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归药阁之所以能在这众能云集的九归城中占据一方天地，不仅是因为其庞大的炼药师数量，更重要的，还有其所培育出的弟子那堪称恐怖的战斗意识。


不似其他势力扎根九归城，争夺灵气最充裕的地盘，药家在初建此势力时，大肆招募能人异士，加之本家顶尖强者，一同在岁明山偏南侧清出一方数万顷的土地，在其上升起阵法已防止魔兽的进入。


由于是在岁明山脉中，本身便灵气充裕，药家耗时十余年在其中建起各类修炼塔、学堂、炼药室，铺上青砖，雕花玉柱。又建起聚灵阵，归药阁中，灵气如同云雾一般弥散，算得上是景色最为迷人的几大势力之一。


但这也仅仅是表面而已。在这其中，归药长老们发现一处自成天地的空间，丹域。其环境与岁明山脉异常相似，但环境却要险恶得多，高阶魔兽数不胜数，相应的，各色灵物也异常充裕。平常丹域都是无迹可寻的，但每隔十年，这空间便会出现不稳定的状况，归药阁便是趁此机会，将部分弟子送入其中进行历练。而其余弟子，则会在同时间被派发各种任务进入岁明山脉外侧锻炼自身。


由于弟子人数众多，占地面积广阔，归药阁中处处都设有传送阵以供弟子使用，众人聚集在广场上，药无澈站在最前列，他双手结印，一道能量自暴射而出，对着面前的空间射去。


旋即，众人睁大了眼睛，诡异的一幕便是浮现了出来，只见那能量在射过某一处空荡荡的空间时，却是带起一阵阵水波般的涟漪，这些涟漪急剧波动着，最后一扇足有七八丈高大的青色大门，凭空浮现。精致的雕花蔓延在门框上，两条体态修长的玉龙盘绕在门上，扶手处是龙头，金色的眼睛极具威慑力的瞪视着众人，有胆小的甚至在这注视下不自主的退后了一步。


幽冥眉头微微一动，瞳孔缩小，这道大门与曾经内院的入口十分相似，他当时未曾涉及空间之力，但如今运用虚无吞炎，却能清清楚楚的感受到这座大门所散发出的恐怖的力量。


大门在众人的视线中缓缓打开，门后是并排两列向远处延伸的高大树木，中间却是玉石铺成的道路。这道路有数十米宽，哪怕是驾驭魔兽在其上行走，也能容纳几车并列而行。


其他人对于空间的感受并没有像幽冥那般强烈，但他们仍感到非常奇异，在药无澈与几名长老踏入那片空间之后，陆陆续续有人跟了上去。


每当有人踏入时，那青色大门便荡出一圈涟漪一般的纹路，再逐渐归于平静。而那些进入大门的人，却犹如进入了外一处空间，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幽冥站在后方并未急着跟上，他轻轻动了两下手指，细小的火焰缠绕上来，然而还没等虚无吞炎像往常一般讨好的在他掌心蹭一蹭，便如临大敌般的竖起身子冲着那大门发出"嘶嘶"的声音。


见此情况，幽冥干脆将那黑色小龙握碎了去。虽然他对这力量好奇，但贸然试探让空间不稳定可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倒是药尘在一旁看的乐了，别人都是好奇的看着那大门的方向，只有他敏锐的发觉幽冥第一时间变化的气息，那一刻散发出的危险气息让他很是在意，虚无吞炎主掌空间之力，能让其主人瞬间紧绷身体的，恐怕也是不俗的器物。


心里对于这座大门的评估刚上一层还没热乎儿呢，就被那道火焰弄得什么紧张感都没了。明明是异火却存了龙威，遇到了同类居然发出小蛇一样的声音，边防备边示弱。


听到了药尘的笑声，幽冥也是一顿，的确，他也没见过这么丢人的异火。


他在斗帝大陆曾有奇遇，有几块龙骨附着在了他的身体内部，这就使他再后来使用异火时候，凝聚起的多是龙形，能力略低的异火到还能化成别的形态，像虚无吞炎这种级别的，几乎是自发的凝成最强悍的形态。


和一些真正的龙族他固然是无法相比的，但他的异火中的的确确带有一些龙威，如今看虚无吞炎这反应，怕着两条龙，是由真正的龙骨雕琢而成的。


还有那眼睛...


幽冥毫不畏惧的对上那两双金色的眼睛，相同兽类的瞳孔一经对视，顿时暗潮涌动，药尘顺着幽冥的目光看过去，有一瞬间的心惊胆战。


那龙头...眯起了眼睛。


是活的......。


幽冥也同样有些惊愕，但他有所感知，标面上也未显出什么异色来。见人走得差不多了，他走到药尘身边自然地拉住了他。


"走吧。"


药尘的注意力从龙头上面转移到他身上，表情倒是没怎么变，仍是愕然有加，只不过这次是因为拉着自己的那个人过于自然的动作。


踉跄了两步跟上幽冥的步伐，待两人并肩而行时幽冥再次松开了手。他比药尘要高出一些，两人站在一起的时候，一黑一白的长发对比极其鲜明。幽冥的发色属于那种纯黑的颜色，让人看了极不舒服。药尘的则柔顺万分，一直垂到大腿。有风吹过的时候，那头漂亮的长发偶尔会叠到幽冥的黑发上，交缠之下，竟生出些许美感来。


药尘感觉到方才被接触的手心出了一层汗，更是有些止不住的抖。药尘的心脏"砰砰"的跳动着，完全不知这反应从何而来。


只有他斗气内混着的那抹虚白，一点点一小撮的，赖在幽冥触摸过的地方不肯走了，那虚白化成跟线差不多粗细的小龙盘在那地方，那头蹭一蹭，再蹭一蹭。而对此一无所知的药尘，就在那虚白色小龙每一次动作下，气血上涌心跳加速...


于是明明是刚刚认识的两个人，明明药尘仍对幽冥森冷的气质抱以排斥，他体内虚弱的那一小挫火焰，带着他的身体先行一步的臣服在了异火之主的手底下......


忍不住狠狠地握住拳头，药尘深吸一口气，穿过大门，也是随之消失不见。


在所有人都进入大门之后，大门这才缓缓紧闭而上，而那两条龙的眼睛，也是紧随着闭上。最后一圈色能量涟漪扩散而出，大门逐渐变得透明，最后完全消散不见。


这片区域，再次回到了最普通的广场，归于寂静。

第二十六章


归药阁内部的格局仿佛水乡小镇一般，除去林立在道路两旁的高大树木，竟还有小河缠缠绕绕的横穿整个区域。深棕色木制桥梁搭在水面上，隐约还能听到有叽叽喳喳的鸟叫声。


药尘挑了挑眉，这里给他的感觉不像是一个势力，更像是一处静谧幽所，空气中都带有些潮湿的林木气息。


而且这里的灵气给人的感觉很舒服，浓郁程度不低，但光是置身其中，便感觉整个人都平和了许多。


其中幽冥对此感觉尤甚。他一直以来与虚无吞炎融合，靠着强悍的意志与能力压制此功法的负面影响，但脾气还是不可避免的变得阴晴不定，而到了这里，虚无吞炎明显安分了许多，他也不至于单单是看着药尘便会升起一些阴暗的念头。


他和药尘真的是有许多年没见过了。


归药阁中心处有一座巨大的聚灵阵，外围则有着小型聚灵阵环绕，而这所有的小阵法最后构成的，是一座规模堪称庞大的阵法。那阵法将附近灵气吸引过来，再牢牢地锁在归药阁中，故而越靠近中心，灵气便越是充裕。


当药无澈宣布前十可以两人一组与自己的搭档住在一起的时候，当即有一些男修者嘿嘿的笑了，意味深长的望着自己的异性搭档。药无澈对此只是淡淡一笑，漫不经心道，"凡是阁中发生强迫关系的一经发现，逐出归药阁，且药家势力永不再入。"


那人讪讪的摸了摸鼻子，不吭声了。众人哄笑一片，就连幽冥那张冷硬的脸上也泛起一丝笑意。


归药阁中存在着数量庞大的炼药师群体，相应的也就要求其武力值一定要达到相应层次，不然便会像小孩拿着金银珠宝在街上走一般，在阁中还好，一旦出去，可不是什么香饽饽的存在，的确有修者会为了丹药而自愿成为炼药师的壁垒，但势力级别的存在，则对炼药师脑袋里那些丹方...更加感兴趣。


故而阁中才会有搭档这一设置，除了前十能自由选择外，其他人归药阁则会根据其特点而进行搭配。


至于满意不满意、两人能不能处得来这种问题，归药阁高层也表示的很清除，一切拿实力来说话吧。当你有了足够的实力，便可以向高层申请更换搭档，或是干脆从此独身一人。


由于归药阁主张团队之间的配合作战，故而许多比赛都是需要两人参战的，就连往后外出历练之时，也大多便是现在的配置了。


换言之，现在的搭档若是不出什么意外，两人将会一直陪伴彼此直到真真正正走出归药阁为止。


归药阁由于坐落在山脉盆地中，占地极广，故而房舍也算是宽裕，前十分别有一栋小楼阁供其居住，且各楼阁相距较远，不必担心会出现互相影响的情况。而从药无澈的嘴里，药尘也了解到，除了他们以外，其余人皆是六人一楼，等到他们有了足够的资源与实力，便是可以申请更好的房舍。


药尘与幽冥的居所地处幽静，稍微走上一会儿，转个弯，便可以看见一条宽阔的湖面，那湖下面有口，环绕归药阁的溪水便是从此流下。当然，这湖可不止一个。


有瀑布飞流直下，声如奔雷，澎湃咆哮，水气蒙蒙，珠玑四溅。水柱激冲下来，撞到山根的石头，碰成零碎的珠子四溅开来。


阁楼很大，是以木头制成的，闻起来还有植物的清香。里面的配置也相当完备。除了基础的摆件，新鲜的水果摆在桌上，带着露珠的灵草插在玉瓶中，墙壁上还有精致的纹路，实在是讨人喜欢。


据药无澈说，地基之下还有一所小型聚灵阵，故而这里虽偏僻，但灵气却是异常充裕。药尘在药无澈的带领下去了二楼，房间很多，估计住二三十人也不成问题，走廊也很宽阔，脚下铺着绒毛地毯。药无澈一一推开门介绍，药尘则跟在后面不停地咂嘴。


小小的一栋楼阁，武器室、炼丹室、藏书室储物阁应有尽有，后院还有一个几百平米的练武场，药无澈交代说这是为了让众炼药师提升体格而专门设置的，希望在其搭档的带领下体质能更上一层。


"现在的炼药师大部分注重丹药的品质，虽的确会为了支撑整个炼丹过程而提升其体质，但到底还是差了些。以后出去了遇到敌人，被近身缠斗，火焰的威力发挥不出来，会很危险。搭档的存在，很大一部分是为了以后外出历练保护炼药师而存在的。"


药无澈边讲着，边笑起来，"搭档么，其实男女搭配比较多，所以房舍内也会设有一些毛绒熊之类可爱的小玩意儿，或是漂亮的鲜花什么的，毯子也是让修者尤其女性可以在房内随性一点。每次新生入阁后会根据相应的组合来调整，你别看房间里看起来像是女孩子住的地方一样，这比规整过之前已经要好太多了。"


说着他又唏嘘道，"有一名女长老曾经被自己两个女弟子带着参观她们的房间，里面除了粉色，大概就找不出其他的颜色了。那名长老性子还算温柔，但回来之后，却坚决表明她几天之内都不想再看见粉色了...谁让她看见，见一次打一次。"


药尘笑出来，"我该庆幸我住的地方没有全被漆成粉色吗？"


事实上他们住的地方装潢相当雅致简易，银灰色与蓝色交织，他还挺满意的。


药无澈闻言也是笑着叹了口气，"我给你挑的地方能不好吗？但你也别光顾着享受耽误了修炼，那幽冥..."顿了顿，"他的肉体强度异常强悍，不亚于任何一个阁中的体修者，完全不像一个炼药师该有的体质。恐怕即使是徒手，不使用任何斗技，他都能轻轻松松把一个准斗帝打的鼻青脸肿，你有空...多向他讨教几招吧，以后也更好的保护自己。至于两人组队的时候，你大概可以放心，他会把你保护得很好。"


不知情的药尘望了一眼坐在大厅扔苹果的幽冥，点点头，自然地把药无澈这句话理解成了对幽冥实力的肯定。却不想他实际的意思，却是无论发生什么危险，幽冥都会不惜一切代价的保护他。


药尘不知道，药无澈却知道。从与幽冥一照面那股灵魂力量压下来的瞬间，他就明白了他的身份。


自己侄子的小徒弟，萧炎。


看着药尘仿佛仍不知其真实身份的模样，药无澈也没打算插手两人的事。毕竟人家徒弟刻意伪装后出现在药尘身边，定是有其自己的道理吧。


调查过两人过往的药无澈，也稍稍放心。至少从结果来看，他那小徒弟并非忘恩负义阴险狡诈之徒，相反的，他对自己的师尊真的是极尽所能的好。故而药无澈也是收回了原先的打算，不然与药尘搭档的，便会是那药家旁系兄弟俩了......


两人走回正厅，幽冥只是淡淡的瞥了两人一眼，没说话。而药无澈则心里啧啧称奇，以他的灵魂力量，竟看不出这小子是以何手段改变了面貌，按理说即使是最精巧的面具，在强悍的感知之下，也会有破绽，而如若不是幽冥对药尘过于明显的袒护，他都未能看出此人的身份。


药无澈不知道的是，萧炎哪是用了什么面具，他与异火融合，是真真正正的，改变了原有的容貌，连气质，都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又交代了几句，药无澈一翻掌，两块小巧的深蓝色纹章便出现在他的手中。药尘幽冥两人依言将其置于手腕上方，一阵淡淡的白光过后，那纹章竟迅速融化滴落在两人手腕上，接着形成同色的纹路盘绕在其上。


药尘有些惊奇的反复转了转手腕，幽冥也是按着那纹路看向药无澈等待他解释。药无澈淡淡的道，"这便是你们在归药阁中的身份证明，身为搭档的两人可以靠此进行基础的灵力供给，在炼药师斗气不足的时候，身为武者的那一方便是可以进行帮助。当然，这必须是在另一人完全信任搭档并毫不设防的情况下才能成功，对于一些关系不好的搭档，基本形同虚设。一般在两三年后，才会陆陆续续有人..."


药无澈还没说话，药尘便有些愕然的看着那纹路之上浮现而出的淡红色斗气，顿时也不禁有些发愣，"不是说要两三年......"


药无澈也瞪大了眼睛，瞥了一眼坐在软座上两指并拢按着纹路的男人。感受到药无澈的视线，幽冥抬头，苍白的脸色露出一抹笑容。


"看来...我们果然很合适。"

伪更一下(/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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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药尘虽然诧异，但却并未多想。反倒是熟知这深蓝纹路的药无澈心中震惊的无以复加。


这灵力供给是归药阁大能研究出来的特殊方法，虽表面上说着两三年的功夫就能有人成功，但大多数人则是在五六年甚至更久后才能真正得以运用。


毕竟让另一个人的斗气在自己体内循环这件事可不是说说那么简单。不仅要压下自己对于外来斗气本能的抵抗，更为重要的是，一旦那一方有半点不轨之心，斗气入体，对于炼药师来说便是九死一生了。


若是其他两人也就罢了，偏偏这两人渊源深重，幽冥能轻易进行这灵力供给，侧面也说明了，药尘即使现在认不出他，身体却先他一步的卸下了所有的防备，连斗气入体都未加抵触。


是他差人告知了药尘的伤势，并且希望其能在归药阁中保护好自己的侄子。他嫡子的身份摆在那里，明面暗面都有不少人紧紧地盯着他呢。但所说如此，见到药尘本能的亲近幽冥，他仍不免担心。


灵境不比斗气大陆，这里明面上光鲜，但暗地里多少见不得人的肮脏勾当却比比皆是。 药无澈当真不知该高兴还是叹息，在很多大势力中，最忌讳的就是太过相信一个人，不管是朋友、师徒，还是亲人、爱人。


从背后捅来的刀子，可比什么都来得要狠。


交代了归药阁具体的修炼课程和一些场地，药无澈又皱着眉小声提醒了药尘几句，见他笑着应下，才缓缓叹出一口气。


"行了，既然你入了归药阁，我也不太好管太多，毕竟在某些方面归药阁与本家之间界限很是分明。我未在归药阁中供职，故而很多事情无法帮你，凡事你要多加小心。若是..."

快速瞥了一眼幽冥，药无澈没有半点犹豫继续道，"若是你觉得此人不可信了，便去北面找寻药家其他弟子，尤其是那榜单上排名一二的那两兄弟，他们皆是独身一人的修者，是可信赖之人。"


药尘还未回答，幽冥的声音便平静的插进来。


"在保护我的炼药师方面，我不会做的比任何一人差。"说着那双眼睛望向了药尘，"你愿意相信我吗？"


明明是一双过于诡异的眼睛，不仅是眼睛，这人浑身上下都透着鬼气。但一如不久前幽冥向他伸出手时，他无法拒绝。


深吸一口气，药尘对上幽冥的眼睛，"那么往后...就承蒙照顾了。"


见此，药无澈也不好再说什么，干脆也不再多留。他不了解他们师徒的过往，自然也不能仅凭自己的判断来妄加干预。


幽冥看着药尘目送那人离开的背影，低下头轻轻地笑了几声。


时间也不算早了，何况第二天新入阁的弟子还有许多事要做。药无澈走后，两人并未多聊，分散开去，各自寻找房间去了。




月牙缓缓自树影中冒出尖来，有淡淡的月光顺着窗户镂空的地方照射进来，随着夜色渐浓，那光亮也是一点一点爬上药尘的脸上。他盘膝坐在床上，长袍在身下铺展开来，形成一个弧度优美的半圆。


而他的身旁，则遍布着淡红的灵气。有虚白色的火焰贪婪的大口吞噬着那些灵气，每吞噬一分，那火焰便更凝实一点。而与此同时幽冥则坐在自己房间内的凳子上，专注的给手腕上深蓝色的纹路中注入斗气。


吸收掉他的斗气后，那纹路竟顺着深蓝色的轨迹一点点泛出红光，将幽冥的脸映衬的更加阴郁。


而他的另一只手腕上，却可怜兮兮的环绕着一条通体漆黑的小龙，那两只乌溜溜的小眼睛充满渴望的盯着不断从幽冥指尖冒出的斗气，却不敢上前，只敢呜咽两声乖乖的盘在一边当装饰。


修炼约莫持续了将近三个时辰，那淡红色的能量方才逐渐变得稀薄，而药尘眉毛微微抖动，片刻后，睁开眼来，将一口憋在胸口的浊气吐了出去。


那次炼药所消耗的不可谓不恐怖，如若不是幽冥帮他挡住了丹雷，他恐怕得直接被那帝丹抽干体内的斗气。他当时一心沉浸在炼药中，并不知道幽冥当时也是直接用了自己的斗气，补充他的匮乏。而那时幽冥在他们周围加了防护，故而这件事药无澈也未从所知。


只不过当初幽冥是直接外放斗气，让药尘直接以自己的身体为媒介供给帝丹，而那纹路虽有异曲同工之感，但要高级很多。他们二人都是火系修者故而没有太大感觉，却不知这纹路奇异便奇异在对于不同系斗气的转换。


不然试想当炼药师在炼丹时，忽然一股子相克的斗气进入体内，那他可真是哭都来不及了。


长时间的斗气输出让幽冥这般修为也不禁感到有些疲惫，他揉了揉眉心，抬眼往药尘房间的方向看了一眼，也不修炼，起身出了楼阁。


天将破晓。


当药尘清晨从房间走出来时，却是听到后院不断传来爆破之声。走到窗户边向下瞧去，却见一道人影正闪掠交错着越过飞席而来的灵力匹炼。那密密麻麻的灵力几乎交织成一张细密的网，狠狠地像那人笼罩过去。


幽冥粗喘着气，眼睛半眯，在密集的攻击中寻找空隙。他的步法惊人，相当灵活，就连他的身体也不断的在那其中弯出难以置信的弧度躲避攻击。然而即使是这样，他的衣袍上已经有了不少口子。


余光瞥到了楼上的药尘，幽冥顿时又敏捷了几分，快速逼近场中间的青色石碑，然后扬起拳头，狠狠地砸了上去。


那石碑收到他的攻击，诡异的扭了几下，被幽冥砸出的裂纹也一点一点合拢。与此同时，那些灵气匹炼也消散了去。


幽冥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冲着药尘挥挥手，声音夹杂着斗气传过去。


"要不要一起来？"


药尘点点头，方才他看到这个便是跃跃欲试，他没想到归药阁竟会配备这般专门供人炼体的器物，不过他若是贸然出现，定会打乱幽冥的节奏，于是干脆看完了全程。


而他越看也是越对幽冥实力的评估上一层楼，药无澈曾直言夸赞过幽冥的肉体力量，他虽有了个了解，却没亲眼见过。但至少幽冥的敏捷程度的确是达到了一个客观的地步。


脱下过长的外袍，露出里面的短打打扮，药尘手臂小腿都绑着布条扎起了袖子，俨然也是早早打算进行炼体的模样。而幽冥的衣衫早已在破破烂烂，勉强挂在身上，他便干脆把那上衣甩在一边，露出劲瘦的上身。


他的皮肤偏向苍白，故而每一道打在上面的印子都很清晰，虽然只是小小的红痕，但叠加起来，数目就比较触目惊心了。药尘简单一瞥，有些咋舌，也不知这人究竟在这训练了多久。




幽冥指了指那中间的石碑，对药尘道，"你我二人同时以肉身力量攻击那石碑，它便会根据所受到的力量强弱放出攻击，打在身上很疼，量力而行。"


药尘边把自己的长发竖起来，边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放心。"


"反应不及时，便向我这边靠。被这东西打到的多了，疼的你几天走不了路也不成问题。"


幽冥又淡淡的接上一句，便率先向那石碑走去。

_(:зゝ∠)_看到吧里的文一天涨几百回复好羡慕嘤...
_(:зゝ∠)_这次加了些互动感觉自己写崩的不要不要的
_(:зゝ∠)_#每次碰到徒弟都感觉自己和自家异火一起磕了药怎么破#
顺便上一章改一改↓↓↓↓↓↓↓↓↓↓↓↓↓↓↓把萧炎的不尊师不重道稍微改的就像跟认识不久的搭档说话一样...咳应该差不多吧？


幽冥指了指那中间的石碑，对药尘道，"你我二人同时以肉身力量攻击那石碑，它便会根据所受到的力量强弱放出攻击，在其中越使用斗气越会被攻击，所以尽量不要用，全程是一个时辰。"


药尘边把自己的长发竖起来，边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好。"


"攻击的强度是根据两人的平均水平分配的，量力而行。反应不及时，别逞能，尽管把攻击往我这边引。"又接上一句，幽冥活动了活动双臂，率先向石碑走去。

这么一点点码了一下午我内心是拒绝的，怎么一写到互动就各种崩
顺便征集一下_(:зゝ∠)_......斗帝之上的修为该叫什么捏？

(/ω＼)下一章正在码，以后正式把幽冥改成萧炎，但在其他人眼中他还是幽冥就酱紫

第三十章


药尘这一觉睡得相当好，好到一睁眼发现外面已然是繁星满天。别说今天还打算去中心塔看看炼药课程了，就连药无澈强调的领资源他都忘得一干二净...


揉着脖子坐起来，浑身的骨骼噼里啪啦响起来，一身轻松下药尘惬意的伸了个懒腰，质地上好的丝被就这么顺着他的身体滑下去堆叠在腰侧。此时药尘才愕然的发现自己是赤身裸体的状态。


看了看不远处的木桶以及桌子上摆好的瓶瓶罐罐，胸口的纱布也像是再次包扎过，不过更令他在意的则是那条原本蜷在自己腹部，因为起身的关系咕噜噜和被子缠到一起睡的正香的...？


药尘揪起那条垂着的小尾巴把它拉出来，碰了碰它的身子，那小龙迷迷糊糊嗷了两声张开眼睛看到他，魂飞魄散一样飞快燃烧起来消失了，药尘愣愣的眨了眨眼睛，试探的抬起了手。


手心中燃起的火焰不再是红白混合的颜色，而是真真切切变成了那道他熟悉的、曾伴随百年的异火，骨灵冷火。


呼吸都忍不住一窒，眼神更是升起了明显的喜悦与火热，他曾经为了让萧炎的焚诀晋升到天级功法，将此异火剥离赠与了他。
双帝之战后自己虽陆陆续续也寻找过异火，但这般天地之物哪是那么容易可以寻到的，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也仍没有遇到过另一种合乎心意的异火。


正高兴着，门就被人轻轻推开了，药尘向门口望去，却见萧炎端了个木盘站在门口，上面还摆放了一碗粥和几碟小菜。


萧炎看了眼裸着上半身的药尘，复又低下头把盘子放到桌上，拉了个椅子坐到一边。


"恢复的怎么样？你躺了两天。"


"两天？"药尘惊讶的望着他，"怎么会？我以往从来没有一次炼体后会睡这么长的时间。"


萧炎支着脑袋想了想，"大概是那药液有些特殊，我出去看了看，有许多第一天好奇炼体的炼药师包括很多修者现在还没醒。只有前十会配备专门的石碑，剩下的人都是在西北的一所广场上才能进行炼体。"


药尘点点头，"只是一次就能明显感觉到身体的进步，而且被打到的地方也完全不疼了。"


"话是这么说，"萧炎食指点了点桌子，"我去问了问，这样的炼体一月进行一次就好，再多药液的吸收效果会差很多，而且对身体也有一定负担。昨天我去领资源顺手帮你带回来了，几颗聚灵丹还有两瓶伤药，不是什么稀奇的玩意，过来吃点饭吧。"

看着眼前那人一张有些冷淡的脸与奇异的眼睛，药尘却忽然笑起来。想必要是其他炼药师看到幽冥这般模样，恐怕也不会私下里讨论这人的恐怖了吧？
不过也不怪他们，他第一次看到幽冥时也觉得这人过于鬼气了些。


却不想其实幽冥也挺照顾他的同伴的。


药尘作势要下床的时候，萧炎忽然猛地一咳，拿手指了指他。药尘顺着他的手指往下看了看，顿时脸有点不知往哪搁，屋里温度正好让他完全忘记了自己还没穿衣服这件事...


萧炎十分识相的背过身去，背过去之前还看到药尘因为不好意思而泛红的耳朵，无声地笑了笑。


背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听到萧炎耳朵里可就变了个味儿。他本来就抱着一些别样的心思，虽然还不敢在自己老师面前坦言，但他从未否认过药尘对于自己的吸引力。


衣衫摩挲的轻响不由与不久前看到的药尘白皙赤裸的身躯重合起来。不知是不是炼药师普遍肉体强度不高的缘故，药尘的身材也不算健壮，但胜在肌理分明线条优美，吸引力十足。


萧炎郁闷的平复了一下呼吸，继续想下去可不是什么好主意。


药尘动作很快，从纳戒里取出崭新的袍子换上，又几下把头发束起来，说了声"好了"，萧炎这才转过身来。


把盘子往药尘方向推了推，萧炎道，"吃点吧，这几天暂时没有炼药课程，你没错过什么。如果想吃其他的，明早有人送菜来的时候知会他一声便可。或者我也可以给你做。"


在他对面坐下来的药尘听到这句话揶揄地望了他一眼，"看不出来你还会做饭啊，现在大部分修者对于吃食都相当随便了，反正十天半个月不进食也没什么妨碍。"


萧炎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专门学过..."


药尘也是饿了，炼体虽然效果喜人，但体力消耗也是巨大，他扫了眼盘子上的几盘菜，几乎都有肉食，当即笑了笑，对萧炎道了声谢便开动了。


萧炎就那么安静的拄着脑袋半眯着眼睛，看着药尘吃的很香的样子。有夜风从窗口徐徐的吹进来，温凉舒适。


"对了，我观你体内有残余的异火，貌似是受到过什么巨创十分虚弱，就擅自拿虚无吞炎引导了一下。"不一会，萧炎突然开口。


药尘险些被一口白粥呛到，努力咽了下去后，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这表情显然取悦了萧炎，他"嗤"的笑出声，眼睛都眯了起来。不知道其他人作何感想，但药尘看到他这样睫毛交叠黑瞳明亮的模样，实在是觉得很好看。


明明是只认识几天的人，却接二连三做出这么多对自己好的事，药尘心里暗叹一口气，除了感谢却说不出其他的话来。


萧炎不在意的摆摆手，"未来几年都要在一起的，何须在意这些？"


听到这句话，药尘的表情都柔和了些。他喃喃道，"是了...未来很长一段时间。"


萧炎低头暗笑，他可不需要药尘的什么感谢，曾几何时药尘为他做的比这又多出多少，他只能一点一点的用自己的感情回报。


即使得不到回应也好，他现在只要看着药尘，心里都是前所未有的满足。


近二十年的血雨腥风不仅没有让萧炎变得淡漠，反而让他十分享受现在这般温馨平和的日子。


修者的生命很漫长，足够他一点点成为药尘最亲近的那个人。

第三十一章


萧炎十五岁遇到药尘，二十九岁成为炎帝。满打满算，他与药尘相处的时间，还不如这些年分离的时日长久。


在斗帝大陆打拼的二十年间，足以让萧炎成长成一个真正铁血的男人。
他曾经站在巅峰，也曾经被打入深渊。深谙离别、失去与背叛的滋味，比之灵境这些一路顺风顺水的修者，性子不知沉稳内敛了多少倍。
即使没有虚无吞炎的影响，他也...不会是药尘记忆中的小徒弟了。


背对着镜子扭头看去，恢复了原貌的萧炎身体上沟壑遍布，数不清的细小疤痕盘踞其上。有些是因为处理不及而留下的，有些则是被淬了毒的刀剑刮过留下的灼烧印记，歪歪曲曲的实在是算不上好看。


他不曾在意过自己的相貌，但思及不久前看到药尘白玉一般的身体，忽然便觉得这些疤痕实在是丑陋。


萧炎垂眸披上外衫，缓缓叹出一口气。他现在到底是怕自己的感情被老师觉察到，还是怕药尘根本无法接受这样一个自己......


与曾经完全背道而驰的自己。


他自己都说不清隐藏身份的意义何在了。


经历过彻骨的寒冷与黑暗，人便会不自觉的渴望光明。就像他在斗帝大陆孤立无援的时日，所想到的，尽是当初药尘陪伴在自己身侧的那短短几年。


沉下心来，让虚无吞炎自经脉中游走，继而遍布全身，身上的疤痕也随之淡下去，皮肤的颜色也变得苍白起来。萧炎面对着镜子，抬手摸了摸自己异于常人的眼睛，几乎没有眼白，看着也确实过于死气了一些。


......


虽说归药阁有言在先，炼体这码事一月一次效果最佳，但对于萧炎这个怪才来说，这句善意的提醒完全没起到半点作用，后院场地完全被他当成练习步法的地方了。


来到灵境之前他曾在一场拍卖中获得过一门地阶高级步法，然而还没等开始修行，便被利欲熏心之人逼入森林。每日刀剑舔血的生活让他疲惫不堪更别提修习步法了，再加上后来一系列的事，这件事也就被搁置了。


如今进入了归药阁，尚且没有不长眼的人找上门来，日子也算清闲，萧炎便翻出了这本斗技开始练习。石碑打出的攻击对于他现在的肉体强度来说除了疼痛，基本不会造成太大损伤，自然也不会有什么炼体作用。但那灵气匹炼每次攻击角度刁钻，倒是适合练习步法。


此步法名为云步，是从斗帝大陆一个古老势力中流传下来的，至于怎么就到了拍卖场的手里，则是不得而知。这步法来历不干净，但威力惊人，共分为三段，分别为惊云，踏云，裂云。而最后一阶段裂云，说是步法，不如说是一门斗技，利用极快的速度近距离轰击敌人，


每日萧炎至少会练习一个时辰的步法，而这段时间，药尘则是会坐在不远处的树荫下看些史书，他对于灵界的认知实在是太少了，趁着这段时间早些了解才好。


后院一道黑色人影不断穿梭，偶尔有灵气匹炼击打在身上发出的沉闷响声传来，或者有疼极了发出的闷哼声，与一院鸟鸣蝉噪融合在一起，无端生出写静谧之感。


萧炎停下了动作，抹了一把汗走到药尘身旁坐下，大大的喘了一口气，药尘适时递上一小罐药膏，虽然那攻击对萧炎没什么伤害，但这药膏却能很大程度的缓解疼痛。


呲了两下嘴，萧炎也不避讳，径直把上衣脱掉，露出精壮的上身来。药尘粗略一打量，露出些许惊叹之色来，"这短短几天，能修习到如此程度，当真是天资绝艳。"
药尘很少会如此夸赞一人，但萧炎第一次炼体的时候仅是一次，身上便有不下数百道痕迹，这不到一周的时间，连续三次炼体，身上却是不及那一次多。


萧炎歪着头看着他，听到他的话毫不掩饰的表露出高兴的意味，硕大的眼瞳眯起，像一只高傲的兽类被顺毛后的表情。


"多亏这步法玄妙，用在混战中非常合适，我...教你？"


"啊？"药尘愣了愣，很明显没想到男人会这么说，他虽不知道这步法的级别，但想来也不会低，这种东西怎么能轻易示人。


摇了摇头，药尘合起书，转头看着萧炎的眼睛，郑重道，"幽冥，财不外露，这话你应该听过。高级别斗技放在外面可都是一番争斗，以后若不是可以十分信赖之人，共享斗技这种事，还是少说为妙。"


萧炎眯了眯眼睛，歪着头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漫不经心抓起一缕药尘垂在胸前的银发，"药尘...我可不是温室里养大的花朵，该历练的我未必比你要少，说教你，也不是心血来潮。"


自从很久以前老师在云岚宗被抓去，他便很少再听到过药尘的教诲了。想是他将自己当成了某个大势力出来历练的弟子了吧。


萧炎想的没错，在药尘眼里，他虽修为高深，但毕竟年轻，可以说踏着归药阁年龄底线进来的，更遑论还要交予一个认识不到一月的人高级斗技，完全是不谙世事的大少爷才会干的事。


见药尘笑笑不回答，萧炎挑了挑眉，"你莫不是打算换掉我另找个修者保护你？"


"怎么会这么想？"药尘不明白话题怎么就上升到了这个问题上。


"既然这样，你我未来便要一起经历各种历练，抵背相交性命之事也不会少，迟早要信赖你，我现在藏着掖着作何？"


药尘心脏猛地一跳，呼吸竟因这短短几句话窒了一窒，"幽冥，看你的修为，想必出身也不低...你当真清楚一本高阶斗技在外面的价值吗？"


更合乎灵境与斗气大陆不同，药无澈曾给他找过几本玄阶斗技来，那威力竟直逼斗气大陆上的地阶斗技。


"当然清楚。"


萧炎眼神灼灼的盯着他，别说一本斗技，他恨不得把所有东西都捧在手上任自己的老师挑选。


他曾向风闲打听过药尘以前的经历，从在族中时老实纯真到后来的心狠手辣阴狠难测，游历大陆百年后心如止水，拾子韩枫悉心教导最终却惨遭背叛。


风闲讲述这些时表情很淡漠，三言两语而已，萧炎却听得揪心，不知道是不是从那时候起，他就对药尘抱有了不一样的心思。


药尘很难信任一个人，他当初也不过是药尘跌落云端后迫不得已的选择吧...如若不然，他也难以取信于他。药尘曾言他瞎过眼一次，最开始就坦言，希望自己不要让他失望。


最初他自然不懂这话何意，但在斗帝大陆亦遭信赖之人背叛后，他却明白了那种心如死灰的感受。


他本来就渴望与药尘的亲近，不管是以萧炎的身份还是以幽冥的身份，每次看到药尘心里压制不住的喜悦本就骗不了人。这信赖二字，只是第一步。


他想要...更多。

第三十二章

药尘打量着他，萧炎便大大方方的凑近了任他把自己看了个遍。他的眼神很复杂，萧炎无意窥探其中隐藏的情感，只是有些散漫的把玩着药尘铺在身侧的长发，嘴角噙笑，再不做声。

沉吟片刻，药尘缓缓开口道，"好。"说着便要站起身，脱去外袍，想到什么一般又加上一句，"若是以后我能寻到地阶斗技，便第一个拿来给你。"

萧炎轻笑着没说话，任手感极佳的银发自手中滑落。

篆刻云步的玉简共可供三人使用，萧炎买来时便已只剩两次，他拿出玉简递给药尘，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赤裸的上身在阳光下晕上一层柔和的金色。他偏头对着药尘笑得开怀，半眯着的眼睛尽是温和。

"你我二人之间何须算得那般清楚..."

究竟是何日升起的情愫他不清楚，也不想去深究，他只知道看着背对阳光的药尘那双弯起的眼睛，觉得心里溢满了说不清的感受，满满涨涨的似乎下一刻就要喷薄而出。
这是他的老师，而他是他唯一的弟子。
可以说，于药尘而言，没有谁比和他的关系更紧密，然而这关系如今却成了沉重的桎梏。药尘重礼数，这是他在第一次见面行了跪拜礼拜师后便得知的事情，被韩枫背叛的经历更是让药尘极度痛恨欺师灭祖之人，可他现在憧憬着他、爱慕着他，又可算是欺师灭祖？

萧炎看了看自己的手掌，缓缓的握紧。

他在意的事，一双手就可以数的过来。所以一旦有了执念，将会比任何人都来的汹涌。

萧炎的肉体强度早已达到一个恐怖的层次，寻常刀剑甚至难以刺破他的皮肤，所谓炼体对他来说如儿戏一般，故而他才能轻松的在其中修习步法。

可药尘不似萧炎，他虽曾经也休息过几部炼体斗技强化自身，但程度远远不够抵挡石碑发出的灵气匹炼，萧炎显然也考虑到了这一点，紧跟着药尘走向石碑。

新的步法意味着使用者要暂时摒弃旧的步法，全身心去适应斗气游走在不同经脉中的感觉，并牢记错综复杂的路线，便于从今往后加以运用。药尘曾经的身法以蛮横力量见长，如今忽然来了这么一个虚幻灵巧的步法，一时还有些别扭。

这灵气匹炼说得不好听点，一遇到斗气，跟秃鹫闻到腐尸味一样一哄而上。估计着也是归药阁怕修者会本能的用斗气抵挡，达不到炼体的效果。
萧炎对自己也是真不客气，每每见药尘反应不及时，就外放斗气，几乎将场上所有攻击都吸引到自己这边来，自然也会有漏网之鱼狠狠地打在他的身上，一轮下来疼得他直哆嗦。

药尘抹了一把汗，苦笑着拿出药膏，把人扶到一边，裸露出来的肌肤简直惨不忍睹，灵气匹炼一道一道叠上去，红肿的不像样子。

药尘抹了一些药膏自觉地开始给人上药，刚一碰到，手下身躯就一个大幅度弹跳，还听到他疼得直抽气的声音。

"...忍一忍，很快就好......仅此一次，下次不要这么做了。"

心里有些愧疚，但还是一狠心抹了上去，光靠伤口自己消退，还不知要疼上多久。

越是抹药便越觉的心悸，看着萧炎疼得要死，药尘的指尖不知为何却也弧度细小的颤抖起来。

萧炎咧开一个笑容，背部感受到冰凉的指尖在红肿的地方徘徊不去，却是药尘自己都未意识到的心疼。

他知道每一门斗技修炼起来都不容易，其中的艰辛更是常人难得体会。但一想到若是袖手旁观，此刻的疼痛，便会尽数加诸在药尘身上，他根本...舍不得。

心里这么想，面上却说得大义凛然，"这石碑发出的攻击角度刁钻，极其适合此步法的修炼。况且我被打到顶多疼一会，你却是前几天刚刚结束炼体，若再被多打上几次，反而得不偿失落下祸根。"

背上清凉，那药膏起效也快，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萧炎感觉疼痛减轻了大半，"我控制攻击频率，既能让你处于一个最舒适的修炼环境，我自己也能同时锻炼肉体强度，不是很好吗？"

药尘深吸一口气，一巴掌拍到萧炎背上。萧炎猝不及防冷哼出声，脸皮都疼的扭曲了几分。

"下次我一人来。不然这白来的斗技，不练便不练了。"

药尘淡淡的收回药膏，眯着眼冲萧炎笑了一下，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这下可轮到萧炎苦笑了，无奈的点点头，取出件黑袍披在身上。见药尘面无表情抬步要走，萧炎皱着眉毛拉住药尘的衣摆，"你别生气，我下次不会了。"
说着还得寸进尺的拉住药尘的手，"那你下一次修炼必须在一月之后，既能炼体也能修习步法。我能从头抗到尾，半途插进去自然也不成问题。"

药尘挑挑眉，"你这算拿自己威胁我？"

萧炎弯起眼睛笑的乖巧，道，"不，我只是在撒娇罢了。"

楼主迎来了新一轮的起名难题QAQ
当初作死把药家上一代人设定成无字辈的，起完药无澈这个名字后就傻眼了，脑海里只有无忧无情无心等等醉人的名字←_←
咦好像原著里药族有个炮灰叫药万归来着，要不我干脆写个药无归？听起来不太吉利啊……
有人有好的建议吗，还需要两个名字，顺便明早更文，今天又到一点了然而才码了一半于是决定去睡！！

第三十四章


男人专注而虔诚的模样让药尘心头突突一跳。


幽冥那双眼睛闭上的时候，细密的睫毛会在眼下打下一小块阴影。与他在归药大会上比试过的人，大部分皆有一种被黑暗中恶兽盯上一般的森冷，但此刻，他的脸上却流露出的一种类似于午后酣眠后的满足感。


有阳光晒得身上暖暖的，身上的伤口被清凉的药膏覆盖一点点渗透进去，风刮过繁密树叶，有白身褐尾小鸟煽动翅膀"扑唆扑唆"向远处飞去。


"我与一个人...很久没有见过了。"


萧炎的声音显得很渺远，吐字比平日缓慢许多，像在讲述一场古老悠远的故事，或是低声在情人旁耳语，又或是肃穆的钟声穿透林海，有瞬间的寂静与苍茫。


"我很想他。"


药尘不知该作何回答，他面前的男人，有最强悍的能力，以及恐怖的修为，然而现在他却轻轻勾着嘴角，吐露着最真挚的话语。


酥麻感顺着尾椎一路蔓延，药尘的耳朵里几乎听不见其他声音，只有剧烈的心跳声一声一声打在耳膜上，曾经阴冷潮湿的魂殿里，也有一人不顾一切打破那片黑暗，斩断禁锢他的铁索，将他带回到晴空之下。


而那人曾说过，老师，我很想你。


药尘受到蛊惑一般怔愣的抬起手去，在即将接近萧炎的脸的时候大梦初醒一般猛然缩了回去，大口喘息两下，他有些不明白这种无所适从的感觉，来到这里后他明明已经很少想起自己的...小徒弟了。


偷瞄了一眼萧炎，见他仍闭着眼睛，才放心下来，起身站起来，他的银发也就在萧炎手中滑走，他于是睁开眼睛仰视那个人，眼眶中仍是黑多白少，带些莫名的性感，"最近日子过得太好了人都松懈下来了，让你看笑话了。"


药尘特别想腹诽你不看我笑话就已经很好了，我哪来的心思看你的笑话...幽冥刻意压低声音的时候会不似平常那般带着些沙哑，而是与萧炎的声音有些异曲同工之感。


当初在幻境中听到萧炎说话的声音时，自己就不能自持的什么也不管了干脆沉迷其中...如今听到类似的声音，忽的又回想起当时心魔里萧炎压在自己身上低语时的景象...


药尘忍不住按了按眉心，自己真是没救了，看这状态，根本不敢回去斗气大陆...只希望药族能把自己失踪后的后续事件处理好吧...


比如若是自己的小徒弟回来了...要怎么安抚他这个问题。


药尘不知道的是，他的小徒弟此时坐在离他不超过一米的地方，半眯着眼睛，跟着不知道何时跑出来在他颈窝处不停乱蹭的虚无吞炎一起颇为愉悦的看着他苦恼的样子。


餍足的从药尘的脸打量到那头过了臀的银发，再到摇曳的衣角，萧炎很不客气的向他伸出手，"拉我一把？"


药尘正心虚着呢，看这动作脸皮又是一抽，伸手把人拉起来后极力无视手上残留的温热感，随便找个几个借口快速离开了，那模样几乎都要算得上是落荒而逃了。留下萧炎一个人在身后默默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又给虚无吞炎喂了点斗气。


"今天做的不错。"


"嗷！"

第三十五章


"无澈。"坐在书房前的人停下书写的动作，抬头看着面前的人，"你老实告诉我，你究竟知不知道幽冥这个人的底细。"

药无澈漫不经心的翻了翻案台上的书册，又拿手指点了点桌子，笑道，"家主，你们都没查到的东西，我怎么能知道呢。"


"你别跟我打马虎眼，"那人狠狠一皱眉，"你派人联系过幽冥的事当我不知道吗，你不怕他是旁系的人？你当真那么放心的将药尘交予他？"


药无澈顿了几秒，缓缓道，"家主，你明明在那群老不死的提议要让药尘去往归药阁时都没有什么意见...这都多少个月了，现在来关心是不是太晚了一些？"


"无澈，"那人叹一口气，"你这是在怪大哥？"


"......"药无澈低下头，没做声，态度显而易见。


"如今丹域将近，你觉得，如果没有我让人暗中照顾着点那两个人，他们俩的日子能过得这么清闲？"


"可是他毕竟是..."


"我知道！"那人打断他，"旁系最近被这些事绊住了，暂时没空理会那两个人，你只要能确定幽冥站在药尘这一边，或者，只要不是旁系那一边的人就可以，其余我不再插手。"


"...幽冥能不能全心保护药尘我不知道，但他绝对不会是旁系的人。"


"嗯，"他疲惫的揉了揉眉心，"本家里有不少人对于幽冥疑似有两种异火这件事很感兴趣，现在我还压得住，但若此事真的确定了，恐怕麻烦也就来了，你去传个口信，让那两兄弟在归药阁里多担待着点，有人找麻烦的，也挡一挡。"


药无澈抽了抽嘴角，"只要回风能拦住他弟弟别给药尘找麻烦我就谢天谢地了，还拜托他们？"


那人斜瞅了他一眼，淡淡道，"那顺便告诉那个小兔崽子，敢找麻烦，今年结束了就给我滚回本家来待着，皮痒痒了就该给他松一松。"


得到特赦，药无澈呲出一口白牙，"好嘞大哥，就等你这句话了。"


药家家主顿觉更头疼了，自己这个弟弟也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当即挥了挥手示意他下去，自己则是再次拿起了桌上前不久手下送来的资料。


幽冥，身份不明，来历不明，实力在斗帝之上，已知为八品炼药师，具体不详。操控异火榜第二位的虚无吞炎，疑似拥有异火榜排名第二十四位青莲地心火，然其火焰颜色更偏向于碧绿，不排除兽火可能。


这个人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开始时出现在南部的一个小城市，在归药大会上大放异彩，实力惊人，却偏偏选择了处于风口浪尖上的药尘，实在是让人很在意其目的。


然而若是自己那挑剔的弟弟都觉得此人没有大问题...那便姑且看看吧。

萧炎做了一场噩梦，醒来后整个人的脸色异常难看，额上青筋直跳，他拿手摁了摁太阳穴试图缓解，却未能起到什么作用。


梦里他只看见一个人的身影，缓慢的向前迈去，身后血海尸山，断壁残垣，黑色火光冲天而起。而那人，则带着快意扭曲的笑容，拖曳出一道长长的血痕，手执长刀，一路皆斩。


这场景忍不住让他打了个寒颤。


不知为何，这场景让他心生出极为不好的感受，人也烦躁了不少。


事实上这不是第一次了，几个月来一次一次惊醒后的心悸到现在想起来还会觉得难以忍受。有时心里烦闷，会干脆靠在床头坐一夜，看着繁星满天到晨光微熹。


这几日来这种情绪更是频繁，前几次还能刻意压制，最近则都要靠一次又一次灵气匹炼打在身上的剧痛感来转移注意力。


或是有时午后，能静静地靠在树干上，看着不远处药尘安静的翻书，他才能暂得片刻休息。


隐约察觉到自己状态不对，萧炎却别无他法。


丹域开启将近，明里暗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对着这药家嫡子心怀恶意，平日里无法动手，等进了丹域，神不知鬼不觉，就算真的下了黑手也可以推给其他原因。


所以...


萧炎抿了抿唇。


再忍忍，很快...


即使萧炎极力遮掩，他眼下青黑也骗不了人。药尘不知原因，见他又不肯告知，只能暗自嘱托送饭的下人们多弄些安神的东西送来，每天吃饭的时候，偷摸着把那几盘安神的菜往萧炎那边放一放。


可惜阁中进来随着丹域开始显现，变得尤其不平静。萧炎待在正厅靠在椅子上假寐，饭菜已经送来很久，外面艳阳高照，他却迟迟没有等回来药尘。

等到半个时辰后接到一名弟子的带话时，萧炎的脸色，彻彻底底的沉下来。


"......不长眼的东西。"

第三十六章


"其实...我有一个问题。"


被五花大绑的药尘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泛着白光的绳子，左右扭了扭，衣衫和树干摩挲发出细小的响动，绳子绑得很死，这让药尘感觉十分的不舒服。
看守他的总共有三个人，有两个在不远处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什么，倒是旁边靠着树的人睨了他一眼，吐掉嘴里的草根，"说。"
"你们三个人里面我一个人都打不过，"药尘努力让自己看上去真诚一些，微笑道，"如果你能把绳子松一松，我会感激不尽。"
那名男修士看了他一眼，哼了两声，"松了好让你有机会跑吗？谁知道药家给了你什么好东西呢？别想了，在你同伴把名额交出来之前，你还是老老实实呆在这里比较好。"


啊...冲着丹域来的家伙...


目的达不成，药尘也不恼，笑眯眯地，"这次新生里总共百人手里有名额，怎么偏偏盯上了我？就算我是个软柿子...你们当真有自信能打得过幽冥？还是说你觉得你们绑了我，就可以让幽冥交出他的名额吗？"
那人冷嗤一声，"交不交出名额难道是由你们说了算的？一个新生，再厉害能厉害到哪去。等人来了，若是不愿，断你一臂，他不还是得乖乖就范。"
药尘挑高了眉毛，努力压下即将溢出唇角的笑意，对那个黑发青年的自信让他心情放松了些许。
"归药阁中人才济济，帝品炼药师数不胜数，以他的修为，哪里找不到新的搭档？而丹域名额十年里可就那么一点，孰轻孰重，我想他会分得清。"
"......"那人皱起眉头，狠狠啐了一口，"他那么宝贝你，我就不信他不交。再说拿不到他的，拿到你的名额，也是一样，亏不了。"


"说的也是。"


药尘脸上笑容不变，然而要不是不合时宜，他真的很想反唇相讥，你到底哪只眼睛看出来他宝贝我？他们二人除了每月炼体时候会有些交流，其余时刻基本都是各干各的，偶尔走廊里遇到了，打个招呼也就过去了。
况且宝贝这个词放到他们二人身上...
药尘想起每次触碰到幽冥时的心悸耳热，眉头跳了跳，努力压下心中升起的莫名情愫，这个时间地点，实在是不适合回忆这些东西...
扫了一眼十米开外的两人，药尘忽然觉得很头疼，这都半个时辰过去了，若是幽冥真的跑去他们说的指定地方救自己而遗失了丹域名额...那他真是罪过大了。
那人看药尘兴致缺缺的转过脸去，冷嗤一声，走过去居高临下的看着药尘，拿两根指头捏起药尘的下巴左右打量着，"啧，看这模样，要不是知道你是药家人，我还以为是被人养的公子哥呢？我说，反正那小子也没胆子过来，还不如你交出名额，跟了我，以后..."
声音渐渐淡下去，那只手却顺着脸开始往下摸。
药尘眉目一冷，不远处两人听见了，视线也扫过来，却什么也没说，只是皱了皱眉头。
"嗤！"药尘眯起眼睛，"你想养我？毛长齐了吗你？！"
药尘怒极反笑，讽刺的看着他，当初他风靡大陆的时候，这人恐怕还没从娘胎里出来呢。
"操！"那人骂骂咧咧的狠狠一捏，药尘顿时闷哼出声，肩膀上伤口最近在长肉，根本受不得这么重的力气。
面色在被人挑开衣领一点点顺着往下抚摸的时候终于慢慢沉下来，药尘低声怒吼，"滚开！"
双手被缚，斗气根本运转不起来，药尘一抬脚狠狠向那人身下踹去，被人抓着腿一扭，随着骨骼发出的脆响，脸上瞬间冒出冷汗。
斗帝与斗圣之间本就是鸿沟，何况此时药尘本就没什么反抗能力，他本就不喜欢与人接触，以往仗着修为高深，根本没有谁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何况做出这种狎昵的动作。
"我当是什么呢，一群乌合之众...打不过幽冥拿，拿一个手无寸铁的斗圣开刀，真是好本事啊......"
一字一词咬的异常清晰，药尘脸皮疼得有些扭曲，却仍然眯起眼睛，摆出一张笑脸。那人当即一怒，一脚踹过去，把人踹的不自觉的蜷缩起身子后又不甘心的补了两脚，满意的听到药尘抽气的声音，"你他娘的——哪来那么多屁话！"
那绳子质地特殊，所有斗气都缩在腹部动弹不得，完全以身体承受这么几脚，药尘感觉胃都在翻腾，修为不足的感觉当真窝囊至极，任打任骂不说，就是现在放开他让他和这人对打，他照样打不过。
越级战斗自然不是谁都能做到的，药尘低低的笑起来，想起自己的小徒弟，却连身上的疼痛都缓了些。


"最后一句..."


"你觉得幽冥赶到这里...需要多久？"


"到时候一败涂地...可别求饶啊......"


"我操——"那人握起拳头就要打上来，药尘紧紧闭起眼睛，疼痛却迟迟不来，耳边传来几声惊呼，药尘睁开眼睛，面前的人保持着扬起拳头的模样，胸前血红刀刃无声无息的穿透而过。
药尘露出一个笑容，整个人明显的放松下来，他轻轻唤道，"幽冥。"
来人的眼神极度阴沉，刀刃旋转，方才还耀武扬威的人此时双眼瞪得大大的，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胸口，嘴里发出不明意义的"啊啊"声，惨叫声过了几秒才传来，刀刃上黑色火焰如同跗骨之蛆一般顺着伤口攀附而上，血肉燃烧发出骇人的声响，不消片刻那人全身上下便都被虚无吞炎包围，伴随着一声声凄厉的叫喊声，那人生生被焚烧致死，尸首一点点融化般，到最后竟一点痕迹也未留下。


虚无吞炎，可吞万物。


来人身后传来巨大的爆鸣声，黑色的火焰夹杂着重重怒火呼啸而来。药尘抬眼，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黑发黑衣的人手持长刃，瞳孔几乎占据了整个眼眶，吞了血的双刀泛出一股诡谲的血光，身后重重火焰冲天而起，形成了一幅相当壮观的景象。
平日里乖巧的黑色小龙此刻体积大了至少一倍，狠狠地冲撞而来，缠上原本冷眼旁观的两人，周围古树在过于炙热的温度下迅速燃烧，一时间头顶、周围，都燃起熊熊烈焰。
萧炎未说一句话，药尘却注意到他为自己松绑的手却是抖着的，绳子一松落，力量终于再次回归，药尘活动了活动身体，靠着树长舒了口气，佯装轻松地，"我刚刚只是想唬一唬他，没想到你真来了，他们貌似还有人埋伏在了让你去的地方，你是怎么..."
话还没说完，却被人轻轻地托起了腿，动作轻柔的将长袍掀起，将里衣往上推，药尘眉头跳了跳就想阻止他，在自己那只腿露出，膝盖处明显出现扭曲模样之后动作顿住了。
萧炎的身子抖动的连药尘都看不下去了，跳了两下稳住自己的身子，药尘弯下身子摸了摸他的脑袋，安慰道，"这种就是看着可怕，谁还没个受伤的时候，你以后若是在大陆上游历，这都是最基本的伤了，回去敷些药把骨头对个位就行了。"
萧炎把头埋得低低的，抿唇不语，眼睛却明显泛着血光。
这些他都知道，他当然都知道。
这伤甚至都没见血，几天就能恢复过来，他曾经被人几乎扯断整条左腿，几乎残废，然而他却觉得那时透骨的疼痛都比不上此时的分毫。
手中瓷白修长的小腿上的淤血，看在眼中极为刺目。
想见血，想杀人。
想让他们统统...统统......
"好了，我没事。"药尘安抚性的摸了摸他的后脖子，"没想到你这么担心我，其实他们不敢真正伤害我，我毕竟是药家嫡子，我出了事，他们也跑不了。倒是你，怎么抖得这么厉害？"
边轻轻的笑出声，"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被绑了受到什么非人虐待了。好了，先扶我回去吧。"


"他......怎么......"


"嗯？你说什么？"
萧炎没有再重复一遍，表情近乎疯狂与扭曲，硕大的瞳孔森冷无比，脸皮都因极度的克制而微微扭曲。他垂着头，扶着药尘坐下来，接着转过身，神情冰冷。


长刀再次浮现在手中，萧炎轻轻一个喝令，虚无吞炎便飞快的摆脱两人飞了回来，乖乖的缠在萧炎的手臂上，哪还有方才几乎噬人的凶残模样。
那两人想跑，萧炎冷冰冰一眼看过去，"有胆子，就跑，跑几步，剁几刀，不信你们大可一试。"
两人动作一僵，如同被钉在原地一般，身上猛然压下来的威压仿佛挤尽了胸腔内所有空气，眼中即刻带上血丝。
对视一眼，两人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他们的老大不是没有防备过幽冥会直接找到此处救人，但三名斗帝的阵容，即使那人再厉害，也不可能轻松取胜，到时他们只需通知会里...便仍能将两人一网打尽。


他们二人是少有的修者与炼药师同等水平的搭档，已双双达到了斗帝八星的境界，默契惊人。以往几乎能在一片区域里称霸了，别说被人光凭借威压弄成这样，就是对打，都未必能吃什么亏。
这新生究竟达到了多么恐怖的层次......
萧炎淡淡的迈步过去，走到两人面前，咧开了嘴，在二人惊恐的眼神中一人一脚把人踹翻在地，两把长刀就插在距离两人的脸不到十公分的距离。
"胆子挺大的，嗯？"萧炎没有选择一刀毙命，而是狠狠一脚踢到一人肚子上，那人翻滚了两圈，痛呼出声。
"敢半路把人截走？"转过身，毫不留情踹上去，接着恶狠狠的俯下身抓住其中一人的衣领，压低声音，"谁借给你们的胆子！"
站直身子，血红长刀上黑色火焰流转，有种说不出的邪恶，气质阴郁的男人站立于火焰之中，缓缓吐出一句话来。
"回去告诉你们的人，少来动我的人。"
身上压力顿轻，一时间昏黑的脑子也终于得以喘息，那两人不甘心的爬起来，却碍于男人的实力不敢上前，互相搀扶着快速离去，其中一人忍不住回头怨毒的开口，"你最好能保证自己时时刻刻待在药尘身边..."
血红长刀穿胸而过，那人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直挺挺的倒下去，身旁之人大骇，面色惊恐的转头看向萧炎。萧炎微微勾起一个笑容，"我改主意了——"
"都不要走了。"
仅剩那人脸色一变，猛地一踏步，躲开了从头顶劈下的血红长刀，却仍旧被其从肩膀处一刀斩下。惨叫声传来，那人的一只手臂被斩落，鲜血喷溅在萧炎脸上，幽暗的眼神映衬着鲜血显出一股妖异的味道来。
虚无吞炎自伤口处疯狂蔓延燃烧，那人与先前一人如出一辙，不过片刻，什么痕迹都消散于空中。
倒地那一人还没死透，却不停的吐着血，一挺一挺的抓住刀身试图拔出来，仿佛一尾即将枯死的鱼，萧炎慢悠悠的走到他身边，径自拔出武器，再猛地刺下，不断重复着两个动作，直到身下之人再无声息。
所有血腥场面都被黑色火焰阻隔在外，只有燃烧的噼啪做响声与刀刃刺入血肉的声音，药尘面上带上些悚然，看着萧炎半个身子都沾染上了鲜血，却闲庭漫步般缓缓踱来。
黑色火墙在他靠近时便自动分开一条道路，身后血色蔓延。
垂眸抿唇，大半眼瞳被羽睫遮盖，萧炎走到药尘面前，抬手摩挲着他的面孔，轻声开口道，"药尘，你怕吗？"
-老师，不要怕我。
"怕我吗。"
-不要...不要怕我。


分明方才才以绝对强势的甚至称得上残酷的手段杀掉了截住自己的几人，萧炎的神情却显出几分脆弱来。药尘觉得心口堵得慌，又说不上原因，抬手按住太阳穴揉了揉，药尘笑着叹了口气。


"你都这么宝贝我了，我怎么会怕你？"


阳光透过昏暗的密林，静谧平和，空气中细小的颗粒都清晰可见。心里盘旋的疯狂杀意此时潮水般褪去，萧炎笑了起来，暗沉的眼睛弯弯的，心底泛起甜丝丝的柔情。
从来不存在什么后不后悔。
背德也好，怎样都好。
萧炎握紧了手，大步朝药尘走去。
他已经...不可能放手了。

第三十七章


最近受的伤，大抵可以赶上过去十年的总额了。趴在萧炎背上的药尘如是想到。


萧炎的肩很宽，肌肉结实，温热的皮肤藏在衣衫下，莫名带来几分安心之感。药尘叹口气，谁要是现在跟他说这话，他一定一拳头抡过去。安心？等你坚持要自己走的时候被人扛在肩上颠几步你就知道什么叫安心了。


萧炎话不算多，给了药尘扛、背、抱三个选择后，就那么默默的抱臂看着他，在他一瘸一拐摆手准备开口推据时果断帮他选择了一条路。


当脑袋朝下被人像扛大米一样扛起时，血液上涌，一时头脑发热，不假思索的开口大叫，"背！背背背！！"


萧炎这才把他放下来。


被人家肩膀顶到了胃，再加上先前那几脚，肚子里翻江倒海的药尘一路安安静静趴着，脸色难看的全程默念清心咒。


顾忌膝盖处的伤口，萧炎只有一只手使力托住药尘的大腿，另一只手只虚虚的护好那只受伤的腿减少弯曲。姿势的原因让药尘不得不死死抱住他，不然萧炎走几步他就往下滑几分。后来还是萧炎低头看了一眼，缓道，"左腿，夹住我的腰。"


药尘想说他真的不想想歪的，但是两人接触的地方不断传来酥酥麻麻的感觉让他想忽视都忽视不了。努力摆出一脸正色的听萧炎的话夹上去，走了几步药尘立即眉头跳了起来。


小腿肚下面便是萧炎的腹部，随着他的走动和用力绷紧又放松，而这些触感清晰的传递给了药尘。萧炎的衣衫轻薄，本是方便打斗，此时却成了让药尘哭笑不得的罪魁祸首。


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药尘努力克制着自己越来越失控的心跳，身子软了一半，感觉到他的下滑，萧炎撇过头看了一眼，小心翼翼的把他往上举了举，示意他抱紧。手软脚软的药尘一边暗骂截住自己的几人简直杀千刀的，一边搂紧了人把头埋在萧炎颈窝里。


感觉真丢人......


多少年没与人这么亲密的接触过，即使心里对自己的小徒弟有着其它心思，但却从来没有机会也没有胆子付诸行动。早期灵体状态本就触碰不得，后来有了身形之时，自己那小徒弟却早已强大如斯，身边伙伴佳人相携，他更是不可能放任自己接近。


于是打理好手头的势力，成为最强大的后盾，再在双帝之战后，眼睁睁看着几人破空而去。


还不及生根的种子，变这样被扼死在心底。若不是斗帝心魔的煽惑，也许这种心思，这一辈子，也就那回事了。

自从被药万归赶出药族，他何尝还有这般弱势的时候......就算有，也绝不可能在人前显现出来，故而这百来年间，几乎少有被人背在背上的记忆。


更别说、更别说...


药尘死死闭住眼睛抿紧嘴唇，难得自欺欺人一下，脑中各种恶心场景交接不遐，试图压下从四肢骸骨不断涌向下身的感觉。


这日子真的是没法过了。


萧炎性子早被磨的差不多了，药尘又闷闷的不做声，一路沉默，耳中唯有心跳声振鼓一般砰砰作响，直敲击到脑海中。脚下树叶沙沙，偶有鸟雀清啼，身后焦黑血污，燃烧的烈焰随着萧炎一步步远离而渐渐熄了去，一具尸体尚且温热，却是死相凄凉。


那人怒目圆瞪，动作还保持着拔剑的姿势，却是再无声息。约莫小半柱香的时间，一双雪白的靴子踱步走近，来人低下头啧啧出声，"这下手，真狠...嚯！哥你来看，这胸前得有多少个窟窿眼儿啊。"


紧随其后的人身着同样的雪白族袍，腰间别着一把长剑，银色的剑鞘上花纹细密繁多，剑柄处坠着一个翠绿的剑穗。也不知是何材质，那剑穗色泽如同温玉，却十分柔软，与普通丝绵所制的并无甚不同，只是光色流转，颇为新奇。


白玉冠束发，黑发垂落，仔细一眼，端是生得好相貌，然而神情冷谈，即使见到这般场景，也并未有什么触动，只是见到自家弟弟好奇的伸出手要去碰那尸首之时，抬手拉住了他的袖子，把他拉着退了几步。


"嗯？哥你干嘛？我就......"


"且看。"那人开口，声音如同碎玉铮然之声，洋洋盈耳，煞是好听。


少年模样的人依言望去，面色却陡然一边，方才还好好地尸体，此时无端燃起黑色火焰，从胸口伤处开始，一点点蔓延至四肢，片刻功夫却连灰烬都未剩下。


"操...好狠。"


容貌清俊的青年抬眸淡淡的看了一眼，黑色火焰打着弯儿消失去，末了还有碧绿色泽隐隐浮现。


"回去吧。"


少年愣愣的看着自己哥哥洒然而去，忙抬步追上，"这就完了？亏得我们还专门跑一趟...刚刚我还没看清啊，那人身上穿的是哪个势力的衣服？哎哟喂你等等我......"


待二人走过，林里又恢复一派昏暗寂静。


萧炎掩去眸中的所有情绪，静静停下回望了一眼深幽不见底的森林深处，药尘好奇道，"怎么了？"


细小火焰从土里窜出，悄无声息的钻入萧炎的衣袖中，他慢慢地摇了摇头，"不，什么都没有。"

第三十八章


药尘膝盖的骨头有些轻微的错位，萧炎平日里受伤极多，对于各类伤口的处理熟门熟路，加上年少时曾向小医仙学习过一些，一番处理下来，疼痛去了大半。


药尘手上沾着药膏一点一点按压着腹部的有淤血的地方，以往在斗气大陆上，他完全属于食物链顶端的存在，别说踹几脚踹成这样了，就是直接拿斗气攻击，都未必留得下痕迹。可怜到这里，谁都觉得他是软柿子，专找他下手。


颇为头疼的按了按眉心，提升修为这件事不能再耽搁了。要说新生里有没有斗圣？有。不仅有，还占了绝大多数，斗尊与斗帝相比起来则稀少很多。但他的搭档是幽冥，一个能轻轻松松干掉三名斗帝的人，他若是如此下去，币会成为拖累。


这次在阁中还好，但若是未来他们还想结伴出去游历，两人的差距可是万万要不得的。


何况以药尘的骄傲，绝不会容忍这件事变成现实。


这一通事情下来，已经接近傍晚，房内点着灯，烛火映衬，昏黄的光晕打在幽冥脸上，药尘侧头看去，忽觉得这人真的是生了一副惹人的相貌。


除去那双眼睛，幽冥其余部位长得十分周正，往日里阴沉的气质往往让人忽视了这点，但一旦他表情柔和下来，端是让人心生感慨。


药尘给肚子上的那些青紫上好了药，嘴里嚼着不久前送来的饭菜，无事可干，干脆一边嚼一边看着萧炎，他正端坐在灯光下认真地翻看着什么，药尘皱皱眉，无端觉得这般坐姿很是眼熟。


药尘可半点没收敛自己的目光，萧炎又何其敏锐，转头对上他的眼睛，轻道，"好点了？饭菜合不合胃口？"


药尘叼着筷子点点头，虽然旁人总觉得他喜好清淡，但毕竟从小摸爬滚打过一段时间，没有油水的日子他可不想再来一遍，是以他的口味一直偏重偏辣。这几天一直研究步法没怎么吃饭，又被人半路抓去，故而此时虽还受伤着，但嘴馋，可没办法控制。


萧炎见他神色满足，竟微笑起来，"我嘱咐厨房做的。"


药尘差点没一口饭把自己噎死，磕绊道，"你是...你是怎知我喜吃辣？"


"原来你喜欢吃辣啊..."萧炎神色坦然，"上次出门偶然撞到了做伙食的地方，归药阁在这方面大方的紧，完全可以自己要求菜色，我想着换个口味，便让他们做的辣一些。"


"原来是这样......"药尘压下自己过快的心跳，也是，他的口味只有亲近的几人知道，幽冥...怎么可能知道呢。


"你在看什么？"


萧炎赖在他屋子里不肯走，他又受着伤没法做什么，眼珠子转来转去开始找话题。


萧炎把书举起来给他看，是一本归药阁杂谈，药尘笑出来，"你平日里什么都不看，修炼课程都不愿意跟我一块儿，没想到原来喜欢看这种谈资八卦啊。"


萧炎砸吧了两下嘴，神情完全没有因为药尘的打趣而发生变化，"看这些当做调剂不是很好吗？了解了解归药阁长老不会给我们讲的东西...比如炼丹室靠左边第三个房间比其他的都要大些，东边顺着石子路登上侧峰景色会很好，还有武斗场那个凶神恶煞的大胡子其实吃软不吃硬，藏经阁第四层左边最后一排与墙壁之间位置很大而且不常有人去，宋姓客卿经常出没在距离北面森林极近的小树林里，有意者可以去装作偶遇，还有大我们三届的炼药师第一人祁温据传喜欢男人..."


"咳咳咳咳——"前面药尘还听得津津有味，尤其幽冥一念出来，声音低低的有点哑带着些勾人的感觉，听得他心里痒痒，听到后面越听越不对劲，好不容易顺了气，表情古怪的望过去，却见萧炎单手拄着脑袋微笑的看过来。


"好啊，你故意的吧？不把我呛死不甘心？"


"当然不，"萧炎扬了扬手中的书册，"我所言皆是书中所述，未掺半点虚假...倒是你，那么激动做什么。"


"...我呛到了。"


萧炎配合的点点头，"那你慢些吃，我不跟你抢。不然大概新一期的杂谈里面，你也会出现在其中了。"


"......"


看见药尘背过去盘着腿赌气一样吃着饭菜，萧炎嘴角的弧度又大了几分，他将视线移到书册上，上面赫然印有一张铁灰色的图案，底纹是残缺的枫叶形状，最上部则是侧着的鹰头。


萧炎眼底泛出冷光，轻轻地合上书册，向后仰在椅子背上，按了按太阳穴。


不记得什么时候有人评价过他了，睚眦必报，小气得很。


若是他们经这一次收手...那最好......他近来...实在是没什么耐心...


水洗一般乌黑的眼睛里映着橘黄的暖光，跳动着的烛焰与耳边偶尔传来的噼啪声连成一片静谧，窗外月光如水，缎带一般爬进屋中。虚无吞炎不安的从萧炎袖子里爬出来，咕叽咕叽的蹭了蹭他的脸颊。


离丹域开启，还有十天。


这十天...注定暗潮汹涌。

第三十九章


"小姐，这是大公子派人送过来的。"小丫鬟弯身捧上一幅画轴，恭敬道。


"放那里吧。"


她面前的女子面容很是精雅，眉似远山不描而黛,唇若涂砂不点而朱，白色长发曳地，额前垂着几缕淡蓝色的吊饰，发上、衣衫皆有着这般精致的垂饰，可惜神色冷淡，端而生出一股疏离。


"可是小姐..."小丫鬟欲言又止，"大公子还附信一封，您是否现在看？"


女子只专注擦拭自己手中的短刀，并未抬眼。


"大公子说此事事关您，请您尽快回复给他。"


女子手中动作一顿，琉璃盏险些滑落，她静了几秒，轻叹了口气，"把信和画拿过来吧。"


"是。"


小丫头垂着头递上两样东西，毕恭毕敬的退了两步站在一边候着。


女子的动作非常优雅，可以看出来家教良好，她的手指比之一般女子要纤长些，一举一动都充满了美感，然而小丫头却惊奇的发现她家一向没什么表情的小姐在打开信件后忽然猛地一抖，险些打翻桌上的东西。


女子猛地把信件拍在桌上狠狠地吸了一口气，在小丫头担心的目光中一点点攥紧，信件在斗气中化为飞灰，女子冷冷地，"我这个哥哥，倒真是多事，我怎么不知道他何时与药家关系如此亲密。"


"下去，把这画给我烧了。若是哥哥问起，告诉他我没兴趣掺乎百年前那些旧事，让他莫要再拿此事烦我。"


"小姐，您不打开看看吗？"


女子从牙缝中狠狠挤出两个字来，"烧——掉。"


小丫头吓的一个哆嗦，忙不迭应了，告了退转身快步走了出去，一直在长廊上小跑了好久才停下来，不停地拍着自己的胸口，回头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又看了看手中的画，咬咬唇，把画打开了一点点。


先露出来的是一头银发，小丫头愣了愣，接着速度更快的展开了画卷。


"这、这不是无妄公子吗！怎么头发是这个颜色..."小丫头惊呼出声，继而仔细看了看，却又觉得不像，左看看右看看，作势要往下展，却被身后一个声音惊的差点把手里的东西丢出去。


"小糖球，干嘛呢！"


"啊..."小丫头猛地合起手里的画，会不会折也顾不得了，飞快转身把东西藏在身后，敷衍的行了个礼，不满地皱起小鼻子，"小公子，你又吓我！"


"这不是看你一副贼兮兮的样子吗，看什么呢？给我也看看！"


"不行！"小丫头后退两步，一脸警惕，"这是小姐交代我要我烧掉的，不能给你看。"


"有什么不行的？听她的听我的，啊？你说！"来人恶狠狠的跨前一步，作势就要抢。


"当然是小姐的了！"小丫头忠心护主，抬脚就踹，在人"嗷"一声痛呼中拔腿就跑，"你再抢，我就告诉大公子去，说你又翘掉了老先生的课，还摸进小姐的院子里不怀好意。"


"我靠你要不要这么狠，不就开个玩笑。"那人心有余悸的瞅了一眼自己的下半身，小声道，"到底什么东西她要烧掉啊？多可惜，来来，她不要我要。"


小丫头显然不为所动，冲他吐舌头做了个鬼脸，对面那人夸张的撸了撸袖子，大吼一声，"你不给我看我就告诉她你偷看，到时候要罚也是一起罚，要饿肚子你也得陪着我。"


小丫头被他的无耻震惊了，惊道，"小公子你你你..."


那人得意的笑了两声，扬高下巴走过来，仗着身高的优势猛地凑近小丫头的脸，趁着她脸上红云暴起之时飞快的伸手去抽画卷，小丫头手一抖，意识到后又飞快抓紧，"刺啦"一声，画卷裂了一半。


被称作小公子的人笑容更大了，一用力，将自己手里抓的那一半扯过来，脚下几个动作瞬间移到几十米开外的地方，低头一看，眉头就皱起来了，失望道，"呿，男人啊，这是家里的谁啊我怎么没见过。"


小丫头拿着剩下半张画简直要哭了，狠狠地跺了两下脚，"你你你、你等着大公子来罚你吧！"


那人高挑了眉毛，嬉皮笑脸的又蹭过去，"这男人谁啊，长得很好看啊，你家小姐为什么叫你烧了啊？"


小丫头气鼓鼓的瞪了他一眼，抢过他手里的画抱在怀里，"小姐看都没看就叫我烧掉，我怎么知道！"


"啊？看都不看？嘿小丫头啊，你看我都看了上半张脸了，你让我把剩下的也看完行不？我保证不说出去！"


"别想！"


"别这样嘛，要不你看这样行不行，明天晚上我要去街上找朋友，我把你带上，顺便带你逛逛城里买点小零嘴儿啊，簪子啊胭脂啊什么的，你让我看看？怎么样不亏吧？哦对了你不是爱吃长街东面那个包子铺吗，我带你去吃怎么样？两笼？"


小丫头明显心动了，那人继续循循善诱，"我可以帮你拎东西啊，你想，我和朋友聚一聚也没啥聊的，基本未时就可以闲下来了，那天我再帮你跟你小姐说说，让你玩一天，戌时城里更好玩儿，保证你喜欢。"


小丫头犹犹豫豫的绞着手指，"可是...小公子你的朋友不会介意吗...你们难得一聚......"


"一群大老爷们儿谁在乎这些！"


"好...好吧。"小丫头眼神亮亮的，把剩下半幅从怀里抽出来一点点展开，小声道，"你可不许告诉小姐..."


"当然！"那人看着小丫头红扑扑的脸蛋上去掐了一把，把头凑过去和小丫头一起看着下半幅图，展到底部时候小丫头沉默了几秒，指着最下面两个打字问，"这些的是什么？"


"不是大哥的笔迹啊，"小公子摸摸下巴，"药尘？这是谁...哎哎，你把上面那半张拿出来拼上去。"


小丫头依言照做，然后两个人蹲在小角落里同时瞪大了眼睛，那人结结巴巴地，"这、这家伙怎么长了一张药无妄那混蛋的脸？！"

第四十章


"可是头发眼睛不对啊......"小丫头拽拽他的衣角，小声道，"你悄悄的...咱们快点烧掉吧，让大公子看见了就惨了。"


小公子瞪了她一眼，撇着嘴把画抢过来，手里一把灵火烧起来，在小丫头惊奇的眼神中得意的哼了哼，画卷在火焰中蜷皱焦黑，最后化为一抔灰黑，小公子拍拍自己的手，皱眉道，"我去问问大哥这件事，药无妄不是早就死了吗？该死的可不能让这家伙再回来祸害我姐。"


小丫头绞着自己的手指不安地嗫嚅，"你一说大公子不就知道我们偷看了吗..."


"有道理..."小公子眼珠转了转，忽然表情一亮，猛地冲上前抓住小丫头的手，在后者面红耳赤的表情下飞速说道，"糖球儿，你想不想去九归城玩？"


......


自那日见了血，萧炎的情绪愈发不受掌控了起来，食欲大减，正常的修炼睡眠都做不到，再加上各路人马没日没夜的试探，萧炎的疲劳可谓达到了一个临界点。药尘几次三番提出自己想要帮忙的愿望，被萧炎统统回绝。


萧炎头疼的按了按太阳穴，他最近时常处于不清醒的状态，动不动等他回过神来，人已经站在药尘的房间了。最过分的一次是在药尘修炼过程中直接动手将人击昏压在床榻上，清醒过来时药尘的衣衫已经褪去了一半。


庆幸的是萧炎手法干净利落，药尘并没有因为半路被打断修炼而造成什么损伤，但即使如此，萧炎每想起来就是一阵后怕。


他的本意是使用虚无吞炎来保护药尘，但当这种能力威胁到他自己甚至药尘的时候，却是绝不能再用了的。


萧炎所掌控的二十三中异火中，只有当初已成功化人的虚无吞炎与得天独厚的净莲妖火开启了灵识。其余譬如青莲地心火这类，虽说靠着跟随萧炎时间较长，将将开了"灵"，但与生出灵识还有很大距离，贸然融合会有很大风险，故而萧炎的选择实际上非常少。


而那净莲妖火，曾反噬过其主妖圣，让一个城市上百万的人在幻境中生活了数百年。巅峰之时更是可以以人的情绪为引，将活人变成傀儡一般的火奴，这虽是上古时期的事情，但其恐怖可见一斑。


萧炎一直觉得，若不是天地间同时只能存在一朵净莲妖火，它的排名应该会在虚无吞炎之上才是。




夜幕仿佛浓墨泼就，冷月高悬，一人长身玉立，一头白得偏乎透明的发色显得格外瑰异，发尖呈淡粉色，瞳色极淡，肤色雪白，比之与虚无吞炎的融合，此时的萧炎更接近他在斗帝大陆时的模样。


虚无吞炎将自己团成一团，缩在角落里不敢上前，萧炎手中，一朵乳白色的莲花正颤颤巍巍的绽放。


净莲妖火原呈莲形，平日花瓣层层合拢，人畜无害，然而一展开，淡粉色的本源异火便随之暴涨起来。


萧炎的战斗，一直以暴力野蛮为准则，打架能解决的事，绝不废话，完全继承了药尘的战斗方式。


而此时，柔柔的火焰遮天蔽日倾泻下来，悄无声息，静美异常。


夜袭的人皆着黑衣蒙面，对比之下萧炎与净莲妖火融合后的模样几乎可以称得上迤逦，虽然五官与他原本的脸相差无几，但奇异的长发与眼瞳却平添几分妖异。


视线里全是暴涨的火焰，萧炎觉得从自己发现了夜袭者，尝试与净莲妖火融合后，脑子就一直处于一种昏昏沉沉的状态。不似虚无吞炎勾起的暴虐残忍的情绪，这种感觉...更类似于......


脑中浮现出药尘的模样，本就混沌的思绪更是坠入了更深层次的深渊。


眼前交错着乳白色的火焰，火墙之后绚丽的刀光剑影不断闪动，萧炎眼睫颤了颤，斗气呼啸而出，撞上那朵巨大的莲花虚影，顿时悲鸣声自其中传来，半晌归于平静。


缓缓合拢手掌，净莲妖火也随之一瓣一瓣收拢起来，场上那股子迫人的威压也随之褪了个干净。


周围横七竖八的躺着不少人，现场却没有任何一处沾有血迹。


相当干净，并且恐怖。




如果说虚无吞炎拥有无人可及的强大爆发力，那么净莲妖火则是能从内部瓦解一个军队。


清冷的月光洒在身上，让得人浑身骨头有些酥，萧炎微眯着眼睛，周围夜袭之人皆瘫软在地。


乌云缓缓而过，周围霎时一暗。萧炎的脸沉寂在阴影中，浅色的发色缓缓的浓重起来，如同墨汁滴入清水中一般，黑色蔓延。


不出片刻，这般妖异便褪了个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萧炎原本不算出众的脸庞。只是有所不同的是，原本温和的黑眸此时仍是一片淡漠，眼帘半垂，浅色的眼珠看不出任何情绪，那模样分明是还没有清醒。


萧炎静立了半晌，表情有些空茫，似乎不知自己身处何地。


四下环顾，夜色下楼阁安然伫立，萧炎看了半晌，提步走去。


心跳不断的加快，砰砰砰的直击耳膜，推门，上楼，拐弯，耳中声响犹如洪涛叠浪冲刷而过，声势浩大。


萧炎站在门前，指尖颤抖的伸出手作势要推门，手掌却在即将接触之时狠狠一痛，淡红色的斗气附在门上，萧炎的手掌上三道血淋淋的口子。乳白色斗气蜂拥而上，接触到门的瞬间光芒大盛，斗气闪烁着极力挣扎，最终敌不过，"啵"的一声破碎了去。


推开门，不顾淋漓鲜血一滴滴砸在地板上，萧炎抬眼望去，帐幔后端坐着一个模糊的人形，萧炎如在梦中，撩开帐幔，入目精致容颜，长发白袍拖曳在身后，萧炎只觉得漫天霞瀑、星河缱绻、落日浩荡，此时此刻都失去了应有的颜色。


就如同饥渴的旅人，在黄沙中禹禹独行，翻越沙丘沟壑，眼前碧水蓝天。


"老师......"


萧炎魔怔一般轻轻讫语，声音低哑颤抖，似乎下一秒浓重的情绪便要叫嚣的冲破喉咙。


这人如今近在眼前......毫无防范......


萧炎伸出手，抓住药尘置于膝上的手。


不会逃开......不能逃开......


萧炎的手一路向上，在药尘的喉结出停下来，微微用力按压下去，药尘在修炼中有些不适的皱眉，骨灵冷火钻出来一脸警惕的看向这边。
萧炎一摆手，属于炎帝的威压猛地向其压下去，同时淡红斗气洒出，包裹住药尘的身体。白色小龙身体一皱，吧唧一口咬掉一块斗气，而后不再吭声，乖乖的附在床榻上。


熟悉的灵魂力量充斥着自己的身体，药尘的表情放松下来，任由自己坠入更深层次的修炼中。


见此，萧炎放大了胆子，一点一点将脸凑上去，茫然的在药尘唇角印下一吻，睫毛颤动，萧炎舔了两口嘴下温热的肌肤，满足的伸手过去环抱住药尘，把头搁在后者的肩膀上，小声地叫了一声"老师"，偷看了两眼药尘，见其毫无反应，放心下来，沉沉睡去。

第四十一章


灵界夜晚的景色十分瑰丽。


萧炎乍从疲惫中醒来，一时不知自己身处何地，只觉脖子酸疼的厉害，然而当他茫然的向侧偏头，嘴唇擦过药尘脸颊的时候，整个人一个激灵，瞬间清醒，忙不迭将自己从药尘身上扒下来，四下打量，虚无吞炎无精打采的在一边甩着尾巴，古灵冷火倒是一副酒足饭饱的样子，睡得正开心。


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弥散在房间里，萧炎向门口望去，一滩一滩的血落在地上、门上，自己身上也有不少，但明明浑身上下无一丝伤口......
对于过去几个时辰发生的事，萧炎只觉得脑子里一片混沌，隐约看到一些场景，却又记不清细节。当下一抿唇，看着床上药尘毫无防备的模样，心中一跳，指尖连着心尖一起颤抖起来。


静立片刻，萧炎缓缓收拢了掌心，几步踏前，背着月色站在药尘面前，将那人完全笼罩在阴影下面，整只手颤抖的去掀开帐幔，耳边全是心脏剧烈的跳动声。


砰。


砰。


砰。


渴望与紧张争相占据萧炎的思想，高大的男人俯下身子紧紧闭起眼睛，伸出舌尖，描绘着药尘唇部的温度。小心翼翼的一点点再次凑近，直到两张唇完完全全的贴合在一起。


脑中似乎有绚丽的烟花飞升，在空中爆炸、飞散，一朵接一朵，还有鼓噪的声音拍打着萧炎的耳膜。萧炎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小心而虔诚的亲吻着。


古灵冷火转着一双黑溜溜的眼睛，兴奋地拍打着尾巴，整个身体烙铁般泛起红色，衬的黑峻峻的鳞片格外好笑。他是萧炎最常用的异火，能真实的反映出萧炎一部分的情绪，可想而知它的主人现在内心究竟有多么波澜了。


屋外有蝉鸣声，远远的听不真切，还有微风摩挲树叶的声音。萧炎一点点退开，漆黑的眼睛无比明亮，脸上泛着浅浅的红晕。药尘的唇上一片水光，萧炎没忍住，低头再次轻轻的啄了一口，而后迅速直起身，深吸一大口气，退了几步，才后知后觉的用手指摸索着自己的嘴唇。


这是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啊......


那张苍白阴郁的面孔仿佛一瞬间生动起来，黑发男人捂住眼睛，抬头无声的笑了起来，喉间发出几声类似呜咽的嘶吼。


他曾以为离开斗气大陆便是一片崭新的世界，他从来都是渴望力量的，所以压下心中念想一走了之，所以多年刻意不去联系，所以经历了那么多事后，将自己彻彻底底封闭起来。


...只是幸好自己还活着。


萧炎慢慢移开了覆着双眼的手，几乎没有眼白的眼睛泛着疯狂的味道。


所以他不希望任何人来打破这一切。


任何人...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