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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北美雇佣兵生涯》(长篇原创)

楼主:healsonye  时间:2021-03-25 11:50:48
九、小虎初吻(2)

“小虎,怎么只有你一个?”四姐走近了,向四周看来看去,有点失望地问我。

“大胜哥可能有事吧,过不来,让我来接你。姐,这趟回家好玩吗?”我很龌龊,没有把大胜因为工地出事而不能来的原因直接告诉四姐,我也不清楚为什么这样,还带上“可能”两个字,一副不知情的样子。

“当然好玩啦,走,回家去,我带了好多家乡特产,回家让兄弟们尝尝。”

“好哇,”我连忙装着流口水的样子,一手撑着伞,一手接过四姐手中的行李,乐呵呵地走出火车站。

“小虎,回家的路还长着呢,我看还是坐车吧。”

“姐,坐了一晚的车你还没够呀?先走走,活动活动筋骨。”我满面坏笑,打着伞为四姐遮风挡雨。

四姐笑着摇头:“真拿你没办法。”

那个笑容呀,看得我几乎丢了魂。

走在路上,我俩轻松地有说有笑,拉着四姐一大箱行李,我一点也不觉沉,那种高兴的神采很快就感染了四姐。

“小虎,雨大着呢,你遮你吧,我不碍事。”

“什么呢?我小虎子还怕这小雨?”边说我边往伞下躲,一心就是要靠到四姐身边,呼吸她的体香。

“兄弟们都好吧?”四姐装着不知道。
“好,都很好,过年我和大胜哥,老六老七回家过了个肥年,大家都胖了一圈,我还到村里的观音庙为你求了支上上签呢。”我兴奋着。

“哦?小虎,你为我求签?怎么说的?”

“呵呵,秘密,不告诉你。”我故作神秘。

“你不说,四姐可不理你了。”四姐嘟着嘴。

“我说我说,行不?我呀,帮你求了一支姻缘签。”

“姻缘签?!”

“嗯……”算是答应,我故意又不说了。

等了会,四姐急了,“小虎,又耍姐了?看我不理你。”

“呵呵,姐呀,不要急嘛,我帮你求的可是一支上上签呀!”
“还上上签呢?怎么说的?”

“签上说,四姐属水,柔情万种,要找一个阳刚无比的男子结缘,这个阳刚的男子,当然是虎头虎脑,虎虎生威的那种了,这上上签说,四姐命好,很快就找到了……”我胡吹着。

四姐笑出了泪花:“哈哈……还虎头虎脑,虎虎生威呢,你不如直接说是小虎子好了……”

听到四姐这么一说,我兴奋地侧头看着满脸可爱的四姐,停下脚步,突然间,我不知哪来的勇气,侧过身一把抱住满脸惊愕的四姐,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一张嘴就封住了四姐的双唇。

四姐只挣扎了几下,就没再反抗,任我吻着。我用舌头轻轻推开四姐的双唇,轻抚着四姐的香舌,是那么的柔软,那么的润滑,那样的甜……
我看着闭着双眼的四姐,那么美丽,那么可人,我紧紧地拥着她,她也轻轻地抱着我,在雨中,在伞下,无比的浪漫。

路上的行人不多,但都投来惊奇的目光,还有的在指指点点。那个年代,虽然已开始改革开放,但在街头热吻,那是极其新鲜的事,我想如果被记者拍了相片,那很有机会上报纸的头条。但我根本不理他们,只是把伞拉低一点,我不想停下来,我不想被别人打扰,我要充充分分、完完整整地享受这一吻,这是小虎的初吻,一个迟来的初吻,一个小虎和四姐的浪漫之吻……

后来,每当我听到黎明那首《相逢在雨中》,我就想起那个初吻,那个在绵绵细雨下的初吻,那个让我铭记心中,刻入脑海的初吻,那个让我和四姐都陶醉其中的,荡气回肠的,柔情似水的湿吻……

现在,让我们拿起高脚杯,倒点Heathcote Shiraz,不要加冰,浅浅抿两口,扭开音响,声音不要太大,斜靠沙发上,合上眼,慢慢晃着杯中的红酒,轻轻地再听一回黎明的《相逢在雨中》,一起再想象一下小虎那情意绵绵的初吻吧:
纷飞小雨中 跟你再相逢
在脑内又再现拥有过的梦
此刻装作出 我一切也从容
其实眼眸里早已有点红
共你在风中 愿再度相拥
过去与你情浓如美梦
共你在风中 愿再度相拥
你却冷冷说句好吗叫我心冰冻
当天真心温馨的相爱 痴心一缕
你那会知我今天仍等候
此际我心里 洒满你温柔
暗暗看你那两眼多么的冰冷
谁人能猜透……

不知过了多久,四姐的嘴唇才与我分开,我俩对视着,都没有说话,享受着只有我俩才可以感受到的宁静。

风,轻轻吹过,世界仿佛只有我俩。

看着四姐那双明眸,我感受到里面有着千言万语,我努力着,想把她们读懂……

“小虎,不要再胡来了,嗬?”良久,四姐才轻轻说,随即拉起地上行李,走了。

我没有答话,撑着雨伞,跟在后边。

雨,一直下着。

一切像没有发生过,像是梦一场,只是我,在反复、反复地回味着……
楼主:healsonye  时间:2021-03-25 11:50:48
十、黑道任务(上篇)

四姐回来,为我们带来了无限的欢乐。大胜并没有隐瞒我们为欧老板工作的细节,四姐也没有反对,只是让我们几个多留个心眼。

最近的饭局,三肥都没有来,还是四姐利害,一个电话,三肥就屁颠屁颠赶过来,那顿饭本来是为四姐接风洗尘的,但却变成了兄弟们的批斗大会,被批斗的对象自然是三肥了。

“肥仔呀,你真是有组织无纪律,这次大哥也帮不了你,来,先罚三杯。”大胜首先开始,其他大哥小弟也跟着要罚他酒,硬是要三肥把所欠的酒一次过补回来。

“算啦算啦,三哥一会还要开车呢!”看到三肥饭还没吃上一口,酒却干了一大瓶,四姐心软了。

“开车?这肥仔现在有自己的私人司机了。”大海呵呵地笑。

“怎么?司机也有了?三哥呀,不错嘛。司机呢?”四姐问。

“妹子,有个司机有啥大不了呀,呵呵,我让他车里等呢。对了,不是说带了很多特产回来吗?快拿来给哥哥解解酒,这帮小子没一个安好心……”说着抚着圆圆的肚子,打着酒嗝。

“有司机了,那不用怕喝醉了,来来来,今天高兴,我也敬你两杯,干!”想不到,四姐依然是那么爽朗,竟帮着灌了三肥两杯。

就这样,三肥被我们灌着,批斗着,一会老七说个段子,一会大海爆个笑话,大伙猜着拳,罚唱歌,兄弟间那种情谊洋溢在杯盏之间。

那几个月,生活依然逍遥,小飞偶尔过来,安排过几次小任务。太小的有时就让斑马兄弟几个带着田七去干,也让老七历练历练,我们嘛,也好偷个懒。

有一次任务,是让我们去东莞取一个箱子。箱子有什么,有多大,小飞也不清楚,只是交待了时间和地点,并叮嘱事关重大,要我们小心谨慎。

为了确保安全和顺利完成任务,大胜租了台大货车,载着大海、老七,我、猩猩和大笨象抄着家伙,开着农夫车远远跟在后面,隆重其事地去取货。

结果呢,风平浪静,接头的只有一个人,一手提着一个急救箱大小的保险箱子,当他看到我们开着大货车接货,傻了眼。核对暗号收了货,两台车六个人傻乎乎赶回G市,完成了一次让人啼笑皆非的任务。

另一次小任务也很有意思,是我带的队,队员是宋安和田老六。任务是趁着夜色,溜进某公司的办公室,到指定的抽屉里偷一份文件。

那晚约九点多,由老六开车,到了公司附近,我和宋安翻墙而入,老六则留在车上看风。

穿过长廊,透过月光,很轻易就找到了办公室,开锁嘛,宋安的强项了,自不必说。

所要的文件没多久就找到,看来任务轻易就要完成了。

当我和宋安把翻过的抽屉还原好,正待离去的时候,却听到了门外由远而近的脚步声,我和宋安连忙缩在一张大办公桌底下,默默祈祷来人不是冲着我们这个办公室。

可是,越是怕什么就来什么,我们所在办公室的门,被轻轻地打开了,进来的两个人影,感觉也是偷偷摸摸的,我心想,难道有同行来了?

“这么晚了,哪还会有人,来,亲一个。”一把男中音。

“别嘛……嗷,会弄坏的,我自己来嘛……你们男人呀,总是那么猴急。”一个女人娇滴滴地说。

我一听那声音,全身都起满鸡皮,身边的宋安也打了个冷颤。

而后,是嗖嗖嗖的衣服剥落声。借着从窗户透进来的月光,我和宋安偷偷从桌下的缝隙看过去,操,这对男女竟已经把衣服脱光,一地都是,那女人一对酥胸大得硬是叫那男人无法一把掌握,两个人吻呀吻呀,扑倒在藤椅上。

看来,赶上真人show了。这是我第一次看这种“做人” 的作业,那男人一会儿站着,一会儿骑着,一会举起那女人的大腿,卖力地喘着粗气;那女人呢,不停地扭着,一会儿躺着叉开双腿,一会儿跪着撅着屁股,一会儿放声浪笑,一会儿又嗷嗷地怪叫,叫得那个销魂呀,叫人欲仙欲死。

“就你坏,那是后门……”那女的夹着淫笑声,谩骂着。

“后门?”我几乎要举手提问,还后门呢,哪里后门?

我不知道宋安还是不是处男,但我是,那时候的我肯定是,什么前门后门的,听所未听,闻所未闻。不过,很显然,宋安也不比我强,口张得大大的,口水挂在嘴角上,两只眼眨也不眨地定定看着。我嫌在缝隙中看得不够清楚,干脆把头伸出去,反正在这桌子的阴影下,加上他们忙着工作,那有闲心看我这边。

真幸运,我的视力好,头伸出桌子,看到的是宽银幕,表演嘉宾离我就七八米的样子,精彩绝伦。

那男的掰着那女的大腿,屁屁不停地顶呀顶呀,频率比实弹时机枪后助的速度还快,拍打在那女人的屁屁上,传来海水般的拍岸声,加上藤椅吱吱咋咋的抗议声,伴着那女人的浪叫声,多么美妙的音符,多么生动的性教课呀,我美美地幻想着,如果那男的是我,那女的是四姐,那那那……我死死地捉住宋安的手,狠狠地咬着,生怕自己笑出声来。

八弟还真争气,痛归痛,硬是憋着不出一声,他也生怕吓着了男女主角,错失了这场可遇不可求的真人show。

想不到,那男的战斗力那么强,干是粗气,就喘了半个小时,最后,还来个“力拔山兮气盖世”,抱起那女人,向我们冲来。还好,我反应快,马上缩回办公桌下。

那男人把那女人往办公桌一放,又狂轰滥炸起来,头顶上办公桌摇晃着,我和宋安面面相觑,大家都一样,流着口水,一脸狼狈相。

突然,听到那男人嗷嗷地叫了两声,两腿微颤,身子不停地抖动。宋安偷偷伸头出去想看看怎么回事,忽地一团东西搭在他脸上,吓得他连忙把头缩回来,手一摸,粘糊糊的,宋安舔了舔,没腥味,不是血,特恶心……

那对男女完事后,匆匆穿了衣服,偷偷摸摸,怎样来,又怎样走了。过了一会,我和宋安确定没有人,才从桌子下钻了出来,宋安一边擦着脸,一边骂着晦气,越骂就越气,想来是明白脸上的是啥了。

我也憋不住了,那对狗男女,弄得我很内急。怎么样憋也憋不住了,冲到墙角,畅快起来,浓浓的尿液沿着墙角汩汩流下,我终于舒了一口气。

回头一看,发现宋安竟然拉下裤子蹲在办公桌下。

妈的,好好的一个男人,撒泡尿还要蹲着,失了男人的威风,我正要骂他,想不到一股恶臭扑鼻而来。和田七住时那股味儿我已领教过,想不到,今天宋小弟让我不得不承认,田七拉的还可以算是带点香的。

捉过桌上公文纸,擦过屁股,还把公文纸夹回原处。这宋安呀,哪样恶心就哪样做。

关好门,我俩按原路翻过墙。耐心无得顶的老六也不耐烦了,“你们俩呀,拿份文件要两个小时?我差点要报警挂失了……八弟,怎么脸都湿透了?……呀,什么味儿,算了算了,离我远点。”

我听了呵呵大笑。

那晚,我学会了“做人”的技巧,学会了“做人”的艺术,那么高潮迭起,那么荡气回肠……
楼主:healsonye  时间:2021-03-25 11:50:48
十、黑道任务(下篇)

月底,小飞过来送薪饷,还带来一个人,不高,不瘦,中等个子,很敦厚的样子。

“我来介绍一下,这是麦兴炜。这是大胜,这是大海,这是小虎子,这是保国。”小飞互相介绍着,我们热情地握着手。

“大胜哥、海哥、虎哥、国哥,你们好,叫我麦子好了。”麦子一脸谦虚。

“什么海鸽、国歌的,除了大胜哥外,叫我们的名字好了。摸过手了,就是兄弟,不要见外。”大海大大咧咧。

“好,好。”麦子话不多。

“这段时间,欧老板安排我到深圳办事,以后麦子和你们接头,你们多聊聊,有什么困难直接跟麦子说就行了。”小飞对我们说。

“好啊,那咱们先去碰碰杯,边喝边聊。”

接着几周,欧老板通过麦子发来一些小任务,我们有时让怪兽、猩猩去办,有时让田七和斑马去办,都顺顺利利完成。

一天, 麦子又来了,还带了个大信封,一摸,很厚实,至少三千大元。

“大胜哥,这两天有个大任务,欧老板吩咐,希望你们几兄弟亲自走一趟,确保任务顺利完成,这里先给一半。”

“大任务呀?没问题,我喜欢。”大海边吃着酒边抢着说。

“你们先准备,明天中午出发。我开车前面带路,你们跟两台2吨大货,今天下午准备准备,各装半车啤酒。你们都随身带上家伙,大的不要,要近身的。”麦子吩咐着。

“还半车啤酒啊,什么牌子呀?”大海故意笑着问。

“你喜欢啥牌子都行,事成了,兄弟们都喝个痛快。”大胜爽朗笑着。

第二天中午,麦子就开了辆标致505到工地,我和大胜一台大货,大海和老六另一台,都载了半车啤酒,跟着麦子的标致,向深圳方向驶去。

下午,我们在深圳郊外的一所饭店停下来,摆了一桌的菜,没上酒。

“今晚的任务,不能有差错,顺顺利利的就风平浪静,有什么闪失,就要动刀子了。”麦子边夹着菜,边压低声音说。

“什么任务?我们要怎样配合?”大胜问。

“今晚我们到海边去接一批货,但货不是我们的,明白吗?”

“去接人家的货,抢吗?”我问。

麦子笑吟吟地摇着手指:“不能硬抢,一切小飞已有安排,我们只负责接头拿货,到时你们都不要说话,看我眼色行事,顺利的话,货就直接拉走,万一被他们发觉,我们就要随机应变,真要打起来了,大家都要小心点,他们属于香港和胜和社团,说不定有枪。”

一听到这个枪字,大家都打个激灵,除了大胜,大海、老六和我都和这东西打交道多年,深知它的利害。枪握在自己人手里还好说,但如果在敌对方手上,那就麻烦了。

麦子笑了笑:“你们放心,按飞哥的计划,今晚绝对安全,你们一会儿换件衣服,打扮成搬运工,到时一句话也不要说,我直接和他们打交道,安全得很。大胜哥,小虎,到时你俩留在车上,大海和保国跟在我后面,带上家伙,只在万一情况有变才动手,你们看这样行吗?”

麦子说话从来都是有商有量,绝对不会用下命令的口吻,我们哥们几个哪有说不行的道理。饭后,换过衣服。老六是乔装的高手,帮我们收拾了一下,哥们几个马上活脱成搬运工的模样。

麦子呢,一直守在饭店的电话机旁,他在等待命令。

大约晚上九点,电话响了,麦子接过后,“嗯嗯……哦哦……”地应着。挂了电话就出发,并重申了我们几个要注意的事项。

又开了一个多小时的车,来到幽静的海边,月明星稀。我们两台大货停在十米开外,大海和老六坐进麦子的车里等着,海边的夜,是那么悠闲宁静,只有海水一下一下的拍岸声,伴着还有咸味的海风,让人心旷神怡。

我们按要求不说话,只是坐在车里,吸着烟。遥看一望无际的大海,我脑海中,又出现了她,依然还是那个雨天,那把伞下,那个拥抱,还有那个湿漉漉的吻……我幻想着牵着她的手,走在海滩上,任由海水打湿双脚,闭着眼,让海风为我俩整理浪漫的发型,踩着碎石,漫步沙滩……

正当我在自我陶醉时,身边的大胜碰了我,吓得我几乎跳了起来,生怕大胜发觉了我的幻想,那我真不知怎样去解释。

过了老半天,我才回过神来。

大胜奇怪地看着我,向我努了努嘴,我顺着他指示的方向看去,只见海面上一点星光有节奏地一闪一闪的,而这边麦子,也亮着手电回应着。

良久,一只小船划到岸边,两个人影跳上岸来。

上岸的人只有一个和麦子说话,声音不大,离我又较远,加上有风,只能断断续续听到他们的对话,麦子叫那个人做“山哥”。

山哥问麦子为什么换人了,麦子告诉他,近来风声紧,老面孔怕被盯上,连大飞也不敢露面了。山哥又问有没有联系上坚少,麦子说没有,最近几个月,广东警方在大力打击走私,坚少一早就跑路去了。山哥还问了些什么,太远,听不清楚。

之后,两个黑影又上了小船,消失夜色之中。

我们依然在黑夜中等着,我在似梦如幻的海浪声中,继续浪漫了一个多小时,才听到有马达声,一会儿,一只渔船靠到岸边。

麦子与他们交接过后,招呼我和大胜把车开过去,然后把一个个沉甸甸的纸皮箱往货车上搬,通通挪到货车的中间,让啤酒箱包围着。

我们几个默不作声,默默地搬着。我粗略数了数,足足超过六十箱。

搬运完毕,山哥叮嘱麦子:“通知耀子,两个月内把货款打过来。”

“一定一定,山哥,慢走。”

跟着麦子的车,我们到了大沥,在一个大厂房卸了货。

好家伙,七十箱全是全新的14吋菲利普黑白电视机。那个年代,家中有台电视机的可不得了,没有港澳亲友,要想买到还真不容易,即使有港澳亲友,按规定一年也只能带一件大电器回大陆,所以在那年代,香港同胞回大陆都是一袋两袋,大包细包,而且通常还会有个大纸皮箱,不用问,那不是收录机,就是电视机了。也有在香港买下,再在国内提货的。但无论通过什么方式购买,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当时一台14吋菲利普黑白电视机要八百多元,这次,我们一下子就截下了七十多台,至少值五万多元呀。

麦子满脸是掩不住的笑容,拉着我们四哥们一起吃饭庆功去。

这次任务,无惊也无险,却是我们收获最丰厚的一次,从欧老板处不单分到了共六千大元,还送了我们四台电视机。当时大胜一台,大海一台,田家兄弟一台,工地工人一台,这四台机,大大改善了我们晚上的生活。

印象中最深的有日本连续剧《姿三四郎》、《排球女将》,让我认识了日本的柔道和清纯美丽的小鹿纯子,还有每周周六晚才播一集的《查理的天使》,三个外国美女,竟然有三种不同颜色的头发(黑白电视也被我看出颜色来,我的视力就是好),一个金色,一个棕色,还有一个黑色,剧情说什么的全忘了,只记得我和大胜每逢开场都在争论哪个漂亮,我认为是金发那个,大胜认为应该是棕发那个,争呀争呀,争得面红耳赤,直到出字幕为止,四姐老是笑我俩是大小孩,永远长不大。但她自己呢,最爱抱着电视机看《一休哥》,还好意思笑我们呢。

生活,快乐的生活,是那么轻松写意,难以忘怀……
楼主:healsonye  时间:2021-03-25 11:50:48
十一、出道江湖(上篇)

在G市生活年半有多,大架小架打了几场,也帮欧老板办了些事,但如果问我们哥们算不算黑道的人,我们可以肯定回答:不是。

因为我们每一个兄弟都有正当的职业,大胜自不必说,有点小名气的包工头了,还印有名片呢;大海和老六,大国企的工人,虽然工作上有点吊儿郎当;四姐,市一医院护士,大医院呐;我呢,大胜工程队的监理,负责工程质量监督,虽然无证,但有权威;田七是工程队监工,专监察工人有没有偷懒,虽然其实他最懒;还有宋安,工程队副总指挥兼会计,没有他工程队还转不起来呢。

所以说,我们都不是黑道上的人,如果要分类,我们兄弟几个可能算不上一等良民,但绝对是二等良民,还应该是二等中排在前列的那几个。

但自那次任务后,却逼使我们当中几个不得不走上真正的黑道,成为江湖中人……

还记得上次截了耀哥一批电视机吗?听传言,耀哥很恼火,令手下四处打探,看谁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我心里乐滋滋的,你们就瞎忙吧,小飞告诉我哥们几个,欧老板早把货运到上海卖了,他们就算把G市翻个底朝天,顶多就找到四台,呵呵,其中一台还被四姐抱着看一休哥呢。
吃过返寻味,欧老板再次瞄上了耀哥的货,上次是智取,这趟不能再用,只有强夺。

一早小飞就摸清了他们的线路,我们预演了好几次,一切准备就序。

那晚,我们一早就在那条乡镇公路中设伏,分三队隐藏在公路两边的灌木丛中。第一队两个人,麦子和田七,负责监视路面情况,等待猎物的出现,一旦发现,就通过对讲机通知两百米外的第二分队。
第二分队是郭大海和我,还有一只老毛驴,拉着装有几袋牛粪的平板车,闪在路边一个岔口,我拿着对话机,等待麦子的命令。

第三分队由大胜、老六、大笨象、斑马、猩猩和怪兽六人组成,离我和大海不到一百米,他们分两批隐蔽在公路两边。

任务要求并不高,就是要把对方的车截停,引他们下车,然后绑人夺货。

那时已经入秋,天气转凉,但想不到郊外的蚊子虫子特别多,四处都是嗡嗡的声音。大海天不怕地不怕,但就怕郊外的动物,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他不停地嘟囔着,看得令人发笑。

麦子那边发过好几个准备出击的命令,搞得大海特兴奋,可是不一会又说看错了,要我们不要动,几台车眼巴巴开过去了,都不是目标。这也难怪,那晚天色特别黑,路上又没有灯,大车开过来,两盏车头灯一射,要看清车牌还真不容易,只有等车过了,看车尾的车牌了。

好几次“狼来了”,我和大海都腻了,想不到这次再传来的命令是“目标确认,出击!”

刚好大海还在路旁撒尿,我连忙关上对讲机,催促大海,一边把毛驴赶到路中间。大海急得尿撒了大半就拉上裤子,剩下不少拉到裤子里也不计较了——时间一错过,目标就会溜走。

毛驴拉着车子一上公路,我马上跳到路边的草丛中,大海戴上草帽,跳上驴车,装着懒洋洋地赶着毛驴。这时,后面车灯渐近,一台大货车冲了过来,车速减慢,跟在毛驴车后——目标来了。

当时这条乡镇公路属于三级公路,两车道,会车时两边的车尽量靠边勉强可以对开,但这时,大海赶着的毛驴车走到路中间,后面的大货根本不可能超车。

大海像在打盹,毛驴拖沓着脚步,慢慢地溜着。

货车上的人没一会就不耐烦了,按着喇叭。大海回过头看了看,对着毛驴加了两鞭,算是应付着。毛驴呢,也就快步走了几下,又慢慢踱起步来。

好一会,货车司机位上伸出一个头:“大伯,快点行不,要不明天也走不完这段路。”

大海故意压着声,扮成一个老农,慢悠悠说:“小伙呀,你有蕉不?”

“什么?”

“蕉。”

“什么蕉?”

“蕉就是蕉呀,大蕉香蕉什么都行,挂在这秃驴头上,看到蕉,它才跑得快。今天我家没蕉,你看,它这不是在耍脾气嘛。”大海在乱吹。

司机在嘟囔着什么,车走远了,我听不清楚。于是我在路边慢慢地跟了上去,好像听到他们在车里骂着,“这么个黑夜,哪里找蕉去?”

慢慢的,他们快走到第三分队的设伏点了,这时,毛驴停了下来。

货车司机又伸出头来,“大爷,又怎么啦,不走啦?”

“这畜牲要拉屎!”大海嚷嚷。

“拉屎又怎么了,快走啦!”

“小伙子,拉屎怎么走呀?你试试拉着屎走两步看看?”大海在胡吹,我隐约听到前面草丛有笑声,幸好货车上的人没发觉。

“你那毛驴的屎要拉多久呀?”司机没有了脾气。

“不好说!……你们有水吗?”大海问。
货车上的人没问什么,另一边车窗打开,一只手扔来一个塑料瓶,但却没有人下车。

大海没办法,装着打开瓶子喂水给毛驴。

“小伙子,有蜜糖吗?”

“什么?”司机伸头问道。

“蜜糖,就是蜂蜜,这畜牲呀,最近便秘,光喝水也不拉!”

“什么?这大黑天的我带蜜糖干嘛?算了算了,大伯,要不你把驴车拉到一边,我们的车试试能不能过去。”司机这下也急了。

“不行!”

“什么不行呀,老不死的,快挪开!”扔水瓶的终于发作了,脾气特别大,粗鲁的嗓门扯得老大。

“不行就不行,怎么挪?你拉屎的时候挪挪看?”大海针锋相对。

这下车上的人都忍不住了,从侧门跳下两个大汉。

那大货车车头两排座位,被车头灯射着看不清,但从侧面就看得相当清楚了,车内总共四个人,前排除了司机,还有一人,后排有两个。

跳下的是后排两个人,一下来就要动手拉毛驴,大海连忙抓起一把镰刀,“别动我的驴,你敢动,我跟你拼了。”

那两人开始并不把这老伯放在眼内,哪知这老伯虽然动作看似笨拙,走路还有点拐,但一把镰刀舞起来,两大汉就是近不了身,大海就一直和两人耍着,看得车上的人也急了,终于,司机和另一人也跳下车来,举着修车的铁把子,向大海走去。
这下,机会来了,只听到大胜的一声号令,草丛两边冲出几个人来,面上都包着布条,俨然就是一帮抢劫犯。这下子,那帮人知道中计了,连忙想退回车里,那时货车还没有熄火,我们最怕就是他们坐在车上强冲。于是我也蒙着脸冲了过去,守在司机门边,一脚就向奔回来的司机踹过去。

那司机反应也很快,一个铁把手就打过来,吓得我连忙缩脚,靠在车门上。司机身后的大汉一铁锤就向我打来,我只有往车后退去,铁锤打在车门上,发出响亮的声音。

那司机马上要打开车门,这时,大胜赶到,一棍子就打向司机开车门的手,司机被迫缩手,顺手一铁锒打向大胜的头,我看得真切,冲上去一手扣住司机的手腕,一个翻身,只听到“咯”的一声,司机顿时惨叫,他的手臂被我扭得脱了臼。

我接着一拳打在他下巴上,把他打得跪在地上。这时,怪兽和猩猩也赶过来了,和大胜三人合力,两下子就制服了另一大汉。

大海那边,老六加上大笨象、斑马,联手把两个手无寸铁的大汉打翻在地。我们把四个人的皮带卸下,双手扎扎实实反绑起来,推到公路边。

“兄弟,这毛驴车留你们用啦,快谢谢伯伯!”

那四人支吾着,大海过去扇了几个巴掌,“伯伯听不清楚,大声点儿!”

“谢谢伯伯……谢谢伯伯。”

大海这才呵呵大笑起来,跳上大货,和猩猩几个挤在一块,扬长而去。

麦子的车很快跟了上来,我和老六、斑马上了车,撇下四个可怜虫,哼着《铁道游击队》之歌,轻轻松松离去。

这次大捷,共缴获一百四十多箱进口香烟,什么万宝路呀、555呀、登喜路呀、大卫杜夫呀、骆驼呀,还有很多不知名的牌子,应有尽有,一箱50条,哇噻,真赚翻了,还有一台破大货。我们每人分得一千大元外加20条进口烟,皆大欢喜,老七就是这个时候开始吃上香烟,从此烟不离手……
楼主:healsonye  时间:2021-03-25 11:50:48
十一、出道江湖(中篇)(1)

仅过了一天。

那天中午,和大胜、大海、老六、田七一起吃过饭,我们五个打着饱嗝,回到工地,到五楼监工。大胜开了壶功夫茶,大家坐在一边小憩,一边吹水。

其时大胜承包的是一幢比较高档的公寓大楼,相当于现在的高尚住宅大厦。这个工程已经封顶很久了,外墙基本完工,九层大楼各单位所有窗户都已装好,正在进行室内装修,由顶层开始,一直完成到五楼,顺利的话,年底就可以竣工。

茶刚沏好,楼下就传来一阵吵杂声,开始时以为是工人饭后在楼下打牌争执,并不在意,但不一会,声音越来越大,还夹杂着玻璃破碎声。

“七弟,你下去看看怎么回事?”老六吩咐道。田七在兄弟中分量最小,大家老爱指他做点小事,老六也想他多点历练,所以跑跑腿的工作一般都吩咐他,他也不在意,应答着就往楼下赶去。

才一会,田七就和猩猩带着几个工人退了上来,边跑边叫:“不好了,大胜哥,有人来找麻烦了!”

我们兄弟几个马上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冲到楼梯口。好家伙,猩猩和几个工人已满身血迹,个个狼狈不堪,他们才上来,还没来得及说话,后面就跟上一大群手执铁棍木棍的家伙,喊打喊杀,企图冲上来。大海和老六反应最快,拾起两根大竹就乱舞着,那帮人一时冲不上来。

大胜趁机说话:“先别动手,有话好说!大家河水不犯井水,你们来踩我的场子干嘛?”

这时,下面黑压压的人堆中,一把娇滴滴的鸭喉发话了:“还河水不犯井水?你敢说不是你们抢了我的货?”

说话的正是耀哥,他至少带了一百来号人,满眼看过去都是他们的人,一时还真没把耀哥给认出来。

“又是你这女人型,看我今天不废了你。”大海一看到耀哥就扯火,虽然上次在半溪酒家碰面时耀哥并没有惹他。

“就是他,就是这家伙扮成农民头抢了我们的货。”这把声音满熟悉,看过去,竟然是刀疤,就是那次在南海渔村找茬,被大海和三肥打得喊爹叫娘的刀疤,那张面,看过了就不会忘记,他正站在耀哥身边,向大海指着,“我认得这拐子,前晚抢货的就是他们一伙。”

原来,前晚劫车时,坐在司机位旁的就是这个刀疤,由于黑夜,又被车头灯的光刺着眼,我们竟没把他认出来。想不到的是,刀疤却认出了大海,虽然我们都蒙了面,大海也化了装,可大海最后爱生事,送驴车还要人家谢他这个“伯伯”,说话多了,而且走路又有点拐,竟勾起刀疤那次惨痛的回忆,于是禀报耀哥。这天,耀哥纠集了上百人,找上门来报复。

“兄弟,你一定认错人了!我们只是地盘工,那敢惹你?”看到敌我悬殊,大胜只有狡辩。

“MDB,还抵赖?你们的地盘工就那么牛,个个都叼着进口烟?!”耀哥阴阳怪气地问。

这下大胜一时语塞了。这只能怪大胜自己,他不抽烟,于是把分到的20条进口烟全分给地盘的工人,那些工人呢,平时哪敢买这些高档的烟呀,分到烟的这两天特高兴,每个人都在嘴上叼着一根,有的还挂几根在耳朵上,空烟盒也不舍得扔,有的把自家的丰收(老百姓吃得比较多的低档烟品牌,比较有钱的市民也会抽椰树和红双喜,至于555等进口烟,普通大众一般抽不起)放进去,在别人面前掏个万宝路呀、登喜路呀出来,在当时是很长面子的。

“你的马仔吃不起就回家吃丰收啰,吃不起就眼红我们,算个啥?”大海看到大胜不哼声,于是在一旁骂起来。

这下,耀哥发火了,“MD,还嘴硬?雄仔,你带你的兄弟攻上去,见一个打一个,细超,你带人扫平这里,见什么砸什么,不要让我看到完整的。”

耀哥一声令下,那个叫雄仔的就带一帮人冲上来。那边,细超,就是那个刀疤,带人四处散开,见东西就砸,一时之间,玻璃破碎声,瓷砖爆裂声以及打斗吆喝声响彻整幢大楼。

大胜哥心痛呀,刚进的一批意大利高级瓷砖、法国灯饰还有高档洗手盆,全都堆放在四楼,五六万呀,也不知被这帮暴徒砸成什么样子了。但这一切都不及细想,重要的是先守住阵地。

楼上的工人也冲下来,加上我们兄弟几个也有二十多人,各拿着铁棒竹棍,在狭窄的楼梯上乱打一气。

这幢大楼的楼梯和“第一战役”那民居的楼梯不同,相比之下宽很多,约两米的样子,没有那么容易防守,幸好我们这边人也不少,相比之下,他们人虽多,但总攻不上来。

没一会,他们后方开始架起“炮台”,几十个“炮手”向我们飞来一块块瓷砖。

MD,都是意大利的瓷砖呀,一块要一元多呢。原来,那帮人见楼梯狭窄,一时难以攻上来,于是就地取材,用瓷砖向我们打来。

啪啪啪,我们这边马上就倒了好几个,我也中了招,眉角被飞来的瓷片划了道口子,顿时流起血来,幸好闪得快,要不打中眼睛就大件事。

大胜的头也被打中,流了满头的血,我俩被迫退下阵线,擦着血。这时,后面的工人也拉来两箱瓷砖,向下猛掷。大胜心痛呀,但没办法,再不还手,他们就要攻上来了。

田七和斑马拉过一张大夹板作为挡箭牌顶在楼梯口,挡住不少飞过来的瓷片,猩猩和工人们则在后面充当炮手,大海和老六手持长棍守在楼梯两边防止他们攻上来。一时之间,砖块你来我往,打得好不热闹。

这种战斗,根本没机会肉搏,大海和老六被飞来的砖打得左闪右避,不得不缩到挡板后,抄起砖块对扔起来,双方都有人中招,血流成河,当时真是乱成一团。

由于人多,你飞一块我飞一块,我们这层八箱瓷砖全部耗尽,只能拾地上的碎瓦还击。火力太弱,被对方完全压制着,几乎连头也抬不起来,看来只有撤退。

虽然很不情愿,但大胜还是下了撤退的命令,这一层根本守不住了,我和大胜几个带着其他伤员先退到六楼,并在楼梯口架起防御工事,接着楼下大海和老六压尾,且战且退,和工人们退上六楼来。一些工人在为伤员包扎,一些在六楼搜罗“弹药”,我们哥们几个巩固阵地,挡住冲上来的人,于是,又一场“互射”在六楼楼梯口重演。
楼主:healsonye  时间:2021-03-25 11:50:48
十一、出道江湖(中篇)(2)

这帮歹徒占领五楼后就大肆破坏,楼下噼里啪啦的声音,好像连墙也要被拆下一样,他们仗着人多,竟从楼下拉来一箱箱的“弹药”,不间断地向我们掷来。

这下让我想起越南的自卫反击战,那个窝囊呀,越南兵的炮弹是我们中国的,枪和子弹也是中国的,就连吃饭的铁锅、吃到肚子里的米也是中国的,我想随便捉个越南兵扒下他的军装,里面的裤衩,九成也是中国的,而我们中国人民解放军就是要和全副中国武装的越南兵打仗,你说窝不窝囊?而这天,大胜也一样,双方扔来飞去的瓷呀砖呀,哪一样不是大胜的?而且还要死守,退一层就被人家砸一层,高档住宅呀,有的单位还带浴缸和抽水马桶,一层的装修,不算人工也要十多万,那时的十多万是什么概念?可以买下北京路一套全新80多方的住宅了。大胜那个心痛呀,傻子也看得出来。

但无奈,我们总不能坐以待毙,战斗还是要打下去。

“大哥,要不我们冲下去,跟他们死磕!……”大海忍无可忍,想冲下去,但话刚说完,十几块砖头就向他扑过来,幸好老六眼快,一把将大海推开。

“二哥,怎么死磕呀,你看他们那么多人,冲下去只有找死。”田七实话实说。

这下大海也没法子,大家只有见步行步,继续相持着。

很快,这边的弹药就告罄了,为了保住六楼基本完工的装修,大胜下令死守,大伙只有拾着打过来的碎砖还击着,幸好,他们的弹药也不多,一时攻不上来。

就在这相持阶段,楼下传来了强烈的打杀声,田七从窗外往楼下望去,汇报着军情:“好了好了,大胜哥,有帮手了!你看,下面打起来了。”

大胜连忙跑到窗台看下去,果然,只见工地门口杀入约四五十人,最显眼的是小飞、大笨象、怪兽几个,冲锋在前,打得虎虎生威。

据后来了解,逃出去的工人找到在外面吃饭的大笨象一帮人,马上组织起来,但也只有二十来人,不敢贸然冲上来,正在商量对策,刚好碰到小飞来工地,怪兽马上告知情况。小飞立即派人集马,二十几个兄弟半时内集中过来,于是抄起家伙杀将进来。

对方楼下的人不多,哪顶得住,很快就被打散,小飞带着人马冲上楼来,杀声一片。

这下,耀哥那边开始乱了,向上攻一时攻不下,楼下又有追兵,他们夹在中间,各自为战,阵脚大乱,由于人太多,通讯不好,他们当中不少人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有在搞破坏搞得正欢,根本听不到命令,整个大楼吵得像炸开的锅。

伴随楼下的打杀声越来越近,楼下也越来越乱,大胜下令往楼下反攻,与小飞会师。这下子,大海举起长竹,冒着飞来的砖块,一马当先,我手持运泥的扁担跟在后面舞着,老六、猩猩及没有受伤的工人,各自抄着家伙也跟着冲杀下去,一时间,对方的炮手被我们的突击打得人仰马翻,哀声一遍。

耀哥扯着尖锐的嗓门指挥着,他的手下总算重新分工。这下子,我们又纠缠起来,他们毕竟人多,我们才十来人,很快就被围起来,我的手呀脚呀被狠狠地招呼了几下,但乱战中也不觉得疼痛。

幸好不一会,就听到耀哥下令手下撤退。他喊撤退的声音很别扭,音调尖而怪异,“兄弟们——撇啦!”

随着耀哥的一声令下,他的手下有组织地向下杀去,我们的压力才轻了起来,好几个工人都伤得不轻,猩猩打得浑身是血,大海也中了几棍,我自己更是伤痕累累,身上也不知是谁的血。

耀哥的人退得很快,我们这边根本没几个有力气,只有大海、老六、老七和两个工人继续追打下去,只听得楼下杀声四起,并渐渐远去,不一会,身上也染着血的小飞带队冲上来——我们终于会师了。

大家没多说话,马上把伤重的几个工人抬下楼送医院,轻伤的自行包扎处理,没大碍的就清理战场。

大胜坐在一边不发话,大家都了解他的心情,看样子这次损失二十万以上,而且这个工程铁定要延迟,损失更是不可估计。安慰大胜几句,我也累了,找了个角落躺下来。

说真的,这次真是赔本了,即使再抢多两票,损失也补不回来,唉,但事已至此,多想也无用。

兄弟们那套功夫茶具居然还在,但茶已凉了……
楼主:healsonye  时间:2021-03-25 11:50:48
十一、出道江湖(下篇)

宋安从东莞采购回来,到工地一看,傻了眼,简单清算一下,损失差不多有三十万,很多墙面都要重新做过,可以说,除了楼上三层和外墙之外,整幢大楼伤痕累累,最近购置的装修材料,包括灯饰、瓷砖、厨柜等等,都受到严重的破坏,勉强能用的不到20%,看来这下可亏大了。

货很多是欠着账的,只付部分的首期,等工程完工时再把账还掉,当时大胜手头上的钱已经比刚开始时充裕了很多,但即使是这样,要拿十万出来,也相当困难,还有好几个被打伤的工人的住院费用,也是一笔不少的负担。

兄弟几个都去安慰大胜,讨论对策,现在最重要的是怎样寻找资金,重新补回装修材料,但议来议去,都没有什么结果,三肥去了武汉公干,这几周都不在G市,而其他兄弟就算把老本全集中一起,也只凑到三万多。

这一晚大家都没睡好,第二天中午,小飞约我们众兄弟吃饭,说有要事商量。这次饭局,除了宋安要在工地处理事务,田七在医院探望受伤的工人之外,大胜、大海、老六和我都赴会了。这次,小飞带了两个人一起过来。

那两个人都很有特点,一个留有很长的头发,在当时,是很前卫的,有点像郑伊健,个子不算高大,但很壮,名字叫邱健,绰号长毛。另一个中等个子,全身布满文身,一直文到脖子上,粗大的金链像把狗锁,吊着一个大佛玉牌,说话时粗声粗气,名叫蔡志诚,外号菜头。两个人即使不说话,一看外表,就知道是江湖中人,而散发出来的气质,感觉多多少少都是有点来头,至少不是一般角色。

小飞向我们一一引见,互相摸着酒杯吹嘘着,很快,就进入正题。

小飞分析道,这次杨明耀带这么多人来砸大胜的场子,大胜损失很大,但看来杨明耀目的还没达到,并不解恨,如若不是小飞带人从楼下杀上去,打乱他们的部署,这帮人一定还会纠缠下去,直到把大胜打残为止,所以,他们这次撤退只是权宜之计,等休整过后,他们还会杀来。

小飞说得头头是道,我们兄弟几个都点头称是,看来这趟水是混下去了,兄弟们你看我,我看你,一时没了办法。

于是小飞继续说:“大胜,这次我把长毛和菜头一起请来,就是想你们一起大干一场,把杨明耀一伙直接打掉!”

“直接打掉?怎么说?”大胜狐疑道。

小飞把一个信封推过来:“这里十万,是欧老板的意思,五万是给你们这次损失的补偿,另外五万是免息贷款,给你们暂时周转着,工地的事,先不要急,工期可以拖一拖,但先要把杨明耀一伙打掉,具体细节,由长毛和菜头和你们商讨商讨吧。”

又是欧老板的意思。大胜迟疑着,没有立即接过信封,用眼神看着我们兄弟几个,很明显,他在征询我们的意见。小飞非常机灵,马上打了个招呼,让长毛和菜头一起去了趟厕所,顺便到店外抽根烟。

这下,我们兄弟四个就讨论起来,大家都明白,以往为欧老板办事,一般都是小打小闹,办大事都是暗中去办,从不张扬,但这次不同,很明显就是要把事情闹大,是明刀明枪,参与进去,就是社会混混,就是黑社会,以后腥风血雨在所难免。

我和大海最积极,平时好勇斗狠惯了,加上昨天吃了亏,我眼角还贴着块胶布,大海手上也缠着绷带,这下有机会,就想报仇。

可大胜呢,或许由于坐过局子,想是怕了,一心从良。其实坐过局子的人,要么是改名换姓,改邪归正,从此再不沾不干净的东西,要么就比以前更坏,把在局子里少做的坏事补回来,而且还要再狠点,再黑点。很明显,大胜并不属于前一类人,他身不由己,加上这次的损失,而且还要面对杨明耀今后的骚扰,如果这次不加入战斗,今后的局面更是难以收拾。

至于老六,真不知他在想什么,望着茶杯一声不响,发着呆。

看到大胜举棋不定的样子,大海忍不住了:“大哥,这次不教训那女人型,下次他还来,趁小飞帮我们都联系好了,咱哥们就大干一场,还想个啥?”

大胜想说什么,看了看一边的老六。

“大哥,看他干嘛,老六不出声就是弃权,现在老五和我赞成,你又不反对,我看这就样定了吧?!”

大胜叹了口气,算是赞同了。过了一会,长毛和菜头带着那信封进来,交到大胜手上,原来,小飞有事先走一步了。

商量决定,明天就动手。长毛已收到风,明天杨明耀会在天河的红旗印刷厂集会,估计是约有四十来人,可能是总结上次的战斗和计划下一次阴谋。

明天长毛和菜头带六七十人从正门攻进去,我们兄弟几个则带人从后门进攻,打他个措手不及。除了不能把人打死之外,这次要尽量打,打得他怕了,打得他服了才行。

计划已定,我们决定明天各自带兄弟,十一点准时进攻,大家各自绑一条红领巾在手臂上以便分辨是自家兄弟,具体细节谈妥后,于是分头行动。

下午,和大胜到工地,组织工人们开了个战前动员大会。由于昨天伤了好几个手足,连猩猩也呆在医院,所以,我们八兄弟,除了三肥和四姐,其他六人都要参与明天的战斗,斑马、大笨象、怪兽再加上二十来个勇敢的工人子弟兵,满打满算有三十多人,决定明天带上家伙,九点在工地集合,十点正分乘两台大货出发。宋安发过一人一条红领巾,吩咐大家明天系在手臂上。

“明天,我们就要做男子汉应该做的事,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工友们的血不是白流的,我们要以行动,证明我们不是好惹的……”大胜的动员演讲像模像样,台下掌声雷动,热血沸腾……

当晚,大胜把今天所有的事都告诉了四姐,四姐耐心地听完,只说了一句话,一句我印象很深的话:“你们男人的事,你们作决定,我永远支持,但做任何事,都要胆大心细,大胜、小虎,明天你们千万要小心呀。”

听得我心里一热一热的,这就是四姐,一个明事理的四姐,怎么教人不心动呢?看着大胜一边感动的样子,又让我想起《三国演义》的一句名言——既生瑜,何生亮。
楼主:healsonye  时间:2021-03-25 11:50:48
十二、江湖讲数(上篇)

第二天一早,大胜就首先出发到工地做准备,他出门时我还在刷牙,看到大胜在门口和四姐深深的吻别,我很不是滋味——怎么不是我呢?

八点半,四姐也要出门了,我十分钟前已抢先占据门口,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看着街道。

“小虎,我要上班了嗬,今天你要小心点儿,兄弟们互相多照应,知道吗?”四姐拿着提包就要出门。

“嗯。”我答应着,但身子却没有挪开的意思。

“小虎,我要出门了,还堵着干嘛?”四姐笑着说。

我两眼直勾勾地看着四姐,满嘴话儿却说不出来。四姐脸上充满着问号,惊奇地看着我,“怎么啦,小虎?”

我窘得红着脸,像小孩一样,拽着衣角,依然呆呆站着,低下了头。

突然,四姐做出我欲言又止,而又渴望已久的事,她走过来,轻轻抱着我,轻轻吻着我的唇,那样香,那样温柔,我傻乎乎地站着未及回应,四姐唇就离开了,“小虎,小心点,不要让姐挂心,明白吗?”

我点着头,目送四姐出门而去,品味着嘴角的余香……

离开工地前,大胜再次阅兵,一会帮这个整理一下手臂上的红领巾,一会帮那个掂量一下手中的大棍,最后不忘让宋安准备两个急救箱。兄弟们士气高涨,同仇敌忾。

红旗印刷厂坐落天河区。现在的天河区是G市的黄金地段,围着体育中心一带,金融商业非常发达,但是在当年,天河区却是不折不扣的郊区,很多地方都是菜地农田,想找一幢像样的高楼也很难。

国内的发展就是快,一日千里,先不论ZF是否腐败,也不论贪官怎样多,但有两个事实摆在眼前,一个是社会建设,尤其是城市建设,是日新月异。第二个是人民的收入,在改革开放后增速惊人,记得八十年代初期,香港人的收入大概是大陆的一百多倍,但到了今天,顶多就十倍左右,换言之大陆收入相对于香港来说,不到三十年,激增十多倍。单从这两方面来说,大陆的发展还是值得肯定的。

扯远了,回到正题。当时的红旗印刷厂并不是国营大企业,只能算得上是个有点规模的小作坊,一幢两层砖楼,下面一个大车间,约有七八台中小型印刷机,偌大的车间内堆满一滚滚纸及一包包的印成品。车间外围是个六七亩地的操场,长满过膝的杂草并堆放着一堆堆经过日晒雨淋的杂纸,形成一座座小山,操场被两米左右的红砖场围着,墙顶插满碎玻璃。

围墙前后各有一个门,朝南的较大,是前门,西北的另一个是后门。

十点四十五分左右,我们两台大货就停在小门五十米开外的地方,整装待发。

刚安排宋安带两个工人在车上作为医疗后备队后,已听到印刷厂内传来阵阵的喊杀声,一看时间,离十一点还差几分钟,看来长毛和菜头他们提早开打了。大胜哥马上招呼大家抄好家伙冲向印刷厂的后门,通过铁丝网门,可以看到里面操场上,两帮人打成一堆,满眼的红领巾跳动着,远远看去,煞是壮观。

看来长毛收风有出入,杨明耀那边真不止四五十人,加上十来个穿着印刷工作服的工人,人数上好像要比长毛和菜头的还要多,这次说是突袭,但从场面上看去,暂时来说只能是胶着状态,根本算不上占了上风。看来,少了我们这支杂牌军,长毛这一仗还真不好打。

铁丝网上的一把大锁拴着一条一分粗的大铁链,把两扇铁丝网门牢牢地锁着,挡住我们的去路,大海夺过大棒就要砸门,大胜手一拦,吩咐手下把车上的宋安找来。

宋安一到,在身上摸了一把钥匙,三下五下就把大锁打开,就像专为这把锁配的匙,大家都看得目瞪口呆。

按照出发前的安排,我们的战斗队形分成三队,大胜、斑马和我带一队打中路,大海和怪兽一队打右路,老六、老七和大笨象一队打左路,门一开,大家按队形杀将出去,以怪兽的冲杀声最利害,大家一边喊一边冲,顿时喊杀声震耳欲聋,有如排山倒海之势。

本来打个平手的耀哥一帮人,听到后边的叫喊声,一回头,只见如狼似虎的一队红领巾冲过来,顿时军心动摇,队阵散乱。

其实,打群架和单挑完全不同,在武器差不多的情况下,即使功夫再好,经验再丰富,士气再高涨、只要人家人多,你就难打,越是打得久就越难支撑,群架群架嘛,打的就是群,群越大就越好打。

长毛这边一下子涌来了三十多个生力军,兵力上立即就占据优势,尽管大胜的地盘工人打得比较斯文,但经历过几场血战,也有一定的战斗经验,起码队形不乱,大家只用管好自己前面的敌人,不用担心后面有人使暗枪。

我使的依然是那根扁担,舞得天花乱坠,最爱就是打对方的头,通常是虚晃一下要打对方的肚子,那家伙不是要格开就是要躲避,我再趁机一挑扁担,对着脑门就扫过去,每每啪的一声过后,就听到“哎呀”、“妈呀”的叫声,很刺耳,而且很刺激我的亢奋,如果不是要保持队形,真TMD想冲过去,再在那人的另一边脸上补上一下子。

那边的大海使的是一根杯口粗的竹子,舞得煞是好看。其实我和大海、老六都不爱用刀子,因为刀子太短打不着人,而真打着了,杀伤力又太大,怕控制不好,毕竟,被打的不是阶级敌人,大家之间也仅是人民内部的矛盾,不至于要致人于残,更不能要了人家的命;太长的西瓜刀呢,嫌它太软,一刀砍过去,刀锋还软飘飘的两边晃着,砍着人了也只是带个血口子,人家忙着打斗,还不觉痛呢,一点鸟用都没有。但长竹扁担就是好,伤人不重,但就是痛,火辣辣的痛,一扁担打在脸上,相当于刮了几十个巴掌,中招的人面上都肿起一大块,样衰的几个我加点阴力,不但牙也打松,耳膜也可以打穿。

大海的竹子够长,最适合打人家的下三路,好几个被他打中要害的,只有蹲在地上,捂住裤裆,一副嗷嗷待哺的样子,大海得理不饶人,还要在人家面门上补上一竹竿,直打得他翻滚地上。

老六老七那边,也打得很过瘾,两兄弟长得一个模样,站在队形两边,一强一弱,一些人觉老七好欺负,冲过来就要打,但队型一转,换了个老六,样子差不多,但只几下,就把对方打成虾米,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蜷缩在地上。大笨象也一展神力,两支粗木棍被他耍得杂技一样。

打得最疯的要数怪兽,看来并不是浪得虚名,一把西瓜刀乱舞着,几乎忘了队形,兴奋起来见人就劈,管你有没有戴红领巾,长毛的好几个手下都被他的刀锋划中,大伙干脆让给他一个私人空间,任由他大发神威。

由于我们的加入,战况对杨明耀越来越不利,虽然双方都有不少人受伤,但倒在地上抱着头的蜷在一边的多数是杨明耀的人,随着战事的推移,他们可以战斗的人越来越少,被分割成几团,倚着几座纸山顽抗着。

突然有人叫了声:“杨明耀跑了!”

只见有手臂上绑有红领巾的几个人,已冲到后门,其中一个赫然就是杨明耀。原来,他看到大势已去,竟夺过几条红布绑在臂上,和几个贴身马仔趁乱窜到后门。大家都在忙着眼前的战斗,竟没在意,他们几个在后门一闪,就消失在视野之外。老六、老七和几个工人马上从后门追了出去。

主帅一走,那边军心大动,菜头大喝一声,“不想死的给我住手!”

杨明耀一帮马仔都吓得陆续放下手中的武器,抱头下跪。

战斗结束了,还不用半小时,长毛和菜头那边伤得较重的约六七个,轻伤无数,我们这边没一个重伤,仅有七八个工人受了点皮外伤,看来,打群架队形还是相当重要的,虽然进攻是慢了点,但至少把受伤程度降到最低点。

我和大胜并不关心战俘的处理,一心只想把那个细超,就是那个刀疤给找出来,就因为他,导致大胜的工程损失惨重。但找来找去就是找不到细超,却找到十分明显的大光头,正是那个叫“小马”的秃子。这下子,小马又碰上大海,自然少不了又要凌辱一番了。

一番拳打脚踢之后,大海不知从哪里拾来一把匕首,要秃子跪直,而后用匕首在秃子的脑瓜上比划着,痛得秃子哇哇大叫,不一会,一幅血淋淋的刺青图出现在秃子的脑壳上。

“大海哥,你画的是啥玩意呀?”斑马在一边没看懂。

“你小子,这也看不出?中华鳖呀,小虎,你看像吧?”

“像,真像……真像大海。”我看着那歪歪扭扭的图案,站在一边坏笑着。

“你你你……”大海涨红了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楼主:healsonye  时间:2021-03-25 11:50:48
十二、江湖讲数(中篇)

怪兽要进印刷厂大搞破坏报复,被长毛拦住了,“兄弟,先不急,这厂子我迟早要盘回来。”

我们没再多问,长毛拉过大胜到一边细聊,这时,老六、老七他们赶了回来,很显然,让杨明耀几个给跑了。

经过商量,长毛作出如下安排:菜头一帮人和长毛大部分手下留下处理俘虏,大胜的工人则返回工地休整,而我们兄弟几个跟长毛的车到杨明耀的一个桌球馆扫场,现在正是痛打落水狗的时候。

于是大胜安排宋安、斑马带工人们先回工地,其他的都上了长毛的一辆面包车。由于桌球馆在市区,动作不宜太大,所以包括我们在内,只去了两台面包车。

桌球馆在荔湾区的内街,用了个很文雅的名字:星晨娱乐文化中心。桌球馆的面积还真不小,起码放有十来张美式球桌和几张英式球桌,来打球的大多是社会的混混,那年头,好人好姐到桌球室娱乐的很少。

我们一大帮人一进桌球室,看场的就注意上我们,几个马仔围过来,他们好像认识长毛:“健哥,带这么多人来干啥?这里是耀哥的地盘,你看,今天客满了,改天……”

还没等他说完,长毛手下的一个马仔一巴掌就扇过去,打得他眼冒金星,这下子,他们一帮人马都冲了上来,双方立即动起手来。

桌球室内顿时乱哄哄,打球的有不少是他们的人,连忙冲过来帮手,其他来打球的,则闪到一边乐呵呵地当看客。

桌球室内看场的再加上刚才还在打球而冲过来助战的,算起来也就二三十人的样子,虽然人数上比我们多点,但战斗力却不在同一档次。我们兄弟就不用说了,长毛带来的七八个手下也不是泛泛之辈,很显然,长毛把能打的都挑来扫场,一时间,打得桌球室那帮人落花流水。

其实双方都没带什么武器,顶多有的拿着桌球杆或定位架在瞎弄,大海、老六和我很久也没试过这种赤手空拳的肉搏战了,打起来就是爽,拳头对拳头,拼的就是谁的骨头硬,在部队里不知练过多少沙包,和这伙人打,感觉就像打沙包,来一个打一个,打得双拳发红发肿,非常兴奋。

大海这趟又展示了他那凌厉的脚法,左踹右踢,好看得不得了。大海其实最忌讳人家把他当作跛子,有这种机会让他证明自己腿上功夫比正常人还要利害,他哪会放过?桌球室的人成了他的陪练,被踢得东倒西歪。闪在一边的看客忍不住连声叫好,喝彩声一片。

几个桌球室的打手一看不对路,竟不知从哪里摸出几把匕首,幸好老六眼疾手快,和我一道,几个重拳打在那几个人的手腕上,把匕首打飞。

没一会功夫,桌球室的人就全被打趴在地上,刚才抵抗最凶的几个被怪兽狠揍一顿,打得一个个抱团缩着,喊爹叫娘。

“你们大哥是谁呀?”长毛的马仔问。

“耀哥……”其中一个答道。

“妈的。”长毛的马仔上前就是几脚,踢得对方蜷在一角,“连大哥也搞错?我再问你,你们大哥是谁?”

这下,没人敢答,这马仔于是见一个踢一脚,直到趴在地上的人呻吟道,“是长毛哥……长毛哥是我们大哥。”

这下子,长毛的马仔才满意地收手。

中午,长毛请我们吃了顿丰盛的午餐,席间菜头也赶了过来。

“菜头,你那边的事办得怎样?”长毛问。

“还行,废了几个,现在兄弟们还留在那,不把他们驯服得像小绵羊就不放走。”菜头夹着菜,边吃边说。

“嗯,不错,一定要把他们的气势打掉……对了,菜头,吃过饭你带几个手足,把长寿西那家恒丰米行砸了,那是杨明耀舅舅的店面。”

“没问题,小事一桩,来来来,喝一杯!”

酒足饭饱,菜头带队离去,长毛又拉我们一起去按摩。八十年代初,按摩院不多,正规得不得了,来按摩的都是男人,而按摩师也是清一色男人,想找个阿婶都没有,但老实说,那时的按摩就是到位,几天来连连征战,打得骨头都散了,肌肉酸痛,但哥们几个被那些按摩师傅鼓捣几下,马上就松了下来,正如当时大笨象所说的 “整个儿脱胎换骨了” 。

你看,能让大笨象也吐出成语,可想而知那是多么的舒服。

但话又说回来,今天的桑拿按摩也不错,环境服务一流,小姐漂亮,功夫到家,只是以前的按摩院是疲惫着进去,精神着出来,现在的呢,刚好相反,进去时精神抖擞,出来时却是昏昏欲睡……

按摩做到高潮,我正沉浸在朱明瑛的《大海啊故乡》里,这时,长毛的一个小弟敲门进来,在长毛身边耳语几句,而后退了出去。

“同志们呀,革命尚未成功,今晚还要继续呀。”长毛合着眼说。

“还有得打呀?行呀,今晚到哪里?”大海一听到要革命就来精神。

“长堤歌舞厅。我刚收到风,杨明耀躲到那里去了,今晚我们要把他赶尽杀绝!”长毛狠狠地说。

“好,今晚就把这毛给拔了。”大海挠着背上的一根黑毛。

吃过晚饭,两台车一前一后停在长堤歌舞厅门口。

长堤歌舞厅在当年算是一家较大的夜间娱乐场所,当然,和大上海的夜舞台不属同一档次,但好歹也有个二百多方的舞池,还有两三个雅房,供人化妆换衣。舞池上挂着几个闪光球,五光十色的射灯,加上算是不错的音响,也满有气氛。平时白天供人跳跳社交舞,晚上就相对乱一点,一到十点就是迪士高,男男女女的在那里摇呀扭呀,当中也有不少社会青年混在其中。

这种龙蛇混杂的娱乐场所,一般都要有人看场,以便维持舞厅的秩序,其实现在的保安就是从看场人演化而来的,只不过名字好听一点罢了。

当时在长堤歌舞厅看场的都是杨明耀的人,这个舞厅,是坚少的地盘,一般的小混混都不敢在这里生事。

看场的人醒目着呢,一看到我们,几个就往舞厅内通风报信,其他就拥过来:“长毛哥,来跳舞呀?”

“长毛是你叫的吗?兄弟们,上!”长毛也不多废话,若果杨明耀在里面,那可要尽快把他捉住。

我们兄弟几个和长毛的马仔一起冲过去,双方打在一团,没几下就把这七八个人打翻在地。外面的打杀声传到舞厅,里面涌出不少人,怕事的匆匆离去,好事的就躲在一边看热闹,我们都留意着有没有杨明耀的身影,但都没有看到,于是大伙马上冲进舞厅。

想不到里面还有不少打手,已经准备好,个个手握木棍向我们打来,冲在前面的好几个长毛手下中了棍,其中两个中了当头棒,当即头破血流,晕倒地上,幸好我把两人拉了回来,但我手臂也中了一棍,火辣辣的生痛。

还是怪兽反应快,连忙招呼大家拾起门口的木板凳作武器,再次冲入舞厅,顿时,舞厅内展开一场大战。

那些板凳原是那几个看场的专座,约一米长,两条半米的凳脚,像一个“兀”字形,轻便,作武器不是太就手,但用来作盾牌挡格对方打来的木棒铁棍就相当好使,大笨象和怪兽举了把木凳冲锋在前,我和大海也抢了一张板凳护着两侧,其他人跟在后面冲了进去,偌大的舞厅顿时成了一个角斗场。

大海、长毛、怪兽和老六几个打得特兴奋,大海自不必说了,简直就是“鬼腿七”翻版,即使人家铁棍打来,他也是一脚揪过去,敢情那两双腿是铁做的一样;想不到的是,长毛也很能打,像吃过几年“夜粥”(习过武的意思),实战经验丰富,出手够狠,而且手中不知握了什么东西,碰上谁,谁就会拉出一道血口子,很阴;怪兽打架则胜在亡命,人家打过来也不闪避,直接就向对方打回去,以攻代守,硬是把对方打怕,如果碰到另一个也是亡命之徒的话,肯定是两败俱伤了;老六打得最好看,全是硬功夫,有板有眼,一看他的架势,没几个敢过去招惹。

舞厅的人开始支持不住了,一个雅房门一开,突然跑出几个人往舞厅门外冲去,经过田七身边,田七看得真切,大喊一声,“杨明耀!你还跑?”一脚就扫过去,那几个人马上被绊倒,人仰马翻,杨明耀刚好滚到大胜身边,大胜一脚蹬在他的小腹上,他发出销魂的惨叫“啊!”,随即大胜一脚踩在他的头上,让他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随着杨明耀的惨叫声,另一个雅房的门徐徐打开,走出一个超级大胖子,他大喝一声:“你们反了?都TMD的停手!”

双方被那胖子这么一声怒喝,都停下手来,齐齐看着那大胖子。我们兄弟几个都不清楚那大胖子什么来头,只见他衣衫不整,站在雅房门口,体形足可以顶得上一个半三肥,从他身后的雅房里,传来微弱的女人哭泣声,但他的身形几乎把整个雅房门口封住,根本看不到房内的情形。

“是小健呀?”胖子看到长毛,问道,“怎么来这里闹事?”

长毛看胖子的眼神略带惊恐,显然他认得胖子:“严爷,对不起呀,没想到你在这里,扫了你的雅兴……”

那个严爷摆了摆手,没让长毛说下去,又问道:“怎么?又和小耀闹别扭了?”

“严爷,是……”

“先放人。”严爷不让长毛多解释。

长毛向大胜使了个眼色,大胜很不情愿,一脚把脚下的杨明耀踢了出去。

严爷又开口了:“小健,今天我累了,不想听你们唠叨,这样吧,这个周五中午,你和小耀到荣华楼吃个饭,有什么误会一次过说清楚。但这几天可不要再折腾了,明白吗?”

这严爷没等长毛回答,竟一个转身,返回他的雅房,“呯”一声把门给结结实实关上了,撇下我们一帮人在舞厅中。

我们兄弟几个都面面相觑,看着长毛,等待他的指示。长毛摆了摆手,狠狠地看了杨明耀一眼:“我们走!”说完带着大伙离开舞厅。
楼主:healsonye  时间:2021-03-25 11:50:48
十二、江湖讲数(下篇)(1)

当晚,找了个大排档吃宵夜。

兄弟几个当然要追问长毛,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杨明耀本来已经捉到了,可以威逼他赔偿工地的损失,但爆出一个胖子,说了几句话,却又把杨明耀放了,大伙心中当然不愤。

“看来你们对这江湖还真不是一般的嫩,这胖子也不认识?”长毛卖着关子。

“不就是一个超级胖子嘛,有什么了不起?”怪兽坐在一边嘟囔着。

“呵呵,这胖子可不是一般的胖子,他可是西关一带的龙头大哥呀?”

“龙头大哥?”我不解地问,“啥玩意?”

“龙头就是龙头,就是大家都要听他的,他在我们这一带说了算。”

“有这样的人?”大胜也很迷惑。

“嗯,这大胖子叫严志刚,我们小辈都叫他严爷,他从小就出道,在西关一带混了几十年,六十年代那场破4旧立4新的运动中,严爷把握时机,四处出击,表面上把收来的所谓旧文化、封建迷信的东西销毁,但实际上呢,仗着他老爹在当铺做过几年,有点文物知识,于是把值钱的通通藏了起来,运动过后,通过各种渠道又把这些文物转手出去,攒了大钱。有财就有势,门徒络绎不绝,严爷越混越大,这一带很多大阿哥都是他带出来的,他说的话,没有人敢不听从。”

“没有人敢不从?有这么牛逼?”大笨象也插了一句。

“还有更牛逼的呢。严爷的表哥,你们知道是谁吗?”长毛又卖关子。

“不会是严志斌吧?”田七细声地似问似答。

“哪个严志斌?”我被田七问蒙了,还以为他见识广博。

“那个带人捅我一刀,后来被我捅了个屁股开花,还被二哥拔了毛的那个大痣呀!”

“去去去,傻冒……”我们都嘻哈大笑起来,揪着田七的头。这家伙仇都报了,还惦记着人家的名字。

长毛接着说:“严爷的老表啊,叫罗峰,我们都叫他阎罗王,他现在是荔湾区GA局副局长。所以呀,得罪了严爷,只要他向阎罗王打个招呼,想抓谁就抓谁,想打谁就打谁,一等良民也可以把你往死里整,你们说,这严爷一手抓黑道,一手摸着国家JIQI,你说能不牛吗?”

“这哪能呀?我没犯事还能把我怎么样?”大海牛哄哄。

“没犯事就不能抓你?SB吧你,带你回去协助调查,总可以了吧?进去了,就是人家的天下,想怎样就怎样,态度好的,选几个罪名任你挑,如果态度横点的,狠揍一顿,最后还得乖乖地打个手印签个字,连自己判了什么罪都不清不楚,想喊冤呀,门都没有!”

“没这么黑吧?”轮到大海嘟囔了。

“只有更黑,没有最黑。”长毛竟来个语破天惊。

我们兄弟几个良久都说不出话来,的确,如长毛所言,像严爷这种人,黑白两道通吃的,他说的话,我们这些小混混还真得认认真真地听进去。

回想起来,当年已经是这样,今天的社会更是发挥得淋漓尽致,变本加厉,而且白道黑道更加难以区分,黑道披件白衣裳,戴着什么部长啊、老总啊的光环,花里花俏,而所谓白道的呢,暗中也与H社会打成一片,台面上解决不了的事,就玩阴的,谁不够黑就玩死谁,整个社会就这样河蟹河蟹着……

那晚回到家快十一点了,四姐还在厅中看电视,我和大胜都知道她在担心我们。

趁着大胜把今天的事汇报给四姐的时机,我洗了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接着轮到大胜去洗澡了。

四姐看到我的手臂肿了一大块,拿了瓶药油,帮我揉着,那个痛呀,几乎叫出声来,但我忍住了,紧紧地握住了四姐的另一只手。

“疼吗?”四姐关切地问,却没有把手挣开。

“不疼,揉揉就不疼。”我咬着牙关。

“你们兄弟呀,少打点架,少让人担心,嗬?”

我让她揉着,但捉住她的手就是不放。

痛,在手臂上,暖,却在心头……

转眼就到周五了,原定大胜、大海、老六和我四个跟长毛、菜头一起去喝和头酒,哪知大海和老六接到电池厂通知,这天一定要回厂上班,没办法,于是大胜和我带上田七,上了长毛的车一同赴会。

荣华楼坐落龙津东路,门面不大,共三层,当时在G市很有名气,以荣华富贵鸡为招牌菜招揽四方食客,我们兄弟聚会有时也到这里,时儿还有些粤剧名伶在这里唱戏,满有气氛,感觉不错。
楼主:healsonye  时间:2021-03-25 11:50:48
十二、江湖讲数(下篇)(2)


那天严爷把整个三楼都包了下来,但只摆了一围酒席,严爷坐正中,一边坐着三个人,中间一个是杨明耀,两旁分别是那个雄仔和细超,后面还站着三个跟班。

严爷做了个手势,让我们坐到另一边,只有三个位。

于是长毛坐中间,菜头和大胜分坐一旁,我和田七及长毛两个跟班站在身后。

老实说这次是我第二次参与江湖讲数了,只是上次还没正式开始,却已经打了起来。我心想,能摆平就最好,搞不掂的话大不了就像上次一样再片一场。

“长毛、菜头,我都认识了,这位小兄弟呢?”严爷看着大胜问道。

“严爷,我叫朱胜,朱元璋的朱,胜利的胜。”

“好好,朱胜,后生可谓呀。”严爷似笑非笑,表情让人捉摸不透,而后盯着长毛话锋一转,“好了,长毛,你先说说是怎么回事?”。

“严爷,是这样的,六天前的下午,耀哥带了手下上百人,到我这位朋友朱胜的工地捣乱,打伤几十人,其中数人重伤,现在还躺在医院,工地进的货全被破坏,损失三十多万。朱胜要我作主,于是我到处找耀哥论理,追讨合理赔偿。”

“嗯……”严爷沉吟一会,问道,“重伤几个?”

“重伤四人,轻伤二十多人。”大胜回答。

“嗯,那三十多万的数字怎么算出来的?”

“全部有单有据,都是新进的装修材料,还有楼内的墙面装修……”大胜说着,严爷摆了摆手,扭过头看着杨明耀,“有这回事吗?”

“嗯。”杨明耀并没抵赖。

“那你说说,怎么解释?”严爷那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盯着杨明耀,满有威力。

“严爷,上周四晚,我接了批烟,却在东莞附近被朱胜的人劫去了,我找朱胜只是想把货要回来,他们却死不认账,所以我们才报复,前几天,长毛带人到坚少的红旗印刷厂搞事,我的小弟伤得更多,现在十几个呆在医院,工人也不敢上班,还有,我舅舅的店面以及文化中心都被长毛捣乱,损失也不少……”

严爷摆了摆手,眼珠子转了起来,想必找到了问题的关键:“朱胜,你抢了小耀的烟?”

“没有,没有这回事,我不抽烟。”大胜说得实实在在。

“你还不认?我认得你们那个跛子!”坐在一旁的细超帮着嘴。幸好大海没来,要不他听到有人叫他跛子,肯定冲上去狠揍,这杯和头酒一定是喝不成了。

“你认错人了……”大胜想继续狡辩,被严爷摆手制止。

“小耀,你有当场捉到人吗?”

“没有。”

“货呢,在朱胜的工地找到了吗?”

“没有,不过,他们的工人都抽着进口……”

“呯”的一声,严爷拍了桌,喊了一声,
“住嘴!”杨明耀马上老老实实不再吱声。

严爷靠着椅背,看着天花板,沉思起来,他那沉重的身躯压在椅背上,真怕他把椅子压碎。我们都看着他,等待他的判决。
过了良久,严爷开声了:“长毛,说说,你想怎样?”

“耀哥赔偿朱胜工地损失、工期延误及工人医疗误工费,共计三十五万。”

“三十五万?你想钱想疯了啊?”杨明耀有些上火了,阴阳怪气地骂道。

“住嘴!!”严爷板直身子,有点生气了,“我让你说话了吗?”

杨明耀只有乖乖收声。

“长毛,再说说,不要不着边儿。”严爷边说着,又把身子靠在椅背上。

“红旗印刷厂、展鸿饭店、还有西来初地的地盘,严爷,这够实际了吧?”

那边的杨明耀涨红了脸,但不敢出声。

严爷还是看着天花板,身子轻轻地摇着,压得椅子吱吱地呻吟。

“小耀,现在坚少失踪了,大飞又回老家,坚少的业务由你作主吧?”

“嗯……嗯。”杨明耀支吾着。

“小健的提议还算中肯啰,我觉得可以接受了,小耀,你还有什么要补充?”严爷犀利眼光从他那张胖脸上射向杨明耀。

杨明耀没有吱声,算是默认了。

“好,大家没有意见了吧?”严爷又看了看双方,“那就好,今天大家握手言和,有钱齐齐揾,给我个面子,不要再动干戈了,明白吗?”

“明白了。”长毛首先道,杨明耀也接着说。

“好,上酒。”

一个马仔连忙端来一个盘子,摆满了酒杯子,倒过上好的五粮液。

“喝过和头酒,以后是朋友,来,干一杯。”严爷首先举杯一饮而尽。长毛和杨明耀也干了。

杯酒过后,大家吃了顿饭,虽然话不投机,但要给严爷面子,多多少少也要吃吃喝喝,临别时,长毛和杨明耀都塞给严爷一个大信封,严爷假意推辞几番后,也落袋为安了。后来毛长告诉我,那是请严爷主持和头酒的酒钱和车马费。这种小场面,一般每方五千,如果是大场面大人物,费用更高。

虽然这次江湖讲数,我只是跟在后面的一个小跟班,但感觉还很不错,这次江湖讲数就像法庭,严爷就是法官,长毛是控方,杨明耀是辩方,通过控辩双方的陈词,法官了解事件经过,再根据所掌握的证据进行判决,基本没有偏袒任意一方。当控方要价过高超过辩方实际支付能力时,法官心中有数,要求控方作出让步直至达成和解。法官具有最高权威,有能力保证判决的执行,除非不想在这里混,要不总要给严爷这个面子。

这样对比起来,江湖讲数要比真正意义法庭更可靠。首先是效率高,不到一顿饭功夫就解决问题,如果上法庭,不拖三五七个月开不了庭,至于判决书,更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其次,江湖讲数的主持人都是有一定身份的大哥,比较公道,没有走后门行贿受贿的现象。加上主持人有一定权威,能保证判决的执行力,不像现在的法庭,即使判了可获得赔偿,但什么时候能拿到钱,甚至能不能拿到钱都成问题。所以很多人干脆不打官司,找个黑道大哥主持讲数,大家三口六面讲清楚,又有大哥作担保,不怕拿不到钱,即使车马费再高,也很值得。

大家说说,是不是这么回事?
楼主:healsonye  时间:2021-03-25 11:50:48
十三、收罗小弟(上篇)(1)

两周过后,长毛就从杨明耀手上要过了红旗印刷厂和展鸿饭店,据长毛说,红旗印刷厂以前本属于他的,但后来迫于坚少的淫威,只能低价转让给坚少,现在正好物归原主,于是他开了张三万元的支票给大胜,自己就把红旗印刷厂要过去了。

展鸿饭店坐落在珠玑路,店面不到二百方,加上厨房共十来个店员,二十多张大台,但饭店的位置不大好,生意一般,满打满算一个月纯利也就二千来元。

讲数那天大海和老六被紧急召回电池厂,原来,厂长要把这两个长期误工的家伙辞退,两人各拿了一百元的遣散费,就丢了这份吃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铁饭碗。失业后,老六没闲着,马上就到大胜的工地帮忙,但大海却不爱工地的活儿,一听到有饭店经营,流着口水就占了位,当了个饭店老板。

至于西来初地的地盘,长毛说我们兄弟从来没管理过,怕出乱子,于是自己就占着代管,每月分给大胜五千元,当是分红。我闲着无事,愣是想试试什么是管理地盘,长毛拗不过我,于是把西来初地肉菜市场及其周边地区划给我自己管理,算是实习场地,于是,我和老七两个大闲人就兴冲冲地接了这活儿。

所谓地盘,也就是自己的地头,其生财之道,是收取清洁费,演变到今天就成了保护费,但在当年,收了钱还是要做点门面功夫的,除了要保证自己地头不会有人来捣乱以及没有人来重复收费之外,还要真真正正搞搞附近的卫生,清洁费嘛,总要师出有名。

菜头一早就把收费的大概价目告诉我,门面三米以内的肉店一天收三元,如一次过交足一个月,每月只收六十元,算是优惠价,门面三米以上的,每多一米多收五角,一次过交足一个月也可以优惠。至于周边来摆卖的那些散客菜农,一律一天一元。

我算了算,这西来初地肉菜市场,固定店面有六十多个,粗算一个月差不多四千元,再加上周边散客,一个月来可以有五千,还真不是一个小数目。仅这个肉菜市场一个月就五千,那整个西来初地呢,那么多酸枝家具店、玉器店、手工艺作坊等等,那长毛一个月至少可以收到两三万,才给大胜五千,真抠门,况且这钱本来应是赔偿大胜损失的。

记得第一次收费,老七还买了两把大扫把回来。我问他买扫把做什么,他竟说收了人家清洁费,就做做样子搞清洁。

当时气得我不知说什么好,这老七怎么就这么笨?这世界上会有拿着扫把去收保护费的大哥吗?那大哥的身价岂不是跌得比人家的猪肉佬还要低几分?面子往哪搁?没面子的话还能收保护费?……

老七被我骂急了,那清洁你不搞我不搞,人家市场的老板们不干了怎么办?

我说,他们不干了,这清洁我们也不能搞,大不了咱们花钱请人来搞呀!

于是,老七每月花几百大元,请了十来个大婶,负责肉菜市场及周边卫生。每天早上我和老七托个鸟笼哼着小调,到市场周边捉捉散客,隔天就进市场里溜达溜达,到处打个招呼,混个熟面,不时还可以拿到几两免费猪肉回家孝敬四姐,那生活呀,过得优哉游哉。

后来看过周星驰主演的《唐伯虎点秋香》,那个华安刚当上书僮,托个雀笼,插把扇子,吹着口哨,手指东指西指的风骚模样,就像极当时的老七和我,呵呵,只是我俩不会吟诗,人家唐伯虎的一句“一个华安两只眼,三个姑娘——六、只、奶”,顿时倾倒万千少女,可我呢,字都不会多写几个,唉,那段日子,我不得不发奋图强,有空就练起了毛笔字,要想做大哥,不学无术不行呀。

看书我还可以,但要我写字,还真困难,拿起笔就忘了字,干脆静下心来临帖,我发现力气大,笔划苍劲有力,最适合临摹颜体,写出的字圆圆厚厚的,四姐看了连连笑说像三肥。

八十年代的第一年就这样结束了,由于欧老板先送了五万元,之后又给了十万元的免息借贷,还有长毛为印刷厂过数的三万以及每月五千的分红,再加上我这边每月三两千,大海也有一千多的支援,大胜工程的资金流基本没有问题,还多请了不少工人,大楼竟奇迹般地按时竣工,避免了延误违约的损失。

当然,欧老板的月薪我们不敢再要,全用来扣除大胜的借贷。事实上,我们也不缺那个钱,有个地盘就是好,搞钱还真是容易,每天托个鸟笼走一圈就可以收到几十元。

81年的春节,四姐居然又要跟大胜回老家过年,我一时赌气,找个借口连家乡也不回了,留在G市过春市。还好,有大海和三肥陪着走走花市,逛逛商场的,感受一下大城市的春节气氛,也算是不错的选择。

三肥看样子混得很不错,干看他那司机,好像叫黄钧的,平时开着军牌车到处冲,牛哄哄的,但在三肥面前却是屁颠屁颠的,叫他哪里等就哪里等,什么时候到就什么时候到,三肥那架势真是过足瘾。
话又说回来,坐三肥那吉普就是威风,旧是旧了点,但胜在是军牌,在G市里横冲直撞,管他什么红灯绿灯,一句“你M逼,看不到我在执行军务呀?!”就忽悠得那些交警点头虾腰。

大海羡慕得不得了,但还嘴硬:“我要是还留在部队,绝不开这破车。”

“哈哈哈,对呀,二哥,你那台面包才适合你现在饭店大老板的身份,我这车,还真配不上你,呵呵。”

我也落井下石:“海哥,你要是在部队,那是真正的步队,靠两条腿的步兵队,要配台车呀,还真没门,呵呵。”

“你你……你俩……”大海人一急就说不出话,脸涨得像个红灯笼。
楼主:healsonye  时间:2021-03-25 11:50:48
十三、收罗小弟(中篇)(1)

从陶陶居出来,坐上大海的面包车。

“海哥,你喝了那么多,还行吧?”我不无担心。

“去你的,就这几杯……还问我行吗?”大海不屑一顾,一屁股坐到司机位上,拧了车匙。

半开车窗,吹来阵阵凉风,一曲王洁实、谢丽斯的《乡间小路》之后,传来邓丽君娓娓动听的《月亮代表我的心》,我半合着眼,欣赏着甜美的歌声,闲着无聊又开始挖苦大海:“海哥,记得今晚吃啥了吗?”

大海奇怪地盯了我一眼:“不就是几个鲍鱼吗?美的你的,还要去记啊?”

“呵呵,我以为你吃啥都不知道呢,不过呀,我看你吃的鲍鱼好像和我吃的不一样呀!”

“还不是那四头鲍,你以为吃的是三头呀,傻冒。”
“哼,我吃的是四头,但你吃的好像是一对一品鲍呀。”

“小虎,我又哪来的一品鲍呀?”大海特别强调“哪来的”三个字。

“呵呵,不就是欧小姐心口那对啰?”

大海想了想才明白我话中所指,怒骂起来:“妈的,你小子胡说个啥?再乱说信不信我揪你?”

我只有闭上嘴巴,但过不了一会,我又嘴痒了,挑拨大海的神经:“欧湘南,勾双男,海哥,你说这勾双男除了我之外,还想勾哪个男人?”

“妈的,你这小子不揪不行……”边说边向我挥拳,我还没来得及躲避,突然间“砰”的一声,我向前猛冲了一下,大海随即大脚刹车,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尖锐的声响。

车子终于停稳,定眼一看,原来车头重重扣着了前面的一辆捷达,还好,大海反应快,这一撞还不算太严重,但捷达的尾箱盖还是鼓起老高一块,一边尾灯像挂着的鸡头,吊在车尾。

捷达里原来是满员的,跳下五个气势汹汹的年轻人,十八二十的样子,有的留着长毛,有的剃着青茬,有的前面长毛后面青茬,还有左边长毛右边青茬的,总之看过去头上像刻着“小混混”几个大字。

看着鼓得老高的车尾箱,那几个小混混更是火冒三丈,指着大海破口大骂:“MDB,你他娘的,会开车吗?”

“伙计,天黑,路滑,反正人没事,赔你两百可以吧?嘴巴放干净点儿嘛。”大海掏着裤袋。

想不到他们当中的一个火气更大,暴着老粗:“你妈的大猪头,X家产,我的车你都敢撞?两百块,留着买香烧给你妈吧。顶你个肺丫,快给我滚出来!”边说着边冲过来要拉大海下车的样子。
这下,大海又一次被人骂娘,上火了,猛地推开车门,重重地撞开冲过来的小子,而后蹦到地上,紧接着就是一脚,那小子没有防备,被踹中小脚,痛得跪在地上怪叫起来。

剩下四个怪发型一看同伙被打,立即冲杀上来:“去你MD,敢动我哥们,你找死?”边说边向大海袭来,但一看那招式就知道他们是乱打一气,哪是大海的对手,我也懒得下车,点了根烟,靠在座背上看热闹。

只见大海又耍起他那独门的天禅脚,左踢右踹,管你有人没人,就是要把整个招式打个全套,呵呵,好家伙,摇摇晃晃的竟然虚中有实,实中带虚,我正要叫好,再看真切点,嘿,啥子呀,原来大海喝多了,可能连对方的人也看不清楚,踹出来的完完全全是一套自创的“醉脚”。不过那个真是好看,人行道上的人开始只是驻足,后来情不自禁都围了过来,看到精彩之处连声喝彩,掌声雷动。我想,当时如果给我一个铁碗,在观众前吆喝几声,收他个十块八块的肯定没有问题。

那几个小子被大海那雨点般的脚影给吓蒙了,其中一个中了一脚,直飞出去。他们是交通事故的受害者,还要挨打,道理上说不过去,况且大海的车是抢来的,这年的养路费还不知道交了没有,如果有交警过来干涉,那还真不好办。

于是,我跳下车向那几个小子走去:“你们是猪呀,还不滚,还没打够呀?这里几个钱,拿去修车看医生,快滚!”我左摸右摸摸出几张大团结呀炼钢工呀什么的,一股脑儿塞给其中一个。那几个小子傻愣愣地搀扶着,挤进车子,匆匆离去。

大海还在那边打着套路,好一会儿,才扶着车子稍停,围观的人以为大海还在准备来套什么精彩的招数,殊不知,“哇”地一声,他竟然呕吐起来,恶心呀,原来香喷喷的鲍鱼,怎么从大海嘴里吐出来是那么酸酸臭臭?好几个观众嗅到那味儿都发出了反胃的声音,围观的人顿时一窝蜂地散开,还用手指捏着鼻子,绕得老远老远的。

我算够义气了,冒着恶臭,连拉带推把大海拽到车上,摇摇晃晃朝家的方向开去……
楼主:healsonye  时间:2021-03-25 11:50:48
十三、收罗小弟(中篇)(2)

大胜、四姐和田家兄弟居然过了元宵才回到G市,虽然那时还没有中国情人节的说法,但元宵之夜不能团圆,只能和三肥大眼瞪小眼的,还真是郁闷,况且要不是保证自掏腰包,说尽好话,还不能把三肥从家中拉出来呢。那年元宵,兄弟俩又胡吹着当兵的岁月,边吃汤圆边喝酒,感触良多。

大胜、四姐回来那晚,四姐在家炒了几个小菜,很久没吃过四姐的手艺了,格外香。

“这趟回家好玩吗?”我问大胜。

“好玩,当然好玩啰,大家都问你为啥不回家过年呢。”
“不是说过了吗?我想在大城市过个年,感受一下大城市的春节气氛,男人嘛,要志在四方,哪能年年春节都往家里跑呀……”

“你小子,损哥了?”大胜笑着说,一筷子敲过来。

“小虎,你弟弟真不错,在镇里的重点高中念书呢,真想不到你有这样出息的弟弟哟。”四姐笑着说。

“呵呵,除了读书,我啥都比二牛强,不信你问问胜哥——胜哥,我没吹吧?”

大胜笑笑扒着饭,没答应。

“是呀是呀,除了读书,喝酒、吹牛、打架,你样样都比二牛强,呵呵。”

“姐,你老挖苦我。”我装得很委屈地低下头。

“好啦,好啦,姐不说你了……对了,大胜,二牛不是有封信给小虎吗?搁哪儿呢?”

“噢,差点儿忘了。”大胜从行李箱中摸了个信封递过来。

我连忙拆开,抽出信纸看着。二牛的字是越写越好,越来越有文采,大意是说家里一切都很好,爸爸妈妈身体都很健康,叫我不用挂心。他读书认真,学期末拿了个全班第二,为家里争了光,还说要我多回家看看,没空回家也要多往家里捎封信,不要让父母担心等等,看得我心里一热一热的,是呀,G市离家乡才三百多公里的路,我竟然一年也不回家一趟,真不孝。

四姐见我看着信纸入了神,忙问道:“没事吧,小虎?信里说些什么?”

“姐,没事,二牛让我多写信回去,唉,我也想多捎几封信回家,但字我认得一箩筐,就是写的时候找不出来,真闹心。”
“你呀,平时就该多写写字,一年也不写几个,当然用到的时候就不会写啦。”

“姐,我有练字呀,这段时间一有空我就练毛笔字,现在临帖写得越来越好了,胜哥,你看墙上那张字,像颜真卿的手迹不?”我指着挂着墙上风干中的得意之作。

“颜真卿?啥玩意,小虎,怎么看上去像画画呀。”大胜笑着损我了。

“你你你……”我学着大海的结巴。

“不错,小虎,写得不错,再多练一下,要写得比颜真卿还好。”还是四姐识货,还带着鼓励。

添了碗饭,我又问大胜:“胜哥,你家里好吧?”

“还好还好……不过,最近老爸呀,有点烦。”

“烦啥呢?儿子有出息,女儿也长大了。”大胜哥还有个妹子,比大胜小五岁,叫朱洁梅,我和田家兄弟都叫她朱小妹。

“唉,最近镇里来人,到我们村征地,要建个大型石化厂,几乎要把耕地全征去,一亩一千二百块,这本来是好事,村里的人本来就不想耕地,征去了,得到一笔钱,正好到大城市碰碰运气去,所以各家各户都同意,收钱了。”大胜顿了顿,喝了口茶。

“那好事呀,叔叔还烦啥呢?”

“乡亲们刚签了合同收了钱,就收到风,附近的黄竹坪,离俺们村不到十公里,属小坑镇辖区,他们村也征地,但人家一亩地补偿二千五,后来村里传开了,说我们镇子里把大部分征地补偿费都扣了下来。乡亲们一听,不干了,要村长主持公道,向镇政府追讨合理补偿。哪知村长是个软蛋,硬是推我爸去主管这事,我爸好歹也是个村委主任,平时就热心村里的工作,不好推辞。于是上镇政府跑了十几趟,无奈要么找不到相关干部,要么说钱都用在改善村里的基础设施上了,要么就推说合同都签了不能改,总之种种理由,老爸肩负着乡亲的期望,软泡硬磨,最后镇里才同意每亩多给一百。”

“什么?才一百?”

“唉,这一百也是跑断了腿,磨破嘴皮才得来的,要知道,现在镇里的党委副书记就是原村长的弟弟,对我们村特别憎恨。但当乡亲知道镇里只同意多给一百块,都一致不同意,继续要和我老爸一起到镇上闹,刚好到了春节,镇政府放大假,这才稍停下来,唉,老爸为这事烦死了。”

我拍了拍大胜,安慰道:“胜哥,不用太过担心,车到山前必有路,你爸那样的热心人,有能力,一定能把事情解决好。”

“希望是这样吧,来,小虎,小慈,吃个菜,忘了烦心事。”

……

第二天一大早,大胜就去工地大派新年利是,他这个包工头就是会笼络人心。

我也早早起来,练起毛笔字,有了四姐的鼓励,我就有信心练得比颜真卿还要颜真卿。

四姐起来吃过早饭,看到我在练字:“不错呀,小虎,满勤快的嘛。”

“姐,我说过我除了读书,什么都强,包括写字。”我头也不抬继续临摹,一副专心致致的样子。

“对了,小虎,你妈让我给你捎个话。”

“哦?”

“她让我对你说,要你上进点,学学大胜,赶快帮她找个媳妇,她想早点抱孙子。”

我抬起头皱着眉头冲口而出:“学大胜哥?我学得来吗?哪有机会呀?”

“你呀?就嘴贫,谁说你没有机会呢?”四姐说完拿起提包出门上班去了,撇下呆呆的我。

谁说你没有机会?单从字面上的理解只是一个简单的特殊疑问句,问的是那个“谁”,答出“谁”就行了。但如果是反问句呢?意思岂不就是“没人说你没机会呀”,那就有两种理解,一个是:这世界女孩子多着呢,你有大把机会;而另一个理解是:我四姐一天未嫁,你小虎子还有机会……

一想到这,我心中的那把琵琶,像被人忽然拨弄了琴弦,在心头里嗡嗡作响,想问四姐一个明白,但四姐的身影,已消失街角中……
楼主:healsonye  时间:2021-03-25 11:50:48
十三、收罗小弟(下篇)(1)

那天早上,和老七闲着无事,又托了个鸟笼,到市场瞎逛。才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吵杂声,围了几圈人。我和老七连忙钻进人堆,看看发生什么事。
只见地上躺着三个人,是一个肉档的小老板和他的两个伙计,小老板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两个小伙计更是抱着肚子呻吟,看样子伤得不轻。他们身边站着十来个小混混,还有一个满脸须根的中年汉子,看那架势,躺着的三人一定是给这帮人海扁了一顿。

“怎么样,这下服了吗?”那须根汉弯着腰,满堆坏笑地问躺在地上的小老板。

“……”小老板痛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大家看看还有什么问题,这清洁费交还是不交,你们看着办。”须根汉边说边掏出一根烟,旁边一个马仔马上摸出火柴为须根汉点上。

这帮家伙原来是来收清洁费的,肉店老板们早在上月尾已把这个月的清洁费结算给我了,哪还肯再交一毕,于是这个小老板带着两个伙计上前论理,结果被这帮人狠揍一顿。
MD,在我的地头上收清洁费,那还有规矩吗?还有王法吗?我这肉菜市场大哥的面子往哪搁?市场的小老板们岂不告我玩忽职守?下个月的清洁费还有我份?……

我火冒三丈,没再多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上前,首先赏了这须根汉一个大巴掌,五个指印狠狠印在他面上,连指毛也几乎可以分辨出来。

“MDB,敢在我地头撒野,也不看看我是谁?”

须根汉被我打得退了几步,捂着红肿的脸,厉声问道:“去你娘的,你是谁?谁的人?敢打我?”他说完并没有马上动手,还真是在等我回答“我是谁”和“谁的人”。

我哪知应该怎么回答我是“谁”的人呀,一时愣在那里,身边的老七走前一步大声嚷到:“顶你个肺,连虎哥也不认识,他就是这地盘的龙头大哥,这里的话事人!”
“虎哥?啥玩意?”须根扭头问身后一帮马仔,结果他们大眼瞪小眼地摇着头,只有一个剃着青茬头的突然叫起来:“MD,我认得这小子,上次就是他和一个癫佬把大哥的车给撞扁的,没错,就是他,我认得!”

我也认出来了,这个青茬头正是那晚坐在捷达上的几个怪发型之一,他们人多,一时没把他认出来。

“什么狼哥虎哥的,臭JB,敢打我?兄弟们,上,给我狠狠地打!”须根汉手一挥,领着十几个马仔冲过来开打,好几个手上还操着根木棍。

我和老七赤手空拳,打翻了几个,但他们人太多,我身手再好也是白搭,没一会,手脚都被打得火辣辣的,脸上也中了一拳,流着鼻血,看来支持不住了,正要叫老七撤退,想不到老七已先跑一步:“虎哥,不行了,快跑!”
我虚打几拳,紧跟老七逃跑,那帮小混混拿着木棍乱哄哄地跟在后面,跑慢点儿都有可能被打倒。

幸好我们对西来初地这一带的大街小巷都比较熟悉,没有钻到死胡同里,但在大街上被人像过街老鼠一样追打着,对于我这个所谓的江湖大哥来说,真把面子给丢光了。可是,为了活命,面子不面子的也不计较了,可恨的是,那个须根汉好像没有放过我俩的意思,硬是死死跟在后面,指挥着马仔们穷追不舍。

前面又是一帮混混样子的人,这下被人前堵后截,可亏大了,还没来得及担心,只听到跑在前面的田七大叫起来:“长毛哥,救命,我们被追杀了……”

我忙抬头看清楚,前面的一伙果然是长毛哥,他正带着马仔巡街,这下碰巧遇上他,西来初地现在是他管的地盘,他当然要维护这里的治安了。

长毛见到是我兄弟俩,马上招呼手下帮我们截下身后一帮人,当时长毛身边的马仔也不多,只有五六个的样子,要对付来势汹汹的十几二十人,还真不容易,但有人帮手,我和老七也可以缓一口气,回过头和长毛的马仔一起挡住须根一伙。

虽然长毛这几个马仔确属精英,但人数武器都太差,没一会就倒了两个,看来也支持不了多久,我回头想问长毛怎办?却哪有长毛的身影,早不知道跑哪去了,那一刻,真把长毛祖宗十八代都骂个够,真不够兄弟呀,自己的马仔拼得你死我活,这家伙却脚底抹油了。

不过,没一会,我就知道我错怪了长毛,在我们已经顶不住又要大逃亡之际,街头两边分别冲来一队人马,各有二三十个的样子,每人手上都操了家伙,长毛俨然在其中指挥着,原来,他去搬救兵了。

这下,须根们慌了,好几个想逃,但前后都是长毛的人,哪逃得走,两兵相接,须根的人马上就被打翻好几个,抱着头缩在街角。

“你们都放下武器,哪个敢再顽抗就打哪个!”长毛一声令下,须根的马仔你看我我看你的,都听话放下手中的家伙,缩成一团,被我们围了起来。

“人多虾(欺负)人少,算个屁英雄,有本事同我只揪(单挑)!”须根跳出人堆,狠狠地说。这家伙好像把十几人殴打肉档三人,以及刚才十几个对我和老七两个的事全忘了,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还理直气壮。如果不是被长毛五十多人困住,我想须根还会仗着人多不肯停手呢。

看他那无赖的样子我就上火,大喝一声走上一步:“只揪就只揪,还怕你呀?”

这时,人群马上散开一块空地,剩下我和须根在中央。有人单挑,那是最好看的,双方人马都闪到一旁看热闹。
楼主:healsonye  时间:2021-03-25 11:50:48
十三、收罗小弟(下篇)(2)

须根看到满脸鼻血的我,燃起一巴之仇的怒火,趁我还没站稳,一巴掌向我扇来,想来个突袭。我立即来个超高难度的后仰,勉强避过他这一掌,而后奋力拗腰向前,趁他一掌扇空失去平衡之际,一个直拳打在他脸上,扑哧一声,他鼻梁被打歪,和我一样,流着汩汩鼻血,身体向后跌去。

我连忙追上一步,往他肚子再塞一拳,啪地打得须根抱着肚子向后倒去。我的一套动作一气呵成,博得长毛的马仔阵阵掌声。

须根看来是个狠角,受伤之下还不服输,刚跌倒地上就向我扫来一脚,我一时没提防,竟被他扫得个四脚朝天,屁股重重打在地上,这下,轮到须根的马仔连声喝彩了。

须根像打了强心针,一个鲤鱼打挺翻了身,紧接着就向我小腹直踹过来,幸好我反应快,就地滚开,但相当狼狈。

这下子,我也火了。爬起来,接连几个直拳,虚虚实实就向他打去,须根左挡右闪的,谁知我脚下并没有闲着,瞅准机会猛地向他裤裆踢去,这一脚又狠又准,从须根那变形的脸上可以估计到他惨痛的程度,只见他双手包着裤裆,原地跳了几下就跌倒地上,过了半天才懂得呻吟,那哀嚎声凄惨无比。

观众哗然,有的为我一套组合拳喝彩,有的为须根那命根子担心,吵杂声响成一片。

“你们还有哪个不服的,可以上来只揪!”我得意扬扬地对须根的马仔嚷道。
这下子,没有一人应答。

对于这批“俘虏”,我还真没有什么处理经验,按理说刚才我和老七都被他们打了好几棍,还追了我俩九条街,什么地盘大哥的面子都丢光了,但说到要狠揍他们报复,我也下不了手,好歹这帮混混才十六七岁的样子,有的还穿着校服,拿他们出气,那也太没风度了。

我看了看长毛,看他有什么指示。

看来老江湖就是老江湖,处理手法就是不同。长毛向须根走去,一脚就踩在须根的脸上,慢悠悠地说:“这就是你们的大哥,我呸!垃圾!”长毛朝须根吐了口沫,接着说,“你们敢到虎哥的地盘搞事,是他妈的不想活了?你们说说,要虎哥怎样处理?”

呵,长毛竟问起须根的马仔。那帮人看着须根在长毛鞋底下呻吟,个个面带惧色,完全没有刚才追打我们那股杀气,全都你看我我看你,没一个敢吱声。

“怎么啦?哑巴啦?刚才不是喊打喊杀吗?”长毛边说边用力跺着须根,痛得须根不顾面子嚎叫求饶。

“这样吧,我给你们一个机会,以后,你们就跟着虎哥揾食,虎哥叫你们向前你们不要向后,虎哥叫你们向左你们不要向右,你们看怎样?”长毛点了口烟,吐着烟圈问道。

“好好。”
“虎哥,以后我跟你了……”

“虎哥好……”

须根的马仔一个个都附和着,长毛向我看过来:“怎样,小虎,你同意我的建议,收这帮马仔吗?”

老实说,当时我还真不习惯有自己的马仔,我兄弟八人就够了,至少比我小的兄弟就有三个,但今天,我和老七被须根这帮人追打了九条街,什么大哥的威风都没有了,这下我才意识到小弟的重要性。是呀,即使是元帅,手下无兵,也只能是光杆司令一个,人家一帮毛孩就可以打得你像过街老鼠。看来没有小弟的大哥不是真正的大哥,没有可以为你卖命的小弟不是真正的江湖大佬。长毛为我招罗这么多小弟,我真是求之不得了。

“当然啦,正好我缺人手。好,你们乐意跟我,现在就一起去喝一杯,不愿意的我也不勉强,当是交个朋友,今天我做大哥的请客!”
于是,一大帮人簇拥着,兴高采烈走向饭店。我拉长毛一起去,但他说今天有要事,没跟来,撇下躺在地上的须根,在马仔簇拥下消失街角中。

那天在饭店摆了两围,总共十八个马仔,个个铁了心跟我,吹嘘着刚才我的拳脚怎么怎么利害,马屁拍得我呀,那个舒服就别提了。

这帮小混混最大的比我还小,不到十八岁,而最小的才十五岁,还在学校上初中,他们当中有两个小头目,一个就是那个青茬头,叫方良洪,外号狗熊,他带的都是辍学在家、无所事事的小混混,平常勒索在游戏机室、桌球室的学生钱财,偶尔也和其他帮派的小混混争地盘打群架;另一个小头目叫林庆辉,外号腊鸭,手下多是在校生,高中初中都有,全是些不爱学习的后进学生,平时在校内欺负同学,在校外勒索、打架、抢钱,做的都是些小偷小摸的事。这两帮人打架的实力都很一般,老被其他的小混混派别欺负,刚好碰到刚出局子的须根,带着他们打了几场胜仗,于是他们就跟了须根当马仔,今天想占了肉菜市场作根据地,想不到却栽在我和长毛的手里。

吃吃喝喝,感觉这帮小子虽然浑,但人品其实还满不错的,个个心直口快,性情中人,我和老七都挺喜欢,只要调教一下,他们以后还是可以做一番大业的。

其实这帮小子家境都不错,家里不愁吃穿,但也正因为家里比较有钱,所以群在一起到处游玩,逐渐无心向学。所以呀,对子女来说,家里有钱有时并不是什么好事,如果没有控制好他们的零用,子女往往就会形成大手大脚的习惯,况且有了钱就到处玩乐,玩物丧志,很多年轻人就这样误入歧途。当然了,这帮小子跟了我,算他们走运。

由于这帮小子家里有钱,吃喝不用愁,我根本不用发工资给他们,只是偶尔请请他们吃吃喝喝,他们就开心得不得了,有时收到清洁费,就分给狗熊、腊鸭几十一百的,让他们也风光风光。
而我和老七呢,不时外出都跟着几个马仔,收散客清洁费也不用亲自出手,真有点当江湖大哥的感觉。

但我和老七也没有闲着,不时还要帮马仔们去摆平其他的小混混,多收罗几个小弟,有空也要指导一下马仔们的拳脚功夫,小弟们打得太窝囊,我这做大哥的也面上无光啊。回到家我继续练我的毛笔,想到自己一会从文,一会弄武,简直是文武双全,回想来越发觉得自己堪比那个华安,得意之时连作梦也发笑,这种生活,过得也是安逸写意……
楼主:healsonye  时间:2021-03-25 11:50:48
十四、无奈的冲动(上篇)(!)

快到劳动节了,刚收到下个月的清洁费,心情大好,又请了马仔们大吃一顿,打着饱嗝回到家中,一推门,却看到四姐一个人闷在客厅里,连电视也不开,抱着枕头发呆。

“姐,怎么了?”我连忙赶过去轻轻地拍着四姐的胳膊。
“小虎呀,我没事。”

我一听四姐的语气,就知道她刚哭过,那对红红的眼眶,也一同把她出卖了,“姐,出啥事了?你看你,眼睛都红了。”

“我没事,真没事,小虎,你吃过饭了吗?”四姐岔开话题。

“刚吃过。对了,大胜哥呢?”

“别提他了,他今晚不回来。”从四姐的语气分析,看来她的伤心九成是因为大胜,这段时间大胜的生意是越做越大,已经由三包变成总包,接了工程他自己也做不了那么多,开始分包给一些小工程队。生意多了,应酬也多,早出晚归,还经常带着一身酒气回家。但很少会整晚不回家,我想胜哥和四姐一定是闹别扭了。

“姐,胜哥人品好,别担心,生意忙,应酬就多,下次碰面我帮你劝劝他,晚上呀,拿狗链把他锁了,看他还能去哪里?!”
四姐笑了,笑得很美:“小虎,别逗了,姐真没事了。”

“呵呵,那就好,我就爱看姐的笑容,实在太美了。”边说着,两手扶着四姐的肩,贪婪地欣赏着我心中的美人。

四姐感觉到我锐利的目光,笑了笑,红着脸低下了头:“小虎,你又来了?……听说这几天试映的《神秘的大佛》很好看呢,要不今晚一起去看个电影,怎么样?”

“好呀!”我兴奋得像小孩一样蹦起来,一来我喜欢看电影,二来这是第一次和四姐去看电影,而且只有我俩,那种心情,无论是谁,也一定会蹦起来。

那套片说的好像是找寻一个金佛的故事,片中情节相当复杂,我根本没看懂,但感觉上那是一套惊悚片,不一会就死一个人,四姐看得很紧张,加上阴阴森森的音乐,造就了一个恐怖的气氛,整个电影院不时有女生在尖叫,吓得四姐的胸脯一起一伏的,我趁乱鼓足勇气,把手慢慢地、慢慢地伸过去,搭在四姐的胳膊上,再轻轻地、轻轻地扭着她。我知道,四姐一定感觉到,只是顾着,又或是装着在看戏,并没有拒绝。

我另一只手干脆捉住四姐的手,轻轻地揉着。

“小虎,你不看戏了?”四姐看着我的眼神有点异样,吓了我一跳。

“四姐,我怕!”无耻的我竟冲口而出,还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四姐笑了笑,不再理我,任由我揉着她的手。我搭在四姐胳膊上的手也慢慢地、慢慢地滑落,终于到了四姐的纤腰上。哗,那是多么柔软,多么有弹性呀,我就那样轻轻地扭着。当我还在计划着怎样得寸进尺之时,电影却结束了,全场的灯亮了起来,我吓得傻乎乎地慌忙把手缩了回来。

但我依然兴奋着,因为我是拖着四姐的手回家的。路上,我俩都像满有默契地沉默着,共同享受着月光下那份特有的宁静。那时没有什么流行曲,倘若有,那份心情和意境,可以用郑伊健的《老实情人》来描绘:

没一丝白云 没一刻夕阳
布景可会很失望
和你 到闹市的街角里 寻觅醉乡

没一声浪潮 没一艘白船
我总不会搅花样
和你 坐在暗黑马路边 都欢畅

共快快乐乐四处荡 已经似诗一样
共老老实实去制造 甜美的晚上

如共那小说里主角无端比较
看现况便失望
送鲜花每天七百枝
才符合那本书中的理想

从没有一次太刻意去讨好你
老实创造醉乡
为心中爱是原始 充满火烫

从没有一次太刻意去讨好你
老实创造醉乡
为心中爱极原始 一晚恋千趟Doo....
热情不变
……
楼主:healsonye  时间:2021-03-25 11:50:48
十四、无奈的冲动(上篇)(2)

多么希望我俩在这条路上一直走下去,永远永远走下去,我甚至期盼着,或许这晚,在家中,会有什么事发生,或许,那将会改变我的一生……

但远远地,我已看到家中亮着灯光,从窗户中,可以看到大胜的身影。不是说整晚不回吗?我心中嘀咕着。

四姐慌忙轻轻挣开我的手:“小虎,你去帮我买几节五号电池,好吗?”

“嗯……”我知道,这刻应是我安静地离开的时候,能不能买到电池并不重要,买到的是不是电池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回避,要尽量晚一点回到家中。

月色下,双手插在裤袋里,踢着地上的碎石,我漫步街中。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那天一大早,我还在恋床,隆隆几声房门就被推开了,“虎哥,快起来,准备一下,出事了,我们要回家乡一趟。”

我揉着眼一看,是老七:“咩事呀?连觉也不让人睡了。”

“大胜哥阿爸被公安关起来了,大胜马上要回家乡,我哥让我来通知你,我们一起回去。”

“有这事?好好,我马上准备。”

大海够哥们,不但借车,还把自己也一同借来,大胜、老六、老七和我刚上了车,就看到四姐也赶来了,她担心伯父,也要跟着去。

大胜交代宋安两句,要他管好工程的事情,就急匆匆催促大海开车。车上,我才弄清楚发生什么事情。

原来,过了年,大胜老爸又肩负起向镇政府追讨土地补偿的事,他和村里的十几个乡亲,风风火火地跑了这个部那个部的,不惜被人指来点去,一心只想把补偿讨回来,但事情却始终办不了,镇里一个领导还发脾气,说咱村里的人到镇政府捣乱,下令以后不再接见咱村的人,连原来每亩地多补偿一百块的承诺也取消了。这下子,大胜老爸和一帮乡亲都上火了,扯了块大大的标语,上书血红的大字“无良镇政府还我耕地补偿”,就在镇政府门前横拉开来,引来很多途人的驻足。

当时已过了十年动乱好几年,很久没出现拉大字了,对于市民来说,这还真是新鲜事,甚至惹来一些记者的采访,了解事件经过。

这下子,影响大了。这个镇是刚从县升上来的,合并了另外几个小县城,镇里领导的宝座还没坐暖,这次如果出什么差错,乌纱难保,所以镇领导都坐不住了,马上打电话到镇公安局,出动了好几批民警,不由分说,把大胜老爸在内的十多个乡亲一并铐了带走。当然了,当地的媒体最终也没有把这单新闻公布出来,全部一致保持沉默,像完全没有发生过这件事。

十几个乡亲在公安局里免不了一顿臭骂,除了年老体弱的两个老乡之外,其余的都挨了打,打完了还不准睡觉,放着嘈吵的音响,谁支持不了想闭眼休息就要挨揍,并且对着强烈的灯光被掰开眼睛,那种经历呀,比痛打一顿还难受,就这样,十几个乡亲被折磨了好几天,个个都累得不成人形,哭着脸被迫同意公安写下的证供,画了手押签了名,才放了出来,但唯首的四个,包括大胜老爸在内,却一直关着,镇领导放下狠话,一定要对这次事件中教唆的首犯进行严惩,甚至提到了要以“扰乱社会秩序罪”判上个三五七年的……

放出来的乡亲回到村里都放声痛嚎,当场就病倒几个。他们把这几周追讨土地补偿的惨痛经历向大伙哭诉着,在村民义愤填膺的情绪下,这次村长也不敢犯软了,决定组织村内所有青壮力量,一起到镇公安局要人,先把大胜老爸几个救出来,再到镇政府追讨土地补偿。

当年我们村也算是一个人口大村,全村在册人口有二千多人,除去老幼妇孺及部分到城里打工的村民之外,大约有三百多个青壮劳动力,当下,马上就组织到二百多人,准备后天中午就到镇去。

大胜妈妈得知丈夫被关了起来,伤心得哭晕过去,朱小妹不知如何是好,只有到县城打电话给大胜,可大胜当时没有电话,幸好通过留给妹妹的街道电话,辗辗转转才联系上,电话里朱小妹哭得像个泪人,断断续续才把事情的经过说清楚。于是大胜决定马上赶到那镇子,和乡亲们一同把老爸救出来。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我们终于在下午1点半左右赶到那个镇的公安局,中途仅停过一次车上了趟厕所,连午饭也没吃,只啃了几块饼干了事,幸好大海一手车就是够辣,破面包也奔到八九十多公里,三百公里的路不到五小时就跑完了。
当时公安局门口满是人,我一眼就认出都是乡亲们,右看左看,没找到我老爸,这才想起这段时间他到县城看望上学的二牛去了。

停好车,我们几个马上挤进人堆,乡亲们看到是大胜、田家兄弟和我几个,都让开一条道,他们知道,我们几个都在大城市工作,每年都是衣锦还乡,多多少少见过世面的,有我们出头,那总比他们要强。

村长等几个乡亲正和几个民警在论理,田家兄弟一眼就认出他老爸也在其中,我们几个立刻赶上前去。

“我再说一遍,你们要的人不在我这,你们马上离开,要不别怪我不客气!”一个中年民警怒气横秋。

“要不到人,我们不走,大家也甭想走!”村长身边一个老乡高声嚷嚷,我识得,说话的正是马爱国马大叔。

“你嚷什么嚷,不要说人不在我这,即使在我这,我也不会给你们,你们这帮乡巴佬,快给我滚回家种田去!”另一个老民警脾气更差。

“我们种田又怎么地?你凭什么骂人,谁是乡巴佬?不是我们种田,你吃屎呀!”

“对呀对呀,你这臭JC,凭啥骂我们?”

“快放人,你以为穿件兽袍我们就怕你?我呸!”

……

身后人声嘈杂,乡亲们你一句我一句大骂起来。

大胜和我们几个正要示意大伙安静,欲上前论理,岂知那几个民警堆中的一个,显然是个领导,竟一声号令:“妈的,乱套了,通通给我铐下!”

几个民警应声而来,冲向村长几个人,就要动手。马大叔不甘被铐,大力地挥着手:“干什么?凭什么铐我,我没犯法!”双方立即推搡起来。

“顶你们肺,拒捕?打,给我打!”领导又下了命令,这下子,几个民警从腰间抽出警棍,没头没脑就挥起来,马大叔马上头破血流翻倒在地,几个民警还不住手,警棍又挥向村长等几个。

老六看得真切,就在他老爸快要被警棍打中的刹那间,他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手就捉住那民警的手腕,用力一拗,随着那民警惨叫一声,警棍就掉到地上。

“反了反了,通通给我抓起来,狠狠地打!”那领导还在叫嚣。

当即,公安局里又冲出七八个如狼似虎的民警,个个手拿警棍,乱打起来,这下子,整个场面失控了。
楼主:healsonye  时间:2021-03-25 11:50:48
十四、无奈的冲动(中篇)(1)

开始时,乡亲们只是被动地挨打,好几个被打得头破血流倒在地上。但不一会,情况就完全改变了。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乡亲们,大家动手反抗吧!”于是,二百多个村民响应号召,怀着满腔怒火勇敢地涌上来。

那句话究竟是谁喊的呢?后来我问过大海,他赖死不认,不过从口音和距离来判断,我估计就是他,这唯一一个不是咱村的男人。但当时情况实在太混乱,叫骂声、惨叫声、厮杀声混杂一起,加上外围围着厚厚一层观众,有的喝彩,有的尖叫,所以谁也没在意这是谁喊的一声。

冲过来打人的民警加上那领导就十五六人,再凶悍,也不是二百多个精壮农民的敌手,只见大海冲锋在前,很快就夺过一把警棍,与几个民警对打起来,要不是他,被打倒地上的村民绝不止那几个。

老六老七也打翻两个JC,救起几个摔在地上的村民,免遭践踏,并护着田家老爸。
那边的大胜带着几个村民,向那个JC领导扑过去,看来想来个擒贼先擒王,从而制止混乱,救出老爸。

我呢,一直就在四姐身边战斗着,这帮民警也真没血性,警棍见人就打,管你是不是妇女,其实当时在场就四姐一个女人,加上她个子高挑,怎么说都很容易辨别,怎么好几棍硬是要向四姐挥去呢?既然他们不讲理,我也没客气,下着狠手,不顾被警棍打中的危险,硬是几个直拳和狠踹,打翻一个冲来的民警。

纵是这帮民警武器精良,功夫了得,但面对二百多人,终归不是对手。老实说,我们村本来就民风剽悍,从大胜十六岁就敢阉割村长可略知一二,再加上每个人都义愤填膺,怀着一股怒气,面对舞得风车般的警棍也毫无惧色,一哄而上,没多久,公安局外的JC通通被打翻在地,七八个村民围上去就是一通拳打脚踢。又不知是谁的一句“都给我铐起来!”村民忙把民警腰上的手铐摘下,一个个铐了起来,包括那个刚才还不可一世的领导。

场面实在太乱了,后面没有使上劲的村民也一窝蜂地涌进公安局,和里面的民警打斗起来,其实警局里的民警也不多了,顶多就十来人的样子,还有好几个女民警,他们哪是杀红眼的村民对手。

大胜和我们几个也跟着冲进去,我知道大胜救父心切,想尽快找到老爸。

公安局内的民警,有的怕得要死,打开侧门外逃,但没多久村民就冲到侧门把守起来,见一个JC就铐一个,情形乱七八糟。

公安局楼上有一层,楼下也有层地下室,村民乱哄哄地上窜下冲,看到穿制服的就当土匪来围剿,逐个铐起来,有敢反抗的,围着就是一顿暴打。其中有个民警竟然有枪,拔枪在手,指天待发,刚好被老六瞧见,抓起办公桌上的一个墨水瓶飞掷过去,重重地打中那民警的面腮,那民警“啊”一声,还没反应过来,枪就被老六缴了。外面被缚的民警也逐一被村民拖进公安局内,踢到一个角落。

大胜和几个村民搜了楼上再搜地下室,只找到几个拘留犯,看来那个JC领导没骗人,大胜老爸真的不在公安局里。

混乱的局面稍微安静一点,大胜和村长正待审问那个JC领导有关大胜老爸的下落,突然间,外面警笛由远而近,尖鸣声叫人毛骨悚然,还没一会,已看到七八辆警车从远处疾驰而来。

怕事的村民一阵骚动,四五十人冲出公安局四散溃逃,哪知警车开得飞快,瞬间已冲到公安局对面的马路上,好几台都是像中巴一样的警车,车没停定,就跳下一大队JC,居然全是防暴武警,穿着深蓝色的警服,头戴钢盔,一手持着盾牌,一手握着警棍,有四五十人的样子,他们身后,还有几个荷枪实弹的JC,身穿防弹衣,胸前紧握一挺自动步枪,竟然连特警也出动了!

四散出逃的村民,除了开始十来个冲了出去,混进围观的人群之外,大多数还没有走远,就被武警围着暴打,个个被警棍揍得狼嚎一样,全都抱着头,或蹲或趴,哭声震天:“JC同志,解放军同志,别打,别打呀……呜呜……”

公安局里的村民看到逃出去的乡亲要遭这份罪,哪还敢跑,全都退回公安局里,一时之间,公安局内也乱成一团,村长怕事,早缩到一边,那还敢出面主持大局。
这时公安局内吵得乱哄哄,大家你一句我一句乱嚷,我竭尽全力叫得声嘶力竭,想叫大家安静,岂知我的嗓门如泥牛入海,连水花也没一个。

突然间,大厅内“呯”地一声巨响,我马上做出本能的反应,抱着身边四姐的头摁下去,蹲伏地上——那是枪响声,再熟悉不过了。

大厅内顿时鸦雀无声,一股硝烟味儿弥漫开来,但只一响就安静下来,我慢慢站起一看,只见老六举着缴来的手枪,指着天花,扯高了嗓门:“大家都给我安静,听我的指挥,现在我们如果还自乱阵脚,那只有死路一条,大家只要团结一致,还有机会逃出生天!”

老六这么一声怒吼,全场村民立即安静。不少乡亲们都听过老六他爸吹嘘,老六不单只参过军,还被选上特种兵,军事知识强着呢,况且一直在大城市工作,见过世面,大伙都愿意听他的。

“大家听着,现在时间紧迫,我们只能坚守,等待谈判机会。要守住公安局这幢大楼,大家就要分工协作,听我的安排,大家有意见吗?”

乡亲们你看我我看你,没有反对,好几个就应声:“好,保国,就听你的!”

“我们都听你的!”其他人随声附和。

“好!”老六大声嚷着,对大海说,“二哥,你带四十人,搬重东西,把正门堵上,要保证大货车也冲不进来,明白吗?”

“没问题。”大海挥手点了人马立即动手,把办公桌呀,铁柜呀一件件地搬到大门后,把大门顶死,人多力量大,行动相当迅速。

“虎哥,你带三十人上二楼,找工具,把能拆的板都拆下,全钉在窗户上,板与板之间只能留一指间隙,所有窗户全部要封死,要坚固,明白吗?”老六对我说道。

“行,没问题,手工活难不倒我们!”我马上点了三十多个熟悉的乡亲。

“大胜哥,你带三十人同样封死一楼窗户。”

“好!”大胜也忙乎起来。

“张叔,你带二十人搬东西,把侧门堵住,也要保证结结实实,车子也冲不进来。”

“是!”张叔也点人应声而去。

我带人冲上二楼,又听到身后老六继续指挥:“保家,你带三十人把这帮民警带到地下室的铁笼里关起来,每个都要认真搜身,要保证他们身上没有任何钥匙和武器,明白吗?”

“没问题。”几十个村民,一个拖一个,把墙角铐着的民警全部带到楼下。

“小冬,你带人去找些瓶瓶罐罐,装水去,有多少装多少,全留着。”

“是!”又一批村民散了开去。

“其他没事的乡亲四处支援,到处搜搜,看看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马上通报。”

“是!”村民还满有纪律,各自散开各司其职……
楼主:healsonye  时间:2021-03-25 11:50:48
十四、无奈的冲动(中篇)(2)

我带着几十个乡亲冲上二楼,老六还有什么安排就没听下去了。二楼主要是几个独立办公室和档案室,村民四处散开,很快就找到工具和铁钉,各自动手把门板呀,办公桌呀全卸下来,再一块块稳稳地钉在窗户上,把每个窗户严严实实封了起来,板与板之间只有指头大小的间隙作通风之用。

我指导着村民工作,偶尔看看窗外的情况。那边的武警也没有闲着,有的在铐走或蹲或趴的村民,有的在疏散围观的市民,有的在设置路障,而相当部分都是严阵以待,以防公安局内村民溃逃。警笛声响彻天空,陆续还有警车开来,不断补充JC。

这时我也手心冒汗,看来这个镇的领导被惹毛了,要动真格,真不知这局面会怎样收场,但事已至此,多想也没用,只有见步行步了。

幸好村民们满有团队精神,没一会工夫,就把窗户封死,我逐一检查,基本合格,仅有个别要补两钉。我安排每个窗户两人把守,有任何情况马上互相通知,又交代几个老乡在二楼搜索,看看有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而后才风风火火赶回楼下大厅,看看老六有什么计划。

来到一楼才发觉整个大厅变了样,办公桌呀、木柜呀,有些拆成板子用来钉窗子,大部分都移到正门后,把大门堵得严严实实,大海指挥的工事做得还真不错,质量达优。

四姐在照料被打伤的村民,为他们包扎伤口,检查伤势。四姐通知大胜,有五个村民和七八个民警伤得比较重,这里仅有些应急药,作用不大,要尽快想办法送医院。

但这时候,怎么送他们到医院呢?大胜也急得团团转。

不一会,有个村民发现一个铁柜上了锁,一个大大锁头,无法打开,估计里面会有有价值的东西,大海连忙赶过去,抄起墙角一把消防斧,狠狠就砸在那大铁锁上,火花四溅,没几下折腾,铁锁就断开,打开柜子一看,村民倒吸一口凉气——原来是个兵器库,放着两挺56式步枪及其2盒子弹,五把54式手枪及6盒子弹,还有防弹背心两件及防毒面具若干。大海和我看得眼睛发亮,多么亲切的朋友呀,别离也太久了。

两挺步枪上了膛,大海和老六各一支,并穿上防弹背心,我们几个都心知,谁穿这个,一会谁就要冲锋在前。由于老六已有一支手枪,故只发他子弹,其他手枪分给我、大海、大胜以及张叔、成叔,两位大叔其实也只三四十岁,也曾入过伍,还记得怎么用枪,老六叮嘱,万不得以不能开枪,即使开枪也不要瞄着人家的要害。

乡亲们各干各的,很快把安排的任务完成,楼上楼下共发现四台电话机,但线路均已截断,毫无信号。去接水的乡亲也来汇报,楼上楼下四个厕所全部停水,紧接着,电也停了,幸好每个窗户封板间都留有不少间隙,透过进来的阳光使大厅内不至于一片漆黑。

“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重重包围了,限你们半小时之内打开大门,举手投降,人民政府会对你们从轻发落。否则,到时要我们冲进来抓人,那抓到的后果自负!”

我从窗口缝隙朝外看,一个领导模样的JC正拿着大声公在叫嚷,看那架势,好像真是准备动真格了。

不知老六从哪里找来一个大声公,对着一个窗口的大缝,朝外大声嚷嚷:“领导同志!请你明辨是非,我们这是被迫的,只想追回合理的土地赔偿,我们要和镇长、书记谈判,请你帮忙联系!”

“扯谈!”那领导低声骂了一句,却忘了自己的嘴正对着大声公,“现在不是你们讨价还价的时候,你们只有投降这条出路,其他事,日后再谈!否则要我们冲进来,那后果自负!”

“领导同事,请你三思,我们这里还有二十多个JC同志,情况混乱的话没人可以保证他们的安全!”

“妈的……”那位领导说了两个字就连忙关了大声公,两边对话就这样结束了,他们真会攻过来吗?大家的心里都没有数,好像只是时间的问题,寂静,一切又变得寂静,大家的心都悬着,各守其位,等待着不可预测的可怕……

楼主:healsony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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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分类:舞文弄墨

发表时间:2014-11-01 11:11:00

更新时间:2021-03-25 11:50: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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