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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古老灵魂的自述,如果你相信,一切都是真的

楼主:此消彼长奈何  时间:2021-08-27 00:24:55
三十四、往事

巍巍太行,千里苍茫,万峰峮嶙,云海荡潏,箭岭削岩,碧岫丹崖。太行之心腹,洪崖山,此时大放异彩,行云油油,普降甘露,灵气极盛。
我坐在丹霞洞内的石牀上,望洞外五彩耀空,闻仙乐风飘,一曲霓裳羽衣,缓歌曼舞,金石丝竹,好一番声势浩大,铺天盖地。钟鼓之声,管籥之音,气荡洪崖,余音袅袅。乐声且停,便见浓烟大起,望这“燔燎”,应当是宰杀的牺牲,连同玉璧、玉圭、缯帛等祭品焚烧的“禋祀”。我嗅着这气味,甚感满足享受,久未吸到如此怡情悦性的禋了,不禁令我双眼迷离,长抒胸怀。这场对我的盛大祭祀,礼仪考究,形式庄严,倒是颇为合我心意。
等待良久,方才到了“尸祭”。只见洞口一人形,缓缓走近,身穿大裘,内着衮服,头戴冠冕,前后垂有十二旒,腰间插大圭,手持鼎簋。他身材异常魁梧,头亦较常人大得多,面色黝黑,厉眉凤目。
他走近石牀,忽而驻足,抬头怔住,青色的眼瞳紧紧盯住我,目中盛着万千情绪,闪烁着光辉。
“彭。”我轻声说。
“…”他一言不发,纹丝不动。
“不认得了?”我不禁笑道,那副踟蹰的神情,和忠厚的面容,还真是半分未改。
彭将鼎簋放在地上,复直起身,嘴角勾起苦笑,“咸,你终于回来了。”
我点点头,有些惆怅感伤,“我回来了。”
彭难掩激动,语带哽咽,“你…我就说,你不过是蜕个皮,怎会真死?”
我听了一愣,转而大笑,彭亦笑了,眼角却噙着泪。
他走到我跟前,将我上下打量一番,“嗯,蜕皮之后果然瘦了。”
我笑而不答,再见故人,我本以为会有许多的话要尽情宣露,却在谈笑间,已心照莫言。
楼主:此消彼长奈何  时间:2021-08-27 00:24:55
“一茎六穗的嘉禾沉酿,狄希的手艺,尝尝。”彭端起地上的鼎簋,递与我。
我闻这酒香,便知是心爱之物,若说这世间有谁最懂我,那便是彭了。我一饮而下,大口吞咽,旋即侧身卧于石牀,痛快尽兴,实在畅快。
“好酒。”我开口称赞。这一簋嘉禾酒,酣适之味,浩浩落落,眩转清光,甘露醍醐,如此巧夺天工的酿术,天下也只有中山狄希可为,彭有心了。
许是太久未见我这副酣醉的样子,彭笑颜逐开,“与你狼狈为奸多年,还不了解你?”
“哈哈”我朗声大笑。这场久别重逢的相聚,我们早已等待多时。我和彭之间,是就算隔着生死,也依然能等到彼此的莫逆之交。
“几时醒来的?”彭坐于我身旁,侧目望向我。
“六十年前。”我直言,“我死去多久了?”
“三千七百年。”彭停顿片刻,“六十年前为何不来找我?”
“我醒来仅有一成不到的灵力,如何找你?”
“怎会这样?”彭蹙着眉头,大为不解。“我来看看。”
彭抬起我的手腕,抵住寸口,查看脉象,随即惊诧万分。他站起身,俯首沉思良久,仍旧难以置信,一脸晦暗,沉声道,“洗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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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我迷了眼睛,亦感意外。
“反骨洗髓,这术法想必你也知道。”彭转过身来,“我探查了你的气脉,你不只是失了修为,连精髓骨骼皆已蜕变。你食吞灵气至道,满九千馀岁,又是昆仑大巫,要洗去你一身的修为,化了你的骨骼精血,须三千年。三千年反骨,也正合乎你醒来的时间和之后的情形。依我推测,你当年恐怕没有真死,而是被施了这洗髓的法术。”
我神情凛冽,默不作声。
“当初你逝去时,我不在跟前,待得知你的死讯,你已葬在太行。我那时便觉有异,以你的修为,即便祝了人类灵魂,也最多是消耗过大。我当时诊断,你身体并无异常,但你却举步维艰,衰败羸弱,我还道你是九千岁蜕皮之兆。后你竟毫无征兆地死去,此事一直令我甚为不解,如今看来,如果是被洗髓,则诸事便说得通了。”
“不可能。”我斩钉截铁。彭说的这法术名曰“湔浣”,我在昆仑时曾在古籍中见过,但仅是一句带过,并未载明术法的要领和关隘。“湔浣”和“盄饵”两法并称“尽年术”,为蛇族远古传说中的术法,昆仑已无任何蛇族会用,况且修为高到可以洗我的,举世之间,无出…
“女娲。”彭声音低到几不可闻,“是不是?”
“不是。”我抬眼看向彭,目露寒光,示意他莫诋毁女娲。女娲于我,是至高无上的存在,我这一身修为,皆得于女娲,她对我的仁爱抚育,恩泽深广,早已凌驾一切。若她想要我的修为,又何必绕这圈子,我自会和盘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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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见我大为不悦,便也不再多说,眉头紧锁,眼中饱含愧疚。
两相沉默多时,我缓缓开口,“前些年,我曾作筮占卜,占出一‘革’字,未明其意。复再问卜,在定中被一北斗折行般蜿蜒的鬼蛇所伤,几乎丧命。那蛇与女娲的气息非常相似,灵力凌宇,已不知其深,且寒意刺骨,凄清至极。它不是女娲,却与女娲的法力不相上下,对此,你可知道些什么?”
“有这等事?”彭大惊,“仅在定中就几乎将你弑杀?这…即便你仅余一成法力,以我所知,也没有谁能做到这点。”
“北斗…鬼蛇…”彭思索一番,“要是巫罗还在,倒是可以问他,只是…”
“他在哪?”
“哎,这事说来话长。”彭摇头叹气,“他早已下落不明了。”
我侧首蹙眉,询问道,“听闻我死之后,昆仑大乱?”
彭沉默片刻,似乎难以开口,几度沉着,终于道来,“你死后不久,昆仑就出了事,之后女娲便走了,我们九巫谁也不知道女娲去了哪里,便立即封锁消息。不久,人类的上帝那边,果然不守诚信,几次为祸,九巫被打的措手不及,应顾不暇,多番铩羽。昆仑民心不稳,渐渐谣言四起,说女娲已经不在地球。传闻愈演愈烈,我们只得决定,由我做一个‘尸’,扮作女娲,出面稳定局势。那‘尸’不过一介傀儡,短期内暂且瞒得过,时间久了自然暴露。后来共工氏率先反了,康回为首,围剿昆仑,要我们交出女娲,若交不出,便让昆仑易主。巫真操阳九火神之术,炎光中蒙,毁天灭地,却终不敌康回的浊浪飞泻,振滔洪水,被斩首示众。巫即、巫朌、巫谢,亦被康回的部下相柳、浮游所诛。康回闯入女娲宫,斩却女娲‘尸’,肆虐残暴,大举杀伐,昆仑暗无天日,血流成河。我、抵、姑、三巫杀出一条血路,抢救部分昆仑古卷,逃往北冥。”
我听罢,顿时气郁阻滞,怒火直冲天灵,“康回,我昆仑怎会败于他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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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无能。”彭垂首,闭了眼帘,满腹屈辱,他极力平复,隐而不发,“那时罗便已失踪,不知去处了。罗本就性格孤僻古怪,执拗乖张,平日便不与任何蛇族走动。昆仑暴乱,我们孤穷无援,间不容发之际,谁也没有察觉他出了什么事,去了哪里。这些年,我也一直在寻访罗的下落,却始终不得。”
彭悲愤长叹,继续道,“昆仑此后一千五百年皆在共工一氏的统治之下,残忍暴政,内战不断,死伤无数,蛇族越发式微。彼时,我与抵、姑一直在北冥集结残余,立誓夺回昆仑。抵提议,联合当时已成气候的人类,如此方有胜算。我遂以不死药作诱饵,邀人类前来,挑选具有根器的人服下,即可得长生。这般做法,一时令归属我方的人类人数之众,如浩海之势。几年后,大军阵列,旌旗蔽空,众志成城,讨伐共工,一举尽灭其党,重整昆仑。这一役虽告大捷,但却使昆仑蛇族骤减,元气大伤,断垣残壁,再难赴盛世。战后整理昆仑案牍,发现已残破不堪,丢失大半,古老经卷,多数不见,尤其是人类的生命图谱,亦消失无踪。这件事,事关太重,令我至今枕戈待旦,如芒刺在背。”
我大为震惊,瞬时变了脸色,图谱对我昆仑极为重要,怎可遗失,“你...当初怎么没带走?”
“当时走得太急,我们三巫事后回忆,确信已经把最重要的典卷都带走了,只是其中竟没有图谱。”彭停顿少时,这般回忆,令他痛苦不堪。“我难辞其咎,始终无法原谅自己,只要我活着一天,便定要将图找回来。”
我愤恨填膺,几番想要斥责,无奈再多的埋怨,都已是徒劳,只好做罢,厉声道,“接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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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华夏战争不断,人类的上帝暗中伺机而动,昆仑本就风雨飘摇,危机四伏。此时若是上帝得知我们失了图谱,必将倾力灭亡我族,那时便再无昆仑。于是我们三巫共议,不得不做出一个决定,开辟地界,退出人间,隐匿行踪,收敛峰芒,韬光养晦。直到夏禹一统华夏,与昆仑达成契约,铸九鼎,定九州,蛇族就此彻底绝迹人间。”
我微微颔首,仰面言道,“此后之事,我在这六十年,已有了解,并在人间有过一番经历。”我看向彭,“十巫中,出了叛徒,你可知道?“
彭未感惊讶,冷冷答道,“这些年,是出了不少事,我也查到了一些,但是最后都成了无头案,始终没能揪出幕后。你心中可有数是谁?”
“照你所说,真、朌、即、谢已经身死,我在太行,只剩你、抵、姑、罗。你自不必说,抵我曾在朝歌见过,确信不是他,姑的为人性格,你清楚。你们三巫在北冥反攻共工,已是最好的证明。那便只剩下无影无踪的罗了,且他又跟北斗有些联系,最为可疑,不管是不是他,先找到再说。”
“哎,我亦怀疑是他。”彭失落道,“我始终不愿相信是我们自己人在搞鬼,但越来越多的事,让我不得不承认。”
“唉?”彭忽然一脸惊愕,双目圆睁,“你,见过抵?在朝歌?”
“见过。”我无奈答道,“他现在可是威风八面啊。”
“呃…他倒是没跟我提起你。”彭支吾道,“我和他也确实鲜少谋面,他现在代地皇之位,执掌人间,政务繁忙。他…和你,是不是出什么乱子了?”
“没有。”我平静道,“他还算救了我。”
“啊?”彭又是大惊,见我冷眼望来,忙道“那就好,那就好。抵就是一副纨绔子弟脾气,实则并无坏心。他…他对你当年祝由人类灵魂之事,始终耿耿于怀,当初他就极力反对,再加上自那之后,昆仑大乱,从此一蹶不振,衰败没落,他义愤难平,也能理解。此次他能救你,亦表明他其实对你怀有敬仰,你便多担待吧。”
“你不必和稀泥。”我低声道,“我心眼儿还没那么小。”
“那是那是。”彭牵强一笑,“我说上次见抵,他怎么一脸的诡异。竟然见了你也不及时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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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现在担的何职?”我懒得听彭叨念。“听说你现在有个新名讳‘彭祖’?”
“是,这名字原本是流传于人间,后来族内也跟着叫。你知道,我对此一向淡薄,便随他们去了。”彭缓声道,“之前说到不死药,人类中食了此药的,便称‘神仙’。后这一众神仙,又分出了等级,其中最为得道的三人,为元始天尊、太上老君和通天教主。依照服药的次序,元始最先,老君其次,通天最后,这三人以师兄弟相称,起初手足情深,颇为和睦。讨伐共工之战,他们展露身手,绽放异彩,名声大作。之后回到人间各自创教,分截、阐两派,广传道法,门徒众多,致世间修道之风盛行。他们教授弟子,这世间但修神仙一道的,皆要尊我为始祖,因我操不死药,神仙最初是因我而生,故须拜称一声‘彭祖’。后来叫的人多了,我便受用了这名号。”
“哦?照此说,人间的道派,皆归你掌控?”我扬声问道。
“我的确在神仙中威望很高。只是我也未曾料到,修道之人眼下会如此之多,上到王公贵族,下到寻常百姓,皆乐于寻仙问道。看来人类对长生的欲望,远超我之想象。不过这也正和我意,时值昆仑不济,多了这些神仙和教派的拥戴,可于危难之中,助一臂之力。只是眼下那截阐两教,越发不知足,偏要往人皇之位掺合争夺,势同水火,难以收拾,我亦焦头烂额。后与抵商议,将开辟出的东方天界,赐予神仙,以免他们始终在人间作威作福。我们悉心挑选了一位蛇族,其对昆仑,对巫忠心耿耿,屡战奇功,至玄至德,惟精惟诚,在族中备受推崇,名曰贰应。我们令他执掌天界,尊号昊天玉皇上帝,眼下他正令人间道派诸仙,经历杀劫,好飞升天界,齐全他天庭的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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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说来,如今昆仑,你掌管道派神仙,抵代行地皇职权,贰应坐镇天皇。”
“放心,都是自己人。”彭坚定答道。
我颔首示意,心中宽慰不少,复问,“姑呢?”
“她这些年一直在蓬莱,与飞鹤青鹿相伴,养芝炼丹。”彭语带沮丧。
“你们还没有结果?”我不解。
“这么多年了,有没有结果,也没什么分别。”彭莞尔一笑,“她开心就好。”
我不便多问,他们的事,我实在难懂,两情相悦,却偏不在一起,又过了三千七百年,不知还要拖到何时。
“咸,三千七百年,有太多事我要和你理清,也有太多的人在等你。”彭定睛望向我,振奋道,“今日你能回来,是我蛇族大幸,亦是昆仑的吉兆,我们太久没有重振精神,欢欣鼓舞了。你且随我出洞去,看看你那些还活着的老部下,他们每百年都会同我一道来太行祭祀,他们和我一样,无时无刻不在期盼着回到你的时代,和你征战天下,讨伐奸佞,荣耀昆仑。咸,这般屈辱的日子,我们过够了。”
我心中坚定,道一声,“好。”,起身前行,步出丹霞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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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大咸

我来到洞外,停步站定,放眼望去,洪崖山上,五彩斑斓,瑞气横生,香烟缥缈,氤氲碧空。密密麻麻的蛇族招摇着铭旌幡,幡竿之高,峻接青云,广盖天际,直侵碧汉。一曲《大咸》,荡声回壁,威仪章服。此曲为我生前所作,昆仑六乐其一,每逢我率兵出征,大军跋涉之时,均令演此乐。
曲中大意:忆昆仑风采,古有余年,亲人心悬盼望,早晚忧煎,军士衔枚出塞,晓夜无眠,吾将执锐披坚,尘埃狼烟,此去眠沙卧草,百箭疮伤,不为徒亡沙场,只为归来故乡。
此曲本该是激荡鼓舞,增益决心之气势,却在此刻,被演绎的凄楚忧伤,惋惜追悔,无可奈何。使得涧上一众山水灵兽,都不禁怅然消沉,悲情伤感。
我一跃而起,现身当空,抬手将供奉洞前的青色宝旗摘下。刹那间,旗面大展,愤而起舞,色泽艳绝,光华无加。我容颜大悦,此物重见主人,终无需再于土垢尘埃中沉寂,于是催动灵力,振臂一挥,照下万道金光,直达眼底。族众掩面闭目,不可视之,待强光褪去,复见景物,立时震惊无比,缄口结舌,骤然间远近无声,噤若寒蝉。
彭至我跟前,恭敬行礼,眼中泛泪,激动万分。继而振声一呼,召告天下:“大哉咸巫!”
族众闻声大作,见果真是我,似梦中惊醒一般,不顾身躯,拥踏至前,拔山盖世般摇旗呐喊。齐声高呼,“大哉咸巫。”
楼主:此消彼长奈何  时间:2021-08-27 00:24:55
我俯首视下,见其中老臣,苍茫泪下,满面成枯。见诸般灵兽,鸣震九霄,声似泣血。见噫呜少年,意气风发,满目崇拜。我心中起伏汹涌,顿时百感交集,我一生刚强,四海声名,干戈戚扬,守昆仑一方,成就霸业。一向赏罚分明,恩威并重,跟随我者,贤臣受尽优待,封侯拜官,金城连隅,富贵荣华。可这世俗情义,从来只顾眼前路,谁还顾得身后事?主仆恩情,能做到尊重逝者,已是难得。但见眼下,三千七百年,群贤依然心念旧恩,不忘前情,始终不离我左右,万众归心,如此卓绝之义,实属莫大的爱戴尊崇。
“今日祭祀,本巫心悦而诚服,群贤毕至,瑞符集结,天道以兆彰明,无需谆谆多言,本巫即归昆仑。”我告谕示下。
“大巫德泽,重振昆仑!”众蛇族齐声大喊,数遍未停,乃致声嘶力竭。
老臣风伯匍匐上前,垂垂老矣,须发皆白,手持镇圭,哑声道,“大巫恩泽,如源泉腾涌,连绵弥漫,广被四境,如云雾布散,上通九天,下流八方。老臣盼三千寒暑,寝食难安,如今天道施恩,大巫归来,老臣愿誓死追随,驱驰左右,建功立事,以效大巫。”
“臣誓死追随。”力牧、大鸿两元大将,皆上前拜叩齐呼。
族众闻声,随三臣之礼,伏地叩首,倾倒漫山遍野,铺天盖地,高喊道,“誓死追随大巫。”
楼主:此消彼长奈何  时间:2021-08-27 00:24:55
我颔首示意,驺虞兽步至跟前,俯卧脚下。此义兽虎躯猊首,五彩毕具,不食生物,不践生草,至诚至德。我将青色宝旗交予驺虞,驺虞口咬旗柄,拔地而起,目中尽是彤瑞之气,腾空神驰,灵迈千里,宝旗招摇,开路昆仑行去。
此时坐骑飞黄,奔踏至前,犬戎文马,生双翼,赤鬣缟身,目若黄金。此马生性暴躁,倔强难驯,随我征战多年,日行千里,所向无敌,从未惧过何物,未倒退过半步。我之战绩,飞黄居功至伟。我抚过它的鬃鬓,满心钟爱,飞黄尤甚喜悦,咆哮跳跃,长嘶数声,我纵身上马,一跃升空,凌万顷青云,气吞霄汉,奔赴昆仑。
行至昆仑界,往西三百二十里,至槐江,丘时之水。这里原本是百里仙树的园圃,生琅玕、沙棠、碧瑰之树,树上结出的果实似翠玉珠子,美味珍馐,凤凰巢居其上,最爱食之。以往每年金秋,昆仑均摆宴于此,列佳肴绮席,奏丝管秦筝,举酒属客,凤鸣行歌。可如今眼前,一片萧瑟,半分不见当年之盛景,虬枝倾轧,百里枯木。我心中痛惜,眉头紧锁,万万年积下的收藏,竟就此化为了灰烬。
我怒喝一声,飞黄腾踏,复往西四百里,便是昆仑之丘,玄都。我虽心里有数,但见眼前断垣残壁,寂无人影,离乱涂炭之情景,仍是触目惊心,不禁胆寒。曾经金碧辉煌,珠玉灿烂,菁葱婆娑,苍苔欲滴。三重六度楼台雾隐,十巫殿阁紫霞盘阴,层峦叠嶂,瑞气千条的玄都。如今已毁于版荡,尽为焦土,惨不忍睹。我心中苦痛,跃下马背,步行于玄都街市,想象着这里曾经的繁华美景,熙熙攘攘,仙鸾仙鹤掠于头顶,白鹿白猿啼鸣不绝,子民忠纯良实,从业有度。而这些今又何在?耳闻无声,目遇无色,我昆仑万世基业,竟荒废溃败至此。
楼主:此消彼长奈何  时间:2021-08-27 00:24:55
大咸宫,我曾经的经纶政务之地,我虽鲜少住在此处,但它是女娲当初赐予我的府邸。我踏入宫内,再不见当年的瓦缝参差,直栏横槛,仅剩下一口金钟,歪倒地上,昭示着这里是曾经属于我的地方。我抬手擎金钟而起,奋力击去,一声炸响,钟声长鸣,震彻昆仑。我心生万分不甘,气郁攻心,压抑许久的愤怒破躯而出,这不是我的昆仑,不是我的家。我向天地立誓,诛尽贼逆,雪千年耻辱,他们对昆仑所有灵袛犯下的暴行,将永世付出代价。
彭赶至我身后,急促道,“咸,你要冷静。”
他从坐骑夔牛上下来,快步移至我跟前,“我一直在后方追赶,竟还是晚了一步,你刚回来,莫要…,咸…你的眼睛…”
我转头瞪向他,“这就是你要我回的昆仑?”
“咸,这里已经是旧都,不再是过去的玄都了。我知道,你现在根本接受不了,但我们必须要从长计议,先离开这里。”彭面向我,焦虑道,“你眼中满是嗜血,已是怒火攻心,万万以保全身体为重,不要强恃。”
此时风伯、力牧、大鸿匆匆赶来,齐齐下跪,风伯颤抖道,“臣听闻金钟大鸣,断定是大巫所击,时间紧迫,老臣未得与大巫详细禀明。但大巫听臣一言,此发兵的号令现在万万下不得呀。”
力牧叩首道,“臣身职大将之位,却令昆仑如今荒芜至此,早不想苟活于世。臣残喘至今,等的就是这一刻,大巫今已鸣金,臣万死不辞,随时待命,即刻整军。”
大鸿言道,“臣附议,大巫不在之时,昆仑屡遭败仗,臣才疏无能,保不住玄都的基业,愧对黎民,愧对大巫。臣已将多年来的战争笔记,整理成《鬼容区》三卷,斗胆献于大巫。大巫看过,便可将三千七百年之所有战事,一目了然。我军每日操练不怠,随时听后大巫指挥。”说罢,低头叩首,双手奉上典册。
楼主:此消彼长奈何  时间:2021-08-27 00:24:55
我接过书卷,沉声道,“起来吧。”
三臣战战兢兢,左顾右盼,方才缓缓起身后退。
“我决心已定,势必讨伐奸佞,攘外安内,速战速决。无论眼下你们行哪方礼制,即日起行回旧制。力牧、大鸿,三日后,拜将台上点兵。风伯随我回新都,禀告内务。”说完,我跃上飞黄,彭上夔牛,往新都奔去。
南行四百里,风驰电掣,彭转身说道,“前面便是黄河,随我来。”说完,便加速疾驰,我紧随其后。但见云下,九曲黄河,泾渭分明,猛浪奔涌,水光接天。
彭一蹴而下,落在孟津口,望向我道,“此处便是入口,下行九万丈,便是黄泉,过了黄泉,便是蛇族新都。”说完,率先投入河中。
飞黄并未停留,往黄河河心心一跃,径直向下潜去。已难说过去多久,我只知河水清了又浑,浑了又清,将过百遍之时,下方便无水了。落至一渡口,彭已在旁等我。
楼主:此消彼长奈何  时间:2021-08-27 00:24:55
“此处便是黄泉。”彭说道。
我游目所见,天空无云,雾气蒙蒙,悬一冷清的太阳,如碗口般大小,似有似无。此处无风,水波不兴,听不到半分声响,幽静异常。我俯视这泉水,氤氲缥缈,清澈至极,如一镜面般,倒映着我的脸。水中可见许多巨口细鳞的鲤鱼,皆空游无依,见我看向它们,往来翕忽,似与我嬉戏,极有灵性。暮烟之中,望见正中有一座乳白色的石拱桥,长桥卧波,横跨水面,拱形半月,与水中倒影合成圆环,静谧优美。桥身上题有两字水文:奈何。
此时有一鳌首鱼身形制的小舟泛来,停于渡口。小舟上站一人,身形与人类无异,但只有一目,当面中生,他见了我们,亦毫无反应。彭示意我上船,我二人站定舟上,一目人轻摇桅浆,离岸启程。
小舟穿过拱桥圆环,复向前行驶良久,便见远处朦胧中,现出宫殿楼宇,灯火闪烁。这一行之间,天色已黑,阳光不在,暮色沉沉,此处的昼夜交替,竟是如此短暂。舟停靠岸,复抬首望去,已是灯火通明。万重楼阁,器宇轩昂,鳞次栉比,繁声四现,望这规制,竟与昆仑玄都,丝毫不差。
“咸,我们到新都了。”彭沉声说道,“这里完全复制了玄都的一切建筑,多年来,蛇族子民从未忘却故乡,他们想尽一切办法,在此处重建了家园。”
灯火映入眼帘,我胸中泛起暖意,风雨艰难,山穷水尽,只要本心不改,蛇族便永远不会消亡。
一盏宫灯缓缓飘来,走近跟前时,方才映出那张俊美无暇的脸,笑得如沐春风,优雅随性,“老大,欢迎回家。”
楼主:此消彼长奈何  时间:2021-08-27 00:24:55
三十六、新都

合欢花、苦辛果。
女娲宫的墙壁上,刻有一棵巨大的生命之树,树上开满妖冶的合欢花,结着一颗颗瓜形的苦辛果。“合欢花”象征交配结合,生命最原始的欲望和最极致的欢愉。而“苦辛果”则寓意生命的孕育,从痛苦开始,终至辛劳一生,如此生生不息,循环往复。这便是生命之树,自然世界中的万物法则。
我站在女娲宫中,整座殿宇已被修复重建在了新都,依然由檀木、香柏木和赤松木建成。高堂之上,女娲的宝座泛着幽绿的光,摄魂般冰冷肃穆,宝座空置,只余下座前的七盏星灯,忽明忽灭。我望着七星灯,火光在眼底闪烁,脑中闪过北斗鬼蛇的身形,一时似明白了些什么,却又稍纵即逝。
正彷徨间,身后一男声响起,“恭喜贺喜,大巫咸今日重回故土,我特来接风洗尘。”
言语玩世不恭,也只有抵敢在女娲宫中如此放肆,他见我不答,继续道,“啧啧,老大就是老大,那日鹿台潭底将近神殒,如今竟能完好无损地回来。说实话,我将你丢上地面的时候,还真没把握你能挺过去。本以为,你会被周公旦的人救走医治,未想到后来你竟消失不见了,他们把朝歌城远近搜了个遍,也没寻着你下落。可叹大巫的神通,我等真是望尘莫及呀。”
楼主:此消彼长奈何  时间:2021-08-27 00:24:55
我转身望向他,“说完了么?”
“消消火。”抵耸了耸肩,一脸不羁,“我先前见驺虞兽衔青色宝旗划过天际,又听大咸宫金钟长鸣,便知你回了玄都,到了昆仑废墟。眼下你怒火烧心,我本不该来碰钉子。但你既然已经回来,有些事情我势必要交待一下。”
“说。”我冷声道。
“费商兴周的事,进行的很顺利,如今已经平稳过渡。你想知道的鹿台何罗祭祀的幕后操纵,我这查出了大概,跟三苗有密切关系。三苗氏你最清楚,当初也算是我们做的不够厚道,现在要怎么办,你定。”
我眉头紧皱,不作回应。三苗,曾经和欢兜、共工、鲧共为昆仑四大氏族,且其势力最为庞大,后因滥用巫术,污染了几乎整个氏族,堕落成了不蛇不鬼的幽灵。他们控制不住的不只是巫术,还有澎湃的野心,多次在江淮作乱,殃及之大令昆仑不得不强力镇压。我与三苗的战争,就从那起整整持续了七十年,最终将其从汶山流放到了三危山。这场战争的最后,三苗余众投降,他们希望重获肉体,消除禁咒,祈求昆仑的帮助。而当时,女娲宫的决议是,拒绝并清理,只留下还不懂事的孩子放逐。这件事,是我执行的,这就是抵说昆仑不厚道的原因。
楼主:此消彼长奈何  时间:2021-08-27 00:24:55
“咸。”彭快步走近,看了看抵,强扯了一张笑脸道,“真是的,你的门客老臣在外面聚等了一片,你也不去招呼一声,把我推出去应承,着实难为我。”
“哦哦,我的事说完了,你们兄弟一家人,我在这碍眼。”抵理了理衣袖,转身往宫门走去,“大咸宫何时摆宴接风,记得知会一声,我也吃杯酒去。”说完,便出了宫。
彭一脸的尴尬无奈,却无从发作,只得摇了摇头。
我倒是不在意抵的话中带刺,对彭说道,“三苗的事,我当初就预料到是祸根,只是未曾想到我回来处理的第一件事,竟是他们。”
“哎。”彭只得无奈叹息,“你这身体,也不知道…”
“无妨。”我沉声道,“我被洗髓的事,不能张扬。”
“当然半字不漏。”彭笃定道,“我给你拿些补精髓、养元气的丹药,你先服着,其余的事,我再想办法。”
我颔首,拍了拍彭的肩膀,这么多年,有他在身边,我便安心无虑。“有件事我要问你,你可识得西方极乐之乡的准提道人?”
彭听我所言,大感诧异,“识得,西方佛教的二教主,你怎会问起她?”
“她曾在朝歌救我一命,并授我佛法。”
“竟有此事?”彭惊讶道。
“恩”我沉声道,“西方佛教何时兴起的,可知背景?”
彭沉思片刻,缓缓道,“佛教兴起的时间很短,大抵在你逝去之后才逐渐风闻。至于背景,只知其为中立势力,从不参与任何红尘纷争。教内二位教主,一曰接引,二曰准提,其教义类似我昆仑的无为道,教众极少,所以知之者不多。大教主接引从不露面人间,十分低调,二教主准提,倒是偶现行踪。他二人是何来历,我们尚不知晓,只知其灵力庞大,修为极高,自称生于莲花,是物外之物,我查遍昆仑古卷,亦找不出他们的出处。”
“天外之人?”我疑惑道。
“有可能。”彭问道,“你接触佛法,有何收获?”
“十分丰沛,受益匪浅。我认为佛法和道法根源极深,且相辅相成。佛法虽不如道法激进,但却见微知著,善于化解疑惑,能极大的稳定心智。如果说道法至高无上,那佛法可谓广度无边。”
“如此玄妙?”彭叹道。
“恩,我接触尚浅,还未知佛道兼修之后是何体会。就目前来看,百利无害。”
“你身体恢复如此之快,是否也是受了佛法的影响?”
“是。”
彭点点头,似是了然于心,“如此说来,他日拜会西方教主,定要讨教一二。”
我会意一笑,若说喜爱谈经论道之事,昆仑无出巫彭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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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彭回过神来,“你如今回来,免不了杀伐决断,身边没有趁手的法器怎行?你的旧物,都被我埋在了太行给你陪葬,我命人速去取来。”
“无所谓。”我随口说道。
“什么无所谓?”彭一时激动,“你知不知道,你死后我打开你的戎甲库,发现不计其数的法器铠甲,有多么难以置信?简直是穷尽兵戈。我权当是你的心爱之物,命人装了百车运往昆仑葬埋,你现在却说无所谓?”
我望向彭失望无奈的脸,遂安慰道,“多谢,你如此费心,我亲自取来便是,无须再装百车运回了。”
彭摇头苦笑,“我见你那收藏之多,都快赶上我那些瓶瓶罐罐了,还以为你很宝贝呢……”
我无意解释,彭的那些药瓶子当真是他的宝贝,别看他这副温吞的性子,若是有谁敢碰他的药,他必然翻脸震怒。至于我的那些兵器,实在说不上什么心爱。我处在这个位置,很多时候不得不去执行杀戮,但我其实极其厌恶战争,更谈不上爱好武器。之所以收集,是因为不想这些东西成为他人为祸的工具,如果没有必要,我根本碰都不碰。
“我都快忘了。”彭连声说道,“你随我出去,招待一下旧部,毕竟你回来是大喜事,大家都在等你。”说完,便与我一道,出了女娲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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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接着,便又是一番痛述忠心,数典恭维的泱泱之势,我大致应承了一番,便尽早回了大咸宫。宫中依然是我喜爱的昏沉色调,宁静祥和,庭前的丹枫树,飘洒红叶,这番熟悉的景致令我差点以为这里还是玄都。然而,弥漫着烟雾的天色和沉重的空气,却时刻提醒着我,此处再不是曾经的昆仑。
我坐于丹樨之后,抬手掌起一盏油灯,翻看大鸿献上的《鬼容区》三卷典册。其上标注了我死后至今的二十七场大战,七百余次动乱。其中除去共工氏毁天灭地的战争之外,还有鲧氏长达两百年的乱政。北冥义军反攻昆仑,共工氏首领康回被困玄都,其见大势已去,怒不可遏,将昆仑万世基业付之一炬,他也于烈火中自焚而亡。此后,共工余众四散逃离,仍旧不甘,妄图反扑,当时的昆仑三巫便任命鲧氏的崇伯为将,讨伐残余。然而,崇伯大权在握,却在征战中,私藏了收缴的昆仑圣物“息壤”。此后,便又是一个邀功希宠,独霸专横的故事。
纵观这三千七百年的大小战争,无一例外均是由昆仑内部瓦解引起,以两败俱伤告终。而在适逢的时机,人类上帝那边总会出其不意的出现,坐享其成,渔翁得利。这绝不是巧合,看来昆仑内部和这些上帝的瓜葛,远超我的想象。我甚至不禁认为,是否上帝们一开始对地球的大清洗,就与昆仑中的某种势力有关。而我被洗髓,也是这巨大阴谋的一环。
我手按眉间,仍有许多事想不通。我死之前见到女娲,那时的她便十分反常,她说她要离开一段时间。她自从去见了上帝的那个先知之后,便做了这重大的决定,突然而坚决。至于所谓先知,一个据说已近灯枯的孩子,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竟令女娲改变至此?此后发生的所有事,我们似乎一直被牵着走,疲于应付各方危机,却无法追根溯源。乃至这几千年来,昆仑几乎在自己打自己中消耗殆尽,而我们对于上帝,对于他们那个所谓的星球,对于先知,却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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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沉思间,宫侍上前禀告,风伯在宫外等候召见。
我召他进来,见他满面的苍霜,颤颤巍巍,体态臃肿。曾经辩才无双,陈说利害,精通权变之术的精悍谋士,如今也不得不说一个“老”字。
“老臣拜见大巫。”说罢,便要行叩拜之礼。
我起身相迎,抬手将他扶起,“风师不必多礼,快起来请坐。”
“老臣怎敢...”
“场面上行些恭敬之礼,来我宫中便不必拘束。”
“这...老臣从命了。”
风伯,我尊称他为风师,我在昆仑的官场之道,能这般如鱼得水,很大程度上是仰赖了他的谋术和献计。其善对派系之争,立党倾轧,趋利避害,八面玲珑,尤其辩论的本事,堪称 “口能覆邦”。
风伯安坐之后,便拱手说道,“大巫连日奔波劳碌,臣长话短说。大巫于旧都鸣金钟以发兵,臣斗胆劝谏万万不可,事出有因。想必大鸿的《鬼容区》三卷,大巫已经阅过,我昆仑三千多年,大大小小打了近八百起战事,打的是什么?是我蛇族的子民和钱。”
“风师可说这两样现在如何?”我问向风伯。
“很不乐观。”风伯摇首,“如今,蛇族子民之数,不足大巫离世前的三成。而财政,更是紧迫不堪。昆仑遭逢共工氏、鲧氏等大肆偷盗,又于战争中消耗巨大的财力物力,后在地界重建新都,这些已令昆仑万世的积累挥霍一空。何况如今贪腐依旧严重,为了稳固氏族势力,新都已将纳贡削至极低。不是老臣耸人听闻,眼下我们几乎全赖人皇的祭祀供奉维持。这也是抵巫在商王不再祭祀地皇之后,要扶周灭商的最重要原因。”
“他这些年竟靠这个挣钱?”
“正是。此为昆仑绝密,仅有极少数经手的蛇族知情。这些年,抵巫一直在不断向人皇施压,尽最大限度的令人间服贡。商王早已不满,后才逆天反了,但此事也怪不得抵巫,他负担太重。昆仑为了维持,面子要做,仗要打,但打的是什么?是血汗啊。”

楼主:此消彼长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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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分类:莲蓬鬼话

发表时间:2017-05-02 23:56:30

更新时间:2021-08-27 00:24: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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