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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方舟(师生,兄弟)

楼主:米酒蛋泥  时间:2019-04-17 15:03:37
链接:https://pan.baidu.com/s/1gJtuMe6GEW1hW1JY3rKoIg
全文百度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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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后的第一天,很兴奋,觉得做成了一件大事,比发一篇SCI论文都要有成就感。

完结第二天,回头翻着你们的评论,很温暖,心里像是打翻了蜜糖罐头似的,捧着手机傻笑。

完结后的第三天,我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脑子里全是三兄弟的影子。悄无声息,枕头就湿了一大片。

那天,我很难过,漫天扑来空虚落寞的无力感。

我习惯了躺在床上趁着入睡之前,想着第二天的剧情,有时候越想越激动索性就拿着手机敲下来。这样的情形,可能不会再有了。


是不是有一天,再一次念起这几个名字的时候,唇舌也会不协调,那个时候,我还会记得多少,那几个陪我度过无数个夜晚的少年,我深深爱着的 方舟,景臻,景至。


楼主:米酒蛋泥  时间:2019-04-17 15:03:37
楼上是看文的小伙伴很用心做的,我就吱一声,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

楼主:米酒蛋泥  时间:2019-04-17 15:03:37
春天到了,适合挖坑
新文安歌寄微词,了解一下?
https://tieba.baidu.com/p/5684663410

楼主:米酒蛋泥  时间:2019-04-17 15:03:37
就觉得很美


楼主:米酒蛋泥  时间:2019-04-17 15:03:37
首先,谢谢大家的喜欢和支持。
文没被删我还真不知道有那么多人在关注安歌。惊讶的同时,也倡议大家都能有看文留评论的习惯,不管是对蛋泥,还是贴吧里的任何一篇文,读者留言是对作者唯一且最为珍贵的回馈,是作者继续埋头从事这项低效益劳动的原始动力,一味付出而得不到回馈的作者终有一天会耐性耗尽。
其次,统一回答大家的问题。我暂时没有要在其他网络或者社交平台发文的想法,也不愿直接重开一楼。刚好蛋泥最近也正在经历一个人生转折期,需要一段时间的自我调整,写文的激情和动力都不够充沛。如果文吐出来了,那我会继续更,如果一直不吐,那等我这段时间忙完(估计以后只有更忙),会静下来想想解决方案的。
再次感谢,希望大家三次元生活也能顺利美满。

楼主:米酒蛋泥  时间:2019-04-17 15:03:37
———无拍预警———

小剧场:流感(1)

“臭小子!”晚冬里冒着火的声音一路烧进方舟的耳道,“打你多少电话不接!”

穿梭在急诊大厅的方舟被这骂声吓了一跳,特地停下脚步移开手机看了看屏幕,是景至没错,可这焦灼的语气怎么都不像是那个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大哥。
“连着好几个急会诊。”方舟匆忙解释道,“大哥有事?”
景至没理会方舟的废话,直接切入主题,”小朝病了,你不知道?“

自从方舟去医院上班开始,甚至当人还在医学院的时候,全家上下的身心健康重任,就自然而然从年事已高的赵伯那里转到了方舟身上。
秉承着商人的理念,景至才不会放过这近水楼台的方大夫。告别了高中时代没回考试后的成绩分析,大学里的方舟也没逃过医学生必然要经历的病历解析,然而出了学校进入临床,已经独当一面的方主任,怎么也没想到,每年景至拿到全家人的体检报告,竟是要盯着他做出疑难杂症汇报的水平。

方主任是真的无奈,身在创伤中心接触的大多都是命悬一线的患者,对于体检报告上红色加粗字体的血清钾离子3.4这种数值,面前是景至咄咄的注视,他除了多吃点香蕉,其他真的给不出什么建设性建议。
方舟绕过等电梯的人群,走进楼梯间,心里再怎么无奈,说话的语气还是要装的很中肯,“知道,前几天就感冒了,多休息多喝水。”
“感冒?”景至的声音压得很沉,“感冒会烧到40度?”

“发烧了?”方舟在两个楼层中间停下了脚步,靠着角落,“什么时候开始烧的?”
“叫他自己跟你说。”景至点开公放。
隔了几秒,电话里就传来了景朝的问候声,十四岁正值变声期,声音染了些少年特有的低沉,“小叔好。”

方舟嗯了一声,“什么时候开始烧的,还有其他什么症状。”
景朝说话的样子倒一点没有高烧时的委靡感,依旧昂扬着勃勃朝气,“应该,是昨晚开始烧的,我以为睡一觉就好了的。症状就是普通的上呼吸道感染,咳嗽咳痰,周身酸痛,乏力——”

“啪!”
还没说完,脑袋上就挨了景至一巴掌,“乏力你还去晨练。”
“我知道错了……”景朝低声喃喃,他当然不会拱火说今天答应小夕晨练教他半月踢的。
方舟看了看腕表,现在都下午两点了,他大概明白景至这满溢的怒气来自于哪里了,“我前几天给你的感冒药,吃完了吗?”
电话那头有几秒的空白,景朝支吾了几声,还是说,“没,没吃。”
“真够能耐的。”景至这几个字颇有咬牙切齿的感觉。

大概是能想象到景至那能够被当作死·刑·执·行工具的的眼神和低气压,方舟特地缓了下声音,“为什么不吃?”
“吃了,会犯困……”
景朝小心翼翼的样子是真的叫人心疼,这几天正赶着景朝景夕期末,方舟知道,大哥给布置的任务也不会因为期末期间就有所减轻,景朝又从来不是会喊累的孩子,抵抗力再好也熬不过这持续的超负荷运转。

方舟继续抬脚向办公室走去,“哥去我房间药箱拿两粒泰诺先给他吃了。然后就带小朝过来吧,带好口罩,最近流感猖獗。”
“嗯。”景至又接起了电话,“他烧成这样,我路上要带什么吗?要不要直接叫救护车啊?”
方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别!大哥,您自己开车送他过来就行了,什么都别带。”不放心似的又嘱咐了一句,“注意安全驾驶啊。”

景至带着景朝到方舟办公室的时候,方舟正被一大群医生围站在墙边,面对着看片灯上一张CT片子讨论着什么。众人见来者还不及疑惑,就被方舟高喊的一声“哥”拉回了神经,纷纷将脑袋转回墙上的片子。本科室的人都多少略有耳闻,方舟的两个哥哥,可没一个是好惹的。
进了门的景朝看到这样的场景,第一反应就是要凑到人群中听大家讨论病历,小步子往那儿挨着,后领上突然就被景至的大手一把拎起,连拖带拽给他拎到了一边沙发上,并用犀利的眼神示意他坐好。
景朝理亏,尴尬地嘟着嘴唇冲景至念了一句“我错了”,眼神却还是不自觉扫到方舟那个角落,直到一个不经意落在自己小叔的余光里,被狠狠瞪了一眼,才恋恋不舍地收回了目光。

病例讨论并没有持续太久,人群离散,景朝看方舟走过来,马上垂手要起立,只是腿还没站直,脑门上就挨了重重的一记毛栗子,“坐回去!”
矮着身子向上窥探了一眼小叔的表情,乖乖往回坐好了。
方舟伸手去探他的额头,手背才刚触上,眉间就像是瞬间铺满了千沟万壑,脸色立马也沉了下来。马上拿了体温计过来量——40.2摄氏度。
“发烧也是能忍的事情吗?”方舟恨恨骂道,“我白教你那么多医学常识了?”
被训的景朝低着头,甚是可怜,“……对不起。”
有方舟在旁边,景至倒没了方才电话里的慌神,恢复了惯常的语气,“就是欠揍。”

“哥带小朝去抽血,拍个胸片,验个甲流。都在急诊大厅一楼。”方舟在电脑上下医嘱,“我一会去看看呼吸科今天谁当班。”
正值严冬,天气寒凉,流感肆虐在整个A市的角角落落,急诊大厅人满为患。景朝从来没以病人的身份来过这里,他从小就身体底子好,哪怕有点小毛病也是去景江旗下的私立医院多一些,这样人头攒动,秩序紊乱的场面让他不禁蹙起了眉头。

检验窗口的队伍像是一条蛇似的弯弯曲曲,人贴着人的紧凑空间距离让景朝浑身都不舒服起来。
身边不断擦肩而过的病患时不时剧烈的咳嗽,景至总会第一时间捕捉到,而后把景朝一把拉到身后挡着。被父亲宽厚的肩膀遮得严严实实的小朝,高烧烧得整个人迷迷糊糊的,心里却特别特别的踏实温暖。

本就不是多话的孩子,生着病整个人的气息就更加冷了,默默跟在景至后面一句话都没有,抽过血去到拍片室,直到里面医生走出来把景至往外赶,才回过头叫了声,“爸。”
滚烫厚重的眼皮上下耷拉了两下,睫毛都好像要粘在一起了。平日里那双坚定果敢的眼眸突然像是被抹了一层浆糊,蔫蔫湿湿的。
景至心底像是被挖走了一块肉,憋了一肚子的怒火仿佛瞬间泄跑了,伸手揉了一把儿子毛茸茸的脑袋,沉着嗓子说,“爸就在门口等。”

回到方舟办公室的时候,屋内又多了一个人,方舟站起身来介绍,“呼吸内科蔡主任。”
景至景朝上前打过招呼,蔡主任一头齐肩的短发,金丝边框的眼镜衬出秀气的眉目,笑起来慈眉善目的,像是幼儿园老师那样暖暖的。
国际惯例夸了两句英俊潇洒之类的话,便拍了拍景朝的胳膊,“来,坐下我听听肺音。”
一轮问诊听诊后,血液报告和胸片影像也出来了,方舟盯着电脑不过三秒,脸色就像是山间阴霾压下来似的叫人不禁寒栗。
随手一指景朝,“你自己过来看。”

楼主:米酒蛋泥  时间:2019-04-17 15:03:37
流感(2)

哪怕是真的不想靠近身后冒着一团火的小叔,被点了名的景朝还是不得不走过来凑近仔细看了自己的化验结果和胸片,白细胞和淋巴细胞严重增高,中性粒细胞也有些偏高,肺片见两肺纹理明显增多增粗,左肺较为严重,一大片白色像雪花似的。
方舟用笔尖在桌面上轻敲两下,语气难得一见的严肃,“自己说。”
景朝下意识去看身侧的景至,面无表情下是一双迫切想要听到答案的眸子,哑着嗓子,“肺部有炎症,看起来像是细菌病毒混合感染。”

“小小年纪看不出来啊,还会读片看报告。”蔡主任意味深长地打量了一番景朝,又将目光转到景至身上,“景总,孩子说的不错,最近一阵子流感高发,这样的病例我们见得还是很多的。但是……”
蔡主任顿了顿,略带犹豫得望向方舟。
“没事,蔡主任有什么说什么。”方舟明白了这个眼神的意思,马上应和,“我大哥这里没什么不能说的。”
“嗯。”主任像是有了几分信心,“现在从肺片和白细胞指数看来,这个病情还是有点严重的。再加上高烧四十多度,即使现在就用上抗生素和抗病毒药物,也随时都有可能出现感染性休克或着呼吸窘迫需要行气管插管的情况,所以,我建议还是住院观察几天。”

方舟其实一直觉得景至有种与生俱来在所有场合都面无表情的能力,包括这一刻,以至于蔡主任要一脸询问地望向方舟,好像意思是在问,景总到底有没有听懂她说的。
但是,靠着多年的相处和了解,方舟还是很清楚地感知到,景至此刻的面无表情,根本就是担忧惧怕到了极致,却靠着本能伪装出来的从容坦然——他看到了一个父亲对自己骨肉,最最单纯而全心全意的守护之心。

同样是做临床的,有时候一天内要开出十几张病危通知,方舟很明白医生在同家属交代病情时,前瞻性预估病情的重要意义,那是保护自己和患者的重要步骤,可是显然,景至是被吓得不轻。
方舟上前一步,“哥,蔡主任说的只是一种可能性,您别多想。”
熟悉的声音将景至从深邃的思量里拉出来,习惯性地用一秒钟挂上一个礼貌的微笑,“辛苦了,蔡主任,谢谢您。”

三人送走了蔡主任,两兄弟难得的角色互换,方舟坐在电脑前下医嘱,从来没来在公立医院给儿子看过病的景至像个学生似的站在人旁边,一步一步记付钱取药的过程。
“……拿了药和输液单后去补液室找张护士,我跟她说过了,会给你一套输液装置的。然后先回来输液,哥再去办住院。”
“嗯。”虽然是景江的大老板,从来没身体力行干过这种活,但好歹理解能力足够应付这些繁琐的程序。

整理了手上的卡和单子,抬头便看到木讷杵在门边的景朝,站姿硬挺,堪比罚站时的标准,拉肩拔背的,景至立马脸色又冷了几分,“闹什么,自己去你小叔床上躺着去。”
景朝想说话,却忽然扭过头去拢着臂弯一阵猛咳,好久才缓过来,哑着嗓子,“爸,您别生气,小朝知道错了。”
景至二话没说,大步走向景朝,将人的身子反手一掰摁在墙上,冲着他身后就是狠狠两巴·掌,而后朝方舟内间值班室的小床一指,“什么时候话要说第二遍了?进去!”

纵然到景家那么多年了,方舟也是很少看到景至大动肝火的样子,就连明显的情绪波动都很少有,即便要施予惩罚,也是一副运筹帷幄的笃然姿态。如今看大哥一反处变不惊的模样,不禁有些想笑。
可是,经历过那么多家属谈话的他也知道,这是每个家长出自于本能,至纯粹的担忧,没有一点掩饰,也掩饰不了的心疼。
“大哥,要给您提供工具吗?”方舟歪着脑袋调侃,“我这儿没有藤·条,听诊器打人也挺痛的。”
景至扭头,眼神里凝起气场,用手里窝着的一沓化验单病历本狠狠敲在方主任脑袋上,忿忿骂了一句,“嘲笑起我来了,小心我跟你二哥告状!”

一圈零零碎碎的琐事兜转下来也要二十多分钟了,景至再次回到办公室的时候,方舟的桌前又聚了几个穿洗手服的年轻大夫,景至进到里间,床上的少年现在是非常“听话”,让躺着都不敢坐着,可是这两胳膊紧贴裤缝,双腿绷得笔直,肩膀张得大开的姿势,怎么看怎么别扭。
刻意忽略了景朝在看见他的到来后浑身上下一个激灵的事实,扫了一眼空空如也的床头柜,脸色立即沉了几分,“闹脾气?”

被烧得混混沉沉的脑袋整个一片空白,看到景至黑压压的目光下意识又绷紧了身子,从来不敢顶嘴的小朝堪堪挤出两个字,“……没有。”
“不知道要自己倒水喝吗?”景至曲着中指弹了一下少年滚烫的额头,“不遵医嘱,不听你小叔的话,等你好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也不等人回应,环视了一圈屋子没找到水杯,还是走到外间,在一众实习医生住院医师的注目礼下,绕到方舟的办公桌后头,理所当然地抢下了方主任环握在手里的水杯,在人侃侃而谈病例的间隙抱怨了一句,“什么办公室,水杯也没一个。”
用眼神逼着景朝将满满一杯温开水喝了下去,给人额头上贴上退热贴,又将塑料袋里的口服药一一盯着他吃了下去,方舟便进门来了。

“你……会不会的啊?”
景至看着他不太熟练的配药动作,不禁发问。
“应该会。”
父子两个同时一愣,对视了一眼。

“要不,找个护士帮个忙?”景至试探着。
方舟用挂钩将盐水袋挂在窗框上,一把拽过景朝缩在身后的手就道,“找护士就去补液室排队去,一个小时起。”
好在景朝到底是常年坚持锻炼的大好少年,止血带一扎,又粗又有弹性的血管就一一暴露在了手背上,方舟拿起针头左右看了好一会,突然抬头,“吃过饭了?”

景朝尴尬抽了一下嘴角,“中午,喝了一口汤,没什么胃口。”
“早饭呢?”
景朝摇摇头,下意识去看站在一边的父亲。
景至面色凝沉严肃,像是生铁铸起的,语气带着薄薄凉意,“越大越没分寸。”
“哥别吓小朝了,”方舟一只手还举着输液针,“这个点食堂没开门,哥去对面买点吃的吧。”

虽然浅表静脉穿刺真的没做过几次,外科出身的方大主任还是稳稳当当地将针扎进了血管里。景至不在身边,景朝的整个人都好像松了下来,斜靠在床头,看着忙碌收拾东西的方舟,“小叔,对不起啊。”
方舟撇了他一眼,“我就是看个化验单扎个针的事,看把你爸吓的。”
“我知道错了。”
景朝小声说着,垂着脑袋,缩着脖子,半天,又吐了吐舌尖,“……还以为会挨打的。”

方舟从房间的另一端走过来,“啪”的一巴掌盖在人脑门上,“脑子烧坏了吧!烧成这样还讨打,你当你是捡来的啊!”
“也不是……”景朝摸了摸头,语气里是难掩的羞愧,“爸好像从来没那么生气过,本来中午的谈判没去,打进来的电话,每个都是被他骂回去的。“

方舟在心里发笑,景朝估计还没见过景至真正生气的样子,就连他也很少见到——没有叱责没有怒喝,没有一点肉眼能分辨的情绪波动,看人的眼神淡到几乎透明,懒得跟你多说一个字的样子。
而今天的景至,大多是被蔡主任的话和四十度的高烧吓到了。不过,景朝也是该长长记性了。
“你知道就好。”方舟调整了输液的速度,“一会少犟。”

楼主:米酒蛋泥  时间:2019-04-17 15:03:37
流感(3)

也不知道方舟是不是故意的,输液针打在景朝的右手上。
虽然从小练琴习武,左右手的协调性不差,但是左手拿筷子肯定还是比平常要吃得慢一些。景至原本是给他托着餐盒让景朝自己夹菜的,不到一分钟就觉得手臂酸,而景朝那儿才吃了一口米饭一筷子青菜,终于忍不住了,一把夺过人手里的筷子,一口一口喂着儿子吃起来。

从小到大,两只手被打得肿成小山丘似的,都没有过这样的待遇。
退烧药开始起作用,双颊却是比刚才还要红。怕嘴张得太大了没规矩,怕吃得不够快了被景至盯着尴尬,怕咀嚼的时候发出声音要被训。时不时去偷看父亲的脸色,触及那炎凉又马上战战兢兢地收回来,目光游离在这泛着油腻的餐盒中,终于在小心翼翼的氛围下吃了有三分之一。
景至看着他味同嚼蜡的表情,也是很善解人意,“不吃了?”

景朝摇头,“吃不下了。”
“住院办好了,等你输完液过去。”景至收拾着饭盒,“你妈给你包了点饺子,晚上跟你二叔一起过来。”
“二叔不是晚上要出差吗?”
景至缓缓回头看了他一眼,拿过桌上的一袋抽纸,又在他后脑上狠狠敲了一下,“噗”的一声,“不去了。你生病有功。”

景朝垂抿着唇落了头,抽了纸巾擦嘴,在手里捏成一团,“爸,小朝知道错了。等病好了,就跟您请罚。”
景至冷着眸子扫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拎着手里的垃圾袋出了门。
景朝的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几乎是憋着一股气等景至回来,马上改口,“爸要现在就罚,小朝绝不逃责。”

景至忍着脾气,指了指他半撑起来的身子,“你先躺回去。”
转身拉了张凳子坐到他床边,颇有一副审视的姿态,“不逃责?你说说,怎么责?”

景朝其实不是面子特别薄的孩子,不论在学校还是公司,都有了几分荣辱不惊从容不迫的雏形,和让初识他的人颇为震惊的,与其年龄严重不符的内敛沉静。但是,景至这么问,他突然就羞得不知道怎么办了,偏过头去也耐不住脸上每个细胞都像是烧熟了似的红。
然而,景至这么歪着头盯着他,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没个回应。
“……挨打,”眼神躲闪着不愿去触碰景至的表情,伴着强而有力的心脏撞击胸腔的声音,小声补了句,“可以吗?”

景至被亲儿子这句“可以吗”弄的一点脾气都没了,看景朝烧红了的脸蛋如履薄冰的样子,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可还是撑着父亲的威严作势要起身,“我不知道可不可以,我得去问问蔡主任。”
说着就要走,却被景朝一把拉着了衣袖,转头还是那双清旷明亮的眼神,声音绵绵的,“爸——”
看出了景至脸上残留的笑意,景朝悬着的心慢慢放了下来,倒也弯了弯嘴角,“爸,爸不要慎着小朝了,小朝知道错了,以后肯定不会了。”

景朝从小就很独立自省,不怎么需要被鞭策就足够优秀,小小年纪都学会了报喜不报忧,肩上的担子永远是默默自己扛下,再累再痛也不愿意让大人操心。他从前觉得,那是优点,肩负众望的长子就该是这样的。
可是,这次生病,看到了景至替他忙前忙后,虽然也被凶被吼,可是他似乎意识到,他大概是剥夺了景至作为父亲的很多特权。能够为自己孩子操心,被自己孩子需要,原来也是一种幸福。


景至看着人像是立誓言似的将左手举在太阳穴旁边,才意识到他抓着自己的手背上还扎着针,一下拍在他左边手小臂上,“手放下来!不知道会滚针吗?”
“哦。”景朝松了手,放平了搁在床上。
景至又坐下身来,抬眼看着儿子稚嫩又不失英才风范的坚毅眉眼,兀自笑了,“这好像还是你第一次输液。”

坚持运动,从不挑食,爱干净又严格控制作息,景朝的身体底子一向是顶好的,长到十四岁生过最大的病就是这一遭了,从小到大吃过的药加起来,估计都没有景至刚刚喂他的那一把药片要多,不要说输液打针了。
所以,听闻病情严重到要住院观察,随时都有可能需要插管,景至这个医学外行,能不紧张吗。
日光挟着树影的斑驳斜斜打在景朝初现棱角的脸颊上,他的声音也像这下午的阳光似的柔缓,没有太多强行加在自己小小身躯上的承担责任,只剩下一份来自少年心境的歉意,“爸,对不起,让您担心了。”

景至微微一愣,鼻腔后边弱不可闻地“嗯”了一声,忽而往前一倾,揉了揉景朝并不算柔软的头发,一脸审视的样子,“头发长了,该剪了。”
景朝看着父亲一脸认真,仰着脖子点头,“是啊,要住院估计更不方便了。”
哪怕再能屈能伸,景朝也是景家大少爷的身份长大的,不至于含着金汤匙长大吧,这公立医院的设施,到底是同他随景至出差时候住的酒店是天壤之别,景至都能想象,这样爱干净的景朝,估计每天都要巴着他小叔求着回家洗澡换衣服吧。

景至看他,提议道,“要不,我看看医院附近有没有理发店?”
景朝咬了口嘴唇,突然眼轱辘一转,计上心来,“爸帮我剪吧!”
“我剪!?”
景至身子往椅背上猛地一靠,一只手嘘嘘指着自己脑袋,瞪大了眼珠像是见到什么惊世怪物。那是景朝从来都没见过的表情,哪怕真的有什么怪物在眼门前,他都觉得他内心强大到虚怀若谷的父亲定会泰然自若地从博大的记忆库里搜索出一种外星语,然后不动声色地谈天气谈股市谈国际关系。

“我,不——没剪过啊。”如同雷轰电掣一般,将向来波澜不惊的景至怔得茫然失措,还真是少有。
景朝强忍着笑,眼里挂着几分楚楚,“我身上好痛,走不动路去理发店。爸就随便剪两刀,小朝不会嫌弃的。”
“这,怎么剪,在这儿?也没工具啊……”
景朝突然觉得浑身都起了劲儿,好像四十度高烧的人不是自己一样,“问小叔。组织剪显微剪整形剪,尖头圆头弯头,要什么有什么。”

于是,方舟值班室的床边,景朝坐在凳子上,右手还打着吊瓶,身上披了一件方舟从急诊顺来的隔离服,紧紧扎在脖子上,旁边的治疗车上放着一排各式各样的剪刀。
“别动,戳到脸怎么办。”
“好痒啊,爸……”
“忍着。你自己要我剪的。”


楼主:米酒蛋泥  时间:2019-04-17 15:03:37
流感(4)

从一开始的缩手缩脚不敢下手,到后来大概是发现自己儿子长的是真的帅,不管怎么剪都挡不住他一脸的英姿俊昂,也就放开了手。
十几二十分钟的时间,方舟进来拔了针,头发也剪完了。
作为第一个看到成品的观众,景至死盯着方舟,就指望他说出一句赏评的话来,可是人收拾了输液瓶眼看要出门了,偏偏一句话都没说。
“方小舟!”景至忍不住吼了句,“你就没什么要说的吗?”
方舟堪堪站在门口回头,眼神幽幽落在景朝头上,又缓缓下移到地上散落的断发,“大哥,记得打扫干净。”
景至无奈,只得自己找来镜子送上。装得满不在乎,实则心急火燎,凑在儿子身边,“怎么样?”
景朝大概有点故意,左看右看等了好久,看着景至期待的眼神,还有点意犹未尽地道,“还行。”

“还行?”景至皱着眉,颇为不满意,他的字典里,就从来没有“还行”两个字。
“就,挺好的呀。”景朝语气轻松,丝毫没有感受到身边人的不甘心。
景至没说话,狠狠揉了一把自己的成品,他还是觉得儿子帅,脑门后面坑坑洼洼的,还是帅。

景朝笑仰着头看他,“爸,等您退休了,我也给您剪头发。”
“为什么要等退休了?”
景朝难得乐呵得像个孩子,“因为到时候,反正爸也不用出去见人,丑一点没关系。”
景至皱着眉头,一脸不开心,“你爸丑?”
“我怕我剪的丑……”
“哼,那你还自告奋勇给我剪。”
景朝笑的很自豪,“不仅要剪头发,等爸弯不下腰了,我还要给爸剪脚趾甲。”
“你还比家里足疗师剪的好了?”
“可以练嘛……还有掏耳朵,按摩,那也都是我的活!”
“你这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什么?”
“我早都想好了,等爸妈退休了,家里理疗师按摩师理发师统统都不用,小朝自己来。”
“你不会是想着把我哄高兴了,今天的事就不用罚了?”
“爸,一码归一码,您明知道我不会那么想的。”
“最好是。”
“不过,爸考虑给我包个红包吗?”
……
———————
景朝到底有没有挨揍,就不得而知了。
灵感来自于最近高发的流感,没什么文笔逻辑,没有故事性,没有拍,不带感,很长很啰嗦的小剧场,旨在毁了大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形象,还望大家不要嫌弃这份新年礼物,祝猪年喜乐安康。

楼主:米酒蛋泥  时间:2019-04-17 15:03:37
——可能会坑预警——

番外:
为父为子(1)

“笃笃笃。"
声频有度,沉着温恭的敲门声再一次响起的时候,景臻本就不怎么好看的脸色,顷刻间像是浸过了墨似的。那张被岁月洗练得愈发平和淡然的脸上,结起了一层薄冰,牵动嘴角吐了一个“进”字,便仿佛能听见咔咔几声,有细碎的冰渣子顺着下颚掉落。

这已经是今天第四次,景朝捧着藤·条站到他书房里了。

景臻低头持笔的姿势并没有变,手底下的文件翻过了好多页,方才悠悠抬头,目光在人手中的藤条上辗转几秒,又落到了少年英挺刀削般的脸上。
早都长过一米八的俊朗少年被景臻的眼神看得无处遁形,那垂落的眼眸还在努力着,试图维持一如平常的波澜不惊,声音里也是些精心雕琢过的平稳沉着,“二叔,爸让我来您这里领十下。”

景臻并不显得意外,从他不矜不伐却没有丝毫妥协之色的敲门声中就推断出了来意,甚至开始觉得,这单调平乏的开场白,有些衬不上眼前少年刚在全国性演讲比赛上拔得头筹之名,除了每次来领罚的数目不等外,句式措辞,语气音调,都如出一辙。
方舟为了投资B市的一个医学研究所,去当地出差已经有一周了,少了这个早都能独当一面的坚实后盾,景臻和景至两个人都忙得不可开交,恨不得一天当作48小时来用,于是这个时候来自景朝的少年意气和决不妥协,便显得格外的不合时宜。
可是景臻也年轻过,又一轮轮看着自家弟弟侄子走过这段人生中最为意气风发的时光,他知道,那些大人们可以轻易取舍的事情,在这些少年们心里,承载着举足轻重的梦想。

景臻什么都没说,从书桌后面走了出来,轻巧地抽走景朝平举着的藤·条。余光里的少年,即使委屈不甘,倔犟不羁,也都还是规矩得让人不忍,每一寸骨节都好似是刻意度量出来的规整,放下九十度平举的手臂,往前走了两步,弯腰撑在书桌上。白暂的脸颊里泛起了不一般的红晕,可是塌·腰·耸·臀的受·罚姿势一点都不因害羞而变形。
自昨晚起景朝来找他领罚,刚开始的几次景臻还会问缘由,可如今也竟是有些不耐烦了,懒得听那些“流水线数据不够全面”,“没记清上季度的盈利率”这般含糊荒诞的理由,直接用藤·条抵着人腰际。
“裤·子拉下来。”

景朝震惊地扭过头,入目的便是景臻沉静如水的双眸,自己内心的飓风狂啸,却仿佛在二叔心中掀不起一丝波澜。
“二叔…”这样硬朗执傲的性子,让他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口。
前几次来请罚,景臻都没有要求他褪·裤,或者说,二叔打人,很少有要求景朝褪·裤的。这些年来,会惹到景臻跟这个大侄子动手的,左不过都是自己交代的任务完成得不甚完满,亦或预先约定的要求没有达到,干净利落给个提醒就够了,也知道不会打坏他。可是今天不一样,不算这十下,景朝从昨晚到现在在他这里挨的罚,少说也有四五十了。
终于,少年还是败在景臻平和却坚定的注视下,伸手将家居·裤和内·裤一并推到膝·弯,露出一片青红斑驳的臀·肉。

抡圆了手臂,狭风掼气,劈开了密集的尘埃,狠狠咬在了臀·峰的一道肿痕上。
叠加的疼痛唤醒了神经,景朝的手指死死抠住桌面,顺着上仰的脖颈发出一声压抑的叫声,“一!”
嗖~啪!
没有人比景臻更明白旧伤被重新点燃的痛楚,可是手持家·法,面对藤·条下的景家长子,他不容自己有一丝心疼。
景朝打着颤的双腿在藤·条甩下来的那一刻狠狠绷直,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发紧,“二。”
藤·条有规律地挥动着,原本替景至行家·法,毕竟没有亲自目睹了景朝犯了什么事,也不该有多大的怒意,可是这几次多番捧着藤·条来找他揍人,再好的脾气也是要被拱出火来了,打到最后三下,明显是加了力的。

“额!”景朝再一次逼自己拉直微微弯曲的膝盖,抽了桌上的纸巾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手背蹭过嘴唇的时候却像是碰到砂纸般的粗糙干裂,屈舌一舔,“九……”
景臻没急着打最后一下,只是用藤·条尖端有意无意地点着他臀·上的伤,力道轻缓,不太痛,甚至有些痒,酥酥麻麻一路爬上心头的痒。
“小朝,”景臻看着这个乖觉挨打的侄子,表面上顺服安静,心底却住着一头倔强固执的野兽,“你向来行事有轻重,懂分寸。能把***到连动手都懒得,你是该好好反省一下了。”


楼主:米酒蛋泥  时间:2019-04-17 15:03:37
为父为子(2)

嗖~啪!
疾速落下的一鞭,景臻甚至都没收着力,藤·条离开臀·面便是又深红逐渐趋向青紫的一道,景朝整个身子像是通了电似的一阵抽搐,大口呼吸了好久,忍着痛刚想要站起来,又马上反应起什么来似的撑回去。
扭过脑袋探向景臻,“二叔…要罚吗?”
那十下是父亲叫罚的,二叔既然也表达了自己的不满,动了气,就该乖乖趴下请罚。
景臻看他一眼,转身放了藤条,对于少年的乖觉无动于衷,只是笼着手掌一下拍在他右侧的臀·瓣,冷眼看人又是疼得一颤,“起来吧,留着你的乖巧去你爸那里吧。”

略显艰难地撑起了身子拉上裤·子,却是连着深吸了好几口大气,也没能挺直腰板,开肩拔背。从昨天到现在,身后挨了已经有不下五十,可是该做的事情一样都不能落下,景朝想着一会要修改的投资草案和企划书,嘴里就一阵发苦。
“你小叔不在,自己记得上药,少折腾。”
景臻看了眼仍在矫正站姿同自己较劲的景朝,明明桌沿近在咫尺,却是宁可痛到汗如雨下,也要凭靠自己的力道站直身子,断然不会伸手去扶一下。
景朝是听出了二叔语气里的关心的,心头不禁一暖。十六岁的少年同自己父亲冷战近一个星期,内心根本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般镇定泰然,压抑在胸腔里的那些汹涌情绪,就要腾腾溢上来。
“二叔……”

景臻走回书桌后边坐下,抬眼看他,“嗯?”
景朝垂落在身边的拳头一紧,紧紧闭着嘴摇了摇头。
“过来。”景臻翘着腿,斜靠在椅背上的姿势,就是不怎么说话也散着浓浓的压迫感。
景朝迈出步子,在离人一米开外的距离立住。

“没打疼?”景臻挑眉问。
早都持重练达的少年在二叔面前,总是带着些少有的青涩,含着下嘴唇没出声。
连问两句不吭声,哪怕是知道他被一连几顿劈头盖脸的责·罚打得有些委屈了,景臻的眼神也还是渐渐冷了下来,随便打了个手势,景朝就会意默默转过了身子。
抄起桌上一叠好几公分厚的文件,随手卷起就往人屁·股上砸了下去,没个数得,一连就是十几下,砸得景朝往前冲了一步才停手,“啪”,文件被扔回桌上,“说!”

景朝背过身嘶了一口气,臀·上一片火辣辣的,像是绽开的伤口被辣椒水淋过了一遍似的。
可转过来面对景臻的时候却又硬压下这难忍的苦楚,长呼一口气,“二叔,小朝气觉得自己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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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整天想着看小朝的小朋友,这几天遇到了不太开心的事情,发文鼓励一下这位小朋友。
鉴于构思还不完全,没有存稿,重心还是在安歌,所以有可能会坑。

楼主:米酒蛋泥  时间:2019-04-17 15:03:37
为父为子(3-1)

景朝高三了,可是他的日子却过得根本不像备考生。学业是本份不能落下,景至吩咐下去的任务是职责,也丝毫不敢怠慢。
他本来就是守规矩的孩子,纵然成绩和能力都已经优秀到让见惯了贵族子嗣的师长们都为之惊赞,他仍然尽力扮演好一个学生的角色,避免在学校里拿出公司的报表策划来做。这样一来,每日晚间和周末,便是再分不出太多时间精力在课业上了。

带着伤坐在硬板凳上吃饭的经历向来都是不愉快的,作为长子的景朝,也从来没有被娇惯到受了罚能坐垫子的地步,半碗饭还没下肚便在脑门上隐隐冒了层汗,但是举筷持碗的姿势仍旧规规矩矩,甚至比平日里更多了几分板正。
再加上,最近这段时间,只要有景至和景朝同时出现的场合,头顶都好像飘着一块厚重的乌云似的——阴沉沉黑压压,仿佛随时都有可能转为瓢泼大雨倾倒下来的山雨欲来,又仿佛轰隆的雷鸣霹雳后仍旧只是摇摇欲坠的风满楼——胃口也并不会太好了。

就连向来跳脱机灵的景夕都有些不知所措,不过小孩心里忐忑的,还有另外一件事,“哥……”
景朝手里端着白底银边的骨瓷碗,微微抬了抬眉,“嗯?”
“昨天给哥的东西,看了吗?”景夕低头浅啜了一口冬瓜汤,眼睛吧嗒吧嗒往上翻,带着几分不安地望着斜对面的景朝。
景朝却明显有些心不在焉,“还没,是什么?”
“我的月考成绩和试卷分析。”

景朝心里一个“咯噔”。才想起了昨天在两次挨·罚的间隙,景夕曾递给自己一个摞纸,小孩昨天就说过了,只是当时自己身上带着伤,还欠着责,自然是没有心思打开看的。
“我下午会看的,”景朝站起身子给炎宴和景臻盛了碗汤,再要给童轶拿碗却被摆手拒绝了,随口问了句,“考得怎么样?”
本就埋着脑袋吃饭的景夕听闻这句问话后,下意识缩了缩脖子看了眼自家父亲大人,声音像是从那冬瓜汤底下发出的闷,“不…太好。”
景朝看了他一眼,没什么情绪,“吃了饭再说。”
自从景升鸿搬了出去后,景家的饭桌上其实少了很多繁冗的规矩。两个小辈先吃完,只是打过招呼便了上楼。

景臻看了眼转角处的背影,刚要开口,却是被景至抢夺先机,“你下午什么安排?”
“可能得要去一趟公司,”景臻有些抱歉得看了眼身边的妻子,周末尽量在家办公一直是三兄弟心照不宣的事,“方舟那里好像碰到点儿问题,我一会先打个电话去问问。”
景至点点头,“左右我下周也还是要过去,有什么事到时候再处理也来得及。”
“嗯,”景臻倒是一点都不担心项目的事情,技术层面有方舟把关,加上景至的统筹作用,也没有办不成的事了。只是稍稍犹豫,还是道,“哥,小朝他——”
景至突然就放下了筷子,看了景臻一眼,“吃完了就上来。”

景臻有些莫名地看着景至离开餐桌的背影,还没来得及吞下嘴里的东西,便听见身边炎宴的一声嗔怪,“你哥啊,是怕我心软。”
童轶笑着,“大嫂,小朝那么优秀,你就别多想了,只不过处于这个年龄阶段,很多心理上的干预,还是要父亲出马。”
景臻见炎宴正无奈摇头,问道,“还是因为那件事?”
炎宴微微一笑,“可不是。铁了心似的想学医。”


楼主:米酒蛋泥  时间:2019-04-17 15:03:37
为父为子(3-2)

看人中午也没怎么吃,景臻倒是亲自洗了一碟子草莓给景至端过来。他看着手里特地挑出来质地较硬以此推断会偏酸的草莓,想起了从前两兄弟在公司加班的时候,自己总给景至切水果订饭送饭,后来方舟也经常带着吃的从家里给他们送过来,景至爱酸,景臻爱甜,一份份都标记得格外清楚。现在也都各自成家,景至平时有炎宴左右照顾,景朝前后服侍着,这种机会倒是很少了。
只不过,景臻并没有想到,他精心挑选冲洗草莓精心摆盘的这么个十几分钟里,某个不嫌事大的少年已然耐不住性子了。

景臻有些气恼地瞪了眼景朝,照道理他并不是那么沉不住气的孩子,怎么明明知道景至今天火气那么大还尽往枪口上撞。
装着草莓的果盘被轻轻搁在茶几上,景朝转身打过招呼后便又冲着景至站好,挺拔的站姿里丝毫没有顶着五十多下藤·条的狼狈。
景至没有理会兀自坐在沙发上充当背景的景臻,曲着指关节敲了敲景朝刚刚交上来的一摞文件,说话的口气带着几分慵懒随意的气息,“解释。”

景朝沉静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微弱的光,马上又被那深深的檀黑给吞噬,入耳初觉温和的声音,暗藏着一股独属年轻人的不妥协,“是爸上周交代的运营方案设计。”
“我让你交几份?”景至的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一点为难的意思。
“三份。”景朝的视线定格在父亲握着钢笔的指关节上。
“这里有几份?”景至笔端一点,一顿。
景朝用微甜的唾沫湿润着喉咙口,连自己都没意识到,开口已然没了刚才的铿锵,“六份。”

书桌后的景大哥轻笑了一声,脸色却不怎么好看,往前探了探身子将手肘抵在桌上,抬头直视着自家儿子已经不那么自若的表情。
眼神骤然冷了下来,寒光渗进语气里,缓缓重复,“解释。”
景朝用手掌摩挲着裤子,家居鞋里的脚趾微微抠向地面,向来坦荡豁达的少年竟无法回望父亲灼热的注视,“我,小朝刚好最近在看运营方面的书,想法比较……”
才说了没几个字,声音就好像是没了电的收音机,一溜烟儿往下掉,直到一个音也发不出来。
而对面人的嗓音却依旧清明低沉,“头抬起来。”

景朝微微扬起下巴,一个满怀撞入景至那片冰凉幽深的汪洋里,瞬间有种窒息的感觉,被那沉黑的双眸压得喘不过气来。
有些时候,拉长线的心理战才足以收拢人心;但又有些时候,需要果断直接的呵斥训诫,才能一击攻入防线。
这个度,景至向来把握得极佳,他的声音很定,“你是在告诉我,以你的能力,足以做我交给你的任务之外的事情。以此来暗示,你可以同时胜任在医学院全日制医学生和在景江的工作,未来的景家掌舵人,同时可以拥有一个医学博士的身份。”
景朝一口咬在嘴唇上,已是哑然不敢吭声。
“幼稚。”

直立的少年微微有些颤抖,在他四点种方向沙发上坐着的景臻能从侧面看见他小臂上的静脉血管血脉喷张。
“小夕的卷子,你都看过了吗?他月考的时候,你在干嘛?”
只这两个问题,便让景朝整个身子莫名发软,肩膀轻晃一记,差点就失了英挺的站姿。

“屁·股不疼了?昨天交上来的合同和策划都很完美?还是忘了自己为什么会挨打了?”
句句问话都好像是专业射手的弓箭,瞄准了靶心,每一击都中到要害。

“你份内的事情做好了吗,就想着在我这炫耀你的效率!”这一句是抬了声音的,语气里带些许如今景家家主决胜千里的风华和狠戾。
然而只是一个转瞬,景至眉眼一垂,严厉的气息就如收屏的孔雀般被包裹起来。手指轻轻划过那封定整洁的六份运营方案,随意拿起了放在上面的那三份,看都不看一眼地掷入身侧的纸篓,一个字都不愿再说,挥手示意儿子可以退下了。

纸面上宁静恬憩的尘埃瞬间被惊醒,仿佛不愿随之被遗弃,趁着落入纸篓前在空中翻滚起来,相互摩擦生出了热量似的,书房里顿时就燃起了刺鼻的火·药味。
景朝的站姿依旧无可挑剔,只有指尖压在腿侧的轻微颤抖,出卖了他压抑着的心潮腾涌。从低到高的三句问话,每一句都足够他实实在在地挨上一顿家·法,可是,父亲却根本没有要动手的意思,正如这一周以来的每一次问责,景至对驱使父子俩冷战的源头置若枉然,只是因那些原本无关痛痒的琐事追责施罚,一丝一缕,一点一滴地消磨着少年的耐性。

沙发上的景臻坐不住了,走上去一巴掌拍在景朝饱受摧·残的臀·上,侧头去看少年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踟蹰而拧起的眉毛,“冤枉你没?”
景朝抑制住本能的情绪,扭过头看向眸子里揉入明显暗示的二叔,又小心向对面探了探浑身上下散着冷气的父亲,最后才垂了脑袋,“没…”

“想那么久?”景臻略微有些不满,扬了扬声音又是一巴掌,“冤枉你没!”
“没!”这次是拉直身子,没有犹豫地大声答道。
景臻这才点头,揉了揉少年湿了发根的后脑勺,向着书桌的方向微扬下巴,“道个歉。”

景朝的眼神顺着追去,只不过在触碰到父亲不留余地的冰封侧颜时,又矮了下来,嘴上倒是从善如流,“爸,对不起,小朝认·罚。”
书桌后的男人仿佛是费了好大劲才抬起眼眸,仍旧是恬静无波,看不出一点情绪,“小夕还在等你,你去吧。”
“爸……”景朝当然知道景至生着气,连续一个周的冷战,少年已经没了刚开始的底气,“您别生气——”
“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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怄气的小朝很有骨气了,不给大哥盛汤,蛋泥敬你是一条汉子!

楼主:米酒蛋泥  时间:2019-04-17 15:03:37
为父为子(4-1)

书房里还有些战后的硝烟没来得及散去,景臻故意在沙发上坐了两分来钟,见书桌后的景至连一页文件都还没翻过,这才捧着装满了草莓的果盘走过去放到了大哥拿得顺手的位置。
他抱着手臂斜倚在景至身边的桌沿上,侧着弯下身子,歪着头试探看去,像极了少年时的模样。
“哥生气了?”

书桌前那深沉内敛的男人,前一秒还在慢悠悠批阅文件的眼眸,“唰”得从桌面上弹起,犀利如刀地削了过来,“你会不会打人?!五十多下藤条打下去,他还有劲跟我面前叫板?!”
被突如其然的质问吓到的景臻仿佛吞下只苍蝇般愕了一下,半天才反应过来小声嘀咕了句,“是生气了…”一边说一边默默探手拿过一颗草莓想要压压惊,却被景至“啪”的一巴掌打在手背上。
“你是拿过来给我吃的还是自己吃的?!”

听闻这字句带刺的话语,景臻实在是有些忍俊不禁,讨好般地往景至身边凑了凑,语气里尽是隔岸观火的轻松,“哥,你都多大了,还跟儿子怄气呢。”
悠闲靠在椅背上的景至终于不瞪人了,斜眼瞅了眼随意倚在桌边的景臻,语气渐渐沉了下来,“他都跟你说什么了?”
景至早都不是什么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了,可是岁月的流逝丝毫掩不住他用阅历沉淀出的风华,眉眼微凝,便是收起了所有可供随意揣测的间隙。

那么多年朝夕相处培养出的默契,景臻不论是从经历者,抑或是旁观者的角度,都很明白景至作为教育者运筹帷幄的姿态。
“哥明明都知道他在想什么,”他虚虚抱着手臂,“若是真知道错了,哪次不是乖乖捧着藤条来请罚的。”

言下之意,是压根不知道问题在哪儿了。
呵。
景至的眼神突的冷了下来,“不知轻重。”

做二叔的从小就心疼他大侄子,哪怕是面对刚被景朝放了一把火在心里的大哥,分析起来也十分中肯,“这其实也不能全怪小朝,他从小就太优秀了,又没有受过什么大的挫折,总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一心三四用才是常态。”
景至当然知道,平常人家孩子小学还没毕业的年纪,他的中考卷就已经能比当年的状元高出十几分了,更不用说还要同时兼顾各种景家孩子必修的经济学社会学世界关系学等等繁琐课程。虽然偶尔也有低靡的时期,也会觉得辛苦觉得难熬,但是家里的大人们又会在身后适时给人减压排忧,这一路都被小心雕琢,顺风顺水的,倒是真的没走太多弯路。

景至摇摇头,曲着手指关节抵上眉心敲了敲,很是没好气地道,“医学院是什么地方他也敢一心二用?方舟上学那会也是成绩顶好的孩子,一节课都不敢翘,卡着你给定的门禁时间从图书馆回来,一进门还是埋头在书房,用板子逼他去睡觉还给你偷偷躲在床上背书。他是科幻小说看多了还是被狗血电视剧洗脑了?哪里来的自信把临床医学当作第二职业?!”

听见景至越说越好像是着了火的声音,景臻不禁有些无奈。大哥这两年是极少会真的生气了,对什么事都好像淡淡的,放手让景朝独自去组织的项目,数额大到让景臻都不免捏一把汗。别人看不懂,景臻却是明白,大哥在教育儿子上花的心思,绝不止于一场场无声的捶楚。盈亏都是教育的代价,白纸黑字的报表压在藤条之下,远比过来人的经验之谈更加有用。
也就是在这样的精心铺陈和不惜代价的教育模式下,景朝这几年的能力可谓突飞猛进,自信心,更是被磨得越来越高涨了。
可是,他更需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太多力所而不能及的事情,需要他果断取舍。
这个道理,很难懂,特别是对于早已只身攀上了塔尖的景朝。

景臻看着大哥略显疲惫的眼角,一边是自己最亲近的哥哥,一边是从小就放在心里疼的侄子,他心里也登时有些发涩了,想了半天没找到合适的安慰话,也只是随口道,“等方舟回来了,听他劝劝吧。”
景至摇头,身体一个前倾将左手手肘支在桌上,手掌托着下巴,右手食指和中指间夹着的钢笔,有节奏地在文件上敲击了几下,像是认真陷入思考后良久,“他估计,是等不及了。”
·
屁pì股gu上的伤仍旧还在叫嚣,思绪渐渐如麻绳般搅起来,可是景朝依旧逼着自己摊开手里的一个加急文件。作为一个早就被以成年人标准来要求的少年,情绪上的再大波动都抵不过手头上必须要做的事情重要。在尚未安排好自己的职责所在之前,没有理由给自己放假,哪怕心头的酸水模糊着你的视线,腐蚀了你的神经,它也绝不能打湿你手里正待处理的文件。
道理他懂得很,可是——
财务经理昨天退回来的报表看到一半,突然翻到了夹在纸张里的成绩报告。

少年的心跳漏了一拍,双眼下意识紧闭,他发现自己有些难过了。
这种难过,一半来自于眼下堆积起来尚待完成的“职责”,还有一半则来自……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近来做事,竟是已经急功近利到了不分轻重缓急的地步。
食指关节狠狠敲了两下眉心,将疲倦和压抑深深压了下去,连忙扫了一眼分数排名,便着手开始翻试卷。
景夕过来敲门的时候,他刚好看完了原卷,再翻回第一张语文卷,对比他的试卷分析看第二遍。只是一个抬头,余光扫到两手空空的景夕,眉峰便紧了起来,“你是来干吗的?”

“那个,哥…”强逼着自己挂上几分笑意的小孩在目光触及景朝头顶的乌云团后,面上瞬时僵住了。纵使知道这几天天气预报一连发出好多个“暴风雪预警”,自以为是在进门前做足了心理预设,对上面沉如墨的哥哥,还是依旧禁不住本能的怯懦,“月考试卷——”
景朝没有再听,脸色稍许带了愠意,“去拿戒jiè尺来。”


楼主:米酒蛋泥  时间:2019-04-17 15:03:37
为父为子(4-2)

年级第九,差了第一名十二分之多,虽然从前赌气的时候也考过比这更加难看的成绩,但是这绝对不是小孩应该有的水准。景夕在拿到成绩的时候就知道可能会挨ái罚,可是当他感觉到哥哥比平日里更加低沉的气压时,举着戒jiè尺的手,竟微微有些发虚。
没有一个科目有特别大的失误,但每一科又都有些水准失常,景朝翻着并不算苛刻的试卷,脸色越来越沉了。月考考的内容都是近一两个月内的新课,景夕的错误,看似大多是因为题型不熟练,对新学的知识掌握不够深入所致。然而,对景夕来说,这试卷上的考题压根就不是新学的内容,反而是早在几年前就接触过的知识。
知识不拿出来反复咀嚼是会忘的,景朝一眼就看出了病灶,这显然是考前连复习都省了。

抬头,笔头轻轻点了两下桌面,成功将景夕深埋在锁骨间的目光转移了过来,“为什么会挨ái打?”
“因为…”景夕下意识地抬头去打量哥哥的心情,目光触碰到那张冷峻阴沉的侧脸后,却又不禁倏地缩回来,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向专业致力于讨好卖乖,早都能够熟念摸清哥哥脾性的自己,今天说话连舌头都在打结,“小夕,没…没考好。”
景朝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语气却不免冷了,“你觉得,我挺有兴致同你周旋的?”

“对不起,哥。”景夕被这句声色俱厉的话吓的不敢抬头,盯着手里的尺子心里很不是滋味,左右一想补了一句,“我知道错了。”
景朝抬臂一指对面的墙壁,便不去看他,“什么时候想起来应该怎么回答问题了,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小孩也有初三了,虽没有哥哥气质那么凌厉果敢,但是这么大个人被罚举着戒jiè尺面壁思过,也是羞愧得恨不得地板上裂开一条大缝让自己钻进去。

时间一点一滴在流淌,景朝随手在景夕的卷子上做着批注,空气里就只有钢笔滑过纸面的沙沙声,和试卷翻动的脆响声。景夕托着戒jiè尺的手开始酸胀颤抖,缓缓滑下至肉眼能发现的落差又猛地咬牙举高,额头上沁出了几滴汗。
“哥……”
“想好了?”
“嗯。”
“自己找地方趴,”景朝头都没抬,淡然的语气一点都不像生气的样子,但却让小孩心尖随着声波而颤抖,“裤kù子脱tuō了,不把该认的错认了,是没有穿回去的机会的。我劝你先清楚些。”

景夕的心跳像是鼓点般密集低沉,本来都快站不住的身体愣是咬牙稳住,又撑了五分钟,理清了思路,才像沙发抬腿迈去。躬身将戒jiè尺放在茶几上,揉了揉酸痛难耐的手臂,两手搁在裤kù腰上,又不禁抬眼偷看了下书桌后专注看卷子的景朝,狠下心一把扯下裤kù子,往高起的沙发扶手上一趴。
因为害羞而泛起的粉红渐渐被空气中的凉意带走,裸luǒ露lù在室温里的臀tún肌随着不知哪儿来的微风一阵紧缩一阵松弛,而后鸡皮疙瘩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粒粒冒出,可是,书桌后的景朝却根本没有起身的意思,只是偶尔在景夕扭动幅度过大的时候抬头扫人一眼,小孩便也安静了。

所有试卷都批注完,大概是在十分钟之后,景朝走过去弯腰拾起了躺在茶几上的戒jiè尺,手指不知怎么一动,戒jiè尺就已绕着他的食指中指为轴心各转了一圈,又稳稳回到手掌心。
少年被自己下意识的动作怔了怔,那是之前跟着小叔学单手持两把止血钳同时钳夹两根血管的时候,方舟教他的练习动作,他突然有些惭愧,这样的动作耍玩家jiā法,被景至看到,必定少不了一顿捶楚。哪怕,这根本是他的条件反射。
敛起情绪,戒jiè尺点了点景夕因为紧张而收缩的臀tún肌,就只有一个字,“说。”

等待行xíng刑的心情远比板子落在身上要煎熬,那些因为屋内的低气压而压抑了许久的小心思,却是被这随时间推移而堆积起的怯畏给衬了出来。
“是小夕对待考试态度不端正,觉得都是早就学过的东西,就没有做复习计划。小夕知道错了,没有下次。所以……那个…”景夕扭头往后探过去,哥哥的脸上看不清一丝表情,片刻的斟词酌句,到底还是没能想出什么更好更直接的表达方式,“所以,哥能不能……不打我了?”
那双扑闪灵洞的双眼不知何时还蒙上了一层雾气,小眼神打量般的在景朝身上瞅了瞅。

这若是放在平日里,景朝估计都要气笑了,然而此刻,气是气了,笑却怎么都笑不出来。“嗖”的戒jiè尺一扬就砸在了人白暂的臀tún上,清脆的抽chōu打声盖上严厉而不留情面的训斥,“有胆量犯错却没有承担后果的意识,这点担当责任的觉悟都没有,我教你的吗!?不想挨ái打又何必拿着成绩单给我看,一并瞒下不才该是你的作风?”
景朝的声音低沉有力,哪怕是那么直接明了的错,景夕也还是被哥哥这一连串的训话弄得委屈了,他不知道他随口言出的这句讨巧话,怎么就上纲上线地说到责任担当去了。
“…没有。”小声的呢喃诉尽了委屈,“我…小夕,认罚的。”
头顶的声音言简意赅,“你认不认都得挨。三十,趴好。”

语闭再不等景夕调整姿势,抡圆了手臂从斜后方砸了下来,板正的戒jiè尺与方才那道愣子紧密贴合,一道两指宽的红印子愕然就烙在了白暂的臀tún面上,渐渐趋于殷红。
“额,一。”报数是习惯,知道景朝心情不悦,景夕今天格外规矩。
啪!啪!啪!……
戒jiè尺着肉的感觉对景夕来说并不陌生,景朝的力度也向来足够能让人长记性,从不拖泥带水,也没有故作声势,干净利落,让人痛到淋漓。

“十!”实打实的十下戒jiè尺足够景夕脑门疼出一层汗,身后似是已经肿了一圈,两腿开始打颤,支撑着地面的脚掌也没了力气。
可是迅疾而下的戒jiè尺不给人喘息的机会,在打完这下后,不轻不重点了点人的大腿后侧。景夕会意地绷直双腿,抓着沙发皮面的手紧紧攥住,“十一。”
臀tún面不算大,两指宽的戒jiè尺从上到下平行码得整整齐齐。景朝不懂得放水,维持着先前的力度再回到臀tún峰上,叠在伤上的戒jiè尺格外的沉重,仿佛砸开了皮肤直穿骨肉。
啪!啪!……
用尺子做提醒点了点景夕的腰际,却没有起到有效的警示作用,不常在责罚时开口训话的景朝狠狠落了一记,“腿伸直,腰塌下去!”

楼主:米酒蛋泥  时间:2019-04-17 15:03:37
为父为子(4-3)

景夕疼得紧了,整个身子都在打颤,艰难地调整着姿势,挨了一下,两腿忍不住一曲,腰又弓了起来。他的印象里,哥哥并不会在打人时刻意追求标准姿势,然而……
“这下打完,再摆不好姿势,就换藤条打。”这清清冷冷的声音,却充满了不容商榷的味道,景夕有一瞬间的错觉,真的像极了大伯。
没时间供他多想,戒jiè尺便挟风带气地掼下来,颇有排山倒海气势的一下,他整个人都疼懵了,身子本能得像虾米似的蜷缩起来,拳头握住塞进嘴里却还是忍不住颤抖。

“铿”的一声,戒jiè尺被摔在茶几上,而后便是景朝夺门而出的声响,沙发上的景夕再也忍不住了,眼角的泪水稀稀落落,终于还是滚gǔn落到了沙发上。
景朝拎着藤条回来的时候,景夕正将头埋在沙发里用手背抹着眼泪,“嗖”地一声破风撕裂空气,小孩本能的一抖,又逼自己把伤痕累累的臀tún部送上去,此刻竟是一点讨巧的心思都不敢有。
嗖啪!
尖锐的藤条盖在戒jiè尺打出来的方方正正的肿痕上,一下就是一条凸起的檩子。

“啊——二十四!”景夕没忍住叫了出来,刚刚收回去的泪水又一次夺出眼眶。
虽然剩下的数目已经不多,但是藤条的威力还是不容小觑的,不过几下,原先殷红的臀tún峰处登时就铺了几道明显的深红色肿檩,整个臀tún面再不光滑。
小孩颤抖着报完最后一下,就听景朝淡淡说,“学习是本份,我再忙你都应该有足够的自控力去规划自己。不要每次都叫我为这种低级拙劣的理由动家法。”

景夕继续抬手抹着眼泪,心里腹诽,没人叫你打,你可以不打的。可是开口依旧是乖乖的,“是,小夕知道了。”
“下一次月考什么时候?”
景夕哑着嗓子,“下个月七号期中考了。”
景朝赫然一愣,眉头又紧紧蹙了起来,继而用藤条敲了敲他的腿侧,不知为何,声音竟有些与他气质严重不符的忧闷,“起来。在我这把复习计划写了。”

不知是因为大侄子没吃到草莓,还是因为挨了他雷声大雨点小的两巴bā掌,景臻有些不舒服了,趁着工作间隙又去楼下洗了一盘,给景朝端去了他书房里。
一进门就看到自家儿子颤颤巍巍地撑着桌子站起来打招呼,再一看茶几上的藤条戒jiè尺,瞬间就明白了。
将草莓往那旁边一放,才随意问了句,“挨揍了?”

景夕抿着唇点了点头,可能是从硬板凳上站起来扯到了伤,眼眶突然又红了一圈,眸子里揉了几分楚楚。
“怎么回事?”景臻脸色突然有些冷了。
小孩低头回答,“是我偷懒了,月考前没复习…”
“我问你这么委屈的样子是怎么回事?”景臻话里带着不加掩饰的怒意,“你哥打错你了吗?!”
景夕被这一句斥得鼻头一酸,可怎么也不敢哭出来,只能使劲抽着鼻子往回吸,“没有。”

被自己亲爹训了一顿的景夕乖乖坐回去写他的复习计划,落座的时候疼的呲牙咧嘴可是呻吟声却是死死压抑在喉咙口。
景臻坐在沙发上,大侄子就垂手站在人跟前。
“度假区那个项目的策划看了吗?”
知道二叔要问他工作上的事,少年态度很端正地站直了些,“看到预算那里。”
景臻微微皱眉,语气有些不满了,“你最近都在做些什么?”

这几年来,景至和景臻两人在公司分管的项目不一样,景臻主要向国际上拓展业务,而景至主要针对国内项目和公司内部运营维持等,两人布置给景朝的工作任务和学习内容,当然也就不甚相同。只是,根据景臻对自家哥哥的了解,这父子两人在冷战期间,景朝没有调节好心态时,景至是绝对不会让小孩超负荷的,甚至会有意减少景朝的工作量。交代了一周的项目只看到三分之一,景臻不开心之余,又多了几分疑虑。
景朝常年维持在六十左右的心率有一瞬间的提速,用三四秒来调整姿态,开口倒还算坦然,“这几天,在看研究所那个。”

所谓研究所是方舟去年开始负责的一个投资项目,指的是国内第一个附属于三甲医院的精准医学研究所。这是一个在国际上非常新兴的医疗概念,国内的研发更是处于起步状态,前期筹划已经大多尘埃落定,这几天方舟去B市出差,就是为了要亲自同B大附属医院的几个临床试点课题组会面洽谈具体的实施计划。B大附属是国内首屈一指的三甲医院,景朝向来热衷的神经外科更是其国家重点科室,景臻知道,这个项目自刚开始,景朝就一直紧紧跟进着。
没有追问,也没有责怪,景臻只是细细看了他一会儿,就在人差点就要认错请qǐng罚fá时,有些慵懒地扯开了话题。两人一问一答谈过一些工作上的事情,二叔才挥手叫坐。
景朝下意识瞥了眼埋头写字的景夕,有些心虚地摇了摇头。

景臻没说话,继而起身往门外走去。直到少年跟着他一路走到门外,关上门,才听见二叔发问,“他月考你不知道?”
“是小朝的疏忽。”
不用解释,也无从解释。少年俊逸的面色一点都不掩饰的愧疚,垂着脑袋肃手而立。
“景朝。”

景臻很少这么叫他名字,或者说家里人不管谁都太少那么郑重其事地念起这两个字。他向来不是需要被威胁被逼迫的孩子,景至的气场又太强大,往往这么定定地看他一眼,甚至不用开口叫人,就足够他噤若寒蝉了。
被当头点名的少年心间一阵颤动,又将本就无可挑剔的姿态放得更加恭敬了些,“二叔,是我的错,小朝请qǐng罚fá。”
景夕学业上的事,一直以来都是他这个做哥哥的全权管辖。每次考试,不论大小,考前的复习计划都是应该呈给景朝看的,小夕确实偷懒了,可是他做哥哥的,也一样没有尽到监督的义务。上个礼拜景夕月考的前夕,他正忙着和景至较劲,“是他的疏忽”这句话,倒是一点水分都不参杂。

景臻静静看他,眼神里没什么情绪,可就是这一点都没有咄咄逼人的语气,让少年心底的自责汹涌泛滥开了,“你知道我不会为了这种事罚你。”
他向来不干涉景朝对景夕的管教,就像当年景升鸿不会干涉他和景至两兄弟之间的事一样,用什么样的手段,定了什么规矩,他都给了景朝百分百的信任。他很明白父辈能给他们带来的资源有限,而这两兄弟,才是能并肩携手一起闯天下的人,才是能无限制无限期地站在彼此身后的人。
但是——
景臻不会罚,不代表景至不会,更不代表,在父子两人冷战结束后,景朝不会捧着家法一条一条向景至请qǐng罚fá,景臻太了解这孩子了,眼神往人身后轻轻一落,就让对面的少年涨红了脸,“你最近拱的火不少。二叔好心提醒,在没长出第二屁pì股之前,最好收敛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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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夕专业蹭打来的,心疼一下
冷战这种东西,真的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再心疼一下小朝,心疼一下大哥

楼主:米酒蛋泥  时间:2019-04-17 15:03:37
为父为子(5-1)

“咔嚓——”
酒店房门轻声在身后合上,刚刚结束了一天紧凑行程的方舟神色难掩疲倦,拧开左手柜面上的矿泉水一饮而尽,同时瞥见墙上的挂钟悠悠指向了凌晨一点半。
本来预计为期一周的出差显然是要延长了,A、B两市的地域,环境和政策差异,让项目在临床数据和病历采集上就遇到了问题,而这个问题涉及的内容又过于专业了,不论是下午电话里的景臻,还是过几天就要飞来的景至,都没办法解决,只能靠方舟自己。

这几年值班值得少了,方舟自己都觉得身体好像也跟着娇惯了,一连几天四小时的睡眠让他整个人的魂魄都有些游离在外。当初年少不拘意气风发的时候在手术台上连轴三十多个小时,被景臻一纸举报书上交到卫·计·委还甚是不以为然。疲劳行医本不是什么新鲜事,但景家三少爷的身份摆在那,自是引起了轩然大波。挨了家·法却仍然忿忿不服,对景臻滥用职·权的行为更是嗤之以鼻,觉得自己年纪轻轻熬夜通宵根本无足挂齿的小孩,近两年才真正能体会哥哥们作为过来人的用心。
可是,即便在医院的任职一直在减轻,公司的事务也不见得让他有多轻松。一边走向隔开的小书房,一边掏出手机来核对明天的行程。在满是工作邮件的消息提醒中,景朝的未接来电和一连几条的信息,很自然地夺去了方舟的眼球。

点开细看,下午的时候发来了三份pdf文件,方舟一眼扫过文件名称,便了然都是关于精准医疗的前沿文献,其中第一篇,他之前也做过精读。
而后便是从几个小时前起,小朝恭恭敬敬询问自己是否有空的讯息,瞥了一眼最后那条的时间显示为01:12,方舟眼里那些因看见侄子发来信息而涌上的暖意渐渐转凉,可又不免有些担心,略一个犹豫后,还是回道,“早点睡。”
等了一分钟没有收到回复,才放了些心,从柜子里抽了浴袍便向浴室走去。

五星酒店的商务套房并不算得上豪华,但是一个人住却绰绰有余。待他裹着一身浴袍从雾气蒸腾的浴室里踏出来,被热水打得湿漉漉的脑袋里,已经清晰地安排好自己在接下来的半小时内要做的事情。
然而刚翻开电脑,桌上的手机便不合时宜地闪了起来。
方舟一看来电显示,脸色登时冷了,滑开接听键放到耳边,想都没想就冲了一句,“几点了不睡觉!”

景朝显然是被吓得一懵,好久才磕磕绊绊吐了两个字,“小…叔。”
方舟听着侄子沉闷大过于疲倦的声音,不由心下愣了一愣,放缓声音问,“挨·罚了?”
如果不是因为受责,这个点不睡觉,确实是不应该的。
“没有……”景朝小声应着,“对不起,那么晚还打扰小叔。”
单手合上电脑屏幕,方舟往真皮座椅上一靠,果断道,“什么事?”

景朝听着方舟深沉微寒的嗓音,小心斟酌一番后仍旧开口道,“小朝发给您的几篇文章,小叔有空可以做参考。前两篇都是近五年影响因子上双数而且被引次数较高的,最后一篇是我做计量可视化分析——”
“你最近很闲?”方舟冷着嗓子打断景朝的话,他当然明白“闲”这个字眼大概在侄子三岁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在他的人生中过,“凌晨两点跟我开学术会议,你不怕挨·揍我还想好好活着呢!”

“对不起,小叔。”哪怕被劈头盖脸地骂了,少年景朝松开嘴唇后的声音还是十分稳笃自持的,好像是参杂了几分执拗,却没有一丁点怯懦,“是小朝没规矩了。”
方舟发现,自己确确实实是想像骂秦岩希那样狠狠把人骂回被窝里去,但是他从少年这几句零零散散的话里,听出了同自己当年如出一辙的挣扎和惶恐,迟疑和迷惘,甚至比他藏得更深的敏感彷徨,他还是没舍得。
“给你五分钟。五分钟之后,上床睡觉,天大的事都给我憋回去!”

明知道人看不见,景朝还是扯了一个好几天都没有过的笑容,继而直切主题,“小叔,这几天直选生要填志愿了。我想报临床医学。”
方舟狠狠闭了闭热水浇灌后却仍旧酸胀的眼眸,太阳穴这里一阵抽痛。

回忆太过鲜明,一千多公里外的那个少年,第一次跟着他进手术室时,被口罩和帽子捂得严严实实,却盖不住那眸子里殷切灼烈的满腔热枕。好多个第一次,第一次带他练习缝合,第一次教他读片看血象,第一次握着他的小手在自己桡动脉上抽血气……
那束清澈而专注的目光还历历在目,在维持着彼此都心知肚明却从未点破的状态许久后,方舟最终还是听见了他亲口说出这句话。

长久长久的沉默,景朝出于本能的善解人意,实在是叫人有些心疼了——他真诚而恭敬地道了歉,很诚恳地说了句对不起,然后道,“小朝,是不是令小叔为难了。”虽然是问句,但却没什么疑问的语气。
方舟听见自己在心里叹了口气,没有作答反问道,“你爸说你了吧?”
“好像…爸好像生气了。”虽然只有十六岁,他还是很少用这种模棱两可的语气说话的,可是对着小叔,竟是一点想要装大人的意思都没有。

方舟有些想笑,这年头,能让他大哥动气的人,很少了,“本事了啊。”
原本嘲讽的话从人嘴里说出口,非但没有一丝刺耳,反倒露着几分宠溺,景朝登时就不好意思了,“小朝没有其他意思——”
“嗯。”方舟用微沉的鼻音打断,他当然知道景朝没有要他当说客的意思,他的侄子,很早之前就有了直面冲突的果敢担当,“你不过,是想听听小叔当年是如何抉择的?”
“是。”被点穿了目的,景朝很坦然,很坚定,“如果小叔不介意的话。”
·
挂了这通远超过五分钟的电话,指针已经过了两点,景朝的心情却没有得到丝毫平复。尚未入秋的天气夜凉如水,他起身拿了件衣服,站到窗边将深谙的眸子揉到浓厚的夜色里。
皓月当空,零星分布的几颗星星慷慨而奢侈地分享着宽阔的夜幕,隐隐约约可以看清那向远处蔓延的山间小路,看着摇曳的树枝便能想象到那滚动的晚风,可是隔着窗户,耳边却是静得一点儿声音都——
那这门口传来的这窸窸窣窣的动静又是……?

景朝闻声转头,便看到虚掩着的门一推一动地摇了几下,继而从门缝里探出一张还朦胧有些睡意的脸庞。
四目相对后的一霎那,门后的小孩竟是下意识“砰”地关上了门,可又分明知道自己造出那么大的动静不可能不被发现,于是还是壮了壮胆子推门而入,“哥……您,还没睡啊?”

楼主:米酒蛋泥  时间:2019-04-17 15:03:37
为父为子(5-2)

景朝那一对锋利的剑眉突地蹙了起来,双手还是很自然地插在家居裤口袋里,脸色却丝毫没有了方才面对窗外时的怅惘和踌躇,冷声道,“这话该我问你。”
下午才挨了揍的景夕对着哥哥还无法完全自如,更何况这深夜似是将人身上的寒气统统都逼了出来,景夕不自觉后退了一步,“我,我睡了,起来上厕所……”
话音未落,景朝就从窗边向着门口走过来,这一步一步稳健有力,没有一点困倦之意,仿佛踏在了景夕的心上。景家小少爷的卧室怎么可能不带洗手间,他大概真的是半梦半醒着才会随口就编出了个那么无稽的谎。

“哥,我……”景夕努力补救着,克制住想要撒手而逃的冲动,扶着门进退两难,“我就是看您书房还亮着灯,想看看——啊!”
话还没说完,景朝便已经走到了他身边,扯着人毛绒睡衣的后领,以十厘米的身高优势,将这个瞬间清醒了的孩子拽进书房。
少年冷着脸斜了一眼耷拉着耳朵的弟弟,摊开手掌伸到了人面前。

这天是周一,早上还要上学,景夕大概是知道哥哥不会在这个时间为难自己,于是壮着胆子又唤道,“哥,我……这就回去睡。”
景朝一言不发,眼神却没有丝毫退让,伸出的手掌一动不动。
自家哥哥怎么会是他这一两句话就能糊弄的,景夕咬着唇低头,将从小叔房间里翻出来又藏在自己袖管里的一支伤药膏递了出去。
景朝的脸色更沉了,目光一扫,冷声道,“没上药?”
“上了,下午上过一遍了。”景夕忙道。不上药可是大忌,如果被判做是同哥哥怄气,不止景朝要追责,若一不小心被自家父亲大人知道了,再挨一顿都不奇怪。

景朝一下就听出了弟弟的言下之意,心里不禁一紧。他下午确实有些浮躁,被景夕几句撞在枪口上的讨巧话一恼,下手自是比平时重了几分,这样念着,语气也软了下来,“又疼了?”
景夕向上翻着小鹿似的眼眸,下意识想去猜度哥哥的心思,却不料目光还未触及那冰冷的侧脸,后脑勺就被那熟悉的手掌拍了重重一记。
“回房间等我。”

知道哥哥要给自己上药,景夕很乖觉得将被子叠在了床的一侧,然后拽过枕头平趴在了另一边,还特地给人留出了坐下的位置。
景朝没过多久就进门来,径自洗过手才到床边坐下,好气又好笑的一掌拍在人身后,“裤子还留着我给·你·脱·?”
“哎哟!”小孩一点不留余力地使劲叫唤着,特地扭过头哀怨地看了一眼哥哥,“如果要以挨·打为代价,还是我自己来吧……”

景朝看他一边扬言要自己来,一边乖乖脱·了·裤·子趴·回去的样子不禁无奈。眼前的这个弟弟,好像不多久前还是那个矮了自己小半截的小家伙,屁颠屁颠总爱跟在自己身后跑。不知不觉中,小家伙都长得快跟自己差不多高了,也从自己身后慢慢站到了自己身边。不论是待人处事还是面对问题的看法,都渐渐有了独立人格的雏形和景家孩子的周全与沉着,只不过在面对自己时,仿佛永远都脱不下那层稚气,景朝在无奈之余其实又有几分宽慰。
他知道,他的小夕一直都是有着一颗至纯粹明亮的心,那双清澈透明毫无保留的眸子后边,是对这个世界无限的憧憬与热爱,是对自己所爱之人全心全意的信任,他开朗,乐观,单纯,有些调皮,偶尔懒散,但是待人真诚,对在意着他的人毫无保留。

想到这里,景朝不禁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之深重。他同之前的无数次一样,希望眼前的人永远平安喜乐,希望他的世界永远纯净明亮。
在心里轻叹一口气,声音却是一凛,“考成这样三十下算便宜你了,委屈个什么劲。”
景夕的身子一缩,他习惯性的从哥哥的只言片语中去感知人的情绪,如此一听也只是怯生生地埋着头,“哥还生气呢……”

伤是真的不算重,高高低低的肿痕还不及他自己身后的一半,可是景朝心里却有些发涩。这次的事情,小夕着实是钻了空子,趁着自己忙于同父亲冷战的档口应付考试,但是,自己这个做哥哥的就没有责任了吗?
少年低垂着眸子手上没什么动作,身后五十多下藤·条的伤仅仅浮于肌理,可是今日景至清清淡淡的那句质问和景臻沉甸甸唤他名字时的眼神,却足够拨动他的心弦。

“哥……”大概是太久没听见回应,是真的怕哥哥还在生气,男孩吱唔着填充着空白,“小夕知道错了的。”
“嗯。”景朝收回思绪淡淡应声。卖乖示弱,讨巧求饶是小孩的惯用手段,景朝的世界向来泾渭分明,他并不会因为内疚就顺着小孩的思路出声安慰哄劝。只是将手里的药膏敷开在一片绯红的臀·面上,轻道,“打得不重。早上洗过澡,自己再上一遍。”

两兄弟早上晨练后必然是要洗了澡才出门,可景夕听这话的意思,身后的伤仿佛又叫嚣了起来,眼轱辘一转,委委屈屈地向后探去那雾蒙蒙的眸子,“哥,我明天……不,今天早上还得要去晨练吗?”
景朝压根没去看他,只是抬眸扫过床头柜上的闹钟。这两天的他,尤其明白,充足的睡眠对维持日常效能的重要性,于是只是道,“你不想去,就不用去了。”

哪怕是达到了自己想要的目的,这般清淡苏凉的语气,却是叫趴着的孩子提起了那颗好不容易放下的小心脏,一时锁紧了身子,声音没了平日的跳脱轻松,又绕回了方才的问题,“哥,是还在生小夕的气吗?”
景朝倒是浑然不觉,只是摇头,用阐述事实的语气淡淡道,“没有。”
“那……哥要去晨练吗?”
“嗯。”好像天经地义,“当然。”

显然还挂着几分稚气的大男孩撑起身子向后看去,却再触及人冰冷的侧脸后突的一怔,可是眸子里仍旧强硬地坚定着,“哥想去的吗?”
他特意在“想”字上咬了重音——明明哥身上也是带着伤的啊。
景朝的手,顿住了。

他想不想——重要吗?
自小,顶着景家长子的头衔,他需要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需要在别的孩子最忍不住上蹿下跳的年纪,学会礼仪社交,分寸得体,需要在任何一个可能偷懒的瞬间,狠狠掐着自己的大腿向前跑,他努力奋勇地长大,哪怕已经优秀得叫很多成年人都望尘不及,也仍然需要在做抉择的时候,仔细考量所得所失,责任义务,而将自己的喜好和情绪,悄悄埋藏起来。
他的人生中有那么多需要,必须,他想不想,仿佛已经被排到了非常靠后的角落里。
景朝看着弟弟炙热纯粹,坚定又不失天真的眼神……有那么一瞬间,他不可避免地,羡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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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幸和幸运都是相对的
这个世界一点都不温柔
可是哪怕跌跌撞撞遍体鳞伤了
回头却总还还是有这一路上温柔待过你的人
两个叔叔,都是好叔叔;爸爸,也是好爸爸
小朝……是真的乖到想让人抱回家了

楼主:米酒蛋泥  时间:2019-04-17 15:03:37
为父为子(6-1)

“上个月的报表还没出?”骨节明晰的手指在平板迅速划拉,景至一边大步流星地朝办公室走去,一边头也不回地向跟在人身后的年轻秘书问道。
钟秘书跟着景至也有五个年头了,三十多岁的年纪正是事业上升期,每天上班都是一副全力以赴的样子,“我早上催过了,下午估计就能出。”
男人推开办公室的门,回头看了他一眼,目光不算太冷,“估计?”
五个年头,足够一个双商在线的年轻人对这大当家的性格有个初步了解,听人有些不耐的询问,也只是俯首道,“三点前。”

景至这几天的心情,很微妙,这已经是全公司高级管理层和他贴身的几个秘书助理之间公开的认知了,今天的晨会也只是再次确认这件事而已,就连人早都独当一面的亲弟弟,公司如今的二当家,都被这无名之火不小心波及,其他人行事间便更加如履薄冰了。
“还站在这里干嘛?”景至坐到办公桌后,片刻见年轻人都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眉头又蹙紧了些,“呈锐的案子预估损耗和实际误差这么大,去叫负责预算的人来见我!”
“是。”钟秘书连忙应声,他其实在属下面前也是器宇不凡的上级,但是任凭谁面对心情不好的景至,不免总有些噤若寒蝉。
这一个转身,才发现自己手里还握着一叠文件,于是又一个急转弯踏回来,有些抱歉地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景至办公区的十点钟方向。
“景总,这是您周五出差B市的行程安排和会议纲要。”

景至头也没抬,“嗯,放着吧。”
“私人航线没有批下来,今天需要订机票了。”钟秘书是来敲定这件事的,“周五晚上六点是接风宴,您看机票放在一点四十的那班,可以吗?”
“嗯。”景至不带分毫犹豫地答道,又签了一份文件,“帮我送杯咖啡来。”
“好的。”钟秘书略一犹豫,稍稍斟酌还是多嘴问了句,“那……给小少爷订一班机吗?”
话音落稳,景至方才终于从手中的案子里抬起了头来,可这一抬头却并不是什么良性的征兆,冰冷的脸色衬着一双凌厉的眸子直直盯着发问的年轻人,缓缓沉声,一字一句都像是坚冰砸下来的,“谁告诉你,他要一起去的?”

这句打着疑问句幌子的反问句一出,钟秘书疑惑的神色间又掺了几分惶恐。
景家长子的格局和气度,自然不是关在家里上着精英课程而练就的,自人进入公司学习后,大大小小的谈判和会议,只要景至觉得有必要,必然会叫景朝随行。尤其是短途的出差,但凡不逢大考期间,景至都尽量安排在周末,将儿子带在身边当秘书使。
这一次,钟秘书会理所当然地贸然开口,也是因为,“小少爷昨天还跟我要了行程安排,问我航线的事…”男人指了指刚才放在桌上的那份文件,“会议ppt,也都是小少爷才修过的……我还以为……”
钟秘书的话没有说下去,因为他看见景至的脸色像是一层一层刷了墨水似的沉了下去,幽深的眸子里透着不善的寒光,果然,呆在大当家身边五年,也还是没能彻底摸透他面无表情下的波涛汹涌。

“咖啡带上来。”景至片刻便恢复了这惯常的淡淡口气。他现在没有什么闲情去剖析儿子的意图,只不过随手一挥,“既然你有那么多以为。定几张机票,随你便。”
一身笔挺深色西装的年轻人瞬间石化,目光飘忽不定地向上移去,自以为谙练于人情世故的钟秘书在还没来得及想出要如何回应前——
“铃铃铃~”
突兀的电话铃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只见桌后边的景至看都不看地抽出叠在一起的三个手机最底下那只,眼神带着点恋恋不舍地从眼底的文件往手机屏上移动,却在看见来电显示的那一刻,神里像是被投掷了一颗巨石沉甸甸的。
滑开接听键放到耳边的瞬间,语气已然恢复了一如既往地沉静笃定,“周老师好,我是景朝的父亲,景至。”

这个周过得尤其缓慢,仿佛时间都被拆成了分秒,曝晒在慵懒的冬末阳光下,看不到尽头。
父子俩没人去提周末出差的事情,只是偶尔景臻同景至谈论工作的时候,会说起方舟那里的进展。这种时候,二叔尚且会意味深长地瞥一眼小朝,可是景至却根本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留给儿子。
比如……

“小朝,研究所那里开会用的ppt都是你修的?”刚跑完五公里的景臻和景至走在前,后面跟着悄悄抹汗的两儿子。
“是的,二叔。”景朝恭敬答道。
景臻笑,“参考文献要放密密麻麻三页,你这是要你小叔做学术报告?”
景朝的脚步忽然就有些急促,下意识从后面看了眼一直沉默的父亲,“对不起,二叔,小朝今后注意。”
景臻这才回头看了一眼这死心眼的孩子,眼神里揉进了些无奈和别有意味,“你说你改动那么大,你小叔万一碰到些什么问题,难不成一边开会一边打电话问你?”
这下,不用二叔眼神示意,景朝也听出了人是什么意思。刚跑完步的脸色又潮红了起来,嘴唇抿的紧紧的,眼神却没有丝毫避让,二叔这么明目张胆地给他提供机会,他……
只不过一个犹豫的来回,景至的眼神便向身侧的景臻刮了过来,“走你的路,闭嘴。”

时间过得再慢,也还是挨到了周四晚上,偏偏,那天景至晚上有应酬。
做完了自己的事,检查过小夕功课又抽时间陪他练了琴的景朝从二楼走下来,便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炎宴,“妈,要吃点水果吗?”
但凡景至晚上不回家吃饭,不论是加班还是应酬,炎宴总会坐在楼下客厅一边看书一边等着景至回家。曾经有一次就这么一等等到了凌晨三点多,隔天早上小小年纪的景朝就以没有照顾好妈妈而挨了罚,虽不过是警示性的体能训练,但是炎宴还是在知道后少有的同景至起了争执。从没见过父母吵架的小孩自那以后,总是要盯着母亲上去休息后,才会自己回房去。

“不了。”炎宴用手掌夹着书页,含笑轻轻摇了摇头,“来,陪妈妈坐会儿。”
景朝很自然地贴着母亲坐下,侧头看去,却突然顿住了目光,“别动——”
少年伸手拨开那垂落在鬓角滑顺柔软的秀发,小心翼翼地携着考古学家的精锐目光挑出一根来,仔细看过后才皱眉,像个孩子似的微微鼓着嘴,“妈有白头发了。”
“才一根算什么。”炎宴失笑,带着宠溺地拍开少年的手,“一会数数你爸有多少。”
景朝闻言,垂落的手悄无声息放到了膝盖上,眼底散开了些明明经过了粉饰,却仍旧被不小心捕捉到的为难和尴尬。

做母亲的自然感知到了儿子的情绪变化,歪头看着眼前和丈夫有着七分神似的脸庞,和那脸上藏不住的少年意气,突然伸手拍了拍景朝那不知何时变得如此坚毅可靠的肩膀,半开玩笑地调侃,“怎么,不愿意?”
“……妈。”用十几年时间练就的不动声色正在慢慢瓦解,少年虽然没有直接拒绝,但脸上可实实在在挂着大写的不愿意。
“这都用不上你,算了。”要儿子同丈夫做出那么亲昵的动作来实在没什么可能,于是也就退了一步,胳膊往少年的方向捅了捅,“去给你爸煮点醒酒汤吧,该回来了。”


楼主:米酒蛋泥  时间:2019-04-17 15:03:37
为父为子(6-2)

“爸,您回来了。”
其实在厨房煮水的时候就听到了客厅里景至回家的动静,可景朝却也只是一个人闷头忙乎着手里的事情。等到这一碗清清淡淡的雪梨桔皮汤端到沙发上的景至跟前,也还是每个毛孔都透着刚刚好能被人感知到的不情不愿,虽然这弯腰递碗的姿势依旧规矩到滴水不露,“妈让小朝给您煮的。”

景至淡淡扫了他一眼,继而一言不发地接过儿子手里的碗,大大方方地喝了起来。
期间,有一搭没一搭地同身边的炎宴聊着她手里的书,大半碗汤喝过,才抬眸看了眼依旧挺立在茶几边上的景朝,脸上骤然抹去了面对妻子时流露出的温柔,“你站这做什么?”
景朝下意识蹙紧了眉,抑制住想要偷看一眼父亲脸色的冲动,“爸,您有时间的话,小朝想跟您谈——”
“你很闲?”景至将汤碗沉沉往茶几上一放,双腿交叠靠向沙发背上,冷冷看着他,“连着一周两点睡的人有空在我这里浪费时间?”

景朝不由低垂了目光,他放在身侧的双手不知何时渐渐攥了起来,又不想被人看到似的往后藏了藏。
身侧的炎宴不动声色地握了一下景至的手背,然后趁着儿子不注意扭过头去,颇带着些埋冤地看了丈夫一眼,却是对直立着的少年道,“小朝早点休息吧。行李还没理吧,天气预报说是有强降雨,你记得多带件衣服。明天是像之前那样直接从学校去机场,还是中午回家吃了饭?”
景至不会打断妻子的话,可是听完整这一句,神色却不自觉犀利了起来,缓缓抬起那面无表情的脸庞打量了一番茶几边的小朝,沉沉说道,“没人说要他跟去。”

这句话像是戳在了少年本就伤痕累累的心坎上了,景朝下意识地咬上唇,终于明白了自己面对父亲这些天来没有缘由的忐忑是从哪儿来的。从小到大,但凡他哪怕只是动过一点点想要隐瞒的念头,父亲就会像如今这般,毫不留情地将他心里的小心思去皮剔骨地抽出来。
炎宴显然是没想到景至能把这句话说得那么绝,握着他的手又狠狠捏了一把,却是抬头向景朝使着脸色。
“爸……”向来豁达勇敢的少年,在面对父亲阴沉的脸庞时,仍旧是占了下风。
“你不是和你钟叔叔对接得挺顺畅的,还叫爸做什么?”景至这句话说得不冷不热,可这眸子里的寒意是实打实得能将人冻住。他自是有些不高兴了,清清冷冷地向上看去,“何不自己把机票也买了,单程的?”
景朝蓦地抬头,正对上父亲这宛如刀子般仿佛一眼便可以看透人心的目光,突然好似是被哽住了般,站在两米开外的他一时默然,继而,却是“扑通”一声郑重地跪在了原地。

“小朝!”做母亲的到底还是心疼又心软的,唤人的语气带着嗔怪。见状连忙从沙发上起身,弯腰就要去扶,“快起来,做什么这是……”
“扶他做什么?”
景至严厉板正的语声赫然响起,这后半句话显然是对着跪在地上的景朝说的,“耍了那么久的性子就完了?谁给他的胆子!?”
这句话一出,炎宴站在人身侧的身影就有些尴尬了,坐回去也不好,再固执坚持要儿子起来,景朝也是断然不肯的。于是也只是转过头狠狠瞪了眼沙发上板着脸的景至,只见后者眼神里揉着三分无奈七分严厉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一边小声在妻子耳边说着些什么,一边搂过女人上楼去了。

暖黄色的落地灯从侧面打过来,打在那个笔挺端正跪着的身影上,拉出一道纤长的影子。浓密的睫毛在人英俊的脸颊上投射出两片阴影,上下扑闪着,成了硕大客厅里唯一的动静。
---------
十六岁啊
小朝长大以后回想,会不会觉得当时的自己真的还挺
可爱?

楼主:米酒蛋泥

字数:577371

帖子分类:潇湘溪苑

发表时间:2015-07-30 00:36:00

更新时间:2019-04-17 15:03:37

评论数:25083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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