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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出版第11号:陌生人(网络连载中)

楼主:纳蓝天青  时间:2022-02-27 22:29:26






《陌生人》是我早期小说《活祭》的改定稿。
我反对文以载道,但并不反对小说在娱乐之外表达些什么。
对我来说,写作就是思考!
写《活祭》时,很多东西想不明白,最后只好草草收笔。
只有等待,等待更多的生活经验,等待更多的积累与更多的豁然开朗……
05年11月23日22点58分,《活祭》在莲蓬鬼话第一次开贴,而构思的时间更早,一眨眼,五年过去了。
很多读者说,从《活祭》、《永生》开始跟,从上大学一直跟到小孩都三岁了,还没完。(《活祭》并没有完。)

这是因为,每一部长篇,对我来说都是一次冒险。编一个故事,可以用很短很短的时间,但是一次冒险的旅途,却是很长很长——当然总有一天会到达彼岸。

有读者说,我是鬼话最独树一帜的写手,而莲蓬也说,我是最独特的!

我肯定不是最好的,但我认为最独特这一殊荣,当之无愧。

你们将会从这本小说里见到前所未见的故事,同时你们也将看到别人从未用过的写作手法。



好!欢迎大家来到开放世界——东江市。
希望玩的痛快!

(每周周一和周三更新一次,每次五千字。等不及的读者,可以看前一个版本——也已经完成了,叫《活祭》,在本版可以找到。不过看完《活祭》再看此版本,可能会影响阅读感受。《陌生人》这一版本有完美结局,但《陌生人》又分网络版和出版版,两个版本之间有细微的区别。小说的不同版本,体现作者不同人生阶段,对同一问题的思考,结果迥异。网络版和出版版的不同,主要体现的是作者和出版社对于写作手法的不同认识——作者容易更激进一些,而出版社会更考虑读者的感受。两者间没有什么优劣。)



楼主:纳蓝天青  时间:2022-02-27 22:29:26
小警察问薛萍萍的家人:“最近你们有没有给她什么压力呀?”
“没有,怎么会呢,我们都跟她说了,我们家和别人家不一样,市里找不到工作,老家,我给她联系好的好工作成把抓,应该没压力啊。”薛萍萍的父亲是官。
小警察又用笔杆挠了挠脸。
失踪这样的事太多,以至于才工作了一年半的小警察见怪不怪。有的有原因,家里吵架,拉不下面子,玩失踪。有的表面上看不出原因,但其实也有原因,工作压力、学习压力,曾经有个被找到的失踪者,离开家门买烟的时候突然消失,被找到后,说起消失的原因,是——“想换一种生活方式”,说到底,我们对自己身边的人了解多少?直到有一天,他们出了事,才会去想,天天生活在一起的他(她),平时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女儿绝不会出走。”薛萍萍的父亲又说。
“她从小学习就好,听话的不得了。”
小警察又用笔杆挠了挠脸。
制片人和过来报案的台领导不知道在这个场合说些什么,就没吱声。难道说,报案,有人偷走了我们的摄像机?现在人都找不到了,这样讲不是招人家父母的恨么。
制片人张玲在心里暗暗担心的是——“这孩子不会上了黑车,被人杀了吧?PD-150尽管不是专业摄像机,但也值两三万,而且19号是新机器。”张玲没敢说出来,怕薛萍萍的父母担心。
“把摄像机的型号和编号都登记下来,还有你们的手机号码,有什么结果会通知你们的。”小警察说。看来,他和张玲想到一块儿去了。
张玲回去后,再例行晚会上重申一遍,夜间值班,出门拍片子时,一定要两个人。
朱训在下面听得两手直出汗。几乎出于老记者的直觉,朱训对昨天晚上那个奇怪的热线,一声未吭,他觉得,这事,千万不能卷入太深,他几乎闻到了一股不好的味道。
薛萍萍留在这世界上最后的痕迹,是以两块钱一个字的代价,出现在了当地四家主流报纸的寻人启事栏里,在配发一张照片的情况下,也不过四分之一名片大小。而且很快淹没在这个城市浩如烟海的寻人启事中。


寻人启事
薛萍萍,女,20岁,身高167,中等身材,
黑卷发,说普通话。01年7月12号夜,
从电视台出发采访后失去联系。望知情者
提供线索,查实有效,必有重谢

楼主:纳蓝天青  时间:2022-02-27 22:29:26
小警察问薛萍萍的家人:“最近你们有没有给她什么压力呀?”
“没有,怎么会呢,我们都跟她说了,我们家和别人家不一样,市里找不到工作,老家,我给她联系好的好工作成把抓,应该没压力啊。”薛萍萍的父亲是官。
小警察又用笔杆挠了挠脸。
失踪这样的事太多,以至于才工作了一年半的小警察见怪不怪。有的有原因,家里吵架,拉不下面子,玩失踪。有的表面上看不出原因,但其实也有原因,工作压力、学习压力,曾经有个被找到的失踪者,离开家门买烟的时候突然消失,被找到后,说起消失的原因,是——“想换一种生活方式”,说到底,我们对自己身边的人了解多少?直到有一天,他们出了事,才会去想,天天生活在一起的他(她),平时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女儿绝不会出走。”薛萍萍的父亲又说。
“她从小学习就好,听话的不得了。”
小警察又用笔杆挠了挠脸。
制片人和过来报案的台领导不知道在这个场合说些什么,就没吱声。难道说,报案,有人偷走了我们的摄像机?现在人都找不到了,这样讲不是招人家父母的恨么。
制片人张玲在心里暗暗担心的是——“这孩子不会上了黑车,被人杀了吧?PD-150尽管不是专业摄像机,但也值两三万,而且19号是新机器。”张玲没敢说出来,怕薛萍萍的父母担心。
“把摄像机的型号和编号都登记下来,还有你们的手机号码,有什么结果会通知你们的。”小警察说。看来,他和张玲想到一块儿去了。
张玲回去后,再例行晚会上重申一遍,夜间值班,出门拍片子时,一定要两个人。
朱训在下面听得两手直出汗。几乎出于老记者的直觉,朱训对昨天晚上那个奇怪的热线,一声未吭,他觉得,这事,千万不能卷入太深,他几乎闻到了一股不好的味道。
薛萍萍留在这世界上最后的痕迹,是以两块钱一个字的代价,出现在了当地四家主流报纸的寻人启事栏里,在配发一张照片的情况下,也不过四分之一名片大小。而且很快淹没在这个城市浩如烟海的寻人启事中。


寻人启事
薛萍萍,女,20岁,身高167,中等身材,
黑卷发,说普通话。01年7月12号夜,
从电视台出发采访后失去联系。望知情者
提供线索,查实有效,必有重谢

楼主:纳蓝天青  时间:2022-02-27 22:29:26
第一天发完,发现网络版和出版版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区别,就是由于天涯的缘故,一些特殊的排版方式没有了。特殊的排版,对阅读感受还是很大的,只有等5月出版后了。呵呵
楼主:纳蓝天青  时间:2022-02-27 22:29:26
呵呵
楼主:纳蓝天青  时间:2022-02-27 22:29:26
欢迎朋友们,欢迎也包括活泼的男男,欢迎不同观点。就是,这个广告不欢迎。我才开始经营一个帖子,丫就蹦出来!你一非法摆摊的,低调点也就算了,直接给我来一图片!就好像电视剧插播广告!所有在我帖子里的广告,我没权利删,但我不欢迎,也希望大家抵制,不要点击他的网址!
楼主:纳蓝天青  时间:2022-02-27 22:29:26
又一个广告,算了,等收集多了,一阵找版主删吧
楼主:纳蓝天青  时间:2022-02-27 22:29:26
3
04年5月10号上午9点46分
“花伟博。”
尽管花这个姓时常出现在各种言情小说和电视剧里,但真有一个姓花的人站在面前,还是让制片人张玲多用了五秒钟来审视。
看的出,姓花的人家生个男孩还是很烦恼的,名字里又是伟又是博,但伟博本人却还是瘦瘦小小,肤色苍白,而且递上来的卷子,字迹也是一笔清秀。
“不合适啊。”张玲默默地想:“这么内向的人,怎么做记者。”想完又瞥了一眼跟自己一起来招人的手下,要么五大三粗,要么神气轱辘。
“啧。”张玲又看了看花伟博的卷子。
“笔试第一,不选又太可惜。”张玲想。
由于节目组怪事不断,圈内流言很多,以至于竟挖不到人。没办法,《生活在线》只好招应届毕业生。
“不指望能出去找选题,哪做点突发事件吧。也不用和人多打交道。”张玲想。“反正刚好多一个空额。”
“花伟博,你就从突发事件报道组开始做起吧。”
“嗯。”花伟博答应了一声,拿回自己的卷子下去了。


DJTV——东江市电视台,位于城东干道和棉花桥的交接处,是一栋19层的建筑。面试时,花伟博已经进去过了,知道自己要工作的地方在这座大楼的什么位置,但由于出入证还没有办好,所以不得不在大门口等,等有出入证的同事下来,带自己上去。
大门口的门卫们三三两两的站在门口,冷眼看着花伟博。
八点十五,花伟博身边有十一二个人了,都是上次通过考试的,大家打着招呼。
八点二十,电视台里面跑出来一个圆头圆脑的小个子男人,大约三十多岁,对着花伟博这群人喊:“你们都是《生活在线》栏目的实习生?”
“对啊、对啊……”。
大家纷纷回答。
“跟我走,跟我走……”
小个子男人带着大家,到门卫那里,在来访者登记的本子上面签名,签完一个,撕一张,一个人发了一张。
“出来的时候要拿着,要有接待人的签名,我已经签好了,不要掉了……”小个子男人提醒大家。
东江电视台一进门,是一个三层楼高的大厅,大厅正对面是二楼和三楼的走廊。在大厅门口往左手拐,是电梯间,一共有四部电梯。
正是上班的高峰期,电梯间拥挤不堪,足足用了十五分钟,花伟博们才全部坐上了电梯。
十五楼——生活在线栏目组,从电梯间一出来,是一间巨大的L型的办公室,右手是一排玻璃隔起来的房间,是领导的小办公室和小会议室,左手是L型的下面一横,坐着编辑们,L型的中间一竖,由十四排正反相对的办公桌组成,足足有七十多张办公桌,坐着大量的记者和摄像。
一路上,很多记者和摄像都和小个子男人打招呼,叫他“朱主任”。
朱主任把花伟博们带到了L型的头部,一排二十几个空着的办公桌,给花伟博们分了座位。
全部安定下来,花伟博左边的,对花伟博说:“我叫杨健,东江市本地人,你呢?”
花伟博右边的,是个挺胖的人,对花伟博说:“我叫高翔,外地的,你呢?”

花伟博说:“我叫花伟博,我也是外地的。”
这时,前方的“朱主任”说:“我叫朱训,是主任助理,有什么事,你们都可以找我。”然后朱主任就走了,把一堆实习生扔在各自的座位上。周围记者摄像来来去去,忙忙碌碌,谁也没有向这里多看一眼。
“我还以为会有一个欢迎会呢……”杨建自言自语的说,把背包打开,把本子、笔之类的拿出来,放到办公桌里去。
“你没在媒体实习过啊。”胖胖的高翔,也开始收拾包,同时很有经验的对杨建说:“媒体都这样,又不是在学校,还欢迎会呢……”
花伟博从随身的DIESEL帆布包里掏出来一包面巾纸,把分到的办公桌仔仔细细干擦了一遍。
办公桌是旧的,三面都有违挡,卓面不是很脏,但边边角角有不少纸屑,办公桌下面还有一个配套的,有三层抽屉的小柜子。
“啪—”,旁边的高翔从自己小柜子中间的抽屉里掏出来一本破旧的笔记本,扔到了桌面上。
本子是棕色封面的,很旧了,落了一层白白的灰。
高翔把自己东西塞到抽屉里之后,把旧本子翻开来看了看。
本子的第一页龙飞凤舞的写了两个字——肖莉。再往后翻,高翔高兴得笑了起来。
“妈的,运气真好,是选题本。”
又看了几眼,乐得手舞足蹈。
“选题质量很高啊……”
本子的最后几页被粘住了,没能翻开来。高翔把肖莉的选题本往最下层抽屉一塞——“没稿子作了,到我这里来找选题阿。”高翔对花伟博和杨建说。
选题就是新闻线索,对记者来说,就是钱。
花伟博笑笑,也打开自己的抽屉来收拾。
上中两层抽屉除了灰,什么也没有,第三层抽屉,花伟博捡到了一面制作粗劣,有kitty猫图案的粉红色塑料小镜子,镜子背面,有人用修正液涂写了三个字——薛萍萍。
花伟博估计是以前在这里工作的记者扔掉的东西。
花伟博随手扔到垃圾桶里去了。

楼主:纳蓝天青  时间:2022-02-27 22:29:26
花伟博随手扔到垃圾桶里去了。


所有乱其八糟的东西都收拾好,花伟博才发现高翔和杨建两个人不见了。高翔在其它媒体实习过,所以各方面都比较熟悉,而杨建,花伟博已经想起来了,杨建这人是“自来熟”,在考试的时候,杨建的笔试成绩是最后一名,但是面试是第一名,和花伟博正好相反。
花伟博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一时不知道该干什么,看看其他实习生,似乎也都不知道该做什么。于是一起呆呆的坐着,一直坐到中午。
中午十一点半的时候,杨建和高翔回来了。
“你们去哪儿了啊?”花伟博问。
“我们到处逛了逛。”高翔说。
“七楼是剪编室,我们以后就在那里剪片子,全是玻璃房间。四楼是配音室,食堂在二楼,对了,花伟博,跟我们一起去食堂吃饭啊?”
“不是说食堂不收钱,刷卡才能吃么?”花伟博说。
高翔和杨建贼兮兮的笑着,高翔凑到花伟博耳朵边上说:“杨建把朱主任的出入证借来了,你不要吱声,我们一起去吃,三个人吃不了多少的。”
杨建把朱训的出入证从口袋里掏出来,在衣服的掩护下,偷偷向花伟博炫耀。
东江市广电大楼的出入证,集成了饭卡和摄像机使用记录卡的功能。
三个人去品尝了广电大楼的第一顿午餐,共吃掉了朱主任十五元七角。


“你们每个人都是单干户……”
这是正主任张玲,在晚上的选题会上,对所有二十几个实习生说的第一句话。
“工作中所有的问题,都要靠你们自己去克服,我不管你们怎么克服,我只看结果。”
“突发事件报道组和投诉组的不用担心选题的压力,但是身体上,会比较累,经常会起早贪黑。其它的记者,需要自报选题,这里我丑话先说在前面,报纸上看来的选题,不能算是自报选题,而且也不需要你们自报,编辑会指派。你们身体上可能会比较舒服,不要起早贪黑,但选题压力会非常大。我希望你们无论是那个小组的,都不要只看到别的小组舒服的一面,而对别的小组辛苦的一面视而不见。如果有这种现象,不要在背后抱怨,可以直接来找我,我会把你调到你认为舒服的小组去。另外,小组的划分并不是绝对的,突发和投诉组有自报选题的话,也可以报,而其它记者被派到突发,或者投诉稿件,也要去做……我们这里非常人性化。我能保证你们有一个公平的竞争环境……”
张玲开完会后,给新来的实习生们,每个人都分配了一个老记者,或者老摄像,作为师傅。实习期一个月,一个月后进行考核,通过,就能成为《生活在线》栏目的一名正式员工。
第二天,花伟博就和师傅出去,学着做突发报道了。高翔以前在媒体实习过,是熟手,但他是自报选题的,第五天才找到一条选题,出去拍。杨建是摄像。
看上去复杂的电视新闻制作,实际上技术含量非常低,文字要求,只需要能把话说清楚,太高深,反而会被改稿子的骂——“我们做得是电视,文字是用来听得,太书面的东西,观众会听不懂!一定要大白话!”正主任张玲经常强调这一原则。然后经常又会低声自嘲:“所以说,电视是最没文化的东西。”
新闻摄像,要求也不是太高,画面不抖,不要推拉摇移——原则就是当拍照片一样,来拍运动的画面,基本上就能算勉强合格了。摄像唯一复杂的,就是在拍会议的时候,要搞清楚,那个是一把手,那个是二把手,那个是三把手,谁给多长时间的画面,谁一定要拍到。其它也没什么。
尽管技术门槛很低,但短短的一个月后,二十多名实习生,还是只留下了四个。能走的都走了,其中五分之三,是觉得记者这个职业,和当初想象中的差别太大,不能接受。原来以为,记者好歹也算特权阶级的一层,谁知道,真正干起来,才发现,在东江市,这个全国四大八卦城市之一,记者的地位,已经完全和民工一样,以至于有一个专有名词——就叫“新闻民工”。理想和现实差别太大,再加上还有其它选择,就走了。还有五分之二,则是被淘汰了。被淘汰的,有的是吃不了苦,起早贪黑,整天在外面跑。有的是没本事找到选题。还有的,是性格和这份工作太不合了——有个女记者,每天出去找选题,找了一天,就把自己弄丢在东江这个巨大的城市里,然后又不好意思问路,就打个车回台,天天如此。
高翔因为以前实习过,所以对将要遇上的事,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他留了下来。杨建是摄像,没有找选题以及和人打交道的困难,只有身体上比较辛苦,但他原本是运动员出身,没觉着,再加上他觉得待遇还不错,在哪儿干活都是干,所以也留了下来。另外一个留下的,也是一个摄像。出人意料的是,花伟博也留了下来。
花伟博留下来,是因为他在找到这份工作前,已经失业半年了。这份工作是他留在东江市的最后一根稻草——所以他拼了。
栏目一把手,频道负责人——周宜,此时终于露面了,宴请了剩下的四个人。
“我们栏目,就是要保持这么高的淘汰率……”周宜说,他有意无意地把自行选择离去的实习生,也归到淘汰的里面去了。“所谓大浪淘沙,最后留下的才是精华……”
花伟博真正感觉到工作不再吃力,是到三个月后。可是,就在他以为自己可以放松一下的时候,《生活在线》栏目传统的灵异事件,开始迫不及待的在他身上发生了。

楼主:纳蓝天青  时间:2022-02-27 22:29:26
七点接到热线,七点35分才赶到车祸现场,而事发地点和电视台,只有大约三站路的距离。东江市晚高峰时段的交通,已到了人能忍受的极限。
花伟博从出租车里钻出来,坐前排的摄像正在等计价器吐出来的发票。
不远处,乱轰轰的围着一堆人,四处充斥着电动自行车刺耳的刹车声和机动车的轰鸣,空气干躁而充满灰尘,吸一口,喉咙就好像被小石子硌着了。
摄像撕好发票,从出租车里钻出来,把话筒递给花伟博,然后小跑着冲向人群,挤了进去。花伟博迟疑了下,也跟了进去。
死者被送走了,不知是医院还是火葬场。
摄像一边骂骂咧咧,一边举着Pd-190猛拍,没了死人的车祸现场,就像没了主角的电影,注定是卖不出好价钱的。
花伟博倒是暗自庆幸,这次逃过一劫,不用看血淋淋的场面了,更何况,这次的车祸又是如此惨烈而奇特。
190上的聚光灯,把现场照得一片惨白,满地的碎玻璃在灯下不停闪烁,一大滩暗红色的血也反射着幽幽的光。碎玻璃下埋着的自行车已经扭曲成了麻花,前轮的下半部,在重压下向上折弯,和上半部折叠成一个半圆。
“您看到现场了是么?请问当时是什么情况?”
聚光灯“啪”的打到了现场围观的一名市民身上。
这位男性市民,四十几岁,打赤膊,一身黑色横肉,在聚光灯下露出了羞怯的微笑,同时徒劳的用手去遮挡像女人一样下坠的胸部。
“呵呵,呵呵呵,它这个车子么”市民一只手捂住胸部,另一只手指了指肇事车辆,“上面不是运的玻璃么,到这个地方不是拐弯么,哪个骑自行车的正好走在它旁边,结果它拐弯的时候,上头的玻璃一下子都掉下来了,全部都压到旁边这个骑自行车的人身上……”
老摄像一边拍着,一边不停的皱眉头。这种采访应该在现场全拍完了再开始,因为围观者一般一直都会围观到结束,轻易不会离开,而现场,在警察和清障车的清理下,很多镜头都是转瞬即逝。
“到底是新人。”摄像心里想。
市民再次露出羞怯的、讨好的、有点蒙娜丽莎式神秘的微笑,看着花伟博,看自己的回答是不是让他满意了。
不少市民现在都和三流名人一样知道如何应对媒体,记者稍暗示,就知道说什么。
然而聚光灯没再他身上更多的停留,而是直接转到了车祸现场。因为一名警察正准备清理自行车。
花伟博也跟了上去,这才发现,砸中那个倒霉的骑车人的不光光是玻璃,还有用来固定玻璃的沉重铁架。
“哗啦啦……”,自行车从铁架下抽出来,车上的碎玻璃一泻而下,又过来一名警察,两个人把车子抬上了清障车。
铁架和不少碎玻璃上都汪着血。
“要是我,情愿就不活了。”
花伟博身后一个妇女说。
花伟博回头看了她一眼。
“全身,脸上插的全是碎玻璃……”
妇女解释。
花伟博打了个冷战,没说话。
摄像兴致勃勃的拍着血迹的特写,然后反过身,对那妇女说:“大妈,你能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么?”
大妈就在聚光灯下,局促的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摄像觉得说得不好,又让大妈重复了几遍。
“你们还去医院啊?”同属一个台,另一个频道新闻栏目的女记者过来问花伟博。
“要去的话,我们跟你们打一辆车。”
“不去了,”花伟博说:“去了,画面也不能用,她说伤者身上插满了碎玻璃。”花伟博指着先前的那个妇女。
“哦。”女记者露出了个原来如此的表情。“画面冲击力太强。”她说了个专业术语,然后就拉着那个妇女去采访。
花伟博不知道这女记者叫什么名字,只知姓秦,是个强人,谣传一次长江二桥上的事故现场,这长相甜美的女人在涂满死者脑浆的现场旁出境,结果粘了一脚脑浆。
采访、采访、采访,找尽可能多的人采访,警察、清障队员、现场目击者……以便回去后能找出最精彩的部分。
终于,连围观的人都走了,现场除了一地碎玻璃,其它也都清走了。
摄像收起摄像机,把话筒线绕到机器上。一边还不断的有过路的人过来问发生了什么事。
这时,松懈下来的花伟博才开始感到一阵阵的眩晕。
摄像拦了辆出租车,花伟博强忍不适,上了车,像瘫了一样躺在后座上。
左后脚跟一阵阵刺痛,花伟博弯腰一看,一颗碎玻璃钻到了凉鞋里,插在后脚跟上,花伟博颤抖着手,把玻璃拔出来,脚后跟上一个极小的伤口,但玻璃上居然汪着不少血,不知是花伟博的,还是那个全身插满玻璃的骑车人的。花伟博忍住恶心,把碎玻璃扔到车窗外。
回到台里,摄像上传完画面后,花伟博连夜赶稿子。九点半,摄像打电话过来,说有认识的通讯员告诉他,伤者已经死了。
晚上十点半,稿子提交完毕,十一点一刻到家。洗洗弄弄,十一点四十把自己扔到了床上,在迷迷糊糊睡着的时候,花伟博心中突然又闪过一丝庆幸——幸亏没看到那个惨烈的死人。
然而午夜两点,花伟博尖叫着醒来。他梦见,那个插满碎玻璃的死人,从地上爬起,带着羞怯的笑,对他说,“我是当事人,你怎么能不采访我呢?”
梦的画面如此真切,以至于花伟博在梦里的聚光灯下,都能看见穿透了死人面颊的一块狭长形玻璃,在死人说话的时候,从嘴里闪烁着一点耀眼的光。
花伟博坐在黑暗里,口干舌燥,两耳满是心脏剧烈的跳动声。
左后脚跟那个伤口,突然一阵钻心的疼痛。

楼主:纳蓝天青  时间:2022-02-27 22:29:26
小伤口居然引起了大感染,左脚肿得不能落地。花伟博一只脚蹦着,蹦到医院,挂了个专家号,专家说是湿气感染,但花伟博从没得过湿气。
足足在家呆了一个礼拜,按湿气的治疗,天天吊水,吊水两天后,脚发作到了最高点,肿得比馒头还高,皮肤下面发黑,好像有股黑气弥漫,专家以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解释,但花伟博总觉得有点不靠铺,准备转到省人民医院去看。
这天晚上,杨建和高翔居然还打电话过来,约花伟博第二天和他们一起去打篮球。花伟博在家养病两天,办公桌就在他旁边的杨建和高翔居然不知道。
“怪不得,这两天没看见你,以为你稿子多,天天在忙呢。”杨建说。
记者不坐班,花伟博本来又独来独往。
“花伟博,要不要我们来看看你啊……”高翔在杨建边上,对着电话喊。
花伟博迟疑了一下,说:“不用了,你们去玩儿吧。”
“我们送点小说来给你看……”杨建说。
“古龙!”
花伟博想了想,觉得在家确实无聊,就说:“好啊。”
第三天中午,一套盗版古龙送到了花伟博的家里。有趣的是,这天下午,脚上黑气消失了。然后居然就开始消肿,第六天全部消肿,本来还想在家修养两天,但台里编辑来电话——尽管花伟博的工作是计件制,没有基本工资,不工作拿不到一分钱,但编辑仍没人性的声称不能小病大养,把花伟博这头驴又套上了笼头。
花伟博经历了这场大病,总觉身体和以前有一点不一样了,但是到底不一样在什么地方,却又说不上来。仿佛手上扎了一根刺,没拔出来,然后长到肉里去了。
其后四五个月,天天辗转于车祸和事故,花伟博也慢慢磨成了一根老油条,习惯于各种惨烈的场面,紧张得生活节奏和复杂的人际关系。
楼主:纳蓝天青  时间:2022-02-27 22:29:26
司机匆匆忙忙的发动车子,开到了华城超市门口——这超市是24小时营业的——进去给自己买了个茶叶蛋,坐到门口的椅子上,边吃边看着花伟博消失的地方。


火灾、火灾……
花伟博一边脑子里想着,一边进了居民区。
一点动静都没有。这座破旧的老小区里黑黢黢、静悄悄,尽管知道每栋楼里都住满了人,但正是天亮前最黑暗的时候,阴风嗖嗖,仍叫人心里发慌。
在居民区里面转的时间越长,花伟博心头就越有一阵阵的火气往上拱——假线索?
在黑暗里掏出热线手机,回拨报料的人。如果是假线索,花伟博就要骂人了!
果真是小灵童,八位数的号码,却有彩铃,不过彩铃也是断断续续的。
原本应该是一首歌“请你等等,机主马上就回来……”,听到的却都是断断续续的“回来,回来……”
没人接电话。
花伟博把手机挂了,然后在小区里四处寻找,不要说火灾了,灯光都没有一个。
很快,走到了小区另一个出口。花伟博看见街对过,居然还有一家水果摊开着门,日光灯惨白的照着摊子,各种水果都泛出一种冷光。一个老到满脸褶皮的老太婆,坐在一张铺了很多烂糟糟的垫子的藤椅上。眼睛闭着,一动不动。
花伟博迟疑了一下,上前问火灾的事。
老太婆眼皮一抖——居然是活着的——花伟博都有点惊讶。
“17栋,地下室。”
老太婆竖起一只手指,然后指了指小区。
花伟博说:“谢谢。”
快步走回小区,打开大灯四处照,找到17栋,果真一股浓浓的烟味,但一个人影都没有。
花伟博很奇怪,但是来都来了,肯定要看个究竟。
想着,就推开17栋的楼门,往地下室里面走。


才走了两步,突然脚下传来哗哗的水声,然后很快感到脚全湿了。大灯往下一照,地下室里波光粼粼。
“操。”
花伟博暗骂一声,几步跨回楼梯。心里已经明白过来了,火灾早就灭了,这是救火时浇得水。
灯在地下室里来回晃了一下,没什么值得拍得,几乎看不出什么烧过的痕迹。
几只死老鼠泡在水里,载沉载浮。花伟博心里一阵恶心。提了灯就出来。
出租车仍然在华诚超市门口,司机见花伟博出来了,明显松了口气。
“脚怎么湿了?”司机看见花伟博跺脚,问。
“别提了。倒霉啊。”花伟博叹息着,上了车。
“回去?”
“嗯。”
出租车倒了一下,开上回程。
广播里成人节目都结束了,正在放轻音乐。
司机好几次预言又止,花伟博心里烦,也就当作没看见,看着窗外。
车子一直开到仁贵山隧道门口,等红灯。沉默了半天的司机突然递给花伟博一根烟。
“谢谢,不会。”花伟博头也没回的说。
“点起来,叼嘴上!”
司机的口吻是命令式的。花伟博很奇怪,回头看了眼司机,这才发现司机脸色煞白,早已叼好了一根烟,目光愣愣的看着窗外,外面没车也没行人,顺着司机目光再仔细一看,这才发现不远处,路灯的阴影下,有一个穿蓝白条纹衫的女人。
面目挡在阴影下面,看不清楚。不过从姿势看,好像也在直愣愣的看着他们这边。
花伟博不知道怎么回事,用目光去问司机。
司机不说话,把打火机抵到花伟博的面前。花伟博只好把烟点了,随即就被呛着了。
跳到绿灯,司机缓缓起步。然后加速冲过了那女的身边,等有一段距离了,又突然减速,用几乎在20码的速度,一直开出隧道。出了隧道后,有了居民区,就热闹了,路边好几个夜排档正在收摊。
“到底怎么了?”花伟博见司机脸色好看一些了,就把烟掐了,扔到了车窗外。
司机小心翼翼的开着车,沉默了好长时间,才说。“刚才那个不是人。”
“啊?”
花伟博瞪大眼睛看着司机。
司机又沉默了会儿,才说:“我亲眼看到她从路这边飘到路那边去的,脚不沾地。而且……而且,她没有脸!”
花伟博见司机说的煞有介事的样子,不像开玩笑,心里也有点怕起来,说:“不会吧,哪那么邪。”
司机说:“真的!刚才在路中间,不是有月光么,它往我们这里看了一下,我一眼看见,它脸上光光滑滑,什么都没有!吓得我一身冷汗,然后她飘到路那边的路灯下,把脸藏到阴影里面去了。”
花伟博说:“月光反射,自然白茫茫一片。”
司机有点急了,说:“你不信就算,我骗你干么?仁贵山隧道哪儿本来就邪,每年多少车祸,你不信,去问问交警四大队就知道了,他们管这块。”
“是不是和它的地理位置有关系,容易发生车祸。”
“这个我倒是不知道,反正我们开夜班的不少司机都在这里看到过脏东西。”司机又沉默了一会儿,“你们哪个栏目比仁贵山隧道邪多了,今天碰到这东西,可能都跟你有关。我也不知道,你在那么邪的地方工作,怎么会一点儿类似的东西也没听说过,一点儿不相信这些。”
司机终于忍不住把一直想说的话说出来了。
花伟博看眼司机,脑袋里面几乎下意识的浮现出“神棍、骗局、迷信、愚昧……”等一系列的词。司机也意识到了花伟博的反感和怀疑,闭上了嘴。
两个人一直沉默着,一直到台。
司机把发票撕给花伟博,花伟博把钱给司机,司机低头在座位下面找了好几个硬币,递给花伟博,花伟博拿了机器就下车。司机最后还是没忍住,把头伸出窗外,对花伟博喊:“不管你信不信,我都建议你白天去庙里烧烧香,我白天就去。要不了几个钱,即便求个心里个安生,也好啊。我真是为你好!”
花伟博见司机说的真诚,就说:“嗯,谢谢。”
把机器带到15楼,准备白天再还给楼下管机器的老王。
鞋子脱了,袜子也脱了,在厕所,也不管水多冷,冲了一遍,找同事的一双拖鞋穿。
然后缩到了凳子上。此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楼主:纳蓝天青  时间:2022-02-27 22:29:26
5
七点十五分,早晨有采访任务的记者到办公室了,又过了十五分钟,司机端着茶杯也到了。
办公室热闹起来。
很快,一批一批地出去采访,又安静了。
八点十五分,正常上班的记者到了,花伟博见不可能再安静,就起身,拿着茶杯,到茶水间打了水,又到卫生间洗了把脸。
八点二十八分,办公室全是人,有人坐在地上。主任助理朱训站到办公室前面,喊:“点名了,点名了……”。
开始点名。
尽管出入集团大楼时刷得出入证,原本就能记录下进出时间,但是《生活在线》栏目仍然保留着每天早晨点名的习惯。
制片人张玲从办公室出来,给记者们分析前一天的节目及收视率报告。
花伟博昏昏欲睡,靠在角落的一角,什么也没听进去,很多时候,主任开会的内容,都是重复的。
会一直开到九点二十,花伟博把手机和记录观众热线的本子移交给当天值班的记者,然后静悄悄的从办公室消失,回家睡觉去了。
一觉一直到下午四点半,又回单位开一天的选题会。
不要说庙里烧香,一觉下来,前天晚上发生了些什么,花伟博都快记不得了。
选题会上,因为一个星期前报的一个选题一直没落实,花伟博劈头盖脸挨了顿批。之后,整整十一天,忙得脚不沾地。一次倒霉的值班,连同奇怪的热线、没有脸的女人、神神叨叨的出租车司机,都很快就被花伟博彻底遗忘。
日子仿佛离弦之箭,眨眼离过年只有一个月了。所有的记者,为了春节能多放几天假,都开始忙得脚不沾地,做当天节目的,做预留节目的。七楼的剪辑室天天都有很多人留下来值大夜班,广电大楼也前所未有的充满了活力,即使再深的夜,也是灯火通明,四处能见到那些八十年代出生,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忙忙碌碌,为了新闻事业的鸡毛蒜皮,奉献自己的青春。
这样着,一直到了大年三十。
大年三十中午,发年终奖,这一年刚从学校毕业,进台的记者们拿着自己的红包,一看,个个喜上眉梢,这时还顾不上相互攀比,这是过年后的事;这时都着急的给自己的父母、老婆报喜。他们是头一次手上攥着这么多钱,有的在电梯里就打起了电话,欲言又止,呢呢喃喃的向家人报告着好消息。
这时就觉得,一切的辛苦、压力以及生存的艰辛,都是值得的了。
那是04年的东江市,媒体还没有江河日下。
下午,集团的各频道都开欢庆会,但参加的人已不多了。大部分年轻记者,家在外地,有些还没恋爱,口袋里又有了钱,归心似箭,早就码好,买了大年三十下午的车票,向主任们请假。平时苛刻的主任们,这时因为播出任务都解决得差不多了,也就乐得准假,放这些心都已散了的小子、丫头们回去和父母团圆。
高翔提前一天就蹿掉了。杨建因为是本地人,所以没有提早走。花伟博也没走。
春节实行的是滚动假期,每个人都要上两天班,花伟博因为是大年初一和大年初二值班。所以准备过完年再走,这样回去就能一直歇到初七。
之所以没和别人换班,是因为花伟博大年三十值大夜班。这种时候的大夜班,肯定是找不到人换的。
下午的欢庆会,尽管人不多,但还是挺热闹的,家在本地的,基本上都没走,电视台本来人才济济,会唱歌跳舞的,本来就多,唱不起来歌,跳不起来舞的,如杨建这样,正事不足,斜事有余,也能上台出个洋相作为节目——杨建不知从哪里找了一对塑胶假乳房,套在胸前,又找了一对塑胶假屁股,套在屁股上,跑到舞台上扭过来,扭过去,跳了一场草裙舞。气氛很快达到了顶点,有个老领导居然也撩发少年狂,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找到了一根大红蜡烛,跳到舞台上,一定要和杨建现场玩sm。
一直闹到晚上聚餐,人才开始少了,不过大领导们都来慰问,大领导一到,也就还算热闹。
分管花伟博这个频道的副台长,是一小老头,属于平时基本上看不到的那种。
喝酒。
喝到高兴的地方,朱训,还有几个其它频道的小头头,包括几个刚工作的愣头青——杨建已经回家了。一人一手提个酒瓶子,一手拿个酒杯,在酒场四处游弋,找人拚酒。酒场四处都时不时爆出大笑声。
喝到了尾声,领导走了,然后其它的人也都慢慢离席。
晚上九点半,能走得都走了,不能走的,张伟博和其它几个频道值大夜班的记者,另外,还有几个喝高了的。其中包括朱训——他因为今年终于当上了主任助理,太高兴,喝多了。
值大夜班的,把各自频道喝高的都抬到了3楼的小会议室,扔在沙发上,横七竖八一屋子,然后都聚在了另一间小会议室里。一共八个人,一个年纪大的看春晚,一个在另一房间上网,还有四个打牌,花伟博和另一个,到四楼的值班室睡觉去了。
忙碌了一个多月的广电大楼安静了,只有几个房间的灯稀稀落落的亮着。


6
热线是凌晨四点半打来的。
当时花伟博睡得不省人事,还是和他一起睡得另一个频道值班的醒了过来,活生生把花伟博叫醒,就差往他头上浇一盆冷水了。
花伟博迷迷糊糊的接听热线。
“喂,这里是生活在线栏目组,请问您有什么事?”
……
“喂、喂……”
就在花伟博准备挂电话时,电话那头突然冒出一句。
“朱老师在么?”
打电话的人似乎处在一个非常空旷、冷清的地方,话带回音,过年的热闹气氛一下全被电话那头吸走了,花伟博甚至打了个寒颤。
“您是朱老师家人么?朱老师今天晚上喝多了,睡在单位了。”
“我能和他通个话么?”
……
“您等等,我去叫他。”
花伟博把大衣披起来,穿好拖鞋,心里有点不满,想:“通什么吊话,都告诉你睡了。”
和另一个值班的打了个招呼,下楼。
电梯做习惯了,尽管只有一层,但还是径直走到电梯间。
广电大楼共四座电梯,停了两座,还有两座正常运行。
两座电梯都停在最高层,19层。
花伟博一边不耐烦的按着电梯的钮,一边想,整座楼应该就三四层有人,那么是什么人上去没下来呢?
两部电梯一起,慢慢下降。
同时停在四楼,接着同时打开。
花伟博似乎看见左手的哪座,在门打开后,轻轻向上提了一下,就象有什么人出来了一样。
花伟博略微迟疑,就进了右手的哪座电梯。
光滑、锃亮得不锈钢电梯门缓缓关上。
这时,花伟博听见连接着漆黑电梯间的漆黑的广电大楼的大厅,传来了一声清清楚楚的叹息声。
“是风?”
花伟博想着,电梯门关紧了。
按了三层,花伟博才突然发现,电梯是向上的,不知什么人按过了19层。
19层——最高层,是广电集团领导们呆的地方,难道这么迟了,还有人在不成?
花伟博叹了口气,靠在电梯壁上,等着电梯上去,再下来,一边轻轻的扣着热线手机显示屏下面的一小块突起。
热线手机已换了好几部了,因为是公家的,所以也没人爱惜,不是丢就是坏。现在的这部飞利浦,据说换了还没半年,先是电池丢了一块,现在显示屏也坏了,看不到来电显示,短消息也看不起来了。
小小的突起,被花伟博扣的“扑扑……”作响。
“声音会传过去吧。”花伟博突然意识到,把手机送到耳边,怕那边问话,自己不回,会生气。
然而那边沉默的像是口深不见底的井。
“喂……”花伟博涩着嗓子问了一句。
完全没有反应。
“喂!”花伟博加大了声音。

楼主:纳蓝天青  时间:2022-02-27 22:29:26
房伟兄博客上转力瑾评论,“南平血案的沉思:没有人可以独自幸福”
房兄说,想到我的《陌生人》,我们这个大疯人院里,自己又能清醒吗?

实际上写《陌生人》时,社会还没有这么疯狂,那时表现出来的,仅仅是赤裸裸的极端的冷漠,仅仅三五年的时间,冷漠已经变成了疯狂的仇恨!被冷漠者开始复仇了!

不说更多的东西,以免影响大家看后面得情节。


楼主:纳蓝天青  时间:2022-02-27 22:29:26
“喂!”花伟博加大了声音。
“啊……”一声尖厉到瘆人的凄厉惨叫突然从手机里传了出来,“告诉朱训!我是薛萍萍,我要、我要、我要、要、要、要、要、要、……”
啪,那边的电话挂掉了,这边的手机也掉到了地上,花伟博被吓得一屁股坐到电梯地板上。心头一颤,突然想起,这薛萍萍已经是第二次打电话来找朱训了,而且也一下想起,刚来时,曾经从办公桌最下层抽屉里找出来一面镜子,镜子背面,就用修正液写着薛萍萍三个字。就在花伟博魂不守舍,电梯突然一阵剧烈抖动,发出巨大的轰鸣,好像一只巨兽从肚子里发出来的咆哮,花伟博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用力的往电梯地板上一贴,电梯飞速上升。
花伟博紧紧抱住头,瞪大眼,看着电梯的楼层指示。
电梯是三棱的,楼层指示显示在一大块液晶显示屏上。11、12、13、14、15……速度快的都来不及显示。
19……
20?
21?
22?
23?
24?
花伟博的大脑一阵空白。
25!
26!
27!
28!
29!
……
电梯猛然一停,把花伟博一下掀了起来,头狠狠地撞在电梯的扶手上,花伟博一下就撞蒙了,叫也没叫出来,就趴到地上。等撑起身子,用眼角的余光看见电梯的显示屏上显示的居然是99!
紧接着,电梯又发出一声巨兽一般的轰鸣,花伟博感觉到自己的身子一跳,电梯开始急速下降。
很快,花伟博就发现,电梯哪是下降,是在往下掉!
“我要死了……要死了么?……救命……我要死了啊!”
花伟博伸手抓住栏杆,长大了嘴,却喊不出盘旋在脑海里的话,同时一点也没觉得,口水正顺着嘴角往下流。
电梯“砰……”的一震,再次把花伟博掀了起来。
花伟博看见显示屏上的是12。
再次上升,不过很快就停了。
21。
又下降,不过速度恢复到了正常,停在了3层。
电梯门安安静静的打开了,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花伟博连滚带爬的冲出了电梯,靠在墙壁上,这时才吓得撕心裂肺的痛哭出来。
电梯门安安静静的开着,地板上的热线手机在灯下幽幽的反着光,像是一只眼睛,嘲笑的看着花伟博。电梯门上面的上下指示灯,这时都亮着,表示没有需求,这部电梯可上也可下,就暂时停在这一楼层。
花伟博边哭边偷偷看着敞开着口的电梯,越看越觉得胆寒,爬起来,扶着墙,跌跌撞撞的跑向三楼,朱训睡觉的小会议室。
他以为,跑到人多的地方,就安全了。
而实际上,这一夜,恐怖才刚刚绽开它狰狞的笑容。
……


东江市电视台,从大门进入后的格局是这样的……
一进门,是一间200平方米左右的大厅,高三层,大厅正对的是二楼和三楼的外走廊;右边是上二三楼走廊的旋转式楼梯,左边是电梯间。
花伟博从三楼左边的电梯间跌跌撞撞,一路啜泣着奔向外走廊,三楼值班室在外走廊的另一头,与外走廊呈直角的一条内走廊上的300平方米演播厅的里面。
电梯间出来后,花伟博顺利的跑过了外走廊,转过旋转式楼梯,再穿过那条200米左右的内走廊,进入了300平方米演播厅。
演播厅里一级级的台阶,花伟博顺利地跑过了一半,就在看到值班室大门时,花伟博的衣服被椅子勾了一下,脚下一空……
接下来的6秒,花伟博经历了这一生里最恐怖的瞬间。

7
东江市市立第一医院。
05年 大年初二,晚23:36。

值班医生徐兆祥,坐在办公室百无聊赖的上网。
“徐医生。”
办公室门轻轻推开,值班护士王丽娜伸进来一个头。
“17号不太对劲,你来看看啊。”
“哦?”徐兆祥答应着,把手里的鼠标往前一推,跟王丽娜去17号床。
“17号?就是昨天大早送来的?”
“嗯。”
“他怎么了?”
“心绞痛,可能是冠心病。”
医院大部分病人都回家过年了,脚步在走廊里面空荡荡的回响。
病房里只有一盏小夜灯亮着,17号床正好笼罩在昏黄的灯光里。
“从刚才就一直这样。”王丽娜说。
徐兆祥点点头,看着17号——17号脸色潮红、急速的喘息、一只手无意识的捂在胸前。
床脚病床卡上写着“17号:花伟博,23岁,2005年2月9日入院,病情:惊恐症。”
徐兆祥把手轻轻的按在花伟博的额头上,感到花伟博的眼球在急速转动。
“在做梦,可能梦见了让他受到惊吓的东西。”
徐兆祥说。
“惊恐症,大部分都伴随心脏绞痛。”
徐兆祥把花伟博捂在胸前的手轻轻拿下来,放在身边。
“不过确实像冠心病,几年前,我们医院有一次误诊,就诊成冠心病了,后来赔了不少钱。”
王丽娜点点头,问“要打针艾司唑仑么?”
徐兆祥沉吟了下,说:“再看看吧,艾司唑仑容易上瘾,伤内脏。你辛苦点,多来转转。”
“嗯。”
徐兆祥付下身,轻轻地摇着花伟博的肩膀,摇了老半天,花伟博才猛地惊醒过来。
“没事了,没事了……”徐兆祥医生小声安慰着,说“做恶梦了?”
花伟博挣着恐慌的眼睛,点了点头。
“要喝水么?”王丽娜在边上问。
花伟博摇了摇头。
“有什么事情,按铃啊!”王丽娜说。
花伟博点了点头。
徐兆祥医生和王丽娜护士又问了几句,一前一后出了病房,留下花伟博一个人,瞪着惊恐的眼睛,看着漆黑的天花板。


东江市市立第一医院。
大年初三,晨08:22。

即便位于市中心,但医院的早晨仍然比较清静。
徐兆祥医生伸了个懒腰,开始打一个大大的哈欠,这时门突然被推开了,一半哈欠被徐医生活生生的憋回去。
一个四十岁左右,个子不高,壮壮实实,圆手圆脚,剃了个板寸头的男人在门口向里面张望。
“有事么?”徐医生问。
“我东江电视台的,我们有一名记者在您这里住院。”
徐兆祥说:“电视台?哦,就是前天送来的,哪个……姓花的?”
“对、对、对……”圆头圆脑的男人连连点头。“他现在怎么样了?”
徐兆祥医生说:“进来说吧。”
圆头圆脑的男人走进来,坐到徐医生书桌边上的凳子上。
“情况不是很妙,好像留下了比较严重的后遗症。”
“啊?”圆头圆脑的男人说:“怎么会呢?”
徐兆祥医生说:“哪要问你们自己啊,你们电视台有什么东西,把小伙子吓成那样?”
“是吓的?”
“你们以为是怎样的?”
“我们一直以为是酒喝多了,跌跤跌的。”
徐兆祥摇了摇头。
“跌跤跌不出惊恐症来。”
“惊恐症?”
徐兆祥医生点了点头,说:“小伙子命大,亏好是我在值班,看出来了,不然,弄不好会死人的。”
“哦?不过什么是惊恐症?”
徐兆祥医生摇摇头,从书桌下面的柜子里翻出来一本极厚的医书,翻开来找了一会儿。


楼主:纳蓝天青  时间:2022-02-27 22:29:26
“惊恐症、惊恐症、在这儿……”
徐兆祥把翻好的书递给圆头圆脑的男人,手指指着书里已用笔划好的一段。圆头圆脑的男人拿过去一看。
惊恐症:又称间歇性发作性焦虑,基本特征是反复发作的强烈恐惧,伴有多种身体症状,如心前区疼痛不适、心动过速、胸闷、头晕、出汗等,每次发作酷似心绞痛。惊恐发作大多从青年期开始,但也可发生于儿童和老年期,女性为男性的两倍。最初的惊恐发作可能有一定的诱因。大多数病人由于发作时有惊恐感,自觉呼吸的空气不足,常导致过度换气、肢麻、出冷汗、手颤抖、站立不稳,少数病人有上腹不适或腹内空虚的感觉,很多病人有快要死去的恐惧。每次发作持续时间短者仅数分钟,长者可达数小时,因而患惊恐症的人十分痛苦。严重者可能死亡!
在这一段的下面还有一段注意。
注意:目前,许多人不理解这种心理疾患,医生和病人通常也会把惊恐发作时的身体症状,误认为严重的躯体疾病,如把心慌、胸闷、出汗误认为“心脏病发作”,将头痛、眩晕、肢麻等理解为“中风”。他们反复到心内科或急诊科检查治疗,而忽略了心理疾病的可能,长期误诊、误治。因此,只有正确认识这种心理疾病,才能引起人们的重视,并采取正确的治疗对策。

“惊恐症的诱因一般是惨烈的交通事故,或者自然灾难。我就奇怪,你们电视台有什么东西,能把他吓成这样。”
圆头圆脑的男人把医书合起来,说:“我们发现他的时候,他不醒人事,躺在演播厅里。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啊。”
徐兆祥说:“我知道,所以才奇怪啊。”
圆头圆脑的男人说:“要说吓人么,台里面没发生什么事故……我们栏目组最近两年,确实不太顺,倒是有人出过事故,有些谣言,但你知道。”圆头圆脑的男人一笑:“都是谣传、无稽之谈,其实都是碰巧了。”
徐兆祥医生点点头,说“你去看他吧,在4号病房,7号床,对了,不要特意问他,是被什么被吓得,防止他复发。”
“好,我这就过去。”
圆头圆脑的男人拎着一袋水果,去了4号病房。一进病房,就看见花伟博直挺挺的躺在床上,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天花板。
“花伟博?”
花伟博不理他。圆头圆脑的男人叹了口气,坐到病床边上的椅子上。拿出几个苹果,到盟洗室去洗了,又回来,掏出一个小刀削皮。
“花伟博啊,有好多事是不能相信的,就是眼睛看到了,也有可能是假的,灯光暗,很多东西都是想象出来的,人的想象力……”
说了半天,见没有反应,圆头圆脑的男人又说:“新闻工作者,都应该是坚定的无神论者,你这样太让人失望了,以后怎么能独挡一面……”
“薛萍萍是谁?”花伟博突然出声。
圆头圆脑的男人手猛地一抖,小刀把拿着苹果的手削了道小口子。
花伟博目光仍然瞪着天花板,啜泣起来。
“朱主任,我没见到什么鬼怪,我只是经历了一次死亡……”


花伟博衣服勾到椅子上,然后脚下一空,摔出去时,眼前突然闪起一片刺目的光亮,然后在花伟博的身下,突然浮现出了一片居民小区,都是80年代左右建的七层楼房,非常陈旧,对街的一面还都刷成了崭新的姜黄色——像涂着性感眼影的老太太一样丑陋。花伟博知道,前两年,为了一场全国范围的运动会,本市很多老小区都这样刷——叫做出新。
这是小区边缘的上空,隔条街,就是一栋有院子的平房。平房的院子里种了很高很大的梧桐树,其中一棵树的枝叶完全覆盖了楼下的小街。
街这边,楼下,一楼的阳台被打通了,做成了门面房,好像卖的是米、变蛋、干得豆腐皮以及晒干吊着的咸鸭、咸鸡,门口支着一面黑板,写着价格之类的东西。
街对过,院子门口,坐了三四个老头老太,晒着太阳。
街的远处,一个人,身子挺得笔直的,脚上下动个不停,骑着自行车过来了。
宁静,花伟博能听见自己心脏的跳动和刮过耳朵的风。
有一秒,花伟博睁大了眼睛,看着,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到了这个地方,从上而下俯视着一切。
下一秒,花伟博的心里突然一空,从睾丸到小腹升起一条麻飕飕的直线……花伟博开始自由落体。
0.37秒,花伟博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力量挤压自己的身体……
0.78秒,心肝五脏传来尖锐的痛苦——加速度的作用,内脏被狠狠搓揉。
地面急速放大。
1秒,由于恐怖,花伟博全身的肌肉开始痉挛,瞳孔放大,想喊,但喊不出来,声音连同呼吸都被剧烈的风和加速度产生的冲击狠狠的压在喉咙里。
1秒36,落地。
坚硬的水泥地面,被震得抖了一下。
花伟博趴在粗燥的水泥地面上,最先涌入脑海的,是强烈的呕吐感。
大脑受到了强烈震荡。
紧接着,血从花伟博的身体下,像蛇一样涌了出来,按城市规划时,路面承接雨水后的流动方向,蜿蜒着流向阴沟。
宁静的居民小区,在大约2秒26的绝对安静后,沸腾了。
花伟博困惑的眨了两下眼睛,看着伸在自己面前的手。
这是自己的手么?
这是一双女人的手,肥嘟嘟的,手心红彤彤,在同样肥嘟嘟的手腕上,还系着一根细细的红绳子。
花伟博又艰难的眨了两下眼睛。难以忍受的疼苦,从四肢和躯干传了过来。
死亡的过程,如此漫长。
四面全是人的脚,乱哄哄的声音。
慢慢的,慢慢的……一片黑暗。
一片黑暗……
花伟博猛地睁开了眼睛。
300平方米演播厅并不是一片黑暗,还亮着两三盏灯,昏暗的灯光,勾出演播厅密密麻麻椅子的轮廓。
花伟博从演播大厅一半的地方摔了下去,这会儿正四仰八岔的躺在离演播厅舞台不远的地方。
全身肌肉仍在剧烈的痉挛,非常非常地痛。心脏像疯了一样的跳,太阳穴也在突突的跳。
“呕——”
除夕晚会上吃的东西从嘴里剧烈的喷射出来,酸涩的胃液从嘴和鼻子里源源不断的流出来。花伟博喘息着,扶着椅背,爬起来。
喘息、喘息……
透过泪花,花伟伯看见自己扶着的椅被上,被白色油漆刷出来的字——“12排21座”
12、21,对了,还有一个99,还有一个99……
接着,花伟博就失去了意识。


“朱主任,发生这怪事前,我接过一个古怪的热线,其实已是第二次接到了,打电话的是个女的,自称叫薛萍萍,她说谢谢你把什么证借给她了,说她很想你,另外……她想回来!”
5号病房里,响起了椅子脚和地板频繁、猛烈的碰撞声,坚定地新闻工作者,东江市电视台《生活在线》栏目组,主任助理朱训,被花伟博的几句话,吓得身体剧烈颤抖。
楼主:纳蓝天青  时间:2022-02-27 22:29: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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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纳蓝天青  时间:2022-02-27 22:29:26
5号病房里,响起了椅子脚和地板频繁、猛烈的碰撞声,坚定地新闻工作者,东江市电视台《生活在线》栏目组,主任助理朱训,被花伟博的几句话,吓得身体剧烈颤抖。



在艾司唑仑的帮助下,花伟博历经一个多月频繁而痛苦的惊恐症终于慢慢恢复,但被花伟博吓得惶惶不可终日的朱训却一直没能恢复。
“薛萍萍是以前《生活在线》栏目的,但她失踪了……”
“失踪了?”花伟博知道失踪的意思,但第一次在自己的生活中和这个词产生了联系,还是有一会儿反映不过来。
“是的,失踪了,就是没有了,消失了,活生生的一个人,前天晚上还在跟我说话,第二天就找不到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你知道为什么我们的PD—150没有19号机么?从18号直接跳到20号,因为19号机跟着她一起失踪了。”
“啊?”花伟博张着嘴。
“啊什么啊?我们这,失踪的算少的了,上海一年要失踪两千多个呢!”
“啊?”
朱训焦躁的在房间里走了两个来回,这是花伟博出院10天后了,地点是花伟博的出租房里。
怕父母担心,花伟博没有把自己出事的情况告诉家里,只说值班,赶不回去。
“她在电话里是怎么说的,你再说一遍我听听。”
花伟博就又说了一遍。
“她?说跟我借得证?她没说什么证么?”
“说了多少遍,没说阿!”
朱训皱着眉头,又坐到凳子上。
“这个细节,确实是只有我和她两个人知道啊?”心里暗自想。
“你能听出她在哪里么?”
“听不出来,只听出来很空旷的一个地方。”
“来电显示……”
“说了多少遍了,而且你自己也知道,热线的显示屏坏了阿!”
朱训沉思了会儿,说:
“热线后来在电梯里找到的。”
“我知道,我丢哪里的。”
朱训古怪的笑了笑,说:
“现在还在用呢,不过我不敢接了。你说,这薛萍萍是不是根本就没事,躲在什么地方有意来吓我们。”
“当时她父母都来得,而且……没有必要吧……再说,正好和那些怪事碰在一起,也太巧了吧。”
“谁知道呢,都说不定,你什么时候回来上班?”朱训问。
“我想换工作了。”花伟博说。
……
“也好,是该换个环境。”






8
东江市电视台,15楼,生活在线栏目组。
花伟博端着自己的茶杯,到开水间给自己冲茶。
说换工作,最后却仍留了下来,原因很简单,找不着新工作。
尽管媒体流动性大,但还是讲机会的,年底大跳槽刚结束,整个媒体圈又没有新栏目开办——不缺人,也就去无可去了。
04年,《生活在线》栏目并没有给花伟博这样的员工办医疗保险,把医院的钱全部付完,花伟博的积蓄几乎全光了。又一个月没有干活,栏目组是计件工资制,所以一个月一分钱也没拿到。房租、吃饭、水、电、气、上网费、物业费、垃圾费、剃头费、洗澡费……所有的费用一个个逼到头上来,再恐怖的遭遇,也抵不过钱的压力。
只不过花伟博申请退出了突发事件报道组,专门去做投诉。钱拿的少,工作也比较辛苦,但不用接触大量血腥的场面,不需要加班,也不再和热线有关系了——所有选题全部来源于负责投诉热线的主任。
花伟博端着茶杯回到投诉组的小办公室。
“操!”
同事王宣在办公室里破口大骂。
花伟博笑笑,从他边上过去了,回到自己座位上。
王宣在做本市一家超市发行的代币券被假冒的稿子,有市民买了好几千的被假冒的代币券。
“他妈的,什么人?说我们只对报道感兴趣,对他们把钱要回来没什么用,所以不原意浪费时间接受我们采访。”王宣对花伟博说。
“他妈的,我是媒体,我不对报道感兴趣,我该对什么感兴趣!”王宣气得直拍桌子,“我对他说,要回来钱我们可能确实帮不上什么忙,但是其它市民看见了可以防止受骗,他妈的,他说这管他什么事,把电话挂了!”
花伟博笑笑。
王宣说:“真他妈什么人都有。”
王宣又开始打电话,找新的采访对象,花伟博把茶杯放好,也开始为手头的一条线索打电话。
一直忙到下午3点,花伟博的事全约好了,王宣的事却一直没有进展。
“啪!”电话被王宣狠狠摔到桌子上,然后趴在桌上,好一会儿不说话。花伟博担心的看着他。
“花伟博,你说这社会现在怎么这样了,不讲嫉恶如仇,跳出来和坏人搏斗,就光出来讲讲,提醒别人不要上当,还是我们上门去,一个个都不愿意!”
王宣坐着,把椅子往后一梗,对花伟博说。
“这算什么。”坐在花伟博和王宣对过的另一位同事,把身子从办公桌的隔板上伸过来,说:“上次有一个人来投诉,我带她连打车来回的钱都要回来了,结果拿到钱就变卦,不愿接受采访了!说是上电视难看,其实她哪点破事我都知道,被投诉的人给了她两百块钱,说不要上电视,私下解决吧,她居然同意了,现在的人,都利益至上,根本不管别人的。都是拿我们当枪使。”
王宣一只胳臂挂在椅子背上,来回晃着椅子,一只手指着电话说:“刚才这也是个王八蛋,说给我们采访,提醒市民不要上当,也行,但是要给他发信息费!”
三个人各自唏嘘了一阵,又忙了一会儿文字方面的东西,花伟博一看表,5点多钟了,收拾收拾,准备走。
天一擦黑,花伟博就坚决不会再留在这栋19层的广电大楼里了。
与天一擦黑就不留在大楼里相同的规矩,还有绝对不会一个人坐电梯,如果恰巧碰不到一起走的人,情愿走楼梯。
“我今天碰到怪事情了。”
花伟博在电梯口遇到了朱训,一进电梯,朱训劈头就讲。
“今天我路过大办公室,听见我们的热线响个不停,我走过去,看见热线手机就在值班的记者手边,但他不接。我记得你遇到的事,就多了个心眼,问值班记者,说‘热线怎么不接啊?’,结果他说,‘什么热线?’,我说响成这样了,你听不到?,值班记者就古怪的看我。一直在旁边的一个女记者也问:‘什么热线啊,我怎么也听不到’。我笑笑,说跟你们开玩笑呢,就走了,然后……哪个……哪个热线……就响了一下午,连值班记者接热线电话的时候,都响着……”朱训的脸色都变了。


楼主:纳蓝天青  时间:2022-02-27 22:29:26
朱训一把抓起他时髦的w800c,不顾一切的拆电池。
“啪!”电池盖上的小搭扣被折断了,朱训一把把电池拉了出来。
然而茉莉花仍然不依不饶的叫着。
Sim卡也被拉了出来,扔在地上踩。
茉莉花仍然还在不依不饶的叫着。
阿普唑仑在花伟博的身体里仍有残留,花伟博愣愣的看着朱训,缓缓地说:“找你的,接不接?”

楼主:纳蓝天青  时间:2022-02-27 22:29:26
李正华老师也来了。如蒙不弃,倒是想跟李正华老师要个评论。

楼主:纳蓝天青

字数:109735

帖子分类:莲蓬鬼话

发表时间:2010-03-19 18:10:50

更新时间:2022-02-27 22:29:26

评论数:653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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