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黑夜永远不散，多好。
如果星辰永远不落，多好。

文笔差，很差，非常差。

（一）
我是一只狐狸，刚过完五万岁生辰。回顾这五万年的生活，大多还是畅快顺意的。只是，当我得知阿娘要给我找个师傅时，我开始犯愁了……那岂不是没了自由！
不过当我得知这挑了半个多月的师傅，是昆仑虚掌阅司音的战神时，多日的困扰一下子没了影儿。
我将追随这四海八荒最伟大的英雄。

折颜带着我腾了两个时辰的云，终于来到一座林麓幽深的仙山。这山和青丘不同，和折颜的十里桃林也不同，我觉得很新鲜:“这,就是昆仑虚啊……”我在山门前絮絮叨叨，而折颜似是在想些别的事情，没太搭理我。当我再一次问及那山上发光的东西是何物时，折颜终于开了口：“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他大手一挥，将我化做了男儿身。
我正好奇，只听耳边：“昆仑虚是不收女弟子的，想要拜师，就必须是男儿身。小五你记住，从现在开始，你再也不是青丘狐帝之女白浅，而是司音，是我捡回来的一只野狐狸~~”

大殿前，那闪闪发光的东西直直飞来，停在了我面前，是把折扇。我很是好奇，想拿来看看，却又不敢。折颜在一旁好笑的看着我，大约是在想：这丫头也是奇了，平日里肆意妄为的很，怎么今日这般拘束。不过，我才不管他怎么想，天知道现在，此刻，我的心跳得多快。毕竟，要拜偶像为师了。得了折颜的准允，我才将那飞来的折扇接下，仔细翻看，暗自感叹这扇面上的画，真漂亮。
正走神，一群身着白色长袍的人跑了过来，将我飞出千万里的思绪嗖地拉了回来。他们看我的眼神，相当的诧异。后来我才得知，他们曾追着这扇子跑了半个昆仑虚。

还没一一看清来人，这群白色长袍便很自然的让出一条路，只见一位身着黄色长袍的小白脸走了过来。没错，就是小白脸，虽然我对“小白脸”一词的概念并不清晰，只听过四哥的见解……
在场的白袍子朝着来人以及折颜行了礼，而我直勾勾地盯着那小白脸，愣是没动。我也不是故意不动，刚刚讲我盯着他，其实不如说，我俩一直在对视。这对视了许久移开眼睛行礼，未免尴尬。我只能边看他边暗自感叹：我的天哪，这比之折颜，简直……还以为四海八荒的战神有三头六臂，谁曾想是个比折颜还要风流的小白脸。这真的是典籍中不败的墨渊战神吗，我有种信仰轰然倒塌的感觉。他不会，识破了折颜的术法吧。

“奇怪，这扇子竟选了她做主人~~”

谁的声音？好陌生。不会是他吧！思及此处，我不淡定了。

我这个人吧，哦不，我这只狐，向来是心里想什么，面上是什么。大约是站在一边的折颜终于看不下去了，终于出了声：“司音，还不赶快见过墨渊上神。”
我终于收回面上极其古怪的表情，上前几步，躬身行礼：“上神，十里桃林司音，因仰慕墨渊上神的威名，特意不远万里前来拜师，望上神收我为徒。”

“这法器威力巨大，绝不能交予昆仑虚之外的人，看来，她是我命定的徒弟了。”

“威力巨大？命定的~”我听到了什么？他眼里，惊讶，转瞬即逝。我方才明白，刚刚竟将心中所想就这么随随便便的脱口而出。一时间我不知如何是好，便将视线投向了折颜，求助。可这老凤凰不为所动，他那双凤凰眼流转在司战之神与我之间，嘴角携着笑意，一脸玩味。怪，十分的怪！旁边的白袍同志们，不用看就知道，定是满脸的疑问，而我，又何尝不是呢。
察觉到他正向我靠近。“砰，砰，砰……”我的狐狸心何时变得如此发达了。
慌乱之间，我抬眼瞧了瞧他，又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惊觉：他的扇子还在我手里。“上神。”低头双手呈上。

（二）
大殿外的惊异、尴尬，种种情绪，终于在我一步一步踏入、一步一步走近主座之人时，渐渐平复，我懒懒的跪坐下来。与我一同步入大殿的，还有另一个人。许是因为他刚刚在外边便明目张胆嘲笑我，我看他不太顺眼。
“你方才说，你名叫什么。”墨渊淡淡开口。
“上神，小仙名唤司音。”
“末学子阑。”
“我昆仑虚已有十五名弟子，今日我若点了头，该让谁做师兄？”
我转过头去，与身边这位用眼神较量了一番，却也错过了战神面上似有若无的一抹笑意。
“折颜上神，可有什么提议。”
眼神较量结束，我干咳一声，偷偷传音与折颜：折颜，拜托，我可不要做师弟。
没想到，换来的，只是这老凤凰的一声轻笑，还有那不得我心的答案。

一下子，这无名之火一下子窜上来，我蹭地一下子站起来：“那我不拜你为师了。”啊不，这气应该撒到老凤凰身上，我怎么，一声叹息。对不起。这火真是来得快，去得也快，毕竟是我无理取闹。悄悄低下了头，乖乖听未来师兄训话。只是他们没讲几句便住了口，我好奇地抬头，却对上战神清澈的眼眸。
“怎么又不拜了。”听他的声音，他似乎很认真地在问我。
他既问我，我便皱着眉，极为尴尬地答了：“在家里我就是最小的，就因为我生的晚，怎么到这儿又成最小的，哦，就因为我比他慢一步上山，太亏了。”

战神的笑又挂上了嘴角：在家里？又听到了，可他不是在传音啊，我怎么听到了呢？又暗自纠结了一番，才想到那来自他的声音的内容~啊，失言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怎么办，我再次求助老凤凰，他笑着示意我看两旁。拜托，看他们干嘛！真是！我还是自己想吧，想想怎么解释“在家里”一词。还没想出个名堂，战神开了口。
“那么，为师将此扇赠你做法器，这样可公平了。”说着，将扇子抛给了我。我惊讶地看了看他，他只是微笑，而身边地白袍们也只顾着感叹，内容大约是：昆仑虚几万年才出了一柄法器，怎么就给了他……云云。哦，他们压根儿没意识到一只折颜捡来的野狐狸有家人，这么一个明晃晃的漏洞。那么，折颜刚刚的示意，意思也是：不被那帮傻小子察觉就好。
可是，师傅……对了，战神刚刚自称“为师”！他居然愿意收一个身世全靠折颜瞎编的，的，的，狐狸。我刚刚还为折颜扯谎而伤心，忐忑了许久。他既然已经知晓折颜是在瞎说，却还愿意收下我，是否是看穿了我的身份？不不不，昆仑虚不收女弟子。想来，他还是因着这扇子自行择主的缘故，愿意替兄长分担一二。

“上神可不能，”我生生将脱口而出的“骗我”二字吞下去，改为：“反悔。”

“我从不骗人。也，决不反悔。”
伴着他某位弟子的声音，我与身边那位子阑，恭恭敬敬拜师。
三拜后，我望向他，专主而又虔诚。
“从今日起，你们就是昆仑虚墨渊战神座下，十六弟子——子阑神君。”
“谢师傅。”
“十七弟子，司音，神，君。”
“谢师傅。”握着扇子，得了宝贝的我自是十分喜悦的，“师傅，这扇子叫什么名字啊？”
“玉清昆仑扇。”

（三）
十万年前，父神身归混沌，远古众神也都先后应劫离世。如今四海八荒就只剩了天族的龙族、凤族和九尾白狐一族还留了些后人，在神族内，身份尤为尊贵。我就是九尾白狐的后人，狐帝白止的幺女，名唤：白浅。可惜，因为年少时过于顽劣，闯了不少祸事。阿爹阿娘为了找人管束住我，让折颜那个老凤凰把我变成男儿身，化名司音，送来昆仑虚拜了折颜上神的弟弟墨渊上神为师，这一晃就是两万年。

这两万年间遇到的麻烦事不少，这第一件便要从拜师礼成说起。
我既拜了师，折颜也算大功告成。他离开时，师傅命我送他一送。至山门的一段路，折颜仔细嘱咐：“你如今虽是个男儿身，但洗澡的时候万不可同你的师兄们一处，万不能叫他们占了便宜，任旧要懂得做姑娘的矜持。”我点头应下，却还是觉得似梦似幻，不踏实，遂拽着折颜问道：“那个，他真的是四海八荒敬仰的战神？他，收下我了？”
“怎么，你都已经收了人家的玉清昆仑扇了，还不相信？”折颜扯着嘴角道。
“可他长得真的不像战神！”这要换四哥，他也得狐疑许久。嗯，他担心的会比我少那么一点。
我与四哥皆是十分崇敬典籍中的墨渊，我俩就他的长相便讨论了一年多，敲定下战神的模样后，我与四哥又央着擅丹青的二哥做了两幅画像。我是四哥带大的，对四哥说的话一直深信不疑，故而我俩一直觉着，丹青中战神的美是等闲之辈无法理解的俊美，我也一直为成为非等闲之辈而努力着。至于丹青中的他长啥样……

“我何处不像战神了？”
我已经认识这声音了。不自知不自觉地当着人家面讲人家坏话本就不好，可我转过身后，居然直视他的眼睛，鬼使神差又冒出来一句：“师傅，你生的如此秀气，像极了戏本子里与凡间小姐在后花园私会的小白脸，如何提得起轩辕剑？”
“你说，为师我像小白脸？”我这于典籍中一向以沉稳著称，不显山不漏水的师傅啊，此时的面色竟与折颜一般无二。
折颜开了口：“墨渊啊墨渊，我这次可是给你带了个好徒弟，日后你可有麻烦咯。”说完转身离开。

你们是不是都觉得这第一件麻烦事是我当面毁谤师傅，被怎样怎样？对于这件事，师傅只是淡淡一笑，没再多说。我的麻烦事，乃是折颜提及的“洗澡”。不能与师兄们共浴，这怎么整，在集体生活中搞特殊，这……
拜入师门的第一日，师兄们想着要与我增进感情，拉我去沐浴，被我借口说“今日来时已然沐浴”这一说辞给友好地拒了。第二日，被我以“初来乍到，水土不服，身体不适”这一看似合理的缘由给拒了。第三日，师兄们再度提及“沐浴亦是一种修行”，“虽然我们都是男子……”“我们不会笑话你云云，而我这三日也确实没洗澡，真的受不了了。我终于无话可说，自觉跟着走，心中却是万分的焦虑。

并非我不爱干净，实是第一日拒绝了师兄们的邀请后，戌时，我蹑手蹑脚地跑去师兄们口中那十分舒适的泉水处，用爪子探了探，凉！透心凉！我这身子，自然比不上那群小伙子，这么去洗怕是得病上一阵子。这生病什么的也不要紧，重要的是男女有别，我若是在那冰到骨子里的泉水里泡上一泡，仙法撑不住，恢复了原身。。。
思及此处，我终于顾不上其他，朝着隔壁院落一声大吼：“师傅！”

为何朝着隔壁院落，因为我的院子被安排在师傅院落旁，与师兄们的住处还有一段距离，我委实好奇他们这是哪里来的毅力日日坚持来拖我洗澡。
这一声大吼，师兄们具是停下了脚步，我那英俊潇洒的小白脸师傅，从房中一步一步款款而来：“何事？”
整齐划一的弟子礼之后，大师兄率先开口：“师傅~”
我匆匆打断了大师兄，我知道这样不礼貌，但也确实担心万一大师兄这一个不小心，言辞不当，毁了我青丘，啊不，十里桃林司音的形象。
“师傅，师兄们此番是来拉我去后山灵泉沐浴。各位师兄，并非十七矫情，不愿与师兄们共浴，而是~”而是什么？
“而是十七身子弱些，为师前日，在山门前就已告知十七，日后来我房中的温泉沐浴。”

啥？我失忆了吗？

（四）
我是一只狐狸，一只嗜酒如命的狐狸。

然而身处昆仑虚，我愣是滴酒未沾整整半月，受不了了！

可是，怎么办，我太想念桃花醉了。
这个子阑真是的，别的师兄都未曾说什么，偏偏他一直斜昂着头嘟着嘴，各种轻蔑各种不服，各种形容师傅酿的酒是多么的美味。师傅毕竟是战神，怎么可能酿出如折颜一般甜润、温暖、芳香、淡雅的酒，嗯，还夹着淡淡的桃花香呢。

心心念念桃花醉，一夜无眠。翌日寅时末，我留下一张纸条，注明我要出门半日，便蹑手蹑脚离开住处，使着慢到不能再慢的腾云之术，一个劲儿的往十里桃林奔。上次折颜带我来，花了两个时辰，他是因为载着我才花了两个时辰的。此处可以尽情嘲笑，我默默受着。
三个时辰，巳时末才堪堪飞到桃林，在一棵桃树下落了脚，开始专心致志地挖酒。心知被师父发现是必然的，此番还是该带几壶酒给师傅，对了还有那个臭子阑。

“又是白家小丫头，又来白喝我的酒啊！墨渊都不会罚你的吗？”折颜自桃林深处走来。
“折颜，四哥不在吗？”我正卧于桃树上饮的畅快，“喝惯了折颜上神的桃花醉，别家的酒叫我如何下口嘛。”又饮一口。
折颜也不说其他，只问:“如何啊？”
“芳醇甘甜，余味千年，古往今来，这个酒，不愧是，天下，第一。”我细细品着，还不忘了夸夸他，“真不愧是退隐三界，不问红尘，情趣高雅，品味比情趣更高雅的折颜上神酿的酒。”
折颜只是笑笑，坐于树下陪我一同饮酒，时而同我讲讲这八荒趣事，时而问及我在昆仑虚的生活。

此番我并未多饮，只一壶。在折颜处待了半个时辰便往回赶……

终于回了昆仑虚，于山门前，我踌躇了。是，去时满心满眼桃花醉，回时满心满眼抄书罪，不过想来折颜应该已经告诉墨渊我在他那处，应该，应该，应该。望着那一级一级台阶，下定决心，化作原身，隐藏去八尾，一个劲儿的往上冲。
“砰”一下，撞到了谁的腿，仔细一看，不是白袍子。正瑟瑟发抖，那人一把搂着我的腰身，捞起我安置在怀里，淡淡道：“十七，去了何处？”
我扭过脑袋对上他的眼睛，唔，小白脸蹙眉了，是在生气吗？
“师傅，十七馋酒了，便，跑去了折颜的十里桃林。”我把脑袋埋进他的胸口，越发的愧疚。
他缕了缕我的狐狸毛，似是要安抚我的不安，如果这是他的目的，那么，他达到了。我再度扭过脑袋，讨好道：“师傅，十七从折颜那处给您带来了桃花醉，您别生气好不好。”

“为师并未生气，只是~”他忽然顿住了，移开眼睛，目视前方，“去叠风那处领罚，抄三十遍冲虚真经吧。”
他将我放下，我恭恭敬敬行礼，转身离开。

我将带来的三壶桃花醉放入了师傅房中，再去领罚。
这一路，我一直在想他那“只是”二字之后，到底想说什么，却又一直毫无头绪。

想我初来昆仑虚时~“威力巨大，命定的”，“在家里？”，前后对比，师傅还是很厉害的，发现我能读到他的所思所虑以后，便能巧妙地运用这一点。而我，却很难再看透他的心。

后来我才知道，他不想影响我对感情，对未来的判断。

还未走到大师兄一贯所整理的书房，便见到那处围着一圈人，他不知在聊什么，热火朝天丝毫没有注意到我的到来。
“各位师兄，怎么了吗？”
“十七，你可算回来了，你可知师傅他~”子阑师兄嘴快，可话却说不明白。
还是大师兄开了口：“十七啊，师傅他得知你不在，授课都兴致缺缺，只让我们自己温书，自己站在大殿外等了整整五个时辰，你当真是把师傅气着了。下次万不可如此。”
“是啊，十七，我以后再不与你争论桃花醉比之师傅酿的酒如何如何了，我也是经过大师兄一番解释才得知十七你总是提及桃花醉，乃是因为思乡之情难以抑制，是师兄的不是了。日后，你切不可擅自离开。”子阑这次可真是情真意切，本就愧疚的我低下了脑袋。
“多谢师兄们的教导与包容，十七定不会再犯。”我拱手作揖。

没想到，此番竟累着师傅站着等了我如此之久。

戌时末，我老老实实抄完了冲虚真经。此间，二师兄还为我送来了晚饭。昆仑虚弟子在领罚期间，不得用膳，当然，仅限于这种小小的惩戒，昆仑虚的制度还是很人道的。我本想表示谢意，他却像看穿我要说什么似的抢先开了口：“十七，不必谢我，是师傅想到你年幼体弱，吩咐我送来的。十七啊，师兄们刚刚其实还在替你担心，师傅会怎样罚你，今日这般却是从未料到。十七，师傅待你如此，你可不能辜负了师傅的期望。”

回院落的路上，经过后山的莲池，听见阵阵琴音，十分舒心悦耳，便打算在此处听听琴音，赏赏莲，全然未曾想到这美妙的音律出自何人之手。
此前只在拜入师门那日听大师兄提及，说这莲池中有一朵闪闪发光的金莲，无事切勿亵玩，说师傅耗费心神养护了它十几万年。我慢慢走进，蹲下，细细看了看，想着日后在这昆仑虚，所有不能分享给他人的小小心事若能讲给它听，也能减轻压力、顺心不少吧。

“十七。”琴音戛然而止。我这才发现，刚刚是师傅在莲池的另一端抚琴。
我趋步走近师父身边，小心翼翼开口：“师傅，可是十七打扰到师傅了？”
“未曾。”他顿了顿，又淡淡开口：“十七可有爱听的曲子？”
“唔，没有。”我老实回答，转念又道，“师傅，刚刚那首曲子就很好听。”
他抬头，直视我的眼睛，半晌，唇角勾起了弧度：“那便坐下，再听为师弹一遍。”
啊？师傅都不问我冲虚真经抄得如何了吗？
我乖乖坐在他身边，将脑袋搁到他的腿上“师傅，我再不会如今日这般擅自离开了。”

困意来袭，脑袋已是一团浆糊，迷蒙间，我听见自己说：“师傅，听您抚琴，感觉身心都畅快许多，是不是多听师傅弹琴就能早日飞升上仙了？”
我感受到他的大手摸了摸我的脑袋：“十七。”
“嗯？”我迷迷糊糊应着。
“你爱喝桃花醉，我便与折颜学。日后，你若是再馋酒，无需再往桃林跑，直接去酒窖便是。”
我没听清师傅温声细语到底讲了些什么，只揪出几个重点“再馋酒”·“直接去酒窖”，好耶，师傅待我真好，我总算心满意足的睡着了。

“为师并未生气，只是，担心你。”

（五）
在昆仑虚的这两万年，有酒有茶有朋友，还有师傅以及自他指尖缓缓流淌的琴音。可自两万岁便跟着四哥上蹿下跳的我，却也依旧安稳不下来，依旧惹了不少小祸事。是的，小祸事。比起从前，我真的乖很多了，从未让师傅或折颜出面去解决任何麻烦。

这天，我又按捺不住性子，趁着师傅不在，拉了子阑师兄跑去了凡间，各种商铺逛了一圈，各种小玩意儿看了个遍，各种吃食尝了尝鲜。我俩打算摆摊摸骨算命，回时再买些带给师兄们，当然，还有师傅。
原本按照我俩合计的时间，应该是能赶在师傅回昆仑虚前赶回去的。可是，大约是因着我俩看了场英雄救美的戏，小礼物都没买便被子阑连催带拉匆匆回了昆仑虚。这个子阑真是的，明知被师父发现已是必然的了，就不能淡定些把该买的东西买好嘛。

昆仑虚大殿内，我和子阑一路互怼一路提醒。
此时，师傅正翻看着手中的书卷，大师兄捧着一卷卷书本站在师傅左侧，我似是找到了救星，朝大师兄投去了一个可怜兮兮的目光。老老实实跪下后，仍旧转过脑袋，与子阑相互暗自埋怨，相互暗自较劲，相互翻白眼。。。

师傅放下书卷，从九师兄手中接过茶，呷了一口，皱着眉看着我俩：“又去凡间了。”

我俩只顾低头，一言不发，算是默认。

许是刚刚得了我的求救信号，又许是觉着这四周气温骤降，无人开口总是不好的，大师兄打破了沉寂：“师傅，您就别为难他们了，他们此次去凡间替人摸骨算命，也就是图个新鲜，并没有惹出什么大祸。”
“还是大师兄好。”我抬头望向大师兄，嘴角勾起弧度，眼中充满感激。
只是，我本以为气氛会缓和许多，却不曾想，比刚刚更冷了。

“你是说，为师有意为难你们？”

赶紧低下头，收起刚刚那一脸的笑意，一脸真挚的瞧着师傅。唔，师傅我保证，我不是这么想的：“不是，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解释清楚，因而再度发出求救信号，“大师兄。”
大师兄颇为好笑地看了看我，转身对师傅道：“师傅今日才回昆仑虚，早点歇息吧，师弟们闯不出什么大祸，由我照顾就好了。”

师傅又盯着我瞧了一会儿，总算是开了口：“为师有些乏了，你们退下吧。”

嘻嘻，就知道师傅不会罚我的。
“是，师傅。”
行礼，起身，正要离开。

“十七留下。”

我低着头紧跟师傅的步伐。唔，干什么，要去哪儿，又要罚我嘛。

“砰”，脑袋疼，我抬起狐狸抓揉揉脑袋。只听头顶一声轻笑，他已然转过身来将我搂进怀里，低头瞧着一脸委屈的我，柔声道：“十七，为师不是要罚你，你且看看我们这是往哪儿走。”
而我，本身就是个路痴，按说这条路我熟的不能再熟，可此刻我的心都要跳出来了，全然顾不上思考，只是呆萌的看着他，顺嘴说道：“唔，往哪里走。”
师傅不说话，却也没放开我，只是一脸笑意瞧着我。
我终于意识到刚刚回答了什么，傻狐狸泄气地低下脑袋，任由他牵着走。

“昨日我途经十里桃林，从折颜那处给你取了三壶桃花醉。”

耷拉着的脑袋，一下子抬起来，望着师傅的一双狐狸眼泛着绿光。
“折颜亲手酿的桃花醉？”我兴奋了，转身爬上扶梯，从酒架上取下一壶闻了闻，“果然是折颜的手艺。其实，其实师傅酿的酒也很好喝呢，有师傅的淡泊，又有师傅的刚烈，竟也有淡淡的桃花香。谢谢师傅。”
他眉眼含笑，眼里有一闪而过的欣喜，向前一步，替我稳住扶梯，微微颔首：“酒是好酒，但别喝太多，以免伤身。”
“嗯。”又从酒架上取下一壶，跳下梯子：“师父放心，十七明白，小酌怡情，大醉伤身嘛。诶，师傅，为什么会给我带酒啊？”

“明日不是你的生辰嘛。”

“哦，对，明天是我的生辰我都给忘了，师傅对我真好，比那老凤凰对我还好。”

相视而笑。

（六）
我拿着桃花醉，喜滋滋地出了酒窖，又忽然意识到一点“我的生辰”，拜师时折颜并未提及我的生辰。可明日，确是我的生辰，白浅的生辰！脚步一下子顿住。
额，大概，兴许，是折颜在我不注意的时候告诉了师傅司音的生辰吧。我只能如此想了。

一道白光闪过，将我卷了去，酒坛子打碎了。
啊，可惜了我的桃花醉。还未来得及好好心疼一番，我便昏睡了过去。

从昏睡中苏醒，还不错，还算有礼貌，我不是被敲醒的，也不是被水泼醒的。从硬邦邦的地上撑起软绵绵的身子，映入眼帘的，是两位南瓜发髻，还有一位看着温婉大气的女子。

“莫非，你就是那位小姐？”那女子很是眼熟，在凡间摸骨算命时遇到的似乎就是她。只见她大手一挥……
不是，我话还没说完呢，你定住我干嘛。

“不错，今日你见到的就是我家上神。” 南瓜发髻答话了。
哦，我好像也没干什么坏事啊。

“你可知我家上神是谁？”
我管她是谁，把我绑来这儿要干嘛。此时我火气很大，非常大，十分的大。

“是昔日与墨渊战神一起征战天下的瑶光上神。”
瑶光上神？坏了，大师兄说过，这瑶光上神一直爱慕师傅，还特意为了师傅，将仙府搬来昆仑虚。该不是，为了引师傅与她大战一场，借此萌生点儿惺惺相惜的情谊，就特意用我做诱饵吧。
思及此处，我觉得既无辜，又委屈。

“莫要出神，我们还没说完。虽然你犯了如此大错，可我家上神却很慈悲，从今日起，你就随着我家上神做一个座前弟子，悉心修行，消一消你的顽兴尘心。”
我，犯了大错？我望着那坐姿优雅，正抚弄自己芊芊素手的瑶光，真没想到她如此小气。不过是说她情路坎坷，而且我的这点三脚猫功夫，摸不准也很正常啊。
不过，阿爹阿娘让我拜师，是为了找一个人管束住我，可师傅这些年对我，从未刻意约束。阿爹阿娘，可能，真的替我找错了师傅。
沉默，失落。

“十七！”我听到了，如初见时一般空灵的声音，只是这次，含着情绪。
却也，恰到好处的拉回了我飘出万里的思绪，拉回了我差一点点就要偏离轨迹的心。

“我，已经是墨渊上神座下十七弟子司音了，又怎会另投他门，想都别想。”
就你这么把我绑来这样的行为，我就不可能，拜你为师。

“放肆！”
这上神终于开了口，不过这两个字，实在是不好听，我师傅从未听说过。以后，我也绝对不会轻易用此二字。

“墨渊如此风华之人，怎会有你这种顽劣之徒。”
这个问题你该问我师傅，而不是我。我也一直好奇，师傅为什么会收下我。

我干咳两声，将盘算了许久的话说了出口：“身为一个女子仰慕一个优秀的男人，并不丢人。可是把人家弟子绑来，借此与人家来往，那才是大大的丢人。”
按师兄们的分析推断，应当就是如此。那时的我，并未经历过什么真正的风浪，更不懂得所谓人情世故一说。不过我没想到的是，与人处事这门学问，我一直都没有学会。从最初被阿爹阿娘好好看着的两万年，被四哥折颜罩着的三万年，被师傅好好护着的两万年，到藏身青丘的七万年，再到往后余生的许多许多年，师傅说，有他在，我不用学。

“休要信口雌黄。”

“你才信口雌黄呢！我师傅待我好，是因为他怜悯我的身世，又受故人所托。你倒好，把我抓到这儿来，不仅要我拜你为师，还把我定在这里。我师傅一根手指都比你好百倍千倍。要我拜你为师，休想！”
提及折颜扯的谎，稍稍有一丝丝心虚，而后面夸张的说法，可能也过于夸张，又多了一丝丝心虚。不过，瑶光上神，你真的要反思一下，昆仑虚上下都是男子，师傅已然允了你将仙府搬入昆仑虚，肯定是你用的方式不对。

“呵。“
我听到一声冷笑，感觉，危险了。

“可敢再说一次？”
为什么，不敢？

“我师傅一根手指都比你好百倍千倍，要我拜你为师，休想！”
是你让我再说一次的。

“好。既然你如此冥顽不灵，拉去水牢，先关他三日。”

被困在水牢的我，生出了些许后悔，早知这女上神这么会折磨人，啊不，是折磨狐，我就换种方式与她理论了。什么“闲时温婉战时刚猛”，不过小小怼了两句便如此生气，假的假的假的，至少前四个字是假的。

“一个小小的狐妖就敢和上神顶撞，活该你受这水牢之罪！我仙府水牢最为磨人，每隔半个时辰便会没顶一回，慢些享用吧，小狐狸。”

人还没走，我要坚强。

“不就是水牢嘛。，”水声哗哗：“你们来真的啊！”
喂，都这么没眼力见的吗，我是小狐妖？

挣扎了许久，毫无用处。我遂不动了，由着这水从腰际一寸一寸漫上来，渐至没顶，再一寸一寸退去，再没顶，再退去。我为什么是只狐狸。。。

师傅，若是我这两万年间稍微放点精力，专注于学习，是不是就不会这么惨啊。师傅，我想你了……

（七）
巨大的声响，铁链铁门被震开，浑身湿透的我落入一个结实的怀抱。费力地睁开双眼，终于看清了来人：“师傅，你来啦。”

“十七，你可还受得住？”

“不过被水淹了几次，没那么，娇气。”
话是这么说，可实际上我连站都站不稳，全靠师傅的支撑，才勉勉强强站定。我只是不希望师傅觉得，自己一个战神，有一个十分没用的徒弟。

“娇气也没事，左右，你有我。”
这，我没太听明白，升调啊了一声，表示疑问。
其实我的疑问，挺多的，只是不好开口，我总不能说：师傅您早就知道我是谁了，对不对?师傅您刚刚其实没有开口说话，对不对？师傅……不过，许是我正意识模糊不在状态，且又走神得如此厉害。这声“啊”，确实太小声了，我自己都没感觉到咽喉部位的震动。那么师傅怕是也没能听到。

“十七就算再不争气，在外人面前，还是要给师傅撑场面的。”鼻子一酸。确实，师傅，要不是为了给您撑场面，我早就昏睡过去了，也不至于将那婢女什么“容颜所惑”的一番言论给听进去。气人，委实气人，师傅是那种能够被容颜所惑的人嘛。

“既是要给我撑场面，怎么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哎呀师傅我都这样了，你还打趣我。你就不能夸夸我嘛。

“不哭，怎会哭，我还要喝桃花醉呢，我还要过生辰呢……”
我终于支撑不下去，身体再度失去平衡，只感觉他的一双有力的臂膀将我牢牢搂住。迷迷糊糊间，还听他唤了我一声“十七”。是了，只要他唤我，无论出于何种境地，我都是能听见的。

“有话回昆仑虚再说，先搂紧我。”
我乖顺的搂住他的脖子，他将我打横抱起。脑袋埋在师傅颈间，嗅着直属于他清冽的气息，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处于怎样一种状态……

我做了个梦，被关进水牢的梦，梦里，他一直没有来。
“师傅，师傅，师傅，师傅，师傅……”在水里，我一直在挣扎，喘息，而他，却不在。
不知嘟哝了多少声，我终于感受到熟悉的气息，我抓住了他的手：“师傅，我好难受。”师傅，别离开我，“师傅，师傅。”
恍惚间，我听到他说：“没事了，师傅护着你。”他的大手，轻轻拍着我的背，好温暖啊，我终于不再惊慌，安定了下来。
“那个女上神，根本配不上我师傅，配不上。”
我听到他笑了，他也是赞同我的吧。

“十七，这次在水牢，你表现得很好，丝毫没有给师傅丢人。”

不知昏睡了多久，只知道睁开眼，便是许久未见的阳光，赶忙用手护住眼睛，这得好好适应适应。
“小十七，你醒了。有没有好一点。”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是大师兄。
我仔仔细细打量了下四周，才发现，我竟睡在了师傅的榻上。

“我没事了大师兄，我还以为要在那水牢关个十天半个月呢。”
大师兄一声叹息，说起了我昏睡间的情形，唔，在自己家丢人了。不过，听闻师傅一直衣不解带地照顾我，今日，又去了苍梧之巅，竟为了我被绑这么一桩事同瑶光上神决斗。我先是担心他的身体状态，再是担心他与那“战时刚猛”的瑶光上神的关系，毕竟他是战神，若是战事再起……顾不了那么多了，我想，去看看他。赶忙穿鞋起身，却又在大师兄的提点下陷入了焦虑与深深的自责。是了，我的腾云之术……

大师兄见我不开心，却又不知如何宽慰，便同我讲起了我被劫走那日发生的事……

那日，据酒窖不远处的九师兄听到动静，猛地转身，脚步匆匆往酒窖走，却只看到地上被打翻的酒坛子。提剑，朝着那闪过的白影追去，竟也没追到，便知会了大师兄。
接下来，便是上上下下十六位弟子跑遍整个昆仑虚，发现，昆仑虚唯一一只小狐狸，也算是“国宝”级别的我，丢了。
在大师兄的引导下，经过师兄们一番精准的推测分析，大师兄和九师兄去找师傅，其他人接着漫山遍野地找我。

二位师兄匆匆走入师傅房间时，师傅正拿这一卷书细细研读。
虽已基本断定我是被瑶光上神劫走的，但师兄就是师兄，他二人将我如何不见，以及众人如何去推理，整件事情，用引导式，含蓄而清晰的捋出来。讲出了根据“九师弟没追上”，“此人是有多熟悉昆仑虚”，分析了诱因“猜测十七说话不顾忌，得罪了瑶光上神的人”，突出了重点“整个昆仑虚都找过了，除了，瑶光府。”，至于动机，想必师傅自己也清楚。换我，绝对没办法讲出这般精彩的叙述。
不过，师傅没等二位师兄把话说完，便拎起外袍披在身上，面色沉冷，提剑就走。

瑶光府，师傅冷着脸，一步步走入。身边众仙婢手持长剑，胆战心惊的围着师徒三人，不断后退。
水牢内的瑶光察觉到师傅的气息，匆匆走出。
师傅顾着情谊，未曾亮剑，只想把我带走。可瑶光却抵死不认，竟用剑抵上了师傅的胸膛。师傅不管不顾地朝前走，那剑被战神的威压逼得铮铮作响，而战神只用二指便将瑶光上神连同那剑震开。生生闯进水牢，救下了我，将我抱出来时，面色阴沉。

师兄说，那时他想从师傅手中接过我，师傅竟没给。

师兄说，在瑶光挣扎着要解释一番之时，师傅只冷笑一声，不屑道：“我墨渊，又何曾畏过人言。”

师兄说，师傅抱着我离开瑶光府之时，只留下一句：“二月十七，苍梧之巅，这笔帐，我要同上神你好好清算。”

师兄说，把我救回来的当夜，天宫还派了人来为瑶光上神说和，然而师傅只道：“非战不可。否则我无法与昆仑虚上下交代。昆仑虚乃神族圣地，岂容有人，说闯就闯，说绑走谁就绑走谁。”向天宫的人做了解释，也给他们最担心的问题做了保证：“若真有一天，天族与翼族开战。无论是昆仑虚，还是瑶光府，都会全力抗战。这，是大义。”

经此一番遭遇，困于心中的许许多多的疑问，自拜师以来便显现出来的种种漏洞，这时而闪现的纷乱的思绪似是被瑶光水牢的水冲至心中的某个角落，在那里不动声色地扎了根。经此一番遭遇，师傅在我心中再不是小白脸，是真真正正顶天立地的战神。

不过，这个男人，在那时说的“大义”，我还没能懂。

后来，听师兄们说，师傅大败瑶光上神，还请她搬离了昆仑虚。听到这个消息，我总算开心了些，然而。

九师兄为什么要给我送饭，师傅为什么让我抄三万遍的冲虚真经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八）
九师兄说，偏厅来了个女人，说是带着四哥的信来找我。我实在想不出，究竟是哪位女子跑来这里找我，过去一看，竟是玄女。
对于她，我不想多说什么，既然四哥希望我收留她，我只能表示，要向师傅请示。
或许那时，我确实不似这般敷衍，但再让我回忆这过往，便只能如此道来。

我一路蹦跶去找师傅，刚好碰上了大师兄，便闲聊了几句。呵，大师兄竟也因为玄女那与我几乎一般无二的脸，将她误认为是我妹妹。我只能说：天下之大，总有些事情是巧合。
面对大师兄，我还是问出了是否该把她留下来的问题。自折颜为她施了换脸之术以后，我瞧着那与我相像的脸，很是头晕，是以，我与玄女的交情，十分的浅。现在想来，冥冥之中，我是反感她的吧。
我与大师兄一番揣测议论后，我问出了，最大的疑问：“可是昆仑虚上下都是男弟子，她来了住哪儿啊。”

“住你的院子。昆仑虚上下都是男弟子，住在他处多有不便，她既是来寻你的，住在你的院子最为妥当。”

啊，惊扰到师傅了。住我的院子，本来我一个人就已经很是闹腾，再加上玄女，师傅您的院落就在我隔壁，您还要不要清净了。啊，不对，玄女是个标准的女孩子，不会似我这般上蹿下跳。可是~

“可我也是男的啊。”越说越心虚，越说越没底气。尤其是在师傅转过身皱着眉投来那，用话本子里的话来说“给你一个眼神，你自己体会”的目光后。
没等师傅再开口，我干咳一声：“师傅说得有道理，她既是来寻我的，应该我照顾她才是。”说完，瞧着师傅转过身去，我默默低下了头。

“抄得如何了？”
哇哦，师傅不愧是师傅，连N多年后教书先生们的必备技能“回头，回头，猝不及防再回头”都如此熟练。我一时只顾着感叹，也没注意到师傅说啥。

“啊？”

“令羽没告诉你吗？”
啊，额，告诉我了，想到这个我就头疼，更多的是郁闷，但又不好问。

“师傅，三万遍冲虚真经抄完，十七的狐狸抓都要废了，能不能，减少一点点？”为了让师傅更清晰的知晓这“一点点”是多少，我还特地用手很形象的比划了一番。

“不能。”师傅的神色很是坚决。
哦。

“好的师傅，我照顾完玄女就去领罚。”
躬身作揖，趋步离开。

我当时只顾着胡思乱想，没留意到背后，灼灼的目光。毕竟三万遍，我哪抄过这么多啊。

安置好玄女，去领罚的路上，又一眼看到了小金莲。这些年，我与它诉了不少苦，今日也不例外，它若不是一朵金莲，怕是该看见我就跑了吧。

此番抄经，师傅专门派了九师兄盯住我。不过，我是谁啊，是聪明可爱活泼好动的十七耶，抄经嘛，困不住我的。此番玄女来昆仑虚，曾提及我二嫂快要生娃娃了，而我的九师兄，于这四海八荒，最崇拜的，便是我阿爹和折颜那老凤凰。

果然，撒娇纠缠了许久都未曾放过我的九师兄，在我提及“青丘”二字之时，一下子来了兴致。可是，可是我将我这小侄女要出生的消息讲出来以后，只换来一声：我知道了，你继续抄吧。

啊，不行，我不能放弃。我将我这打算又往下解释一番。徐徐诱之。

“不行。师傅命我日夜看着你，我绝对不可以擅离职守。”

还不行啊，心下生出几分懊恼。只能用激将法了。
“我就这么跟你说吧，就算你真的日夜看守，你也看不住我，我还是会找机会溜出去的。真的。”我说的情真意切，“所以师兄啊，你同我一道去，再一道回，也算是日夜看守了呀，也没有违背师命。怎么样？”

九师兄思虑了一番，还是陪着我去了。

既是师傅命九师兄看住我，我还想好好问问为什么一定要我抄三万遍冲虚真经，不过这一上了路，便再没想起这回事儿。

我同九师兄抄近道往青丘赶，必定要经过翼界与青丘的交接处，明明再走半个时辰就能到了，却不想，遇上了翼族人。我同九师兄在这不能施展术法的邪门儿之地，与将我二人团团围住的翼人展开了自卫式的搏斗，我们，都没有下杀手。可偏偏在一声长啸后，围困我们的人，统统自杀。我们迅速意识到不对劲，赶忙往回赶。

可是，来不及了。一大波翼人匆匆赶来。九师兄刚刚提及此任翼君野心不小，天族翼族怕是早晚都有一战……

我们这是撞上了一个大场面，或许，是个大圈套。

在翼君擎苍面前，我与九师兄均未失了礼数，不是害怕，只因我们是昆仑虚的弟子，是战神的徒弟。
如从前与四哥一同为祸八荒时一般，我搬出了折颜的名号。而翼君却是没给折颜半分面子，嘴上很客套动作却很残暴，将我与九师兄绑回了大紫明宫。

大紫明宫，莺歌燕舞的背后，是翼君腾腾的杀气，勃勃的野心。他竟想收了九师兄做翼子。我二人此时是在人家的地盘，说话做事一个不小心，很可能死得惨烈。我看九师兄被逼到无话可说，赶紧帮着他做了一番解释。

“你以为自称是折颜的人，就能逃过一劫吗？可是去年天君寿辰，本君化成小使者奉献寿礼的时候，明明看到你站在墨渊的身边，口口声声唤他为‘师傅’。”他大笑，“你们两个，根本不是折颜的人，而是昆仑虚的弟子。拿下！”

我和九师兄被拉下去分开看押。

我在房里，百无聊赖。此番没能回青丘，却落入翼族人手中。拼尽全力，想施个灭火的术法，灭了那燃着的烛火，试了好多次，毫无用处。是了，在这儿，我就是个凡人。
“这瑶光上神喜欢师傅，将我抓了，翼君要收干儿子，又将我抓了。活了数万年，我青丘白浅，狐帝之女，就是作陪衬的。哼！法术都使不出来。”

我正暗自气恼，两位先婢破门而入。我盘腿而坐，闭上双眼，借着要做功课的由头将她们打发了去。

不知道，九师兄怎么样了。按那翼君在他大殿一口道出我们是昆仑虚弟子的势头，他早就认出了我。而这般坚决要收九师兄为义子，不只是看上了九师兄，更是向昆仑虚挑衅，向天族挑衅。
我有些后悔，没在那大殿好好争执一番，说他看错了，说八荒四海这么大，总有……毕竟，那些年，我是折颜的小仙使，是真的。再不成，我是白浅啊，路痴白浅，亮出原身，说是去折颜的桃林玩儿，结果迷了路。虽然，那样可能给青丘带来麻烦。
我不想给师傅惹麻烦。

那翼君说，去年天君寿辰他看到我在师傅身旁，还口口声声唤师傅，他分明是胡说。那日，从昆仑虚出发以前，我去了酒窖，尝了一口折颜的桃花醉，又喝了一壶师傅酿的酒。初初师傅带我去那凌霄仙阙时，我是没醉，可一入席，我便被酒香吸引，只瞧了眼身旁的师傅，看到他微微点头，便不管不顾的喝到醉倒在师傅怀里，我压根儿就没露脑袋。

（九）
七日了，已经七日了，师傅，十七好想你啊。

我正升懒腰，打算活动活动筋骨，转移一下注意力。这一直呆坐着想师傅，我都快哭了。

吱嘎，门儿开了。不是，你们翼族人都这么没礼貌，随随便便破门而入的吗？刚想发作一通，却见来的，是只鸟。听声音，像是那翼界的小公主，被抓那日，九师兄还打趣我，说这公主瞧上我了。

“小仙使，今夜宫中无重兵，你快走。你师兄是大哥看守，我不清楚他关在何处，你先跑再说。跟着这只黑鸟出这院子，一路向北，就能出宫。”
诱我上钩，也不对呀，我这都阶下囚了，有何好骗。不管了，先跟上去再说。

我是个路痴，有人领着都能迷路的那种。站在假山旁，正急得团团转，却不想那领路的黑鸟也一阵扑腾，跑了。想按照刚刚那翼族公主的话，继续走，却也只能欲哭无泪：“这认路的本领，学了几万年也没学会，如今可倒好，逃命逃到迷路……师傅，十七真是没用。

环顾四周，见着一个池塘。一位襟袍半敞，头发松散，眼神迷离，肩上还沾着几片花瓣的少年，正坐在池塘边细细将我打量着。
这少年也没要抓我，我以为，打个哈哈，掉头回去便是。谁知，他，他，他竟要扒我衣服。
一番挣扎躲闪，双双落入了旁边的池塘。

我闭了气，想要游上去，却被那少年一把拉住。我不解，顺着他的手，看了看水面。只见一卫队侍卫提着长枪，打量四周。我只好先在水里待着。可是~我开始缺氧了。

坏了，此处没仙法撑着，岂不淹死。

他打了个手势：我给你渡气。
哈，看来这两万年，在课堂上与师兄们玩闹还有点用处哈，至少能看懂手语。

不是，那个什么，渡气！

他没再回答，只一手把我搂入怀里，一手捂住我的口鼻。施法传音：你以为渡气只能用口吗？我可不想碰你。
好好好，是我这些年荒废学业，孤陋寡闻，给昆仑虚丢人了。

眼看着外边的翼族军队走开了，那少年拎着我出了池塘。

“冻死了。”拧衣服，拧衣服，拧衣服。

“如此怕冷，跟凡人似的。”

“我在这儿可不就是凡人嘛，连个法术都使不出来。”

“你是天族人？”他惊异。

“啊，你肯定也是吧，被抓来当干儿子的。”我颓然，拼命用手搓着胳膊。

“呵，”他一声轻笑，“你说什么，干儿子？”

“是啊，这翼君，不就喜欢收干儿子嘛。你肯定也是。”

“我是大紫明宫二皇子，离镜。”
啥？断袖也能有儿子？不管了，先跑再说。

跑不掉，刚跨出去三步便被术法捆了拉回去，还一下倒在离镜怀里，还和他对视。。。

在离镜那处，他与我分析了状况，道出了九师兄未来的惨状。而我只一句，“这天上地下，没人能打败我师傅。”。

离镜说，他自见我，便与我很投缘，要交下我这个朋友。嗯，做朋友，可以啊。

我在他那儿给九师兄写了封信，希望，他也能宽宽心。

终于昏昏沉沉，进入了梦乡，梦见了那个日日夜夜心心念念了许久的人。

他盘腿坐在闭关的洞中正中石壁前。反正是在梦中，离他近一点吧。我轻手轻脚靠近他，跪在他面前，满脸愁绪。伸出手，隔空将他的眉眼细细描摹。口中却是语无伦次，这不就是我纷乱的心吗。
“师傅师傅，你快点来救我们吧。不行不行，你不能来，你来了，会中了那翼君的计。”
果真是梦，他一动不动。
“不过师傅是战神，怎么会输给区区一个翼君？”
所以，我是自己逃呢，还是等师傅来救呢？

“你在翼界。”

一下子收回了手。我，我又幻听了吗？这声音！我几乎要哭出来。

他缓缓睁开眼睛，那一霎那间，周身仙气翻涌。他的眼神不在冷静，却是骇人的冰冷。

师傅，是生气了吗？

惊醒！下床喝口水，师傅刚刚真的是太吓人了，啊不，到底是不是师父啊。在翼界呆久了，人也傻了。
本想喝口水压惊，没礼貌的翼界人离镜又醉醺醺的闯了进来，竟又要扒我衣服。这梦里梦外都这么吓人，还让不让我活了啊！

敲晕了离镜，他也刚刚好就倒在我榻上，用被子裹住他，将他踢至墙角。

彻夜难眠。

（十）
坐在池塘边嗑瓜子，幻化出玉清昆仑扇，展开扇面，将师傅的画作看了一遍又一遍。

方才翼界公主胭脂与我说了她与离镜的安排，我很是感激。不过，她的一番形容将女儿家的娇态展现的淋漓尽致，可惜我也是个女儿家，真的没办法成全她的一番真心。

我继续嗑瓜子，赏扇面，继续走神。

身体总是比我脑子快一步，心间漏了一拍，左手刷地收回扇面，右手瓜子洒了一地，嘴里喷出了瓜子壳，脑袋一点一点抬起来，接着整个人站了起来。

呆呆地看着来人，我这是，又做梦了吗？

扑向来人的怀抱，搂紧他的脖子，轻声唤道：“师傅。”

他没有应我，却扣紧了我的腰。

“师傅！”脑袋终于反应过来，这一声带上了哭腔，松开他望向他的眼睛，“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们的。”

“你没事吧。”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他的担忧只在剑眉下的眼睛里。

我摇摇头：“师傅我没事。”

“今日仇怨，日后再算，咱们先去救你九师兄。”
此时的战神，怒气腾腾。而我，大约是此处最不用担心被那怒气灼伤的人了，紧跟他的步伐，我知道他是我愿追随一生的人。

师傅将轩辕一挥，看守九师兄的翼人全部倒下。
推门走进屋子，扶起重伤的九师兄，支撑着他，跟着师傅，一步一步走出这里。

毫无眼力见的离怨被轩辕剑重伤，师傅一个大招，离怨身后的数十名翼将全部化为乌有。

还是遇上了擎苍……

我，对于那一战的印象，其实并不深刻。只记得刀光剑影，师傅在数百倍于己的情况下护住了九师兄和我，只记得危难关头，离镜为我挡下了来自擎苍的重击后，师傅飞身挡在了我身前，只记得那天，不是个好天。

只记得师傅说：

“我墨渊要走的路，还没有人敢拦。”

“如果你要的是一战，那便战吧。”

雷声滚滚，师傅一把揽住我的腰，连带着九师兄一起，匆匆回了昆仑虚。

这是第一次，我没一级一级爬上高高的昆仑虚。师傅揽着我稳稳当当的落在了大殿前，将九师兄交给大师兄叠风，一声“封山”，便拉着我往那闭关之处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