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邪，水。”他向我摊手道。我掏出水壶递给他，那壶里约摸还有三分之二的水量。他把盖子拧开，把水慢慢倾倒在面前的地板上。
胖子眼一鼓，盯着那哗哗流淌的水说：“小哥啊，这保护环境人人有责，珍惜水资源从我做起…你这水不喝别浪费给胖爷喝啊，往地上倒算怎么回事儿呀？就算是祭老鬼，也起码得用二锅头是不，用白开水多没诚意……”
闷油瓶没搭理他，继续倒他的水。等到我那一壶水都倒得差不多见了底，他才收手把水壶还给我，说：“行了。”

“什么行了……咦？这什么？”我拿荧光棒杵近了一照，发现地上居然出现了几条深色的沟壑——原来闷油瓶倒水，是为了显出这机关的轮廓！这沟壑在我们的脚下连成了一个正方形，绳子的一端正好被压进正方形的一边内。还有几条不明显的沟壑则是一直延伸到墙边。
“嗨！早说是拿水浇出这些沟沟壑壑坑坑洼洼，告诉胖爷咱一泡尿不就解决了么……”
“胖子你不才说了随地大小便罚款五十……”“那时杭州的价，搁咱们首都都是五千……”

“这机关…是什么？”胖子背着的林猛问了句，及时把话题从“杭州与北京的物价差距和人民生活水平差距”上引回到眼前的机关。
“应该是暗道。”闷油瓶说。“通向哪？能出去？”林猛的手一下子捏紧，急切地问。
“不知道。”

闷油瓶仔细研究了一下地上的纵横沟壑，但似乎并没有结果。最后，他试着去拉扯那根卡在沟壑中的粗尼龙绳。绳子被卡得很牢固，无论怎样拉扯也没有崩断的趋势。
“这暗门应该只能从下面开。”他说。
“操，那等于那三个人是从这儿上来的，我们却不能从这儿下去？”胖子啐了一口，“NND胖爷是触了什么霉头……”
闷油瓶又使劲拉了一下那绳子，正色说：“也不是不能下去，这石板可以从上面硬扯开，这绳子应该承受得住。”
“那敢情好……来来小天真你扶着林猛，我给小哥帮把手…”胖子招呼道。我过去扶住林猛，胖子则占到闷油瓶后面，同他一起拽那根绳子。
“一…二…三……看你…胖爷…的……”胖子费力地咬牙从嘴里挤出几个字，脸憋得通红：“这绳子…真TMD……勒手……”

我倒是不担心胖子的手，担心那皮糙肉厚的主还不如看看闷油瓶手上的伤口裂开了没。我就怕他们那蛮劲儿一使绳子拽断了我们就只有干瞪眼儿的份儿了。不过好在干倒斗这一行的人一般来说装备质量都还过得去，这尼龙绳也挺争气，眼见得那石板确确地被拉了起来——我这才看清楚，原来这绳子是扣在石板底下的。
“怎么扯不动了？”胖子他们好不容易才把那石板拉得接近竖起，却再也不能扯立分毫。“我看看…”我伸着脖子使劲往下面瞅：“靠，可不是嘛？那石板就只能拉这么高，它有一边是和地板里的石槽箍在一起的！”
“有卡槽没有？能不能确定？”
“没戏，这石板本来就不是用来抬的，怎么会有卡槽？”我解释道：“而且这板子这么重，就算现找块石头来卡，估计也卡不住，更何况我们这么强行一拉，就把那底下开板子的机关给硬生生掰断了，现在要是你俩一松手一放，这门就算从底下也打不开了。”
“未必胖爷我俩就这么一直拉着？这石板一个人又拉不住…就算从这能出去，我和小哥也走不了啊。”胖子拉着绳子，艰难地吐出几句话。

“那…就别走这边了，万一右边的拐角也有路呢？”虽然没准儿走了这条路就能早点到主墓室或者早点出去，可如果要走这儿也只能两个人走，抛弃同伴的事我做不出来。“我们……”

我话还没说完，只觉得颈后一凉，一个硬东西抵上我的后脑。

我这才如梦方醒，猛地把左手从闷油瓶手里抽出来，慌慌张张地蹲下从腿包里摸出火机丢给胖子。胖子拿着火机坚持不懈地烤着那几截碎木，我则是蹲在胖子旁边心中忐忑。倒不是因为什么棺材不棺材……斜眼向上偷瞄…操，那闷油瓶子居然发现我在看他！
他站在我和胖子旁边，向下的目光正好与我对上。我只感觉血液迅速向脸部回涌，妈的，这下解释不清楚了。

我马上把目光转向胖子，装作对他点火工程特关心的样子说道：“啊，那啥，胖子，你点半天的火点着没？”
“这不是一直在烤么…你少出气儿省的给胖爷吹灭了…哎，着了！”胖子小心翼翼地用手护着那一小簇火焰以防被我不小心吹灭，在火苗渐渐变得稳定以后才放开手。
闷油瓶在火苗变大一些以后又往上面添了另外几根碎木，让这一簇篝火燃烧到足以照亮墓室的地步。映着火光我又瞧了瞧他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依旧没什么表情。MD，真是我想多了。

就着渐渐变亮的火光，我们勉强看清楚了这个石室的模样。我们站的地方正面着一排码放整齐的白石石棺，每个棺材前面都立着一个灯奴，背对棺材，手举着长明灯，顺着通道跪成排。棺材与灯奴的组合顺着墓室摆出了个L形，一直排列到石室的出口才结束。大概数数，有八口棺材。
“乖乖…这墓主也真能干，就这么一间就有八个小老婆……”胖子惊叹道。

小，小老婆？
我一时不解胖子是从哪儿看出来这些棺材里都是墓主小老婆的，凑近了一口棺材上下仔细看了看，只是普通的白石棺，实在无法分辨棺主的级别。万一只是仆人或者陪葬的人呢？
突然想起爷爷笔记里写过，古人下葬都有嫔妃或者妻妾陪葬的习惯，在更早一点的时候，只有正室才能享受入棺陪葬的待遇，其他小妾都是毒死后做成灯奴，手执长明灯跪在墓中，意为墓主复生指引道路。不过这种丧葬制度因为太过残忍，后来的人便变通了一下，只教妾们陪葬，但不用做成灯奴，而是另作石雕代替，使得那些妾们死后能入棺为葬。

……切，都是无辜要人命的事情，入棺不入棺有什么分别？残忍程度都差不离。所以说以现代人的脑回路来考虑古代人做的事情，那就是处处都充满着不可思议不可理喻。套用胖子一句话，社会主义好，封建王朝害死人啊。

“这些小老婆这么多人挤在这一间儿…估计身上都没多少油水。算了咱们还是先去主墓室……我说他在这儿挖个洞干什么？”胖子往前走了两步，发现在这个L形的拐角处，两座灯奴的前方正正有一个正方形的洞口，里面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这不是挖的，是墓室本来的结构。”闷油瓶说道：“边缘都是直的切口，不可能是短时间挖出来的。”
“我只是奇怪这个洞口上面为什么没有个石板……如果这不是暗道，又为什么会开在这？会不会是陷阱？”我也有些奇怪：“不过说是陷阱估计也不对…谁弄个陷阱会开在路当间儿的？而且上面还一点儿遮掩都没有？”

我们三个围着那黑洞洞站着，思考着这东西的用途。如果不是陷阱也不是暗道……难不成这墓下面还有一层？
我正想着，突然感觉到腰后传来奇怪的触感。我想也不想地张嘴骂道：“我丵操，胖子，你闲着没事儿摸我腰干嘛？小爷可不是你喜欢的那花姑娘……”“天真你这就不厚道了，胖爷又不是兔儿爷，就算再饥渴也不会摸你这样的啊，你又不是香喷喷软绵绵的小娘们儿…”胖子嫌恶地摆摆手。
我一脸黑线，那难不成还是闷油瓶？我靠怎么可能。不由自主地往他那边瞟一眼，结果他却接了句：“不是我。”
“天真你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啊，还是脑子到现在都没醒神儿？”“滚你的没醒神…”
我想也不可能是闷油瓶。那是啥？这地方除了我们三个还有其他活物吗？！小爷我又不会闲着没事儿玩儿自摸！

突然感觉被猛地推了一下，整个人被推离那个黑洞口老远，而后听见的是闷油瓶急切的呼喊：
“快跑，别回头！”

我死命向外拔着那匕首，牵着粽子3号嗷嗷直叫，那爪子四处乱挥差点点都要拍在我身上。匕首估计是卡在它身体的骨头之间了，我试了几次都拔不出来，反倒还牵连着粽子向我这边靠近了些，几乎就要向我压过来。那粽子估计也叫够了，觉得自己反正死了千年身子上多插一把刀也没啥，便放弃了挣扎就着靠过来的趋势再次向我伸出一爪——

MD！
这一抓让我始料不及，在两个棺材之间走动又十分困难，眼看那爪子就要触及我的脖子……

“吴邪——！！！”
在这要命的关头，闷油瓶突然神兵天降一般从那粽子3号身后扑了出来，明明上一秒还与我隔得有些远，这一秒就已经近在眼前了。我看他眼里闪着血红的光，手中的黑金古刀“刷”地自左而右猛砍过来！
那刀砍下来的一瞬我就知道我安全了。原本还张牙舞爪的粽子3号的头颅就这么斜着飞了出去，血液飞溅染红了两旁的白石石棺。那粽子的身子还立了几秒才直挺挺地倒下，又是一地污血。

闷油瓶见我安全，也是松了一口气。手上紧攥的刀慢慢垂下，脸上的表情由杀戮时的罗刹神情渐渐转为正常的面瘫。好吧，这次粽子浩劫总算结束了。
那一刻我只觉得，如果没有闷油瓶，小爷我早不知死了多少回，喂了多少只尸蹩了。

但这世上有一句话，叫做结局未定前不要下定论，周星驰版本的叫做“我猜中了这开头，却猜不中这结局”，简化版的叫做“世事很难料”，最易懂的说法叫做——
人算不如天算。

下一秒闷油瓶突然在我面前跌倒、接着整个人被拉扯着直往那个洞口滑去——事发如此突然，纵然反应敏捷如他也被拉了个措手不及，闷油瓶当机立断立刻将手中的刀竖起狠狠向地面刺去阻止被拖行的速度，不过事与愿违——那刀只是轻轻挨了一下地面，可他脚后的力量猛地一攥，闷油瓶大半个人就已经陷进了那黑洞口，刀也脱了手，只留上半身艰难地支撑在地面上让自己至于不掉下去……不过看他慢慢下滑的趋势，也支持不了多久。

脑子里的念想一闪而过：MD，难道闷油瓶救我的时候根本还没有解决他那边的粽子2号！？
我连惊讶的时间都没有，只是疯了一般从棺材之间的狭缝里跳出去，扑过去想要把闷油瓶拽住。

这世上还有一句话，叫心有余而力不足，或者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我手还没来得及伸过去。
“吴邪……走……！”
闷油瓶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这最后几个字，然后支撑到极致的手松了劲儿，整个人就这么掉了下去……在我眼前，消失在那黑乎乎的洞口。

【四十四】
“吴邪……走……！”
闷油瓶的声音还在墓室里回荡，但人已经不见踪影。我慢了一拍，手指只抓了一团空。
一瞬间惊愕与不可置信：这不可能！那闷油瓶子怎么可能就被一只小小的粽子当破布娃娃一样拖走？！啧，这家伙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就是又想找个借口——向粽子借一臂之力达到他再次失踪的目的而已！

胖子和三号小老婆搏斗去了，这儿其他的小老婆半天没动静估计以后也不会有动静，闷油瓶失踪，这偌大的墓室中就只剩我一个活人……
但活人没有，死人好像多出了一个。

“咯咯咯…”
听着这“熟悉无比”的声音从我身后不远处传来，我被吓得打了个激灵：粽子！又见粽子！
身体由脚趾到天灵盖儿都是一阵发麻。强忍住回头看和起身逃跑的冲动，我强迫自己假装并未被其惊扰，脑内飞快地想着应对办法。
听声辨位这粽子应该是刚刚跑出去追胖子的1号……靠他个死胖子逃跑起来是得有多快？肯定哧溜一下就没了影儿…否则这粽子还能丢下他折回来找我？
眼角余光扫视一圈周遭情况：匕首还插在那没了头的3号粽子身上，闷油瓶的刀倒是还在，不过如果伸手去拿那粽子肯定发现……我这半跪的姿势，只要一动，粽子必定就瞬间扑过来，还没等我直起身估计我就已经被撕成两半了……所以逃跑也没门儿。

……那怎么办？怎么办？这是逼着我学闷油瓶双膝泰山压顶吗？！可凭我这身子骨这完全就是幻想根本不可能啊！
“咯咯咯…”
粽子的声音又离我近了些，可能就在我身后十米远。墓室里还有火光，它不可能没发现我。之所以没有马上扑过来也就是因为我一直维持全身不动的姿势，能僵着僵着能闭气闭气…总之就是不能激怒它。不过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十米远的距离，如果我再不想出办法，那么距离我被分尸也就还剩个两三秒了。
……怎么办？！怎么办？！

“咯咯…”八米。
……想啊！吴邪你丵他妈的倒是给我想啊！
“咯咯…咯…”五米。
……MD！动动脑子！小爷还不想死！
“咯…”四米。
三米。
两米。

我内心焦躁得快要抓狂，脑子乱成一锅粥。不过不能否认的是，人的求生本能是伟大的。就在那粽子距离我还有两米的当间儿，我突然争气想起腿包里还有一把小刀，是拿来开罐头用的……妈的，不管是罐头刀还是指甲刀，我豁出去了！
我飞快地掏出那把小刀，迅速转身，大吼一声把那刀用小李飞刀的方法掷出去——然后紧盯着小刀飞行的轨迹，内心在祈求奇迹出现——

胖子常对我说一句话：天真小菜鸟，你没那技术，就甭揽那瓷器活儿～
哪儿有什么奇迹？毕竟吴邪姓吴不姓李，那刀子慌乱之间被我乱甩出去，“啵”地一下正中了那粽子——却是刀把正好砸在它的身上，刀尖儿则在下一秒挨着了地——没扎中就算了，关键是我这么来一下就如同用石头砸了狗熊的脑袋，粽子3号一下就被激怒了！

我在心里大骂自己：吴邪同志你可以再倒霉一点儿没关系！再白痴一点儿没关系！本来还有三秒钟气儿可喘，现在被你自己弄得只剩一秒可活，你说这能怪谁？
我内心绝望地想着：爷爷，您孙子就要来看您了。

1号一怒，吼了一声便向我猛扑过来。我本想认命去死没想躲开，不料我那不知是求生本能再度发挥还是狗屎运时来运转，眼见得那粽子爪就要贴上脸边儿，我硬是在那零点几秒的瞬间朝着旁边横移了个几十公分——

乒铃磅啷一阵乱响之后，墓室又恢复了平静。我趴在地上大口喘气，两眼死死闭着，生怕一睁眼就看见自己这儿是一条手臂那是一条大腿的凄惨模样。不过过了很久身上也没有传来多余的痛感……难道我这神经已经不听使唤了？去阴间了？该见阎王爷了？
老闭着个眼睛也不是回事儿，再说我对死后的世界还是有一定的好奇心的。自暴自弃地睁开，却意外地发现自己居然还躺在那黑洞旁边，一点儿伤没受。确认自己还没死，我一下又瘫软在地上，心里一个劲儿地念叨着哈里路亚阿弥陀佛，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等我缓过来，四处找了找不见那一号踪影，再仔细回想刚才的惊险一刻……明白了，我方才那么一躲，正好让粽子扑了个空，前面又刚好有个大洞，那比我更倒霉的粽子就这么直挺挺地跳进去了……

啧，这可怜的孩子。

我喘着气，翻了个身换成平躺的姿势，手却不小心耷拉在那把古刀上。刀刃被我轻轻一推与地面摩擦出“哧拉”的声响，这突兀的声音把我从劫后余生的喜悦中拉了出来。
我猛地从地上坐起，脑海中只回荡着一个恐怖的事实：闷油瓶被粽子拉下去生死未卜，现在又跳下去个粽子三号…他又没有武器，那在下面会……

！！！

这个想法就如同火药一般在我脑子中炸开：我是安全了，闷油瓶那可是变成一对二了！就算他再神通广大，这么高空坠落一下再和两个粽子火拼，也…
而且如果这底下的暗道都是相通的，万一又遇到那个半死不活的林猛怎么办？他人是残了可是手里还有枪呢！

我急急忙忙向甬道那边看了一眼——没人来，胖子没有回来，意味著除了我闷油瓶不可能有其他任何外援。
可是我这次居然没有权衡什么利弊也没有丝毫犹豫，匆匆忙忙从地上捡起来黑金古刀的刀鞘，再从粽子身上拔出匕首，然后站在那黑洞前，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我吴邪，绝不是个只能被别人救的拖油瓶！
闷油瓶平日救了我千百回，今天换我去救他一次。
一咬牙一跺脚，纵身一跳。

【四十六】
就在我低头做好受死准备的那一瞬间，有一只手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拽住我使劲往旁边一拖，另一只手则是伸过去，猛地将那黑金古刀拔出了鞘！

我一怔，下意识地抬头，却忘了这里并无光源只有黑暗。不过那人一欺身过来，即使身上遍布着血液的腥味，我还是立刻就分辨出了这人的身份。
……闷油瓶。

几秒钟之内我第二次哭笑不得：他闷老人家出手，那我肯定是得救了。不过这次我不是下来救人的么？怎么最终又走上这戏路了？一时间顿感无比懊丧。
我只听见刀刃划开血肉的声音，和什么东西砰然倒地的声音。短短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那边的战斗似乎已经结束。闷油瓶站在距离我不到两米的地方，气喘吁吁。
“呼……”危机解除，我软趴趴地靠在墙上直喘粗气。

“你下来做什么！”闷油瓶跨步到我身旁，把我的肩膀捏得生疼，厉声问道。
闷油瓶肯定是有些着急了，肩膀痛得我两眼一翻，心想如果我说我来救你，这完全就跟事实矛盾给谁说谁都不会信啊。便只好违心地说：“刚刚…不小心掉下来，没想到就遇到了先掉下去的那只粽子…”
“掉下来？”他又问。
“啊……对，掉下来的。”即使在黑暗中我也能感受到闷油瓶问这句话的时候一定是用质疑的目光看着我，没有办法，我只得顺着前面的谎答应着。

他在我身边也坐了下来，不再说话。我见他也没有起来找路出去的意思，便纳闷道：“小哥，这里难道没有出去的路？”
“……”
闷油瓶依旧闷声不响，对我并不理睬。这种自讨没趣情况我也见得多了，不理就不理吧，反正现在我俩也安全，在这儿歇会儿也好。闷油瓶也还不至于无情到把我一人丢这儿自己找出路的程度。
我叹口气，向后找了个稍微舒服点的姿势，把头靠在墙上闭目养神。

但过了一会儿我发现自己毕竟没有闷油瓶那种定力，在这种情况下决不可能像他一样还能不受惊扰地休息。倒不是说对这漆黑一片的地方有什么恐惧，就是身边没个说话的人，感到十分无趣……现在我格外地想念胖子，但这死胖子刚刚跑出去就没再回来……难道非要让我和这闷油瓶子聊两句吗？虽然这家伙跟我说的话确实比别人多那么一点，但是平均几分钟才蹦出一个字儿的交谈频率，放在谁身上都受不了。

“那个…”我纯属没话找话，想挑起个话题改善改善当下万般无聊的处境，可张开了嘴才发现自己根本就想不出什么话题。平时我不算健谈，但和熟络的人还是能侃侃而谈，不至于像胖子那样满嘴跑火车，可也绝称不上闷葫芦一个。而今面对这闷油瓶子，我对我没话找话的这一行径内心只有三个字的评判：白费劲。
然而当我准备再次闭嘴明智地放弃这种搭讪活动的时候，闷油瓶突然冷不丁开口问：“你…这次为什么要主动夹喇嘛？”

没料到他会突然问起这个，一瞬间我有些词穷：“呃…这个……啊，就是在店里闷着太久没下地，有点儿闲着发慌……那天打电话找胖子唠嗑，说着说着就说到下斗的事情，就…”心想我终究还是得把胖子拖出来当掩护，出去如果闷油瓶问起来还真得想想怎么堵住胖子的嘴的问题。
“…是么。”闷油瓶听着我说完，隔了一会儿，无可不可地应了一声。黑暗中，我听见他头发与衣服的摩挲声，感觉到他偏过头，视线在我这里停留了一瞬，然后又转了回去。

这说明他知道我这是借口，是谎言。想表示不相信表示怀疑就直说呗…还用一副无可不可的语气，靠。
一瞬间有很多东西想从心里喷涌而出。

“哈，小哥你不信？”我轻笑一声，问。
“……”闷油瓶依旧沉默。

“就是不信吧。”我无视掉他的沉默，自问自答地说着：“其实我也奇怪，为什么我要来夹喇嘛。当初打电话给胖子说这事儿的时候，他还一个劲儿问我，平时喊我下斗都不去，为什么这次这么主动地要夹喇嘛。”
“而事实上我也不清楚，我这次这么做的意义到底是为了啥。”
“要说是为了明器，我虽然不是什么土豪，不过也不能算穷人，下地倒斗从来就不是为了钱。一开始也许是因为好奇，但后面渐渐地下斗就是为了解开一些疑惑…关于三叔的，你的，还有我的…也有很多事情都是我在斗外看不见也猜不透的。”

“再后面认识了你和胖子，就更是……咳，我在说什么呢。”我想说的东西和说出来的完全不是一个样，现在才觉得语言交流是一件多么困难的技术活。倒是突然有些羡慕闷油瓶这种不爱说话的人了，起码不会像我现在这样陷入语无伦次的窘境。

“你想说什么？”闷油瓶在一旁适时制止我内心对自己跑题的痛斥，插嘴道。

“我…”我也不知道我想说什么，只是觉得有很多话想说，不说不痛快憋屈得慌：“其实我就是想说，我不是主动想要夹喇嘛——”
“那你为什么要去夹喇嘛下斗？”他又打断我的话问道。MD，这语气的意思是说菜鸟少来添乱是不？这问题和前面第一个问题根本没有丝毫区别不是吗！刚才乱七八糟的一通话不就是在解释这事儿么，这么又问一遍干什么？

我觉得什么东西被逼至了临界点。
“为什么？！”
“如果不是因为那天以后莫名其妙你就给我消失不见人影了，我至于用这么个损招儿找你吗？！！”我突然拔高一个嗓门，连珠炮似的吼出几句：“你以为我真愿意下斗夹喇嘛？你以为我真愿意从杭州老远地跑来这么个山沟沟？”
“这TM不就是为了能看见你人，知道你还安全没出事儿！！！”

“吴邪…？”闷油瓶估计是被我的突然发难吓了一跳。我没理他，仍自顾自有些歇斯底里地吼着：
“我管你是什么道上神话也好，倒斗一哥也罢，但是你张起灵要出现要消失能不能给我吱一声通个气儿？！你知道你每次那么闷声不响突然人间消失了以后，我要找多久是得有多焦心？”
“按理说你有你的人身自由，我确实没有啥理由去干涉你，所以你爱消失消失爱出现出现都不应该关我的事——”
“我知道你肯定还介意我误会你偷玉的事儿，要不也不会那么一摔门就给我搞失踪…但是…你要是因为那块破玉起了误会搞消失，那特么也太无厘头了…我知道，论身手我和你没法儿比，我这人又是个粗神经，从海底那次以后我就一直纠缠着你，你觉得我挺烦人挺拖累都挺正常。”
“就连胖子都觉得我脑子有病，说我天天只要一听到你的什么消息就激动上心得要命，其实我自己都怀疑我是不是脑子被象坐过——要不为什么连去相个亲脑子里还分分秒秒想着借宿在家里的张起灵张大爷？！”

缓了缓，我有有些自嘲地说道：“胖子还说，我这样纯属自讨没趣……我是觉得我挺自讨没趣儿的。”
“…居然就这么认定你闷油瓶了。”

我的整通咆哮以一个相对和缓的“闷油瓶”顺利结尾，如果石室大一点估计还会有回声来个余音绕梁。话音落毕，我们两个都在沉默，石室内和刚才有我咆哮的时候相比显得更加安静。
这些话一吐出来，整个人就舒畅了许多。但舒畅过后，等太阳穴那的青筋跳动得不再那么剧烈，我的大脑简单地过了一遍这事态的发展……嗯？那最后一句我吼的是啥？

闷油瓶？这外号居然当着他面儿说出来了？
——还有什么叫我认定闷油瓶了？我认定他了？——这他娘的不就是等于我给这家伙表白吗！！！

…我，给闷油瓶，表白？！
这每一个词说出来都挺和谐，为啥挨在一块儿就这么诡异？…这到底是玩儿的哪一出啊！
我顿时了解到什么叫做冲动是魔鬼，什么叫做祸从口出。什么叫做自作孽不可活。

“吴邪…”闷油瓶在久久的沉默后，用一种不可置信地语调轻轻开口：“你…”“啊，啊哈哈刚才都是随便说说，没什么别的意思小哥你别想多了，那啥咱俩就赶紧起来找出口吧别说那些没用的了……”
我觉得我从未如此尴尬过，满脑子想的就是赶紧走人赶紧走人，闷油瓶你赶紧把这事儿忘了就当我啥也没说…

“吴邪。”这次闷油瓶的声音听上去没再那么惊讶，而是变得坚定了许多。我突然想道，这些藏着掖着了不知多久的东西一旦挑明，真的不知后果会如何。一时间我的内心是极度地恐惧茫然：闷油瓶今后会如何看待我？如何对待我？

我不是真正的勇士，不敢直面这扯淡的人生。
今天我绝对是那脑子短路三叉神经搭线了，在这么诡异的地方闹出个比它更加诡异的事儿……这绝对不是我的本意，绝对不是。我猛地想要从地上站起来远离闷油瓶，却不料才刚刚站起来还没站稳就又被人一把扯了回去。

！！！
往地上倒的时候，我心里绝望地想：这家伙，未必还想杀人灭口不成？

“我靠你至于吗为这么个事儿要动手你还…”你还准备打人是吗？！！
谁料到我话还没说完，就连挣扎一下都没来得及，下一秒就被闷油瓶封了嘴——不过不是用他原来每次捂我嘴捂到快憋死我的那只该死的右手，而是…这他娘的居然是他的嘴！！

【五十•结局•尾声】
（1）.
“怎么了？”闷油瓶见我突然停下手上分装财物的动作且整个人突然变得焦虑不安，皱着眉头问我。
我焦头烂额，不住地望耳室那边张望，原地踱着步，想要进去看看情况怎么拿玉，却又忌惮于里面的怪物而不敢贸然进入……
“吴邪？怎么了？”闷油瓶提高了点声音，又问一遍。

他再大声点儿粽子就该来了。我瞒不过，只好老实交待：“我那玉…我那玉还在林猛那！”
闷油瓶看了看我，眯着眼低声问：“家传的那块？”
“对。”
“……”

我本以为闷油瓶又会拉长个脸子，认为我吴邪要去拿玉是为了回去向父辈交待，去相亲——没想到他二话没说，扭过身便冲潘子问：“还有剩余的雷丵管么？”
“有，我们这边还剩了俩…张小哥你拿来做什么用？”潘子停下手中的活计，从包的侧边摸出了两个雷丵管递给闷油瓶。

闷油瓶接过雷丵管，也没多解释，只说：“你们把东西清点好，拿到外面去等着。”说罢便提了刀往有粽子的那耳室里走。
小范则是不理解，忙问：“不是都决定了不进去吗？这外面东西也挺多的了……”“你懂什么，人家小哥可是行家，对这外面的东西看不上眼儿……”胖子拉过小范继续装东西，貌似不经意地冒了一句：“小哥你悠着点儿嘿，别为了凑个聘礼就拿雷丵管去拼命~要不咱们先撤出去免得误伤……”
聘你个头！我在心里对着胖子暗骂一声，还是跟着闷油瓶靠近了耳室，我们俩分列在石门两侧。闷油瓶见我执意要等他，迟疑了一下，竟也没多说什么。他把雷丵管递给我，压低了嗓子说道：“我去拿玉，你把雷丵管放在门口。”

我点点头。
里面血肉撕裂的声音仍在继续，听起来毛骨悚然。闷油瓶看起来还是对我不放心，便又多补了一句：“有不对劲的你就先跑出去和胖子他们回合。”说了就要往里冲。
“等等。”我急忙拉住闷油瓶：“那什么……”

闷油瓶挑挑眉，等着我的下文。而我则是在内心中不断地痛斥着自己的支支吾吾：
妈的，说啊！吴邪你说啊！你刚才咆哮得不是挺带感吗！现在不就是要送别人个东西吗怎么你就特么的要当龟儿子啦？！
……不管了，眼一闭心一横，也不知从哪儿拿出了当时跳黑坑的勇气：“其实那玉本来就是给你的，要不是被抢了……”

我觉得我声音挺大，不料真正说出来比蚊子嗡嗡还小声。吴邪你真没出息……脸上又开始腾腾地冒热气。我脑内开始跑偏：为什么每次我想说点儿什么掏心窝子的话，这地点都选得这么煞风景？上次旁边横了五六具尸体，这次身旁又是一只正在撕人的粽子？
脑子里不由得冒出胖子曾经随口开的一句玩笑：“那好莱坞片子……叫什么来着？噢木乃伊没找你拍真是可惜……估计要是主演是你，连演粽子的龙套演员都不用请了，你小天真一句话，那粽子就是随叫随到，去哪儿跟哪儿…形影不离地跟狗皮膏药似的…”
对于这句玩笑，我当时的反应是：你才狗皮膏药，你全家狗皮膏药。
不过现在我还真有点儿信了。便又抱怨起自己这运气……招什么不行，小爷居然招粽子。

闷油瓶没说话，但我能感觉到这家伙视线一直就没挪开过。也不知这隐瞒了这么久的真相这会儿一下子揭开了他会有啥反应……觉得被我坑了？还是翻脸不认人？闷油瓶一直是一个深不可测的人，即使站在离他最近的位置，我还是不能轻易猜透这家伙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总之，在他这闷声不响的注视下，我只变得更加如坐针毡。

“你…反正那也就是个不怎么值钱的玩意儿，我觉得也犯不着去拼命，这里面又危险……再说我吴家家传的东西又不止这一个，要不咱就别进去招麻烦了？”闷油瓶还未生退意，我倒是内心先打起了退堂鼓：这玉就如胖子所说，是挺邪乎……你说这店里被盗、小哥翻脸、林猛反水乃至现在不得不与粽抢玉……哪一件不是这破玉害的？
那块家传的玉，重要是重要，但还没重要得让我想要拿自己和闷油瓶的性命与之相搏的程度。特别是后者，我已为之担心受怕得不能再多，套用一句词儿，小爷我伤不起。

也不知闷油瓶他明白了我的意思没有，只见他一直用他那双眸子直勾勾地看着我，半天不吭声，直到我都快失了耐性才慢悠悠地说道：“…我只是去拿回我的东西。”

不用我说，那人眼神儿还是一如既往地“毫无波澜”，但此刻在我眼中，闷油瓶他嘴上不紧不慢地说着这句大言不惭的话，那表情还挺得意。
……妈的贪死你算了！

……
轰隆一声巨响后，世界安静了。

（2）.
好不容易出了斗爬回村子，我们几个人先是瘫在招待所睡了个昏天暗地，醒了之后又跟饿死鬼投胎一样在小菜馆里胡吃海喝。等这劳累的劲头缓了缓，胖子第一件事就是去探望他的媳妇儿小吉普，潘子则帮着稀哥小范把他们的那一份装车……连带着林猛的一份。他二人在了解林猛的事情后也并未过多叹惋——毕竟这是个把头拴在腰带上的活路，生死各安天命，他林猛纵是再在道上有资历，也难免会有一天折在斗里。这种事情，谁都很难预料。
关于林猛反水的事儿，我倒是没有和他们多说。毕竟人都死了，这么不光彩的东西也没有必要再拿出来四处宣扬着去嚼死人骨头……那就随他去吧。

回程上，潘子要回一趟杭州，便与我们三人同路。而我们分得的明器，为了不引人注意，就由潘子回去以后再派人到这山里来取。一路上我们四人仍是插科打诨……不，要除掉某个从不加入聊天打屁的闷油瓶……话题也是天南地北一通胡侃，扯着扯着就扯到了那天炸主墓室的事儿：

“操，小天真，你那天炸的什么位置，整个主墓室都给你炸的差不多了……你那纯属是故意损坏文物啊。我代表首都人民鄙视你。”
“呸！你还嫌东嫌西的是吧！要说我损坏文物，那你车上那么多明器又咋解释？！”
“胖爷那就是为了防止古董文物被你这种没脑子的小菜鸟破坏，所以好心帮忙转移存放…那可是咱中华上下五千年历史文明的结晶啊，怎么就能这么暴殄天物呢？”
“哟，胖子，那能不能也让我好心帮你转移存放一下文明结晶？”“潘子这儿没你事儿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你那一袋子可不比胖爷少……”

胖子把一只手耷拉在车窗上，另一只手漫不经心地摆弄着方向盘：“小天真啊，我就没闹明白了，你说你要是进去寻点儿其他宝贝也成啊，问题是你进去又战粽子又炸门什么的，到头来就只捞了块你那破玉出来？”
“什么破玉不破玉的，我那是家传的！金贵着呢！”我立刻反驳。
“得了吧，胖爷这袋子里边儿随便拿一样都能毙得你满地找牙……要是没你那玉，咱们哪儿还会被那林猛黑一道？你那破玉早该摔了！”胖子露出个轻蔑猥琐的笑容，嘿嘿说着。

“你懂个屁！那玉是小爷下聘礼用的！”
“哟，天真下聘礼……给小哥？”好事儿的胖子通过后视镜看到后座上一直专心把玩着挂在颈上那玉佩的闷油瓶，又多了一句嘴。

这话一吼出口，我就看到坐在我旁边，从上车就没吭过声的闷油瓶的手臂抖了一抖，那玉就从他指缝间滑了下去，要是没有拿绳子拴着只怕早就掉在椅缝里了。随即全车四个人僵住。

“呵呵…这玉品相挺好，挺好……”坐在副驾上的潘子干笑两声，徒劳地想要挽回刚才融洽的气氛。
而我意识到我刚才说了什么之后，身上也抖了抖：叫你口不择言！叫你祸从口出！叫你家传宝玉！叫你下作聘礼！
在狠狠痛骂自己舌头太直的同时，我也在内心狠狠问候了嘴碎的胖子：娘的，好事儿你凑不齐，坏事儿少不了你……得了别想这了，还是想想那张大爷听了这两句话的反应吧，或者说，想想我和胖子的死法？

然而闷油瓶却什么也没说，只把玉又重新揣进怀里，又把窗子摇高，兜帽一戴，理都没丵理我们，闭目养神去也。
然后……然后这一路开进杭州的路上，车上的几个人就再没怎么说话聊天，包括那闲不住嘴的胖子，几次欲言又止都被状似睡着的闷油瓶突然睁眼用眼神给噎了回去。

我和闷油瓶下车的时候，胖子特激动地握着潘子的手，哭嚎道：“大潘兄弟啊，你知道你胖哥我有多不容易吗！这活生生就是那冷暴力啊！你说胖爷多敞亮一人儿啊，不就是多了句嘴么，这一路上几百公里愣是没敢人和胖爷聊个天儿啊！”

我正想说胖子你个三流演技派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潘子这时却回过来紧紧握住胖子的手，也是一脸热泪盈眶：“胖子兄弟…咱可懂啊…”
“你懂就好啊……哥俩不容易啊，从下斗开始到现在，你说哪一次不是这么个结果啊……”
“是啊是啊，小三爷他……这也挺好，挺好……”

从后备箱拿出了背包，我再也看不下去，拍拍胖子小吉普的后车盖儿抗议道：“你俩今天是抽什么风呢？够了没？够了赶紧滚蛋，别横在小爷店面前面堵着见了心烦…”
“那祝您二位新婚快乐百年好合咱们有事儿就先走了回见了您呐~”胖子回头对我嬉笑一下，突然发动了小吉普，“嗡”地一下就从我面前窜出了巷子。只留我提着背包愣在原地，内心徒留一声感叹就是这小吉普不愧是洋货性能真TMD好……回头再看见我那停在路边几个星期的小金杯，满脑子只想着怎么这破玩意儿还没被收进废品站。

（3）.


进了店，我头也没抬，只对着平时王盟坐着发呆睡觉偷懒的方向随意喊了一句：“王盟你老板我回来了。”
“小邪你回来了。”
声音挺耳熟，但这不是王盟的声音啊。
一抬头，却出乎意料地看见了坐在那儿慢慢饮着茶的……

“二，二叔？”
“您，您怎么来了……哈哈看我这两天尽出去忙了您来也没有给我说一声弄得我还挺措手不及……”我嘴上忙说着客气的话，心里却只想着不会是二叔知道了我又去下地倒斗，特地回来逮个现行好作批评教育的吧？
“又下斗去了？”二叔放下茶碗，也没正眼看我，一语道破我那小心思。
“啊……哈哈这个……”我干笑着打着哈哈，心里只在无语凝噎着为什么我这二叔从小就特能了解我脑子都在想些什么所以从来撒点儿小谎使点儿小伎俩偏偏老爹和三叔都还行但就是从来没在他这儿成功过…

“小邪，你朋友在后面吧。”我正忙着准备挨批呢，二叔突然这么说道。我这才想到闷油瓶还跟着我后面呢，干站了这么半天也没有找个坐给他，挺不好意思的。
“王盟，拿张椅子来……王盟？王盟！！再不来我扣工资了啊！”
“你店里伙计帮我办事儿去了，别喊了。我来也就是顺道来看看你在不在店里，没别的什么事儿。”

“哦，哦……”
“看到你回来了也就行了，你二叔就不多留了，我起来让座儿，你让你朋友坐着吧。”二叔说着就站起身来，慢慢往外面走。
我对二叔这雷厉风行说走就走地感到有些疑惑：往常遇见我下斗每次逮住都要好好批评教育个半小时，怎么这次什么都没说就走了？往常这么一个严厉苛刻不苟言笑的人，今天怎么还能主动给我……朋友让座儿？

我还没来得及思索出二叔今天反常的原因，只见已经走到店口的二叔突然又折回来，开口问道：“还有个事儿忘了问你，小邪。”
“啊……啊？”
“大哥让我问问你，那家传的玉拿回来了？”
得，我就知道好死不死这事儿都跑不了，一块小破玉弄得所有长辈都在关心。要真说出它的去路只怕全家人非得把我赶出家门不可……算了，直接说在斗里弄丢了好了。
“呃……那个玉…我拿…没…”我吞吞吐吐，想着怎么才能委婉地说出玉已经弄丢或者送人的事实，好将对我的责咎降到最低。
“要是拿回来了，就送给人家吧。”二叔又补了一句。

我一时没听清：“送给……给谁？”
“他已经给我了。”从跨进门槛就一言未发的闷油瓶这时突然开了口。

这……我又愣了两秒，这算啥？他张起灵不是不懂这玉扮演个什么角色，我二叔也懂。闷油瓶这么一说，不就等于……摊牌了？
我特么还没想过要怎么摊牌呢！
果然他闷老人家平时话少归话少，但却属于那种“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类型，语不惊人死不休。我被惊个够呛，整个人愣在原地，不知下一步作何反应。我想二叔也是如此。
……我已经做好了被吴家赶丢出门的准备。

却不料二叔听了闷油瓶说的话，居然半分惊讶没有，只是把目光转向闷油瓶，两人的目光交汇了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轻轻拍了拍闷油瓶肩膀，就又往店门口走去准备离开。
……二叔竟然什么也没说？

这到底是暴风雨前的平静，还是闷油瓶式的装傻充愣？那还点点头、拍肩膀？这种鼓励又肯定的动作是要闹哪样？
表示今天状况外的东西太多，我那现在有些捉襟见肘的脑容量有点儿反应不过来。

二叔跨出门外的时候，他又回过头来不经意似的来了句：“小子，过年的时候和吴邪一块回趟老家，一家人好好团个年。”
这话却是对着闷油瓶说的。

这这这，这……为什么？

我扶住快要掉下来的下巴，看向闷油瓶。闷油瓶却在我看向他的那一瞬适时地把目光转向了天花板。

娘的这小子又有事儿瞒我！
“这是……咋回事儿？”我努力让我的声音听上去正常点儿：怎么二叔就突然明白……我和闷油瓶是咋回事儿了？
闷油瓶中断了和天花板的情感交流，把视线转回来对着我：“你二叔叫我们过年回去，不清楚？”
我丵……操丵……

我知道闷油瓶有时候挺气人，但我觉得这家伙今天特别气人。他只是把我二叔的话复述了一遍，但那新加信息为零的几个字就是让我气得一股血涌上脑子。我闭着眼儿等着那股血涌过去，才又开口说：“你……就没别的想说了？”
“有。”
“啥？”
“带我回家。”

FIN.
====================2011.8.1. 23:29 成都=========================
正文完结撒花。
终于熬完了。

【四十】
“吴小三爷，你可别乱动，我伤口痛得很……没准、手一抖这子弹可就进了你后脑勺了。”林猛靠在我身后，拿枪抵着我的头，阴声说道。
“**，林猛你这是想干啥！”胖子大吼一声，就要放了绳子扑过来。
“胖子兄弟可别激动！”林猛的另一只手骤然勒紧我的脖子，把我当人质一样胁住，说：“你们可把那石板拉好了，否则……”

我心里只大叫倒霉，这林猛果然不是什么好鸟儿，估计他早就有拔枪的打算了，只不过刚刚在他身边的人是胖子，目标太大不大好下手。现在换成了我，立马就露出了丑恶面目。不过，这家伙为什么要这么干？
“咳……”我被勒得很紧，呼吸有些不顺，呛得眼泪花儿都出来了。娘的，这林猛不是重伤员么，怎么还有这么大劲来勒人。我两只手死命地扳着林猛的手臂，给自己留下一丝喘气儿的空间。

“你要怎样？”闷油瓶的双眼闪出危险的意味，一手拉住绳子，一手反握住刀柄，低声发问。
“不…不想怎样，无非就是…不想在这墓里呆了！”林猛把声音拔高一个调子，说道：“你们想退回去，可以，但老子不想被你们这些人牵着走了！妈的，老子活了四十多年，还没哪一次进过这么邪乎的地方……”
我嗤笑一声，心说你是没早认识小爷，否则要是跟着我一起去过鲁王秦岭啊，西沙云顶啊，蛇沼巴乃什么的，哪会这么不淡定？
“林猛啊，你想脱离组织，胖爷不拦你，可你绑着我们天真算是个什么事儿？有什么事儿不能放在台面上好好说啊，非要动用暴力，多不和谐啊……”胖子一边嘴上说着故作轻松的话，一边慢慢抓着绳子向我们这边靠近。
“别过来！”林猛十分警觉，箍着我的手又紧了紧，枪口直抵在我的太阳穴，强迫我扶着他往暗道那又移了几步：“我们都是明白人，都到掏枪的份儿上了，还有什么好话可说？”

他又接着说：“我看得出你们三个关系铁，我也不是个不识好歹的人，不过‘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今天我林猛若不是受了这么多难，我也不会使这种招数脱身，更不会想去招惹哑巴张。”

闷油瓶不动声色，只是握刀的手又紧了紧，指节发出“喀”的响声。
“操，既然你都说白了，就别再那儿给胖爷来那么多假惺惺的屁话，TMD有屁快放有条件快提，少跟个娘们儿似的浪费时间！”胖子也不再跟他客气，吼道。

“我要求的也不多，只是觉得出生入死下次斗，什么都没拿就这么回去有些划不来……所以还想带点儿东西出去…”
“你他娘的要什么赶紧拿！”
“呵呵…吴小三爷，你那玉不错，林某早就想和你做次生意，不过你不配合，所以我只有现在趁这机会向你求玉了，你……没什么意见吧？”林猛冲我假笑道，那枪口又使劲抵了抵我脑袋。

我靠他还能笑得出来！就知道这家伙张口肯定是要小爷的玉，妈的，他现在拿着枪指着老子，我能有什么意见？有意见我敢说么我！
我没吭声，只看了看闷油瓶。闷油瓶也看了我一眼，大约想了几秒，然后松开握着刀把的那只手，慢慢从兜里掏出了那块玉。
“玉给你，放了他。”闷油瓶将玉吊在手上，指了指我，声音冷得可怕。
反正林猛是想逃命，顺便敲诈点儿东西，我还真不信他有那胆子在这儿杀了我。在这斗里，我怕他还是没有接受闷油瓶和胖子找他复仇的勇气。所以一命换一玉，对他来说已经是得了莫大的好处。MD，想到这玉就要这么窝囊地易主了，我是一万个不甘心。这玉本来是要——
“玉我是自然要的，可是吴小三爷嘛，暂时还是和我一起走比较好。”林猛话锋一转，“你看我现在可是瘸子一个，要是没人搀着扶着，可就是寸步难行。我相信咱们吴小三爷是个好人，肯定会爽快答应的。”
**，谁跟你‘咱们’？！答应你妹啊答应！我脸一黑，想这林猛也太无赖了点儿。

“去你MD！等于你丫还想找一奴隶把你背出去是吧！”胖子听不下去，早前憋下的火气迸发出来：“我说你这人也忒不要脸，说你胖你就喘给你点儿面子你TMD就想开饼摊儿是不？！”
“我可没问你，我问的是小三爷。”林猛卸下他的笑脸，冷声道：“先把玉给我。”

这时胖子和闷油瓶对视一眼，然后我看见胖子把身体的重心向下沉了沉，整个人略向后仰，手上把那尼龙绳拽得更紧。
“丢过来，快点儿！”林猛见闷油瓶迟迟未动，又拿枪口捅了捅我的脑袋，不耐烦地催促道。
闷油瓶先是眯着眼看了看我，又把那别有深意的目光瞥向林猛的左腿。虽然旁人看来这家伙脸上仍然无甚表情，但我立马心领神会，朝他艰难地微微点头。

于是，在闷油瓶把玉佩抛过来，那林猛的注意力全放在玉上，正要伸手去接时——
我朝着林猛受伤的左腿黑心地痛踹一脚，听着他那声堪比杀猪的惨叫心里只觉得MD小爷居然也下得了这么黑的手，罪过罪过。不过这可是形势所迫非我本意。趁他吃痛我又朝他小腹给了他一肘子，然后迅速挣开他的禁锢。他整个人被我这么一挣，推向暗道边，只有一只手拼命抠住石板才靠着边缘堪堪站稳。但林猛的的意识仍然清醒，反应也很快，马上就把那枪口重新对准我——

我瞪大两眼，心中顿时闪现N个妈的。妈的妈的妈的。前面小爷那么华丽爆种的武打动作都白费了，在那黑洞洞的枪口前我那三脚猫功夫就是个屁。还不如什么都别动两眼儿一闭等人来救了事，虽然这样做怂了一点儿，可起码也不至于打完正自我感觉良好的时候被人又再摆一道。

这时不知什么时候冲过来的闷油瓶一把将我扯住，一揽一抱，在我们俩俯身扑地的同时又朝着林猛的胸膛使劲飞踹一脚。
“砰——！！”
“轰！！！”
一声枪响后，是石板落下的厚重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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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等着吧。
反正近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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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猥琐地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