犯从此再不寻死觅活,也再不敢作闹,对“大山芋”是服服帖帖彻底买账!

由此看来,比死还痛苦的原来是折磨,受尽折磨你还能坚持你的初衷和原则,那么你就一定是一个不平凡的人。

可惜,人类都是凡夫俗胎,超人类者微乎其微!

收拾完了这个贩毒犯,第四天下午“大山芋”得意地环顾了监房一周后,指着三个单前铐的犯人对两个劳役犯发出了指令:

“给左边两个每人三十个大嘴巴,右边那个归我,不打到他们出血,我就打到你们出血!”

两个劳役犯几天下来已彻底唯“大山芋”的马首是瞻,听到指令上去一人抓住一个,抡圆了就扇,这几个犯人一只手被铐着,躲都没地方躲,“霹雳巴拉”一顿大嘴巴扇下来,三个犯人个个鼻青脸肿满嘴是血,“大山芋”这个才扇了两三下,嘴角的血就飞了出来,吊着一只手倒在地板上,一边挨着“大山芋”的大嘴巴,一边不停地向“大山芋”叩头求饶。

还没等到第五天,原先一直躺在地板上吃吃睡睡半死不活的两个犯人,从心里就已经被“大山芋”的威势征服了,再不敢装死都爬起来老老实实地靠墙坐好。

但虽如此,“大山芋”依然没有白白放过他们。每人给了一顿“杀威拳”,打得他们血肉模糊哀嚎不已。

至此,东部九号监八个犯人已被“大山芋”彻底收服,“大山芋”靠武力靠强势靠残暴成了东九监这个地狱般监房里真正的牢头狱霸。

“大山芋”只要轻轻咳嗽一声,东九监所有犯人都会怕的浑身颤抖。
楼主:浅水明  时间:2021-03-21 03:26:46
(2)

东九监现在秩序井然,原先里面那些要死要活,横竖都不怕的犯人,现在个个规规矩矩老老实实。对东九监一向烦恼不已,正不知如何管理这些人才好的看守所王所长和龚副所长听到值班管教的“喜人”报告,心里真是喜出望外地连连叫好。特别是龚副所长自忖无意间为看守所解决了一大难题而暗自得意不已。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的思考,看守所龚副所长和王所长一商量,制定出了一个新的措施和计划。

第二天,龚副所长把“大山芋”从监房里开出来,在对他进行了一番有烟有茶的“深刻教育”后,口头宣布了如下的规定:

1:于山达任东九监监长,负责管理监房一切事务。

2:撤出东九监劳役犯,并同时去除监房内所有犯人手铐,实行文明管理。

3:东九监犯人今后不许有伤亡和自杀事件发生,如有,一切唯于山达是问!

4:监长每天由看守所开出监房一次,向管教进行“思想汇报”。

5:增加东九监犯人人数,监房其他犯人号位由监长统一安排调配。

本规定自即日起实施,如有违反定当严惩不贷云云。

在虹口看守所从来就没有什么监长一职,监房里只有一号位二号位等叫法,这个所谓的监长是龚副所长专为“大山芋”量身定做的。

从上面的规定可以看出,为东九监制定的所有条律,基本上都是要“大山芋”承担责任的,给“大山芋”的好处就是第四条,每天出监一次汇报思想,其实就是每天开你出去享受一次抽烟的腾云驾雾,对“大山芋”来说,有这一条就足够了。

在“大山芋”的本性里,打人是他的爱好,把人打服帖打买账就是他最大的快乐,当所有人都对他唯唯诺诺,俯首帖耳的时候,也就是他精神和生理上最享受最幸福的时光。

畸形的心态产生了一个畸形的人!

对王所长和龚副所长来说,用“大山芋”这个人痞来管理和收拾那些“烂人”,真算是找对了方向用对了人。

东九监由龚副所长亲自主管,今后东九监所有犯人的进出,都须征得龚副所长的同意!

于是看守所隔几天都有一两个难弄的“烂人”被送到东九监。

自然是进来一个就被“大山芋”收拾一个,这种收拾不同于一般监房的“矫路子”殴打,打到什么程度,伤到什么程度,打多久打几天,“大山芋”都有严格的三个等级规定,一级为最重,二三级次之。

一个“新人”进来,“大山芋”会对他全身上下打量一番一分钟,然后边挥手指挥边喊出“二”或者“三”的数字,这个数字就是对今天这个新人的殴打等级。

“一”不用喊了,“大山芋”亲自动手,凡“大山芋”亲自动手的殴打,那就是一级殴打,一级殴打也不用说了,连伤带血,没有一个礼拜你根本不要指望能站得起来!

二三级殴打是指殴打这个犯人的轻重程度,几个人上去打,打多长时间,打几天,伤什么地方,流多少血,掉几颗牙等都有不同的详细规定。

你说恐怖不恐怖!

除此之外,“大山芋”还在东九监制定有严格细致的各种“监规监纪”,这些“监规监记”细微到包括犯人视线应正视正前方不得偏移,包括监房全体犯人吃饭统一时间内一起完成,睡觉统一方向统一睡姿等,如有违反者拳脚伺候!

“大山芋”在监房里任命了“吃饭组”“睡觉组”“坐立组”“洗漱组”“杂务组”共五个组长,监房犯人的各种行为规范,统一纳入各个小组分归各组长负责,监房犯人向各个行为组组长负责,各行为组组长向监长“大山芋”负责。

这种分级管理机制的管理方式很简单,那就是:打!

各行为组组长,就是“大山芋”在监房里发号施令的打手,也是“大山芋”这条山寨“航母”船上的水手!

总之无论东九监的犯人,你服还是不服,无论你求饶还是不求饶,是要你疼痛难忍,还是要你痛不欲生,是让你入地狱十七层还是入地狱十八层,一切皆由阎王“大山芋”说了算!

这样在“大山芋”强有力的非正常管理下,东九监成为了虹口看守所最规范最军事化的非主流模范监房,在虹口看守所各监房人人谈九色变,“大山芋”和他的东九监成为了恐怖的代名词,无人再敢惹是生非,寻隙滋事,无人再敢轻言要死要活,虹口看守所犯人于是人人老实个个规矩。

看守所管教前所未有的放心和轻松。

东九监在我进来时就已经存在了半年,到我和“蝎子”在13号监“翻船”成功“中牲”被送到东九监为止,差不多又过去了三个月,也就是说“大山芋”在东九监“君临天下”已经九个多月了。

然而“大山芋”的好日子,已经屈指可数快要到头了!

各监房的一号位,也就是各监房的牢头,如果一旦被人“翻船”失去牢头的威势,那么对管教来说,也就失去了他的利用价值,并且为了平息监房犯人对这个牢头的怒气和消除他的不良影响,看守所方面一向有痛打落水狗的传统,要么把他关小号,要么送去别的监房给其他更狠的牢头调教。

因此,当冯管教主管的我们13号监一号位被人“翻船”以后,冯管教经龚付所长同意就把王中生和陈进彪送进了东九监,原以为只不过是送两个人去让“大山芋”收收骨头,帮助他们两人更好更快地转换一下身份而已。

可是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事情却朝向了另外一个方向发展,发展到最后的结果,让所有人都瞠目结舌,也让看守所王所长和龚副所长惊讶唏嘘不已!

冯管教当天把我和“蝎子”谈完话送回监房时,冯管教没有停顿,顺手把王中生和陈进彪也一起带了出来,而且什么话也不说就直接把他们送往东部九号监。这个时候正是看守所中午劳役犯往各个监房送饭的时候,监区过道和监房铁栅栏内外都是饭盒菜盆,显得有点乱哄哄的,夹杂着一片嘈杂声。

冯管教把王中生和陈进彪刚送进东九监门还没来得及关,这时看守所三楼东部三号监也正巧送下来个顶撞警察,不服管教的犯人,于是便一起关了进去,这样东九监就一下子被送进去了三个“烂人”。

遗憾的是,这个三楼东部三号监送下来的犯人,却不是个一般的烂人,非但不一般还在虹口黄埔杨浦三区赫赫有名,他就是虹口的黑道煞星邵小平,外号“小苹果”!

“小苹果”长期混迹在上海海宁路,乍浦路和四川北路这一带,他是随着虹口乍浦路美食街一起大起来的,靠收店家保护费、靠帮老板搞定黑道白道、靠黑吃黑打打杀杀,靠不怕死心狠手辣,“小苹果”迅速在虹口和紧临虹口的杨浦黄埔三区美食界“声名鹊起”。

“小苹果”这样的人,玩的就是搏命的活,打惯了架见惯了血,要么不动手,一动手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哪怕你人再多,哪怕你再厉害,“小苹果”从来就没有什么忍让讨饶,逆来顺受的道理,就一个字,拼,拼死拉倒!

所以这样的人出事进局子也是早晚的事,进来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次把他送东九监,就是因为昨天晚上派出所送他来看守所,值班管教在搜他问他时,“小苹果”就犟头倔脑的不肯好好配合,所以管教送他进监房时,就从后面推了他一把,可能也推了重了一点,没想到这家伙反手就想打管教,幸好那个管教警察反应快让过了,否则还不知道会是个什么后果。

即使这样看守所仍没有轻易放过他,值班管教今天上班一汇报给龚副所长,龚副所长一听,什么!还敢对抗警察?昏头了是不是?当场就下令把邵小平关二楼东部九号监。

龚副所长的目的自然不言而喻!

事后王所长和龚副所长哀叹后悔不已,没办法了,也实在要怪他们对“小苹果”这个煞星了解的太少太少。

“大山芋”等冯管教关上铁门和三楼的管教警察一起走了后,莫名其妙地愣在那儿半天不发出指令,他不发指令,监房里那是谁都不敢动的。一下子进来三个人,又正巧赶在吃饭的档口,“大山芋”大概心理准备不足,不知道该发几级指令。

“大山芋”愣愣地看了一会站在后门口的三个人,终于猛地一下子站了起来,他一站起来,监房里五个组长也一起跟着站了起来。

六打三,可是在“大山芋”的眼里,这就是狼窝里掉进来了三只羊。

“大山芋”一脚踢开脚下准备分发的饭盒,大步向后门走去,他瞄准的目标是身材跟他最接近的“中牲”王中生。

“大山芋”人一到,动作马上跟进,一把抓住王中生的前领,对准面门挥手就是一拳,这一拳如果被打到,估计王中生倒下也不会再站得起来了。

此时的王中生已经不是彼时的王中生了,昨天在自己监房一时大意和轻视被人“翻船”,最后落到这部田地,已经让他痛悔窝火不已,一听冯管教要开他和陈进彪出监,王中生马上意识到是要送他们去东部九号监,管教的路数他是知道的,东九监的恶名,早已传得人鬼皆惧,王中生和陈进彪一递眼色,心里做好了见机行事的思想准备。

王中生毕竟不是一个善类,是一个和畜生同名的人,不会眼巴巴地等着被人宰割。

“大山芋”的拳头还没有挥到,王中生低头就撞向“大山芋”的胸口,在还未撞到胸口时,王中生却突然变向抬头猛撞“大山芋”的面门。

“大山芋”被撞的眼冒金星,踉跄着往后倒,陈进彪迅速出手抢上一步,使足了全身的力气,对着“大山芋”的胸口狠命一脚,“大山芋”轰然倒地。

“小苹果”见此情景,立即触发他久经江湖的煞星本色,左右手连环撞开前面人群,捡起一个被“大山芋”刚才踢散开离他最近的饭盒,连米饭一起蒸出来的硬塑料饭盒沉甸甸的很有分量,“小苹果”没有丝毫的犹豫,连饭带盒一起砸在了“大山芋”的脸上,而且不停手地连续猛砸,只砸了三五下,“大山芋”的面门上就一片血肉模糊,五官残忍不堪地完全变了样,再也无力反抗。

“大山芋”这个专门送人下地狱的恶鬼,今天终于恶有恶报被别人送进了十八层地狱!

“小苹果”手举饭盒对着退在一边面面相觑的五个伪组长们大喊:“不要命的,来啊!”

众涑然,无人敢动!

这些所谓的组长都是摄于“大山芋”的淫威,无奈任其摆布做其帮凶,内心人人都恨他恨得入骨,此时见“大山芋”已彻底成死狗一条,凉无可能再做监房老大,再看“小苹果”等三人个个凶神恶煞,一副玩命的架势,自然人人退后个个靠边,监房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此时巴不得有人来解放他们。

如此,东九监局势迅速平息。

“小苹果”、王中生、陈进彪三人联手,擒贼擒王打蛇七寸,默契的真是天衣无缝。在这之前,“小苹果”和他们两个还素味平生,连面都没有见过,在什么事都还没搞清楚的情况下,就敢果断出手,且一出手就凶狠无比,彰显出了其真正的煞星本色。

王中生从被“翻船”的老大,到翻别人老大船的“烂人”,角色转换之迅速,真是让人眼花缭乱,他是被“大山芋”的恶名逼得不得不反的,拼要下地狱,不拼也要下地狱,一样要下地狱的恐惧和之前被“翻船”的耻辱郁闷,终于激发了王中生野兽的畜生本性。

都是横着走横着死的主,谁怕谁啊!

不得不说,陈进彪真是一条忠实的合格的狗,无论在何种场合何种情况下,主人动他必动!

在看守所和以后的监狱里,所谓的牢头狱霸都是一些外强中干,自欺欺人的人,他们仗着长相身材恶俗出手凶狠,天生又喜欢恃强凌弱装腔作势,这样身边自然会聚拢一些巴结他们,拍他们马屁的小人,渐渐就形成了帮伙,更无人敢反抗,如果再加上管教出于某些目的需要支持利用这种人,那他们就更加有恃无恐,感觉好的真以为自己“老子天下第一”了

牢头狱霸就是这么来的。

但同时,不得人心的牢头狱霸,翻掉他并非难事,难就难在无人敢挑头动手.。

王中生和“大山芋”的例子告诉我们,无论何时何地,哪怕是在看守所这种地狱深层,哪怕你再强势,也必须要坚守“人”的根本,没有人性和人心,远离了人的本质,早晚你都必死无疑!

楼主:浅水明

字数:45101

帖子分类:舞文弄墨

发表时间:2021-03-10 04:58:27

更新时间:2021-03-21 03:26: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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