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梗概。

chapter 1°『旗开不得胜』

二晚过后，季浅站在教室后门入口，傻傻地凝望着前门围拢的人群，怅然若失。不时有不感兴趣的男生淡漠嬉笑着走出，还有隔壁班好奇的窥望。空气中充斥着满满的尴尬和燥热。持续入耳的是一群女生叽叽喳喳七嘴八舌的安慰，隐约能听见被围在中央的人儿几声低低的啜泣。

唉，都怪我！季浅的心抽动了一下，随即便狠狠地自责了起来。这天下午，他们刚刚经历了一场十分平常的公开课。

说是重要，其实也谈不上，只是校内对几个年轻老师的考评罢了；但若说是不重要，也不合适——毕竟，他们刚上高二，只分了两个文科班，学校对这两个班的语文老师自然也就看得很重，而岚若这样一个刚毕业不久的年轻女老师，在偌大的附中初来乍到，又带了其中一个文科班的语文，这样校级的测评，对她来讲即使说是意义重大，也合情合理了——何况，她前一年带高一时，那节公开课还十分成功。

而季浅，却是在关键时候掉了链子。她平日里喜爱语文，在一干语文课不干语文事的同学中，上课十分专注，颇显得难能可贵，加上理解表达能力什么的不算差劲，自然就被岚若列入了公开课提问的名单。这样的课，老师同学们都清楚是走个过场，叫几个明白的同学，说几句明白话儿，展示展示老师的明艳风采，也就应付过去了。只可惜，季浅被叫起来之后，面对着那一句“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竟是惊慌得不知所措，翻译都憋不出，更别提赏析了。愣了半晌，她低低地说：“对不起，我还没想好。”

她本以为这不算什么的——不会，坐下，换个人说便是了。可没想到的是，被点起来却不回答，似乎正中了公开课的大忌。老教师们都说这可以算是对老师的当堂挑衅，实在有失体面，不满声纷纷传来，把岚若打击得几近失掉了自尊。

而现在，看着她就在不远处哭泣，季浅竟没有一点想要上前安慰的意思。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天知道这怎么会被算作挑衅的！她一直很喜欢岚若的授课风格，只是公开课的做派不同于平日，这才慌了阵脚，更何况，白净爱笑的岚若，她都想让她做她姐姐的啊，怎么会有意拂她面子。这下，倒是害怕被就此存下偏见了。季浅愈发懊恼。

第三节晚自习的铃声响了，季浅默默地随着一群人涌入教室，接过前排同学传过的数学周考，留下一张又递给后排，听到答谢后微微一笑，说句“不客气”，又复回身慢慢地摸出一张纸来。

“岚若老师：
“今天下午的事情真是太抱歉了，看到你那么伤心，我也特别特别地难过。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会突然掉链子了，感觉……真是辜负你的信任啊。可能，你以后也不会再可能喜欢我了吧。哪怕——只是冲我笑笑呢。
“其实，我真的很喜欢你的。我还记得高一即兴演讲时，我第一轮就抽签抽到了那么强的对手，结果9：2惨败。可你却是那1/2。
“我还记得，在转角的麦当劳，我和陈熠她们去庆祝六一时，撞上了一个人啃炸鸡的你，你自来熟地向我们拼命招手。
“我还记得，不同于姜灿老师(季浅高一的语文老师，中年女性，知性优雅)的高冷女神范儿，你第一天介绍自己，就活泼热情，让我印象鲜明。
“我还记得，我们本以为你一个小年轻是讲不好什么东西的，可是，你却把功课备得那样足，即使是新人，方法技巧也样样精通头头是道。
“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你啊，可是，我对不起你……只希望你不会因此而受到太大的影响吧。嗯……还有一点点小奢求是，不要讨厌我好吗……
“想说的就是这些了，我就当做你看到了吧～岚若老师早点睡啦，晚安。”

写完这些喃喃自语般的矫情话儿，季浅松了口气似的，合上了笔帽，怔怔地凝望着角落里那张数学周考，这节课的正主儿。我倒是把它冷落了。拎过来强打注意力写了几笔，最终还是在胡思乱想面前认输了，摸出抽屉里的手机，熟练打开微信，很快地找到她的对话框，她迟疑了。片刻后，终于鼓起勇气，删删减减敲下两行字，“岚若老师……你没事吧?下午真是对不起啊，我也没想到会这么严重的……你早点休息吧，别想太多～”这两行字足足用了她五分钟。

“没事儿～”没让她多等，一条消息便回复了过来。“谢谢啊。[拥抱]”

见她没有一点责怪自己的意思，季浅这才微微安了心，正好自习也下了，她收拾收拾东西，把那张没怎么动笔的数学周练夹进政治书里，塞进书包默默回家。走之前，她和顾可打了声招呼，说今天先不等她了。季浅心情压抑的时候，总是喜欢一个人回家。

夜风很凉，十月的天儿已经没什么暑气了，时值月初，天上只是弯弯的新月，算算日子，离大玉盘还早。其实，有家人陪伴的话，新月也可以很好看的。季浅及时阻止了自己患得患失的想法——这样下去，今晚又要翻交友贴了。啊，岚若小姐姐，今天真是伤到她了吧……唉……

走到家门口，摸摸口袋，却不见钥匙。心下一慌，强作镇定地在包中翻找，大隔层，小隔层，侧夹，前前后后里里外外，无果。啊可真是屋漏偏逢连阴雨！正气急败坏时，一旁丢着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

“季浅，你还在学校吗，能不能来陪我说说话啊？”

chapter 2°『初次交心』

消息是岚若发来的。

“好啊～你在哪～”不带一丝犹疑的回复。等到消息已经发出，季浅才暗觉惊讶——我的手可真自觉。

“我在操场看台上坐着呢，你直接下来就行，带上东西吧，不然一会教室门锁了。”

“hh好，你可能得稍等我一下了，我现在在家门口呢。”

“啊？那要不你别来了?”

“没事没事，我都往过走了。”没等那端的继续回复，季浅关掉流量，摁下电源键，略略轻快地向学校方向进发。

我也不知道，怎么会突然开心一点儿了。

操场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了，临近晚上十点半，该回家的早都回了家，锻炼的学生们也差不多十点一刻就已经离开，只剩下几对藏族的小情侣，依偎在看台下面的“小洞”里，两两快活地嬉闹着。季浅的眼睛很能适应黑暗的光线，很快便瞥见了坐在上面发呆的岚若，偌大的操场，校园外星星点点是万家灯火，她一个人坐着，倒让人觉得有些……弱弱小小的。季浅加紧几步上了台阶。

“嘿?”见人没反应，她打了个招呼。

“啊你真的来啦～”很高兴的样子。

季浅被逗乐：“我还骗你呀？正好，我家也没人……一个人闲着也是闲着……”

“你爸妈呢？”

“他们不在啊。我家其实不是T市的，只是为了来附中读书，租住到这里来了。而且……我也不是独生女，我弟弟他还在家乡读书，他还小，爸爸妈妈……走不开的。”

姑娘有些落寞地低头，几秒钟的沉寂。

“哎不说这个啦……”还是季浅自己打破了僵局，岚若感觉上似乎不善交谈?真是不合常理。“今天……”

“今天没事啦，谢谢你刚刚安慰我啊。”季浅默默收回刚刚的腹诽，不由有些感激她化解自己的尴尬。

岚若轻轻摇着身子，继续道：“其实，我也没有怪你，你别多想，连我都不知道这是忌讳，你怎么能清楚呢？所以，没事儿的～不过，我今天其实有些失态了，不该在大家面前那么脆弱的～”

季浅想说些什么，却又被岚若一个阻止的手势憋得咽了回去。

她继续说：“你别安慰我啊，说什么难过是人之常情之类的。其实我自己很清楚，这么做不好……而且不对……”

“你别这么想……”季浅一时词穷，“大家，今天都很心疼你啊。”

岚若抿了抿唇，敛眉笑笑，却没再说什么。师生之间，又怎么能全无分寸呢。季浅还小，她可能不会懂的吧。思索片刻，终还是张口：“其实，坦诚也未必时时都好的——不说这个了，你自己在家，不会闷吗？”

“嗯……其实还好吧，我也习惯了，毕竟，初中我就是住校的。”

“啊？这样子?那你爸妈可真省心啊。”岚若笑了笑，却看见小孩黯然的神色，忽地发觉说错了话。

是啊。够省心的。弟弟倒是不省心，偏我省心。一阵委屈涌上心头，蚕食了夜风中仅存的快乐。

这个孩子啊，我之前还想，怎么平日轻轻松松说笑的人，今天偏就紧张了呢。原来，是这样啊。岚若若有所思地望着眼前的小人儿，一瞬间百感交集，那夜她翻来覆去，迟迟难以入眠。

季浅就没有这样的福气了。

没带钥匙的她，又没敢和岚若说什么，便去附近的麦当劳将就了一宿，翌日的两个黑眼圈都大得吓人。说不上后不后悔。

想到昨晚那并不算特别愉快的交谈，她打开微信，给岚若发了条信息：“老师，你别介怀昨天的事，我其实挺喜欢你的。”手指在“您”上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移开了，没用什么敬语。这次编辑显然利落了不少。打个哈欠，朝学校走去。

上午反复几次打开流量，又很快失落地关上。直到中午在食堂吃饭时，端着一碗烧肉丸子面的岚若出现在她面前嬉皮笑脸地说：“这位黑眼圈的同学，我能一起坐吗？”蓄谋已久的笑容才扫去了季浅脸上郁积的阴霾。没出息地喜笑颜开。

刚想问些什么，却瞥见岚若噤声的手势。“嘘——”

比划着让她安静吃饭，岚若也愉快地吃起了自己这份同款面条。

小孩儿偷笑一声，不由感叹今天师傅手艺真好。

chapter 3°『性命都快抛』

有诗云：“撩妹大不易，撩姐技更高。若为老头故，性命都快抛。”

自从那次的小插曲过后，季浅对于撩岚若这件事，更加笃定了。

凭借着每天吭哧吭哧的努力和上课时“万黄丛中一点红”(那段时间的数学课本是黄色的而语文书是橙红色=_=)的感人肺腑，季浅的两次月考接连如愿拿到了125和128的高分，所以，岚若不为所动。

……

季浅为撩岚若这件事操碎了心。

她会整日绞尽脑汁地想几个小段子，只为了某次看似不经意地聊天时能更自然地妙语连珠；她会认真又快速地斟酌每一次的遣词造句，连聊天回复的每一个间隔时间都计算得十分精准。如果不幸遭遇搜索枯肠而不可得，或是错过了最佳时机的时候，她就会独自懊丧上半天，然后往往错过了更多的时机。很是傻得可爱。

与此同时她开始后悔自己为啥不去报语文课代表，而偏偏选择了与一个其貌不扬的老叔叔共事来蹉跎时光。

刚上高二时新的班主任还不熟悉大家，便让各自写一份介绍去，连着想干的职务一并儿交上。这可美了以数学为傲的季浅同学，一气儿的省一啦金奖啦中考接近满分啦月考从没下过140啦……天花乱坠，把多年没见过数学尖子的班主任地理老师唬得啧啧称叹。然后季浅就顺利与数学老叔叔共事了。

想到这里，她悔恨地把头撞到旁边的墙上。随后被温柔的政治老师赶了出去。下课后又灰溜溜地滚了回来。

这样埋怨着教数学的老赵，也就难给他好脸色，加之，她本就不喜欢他上课的废话连篇和复杂解法。听多了实验班甚至竞赛班小姐姐利落风格的季浅，数学口味实在是太挑了，怪只怪老赵撞在这么个枪口上。

琢磨着欺负老赵的第一天，季浅委婉地给他提了点建议，指出他上课不能废话太多。比如学圆柱体时还是应该找个圆柱体的图来，而不是说：“同学们！看！赵老师就是一个标准的圆柱体！赵老师！是一个！美男子！”

琢磨着欺负老赵的第二天，季浅在赵老师讲完课洋洋自得准备和板书合影留念时，举手说：“赵老师您讲得可真好！但是这个板书有三处纰漏，您看左边那儿x是不能取-4的，应该是开区间，中间这块儿第八题的解法显然不是最优，右边儿第十一题没讨论空集的情况。”说得一脸诚恳。

琢磨着欺负老赵的第三天，季浅在班里搞了一个41班数学学习情况调查表，主要调查同学们对老赵的满意程度。跳过明显满意的同学传了一圈儿，得到颇“合适”的结果后认认真真分析了数据，恭恭敬敬摆在老赵的办公桌上。

没有第四天了，因为第三天下午老赵就已经爆发了。和学生说话一向和和煦煦的老赵，爆发了。大爆发。

在看到表格的一瞬间他怒喝了一声，失去了他作为一个儒雅中年男教师的全部形象，眼睛中像是喷着火光。同一瞬间季浅的名字响彻整幢教学楼。

季浅出名了。

许多知道的同学本也看不惯赵光盛的做派，倒是纷纷赞赏季浅的胆子，一些年轻老师也暗里偷笑。但更多随之而来的还是老教师们的同仇敌忾，所谓尊师重道，尊师尊到哪儿去了？一时指责谩骂声不断。赵光盛知道季浅的性子，又爱才，怒虽怒，事后总是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来。倒是班主任钱老师不饶人了。钱老师是位女老师，年近半百，虽说当了多年文科班班主任，对学生的管理自成风格，也不算拘泥，但原则性问题上却是始终秉持着零容忍的态度，直说要叫季浅家长来不可。

季浅急红了眼眶，快要掉下泪来。这事，这事还能让爸妈知道么？他们那么死板的人，指不定怎么骂呢！那，那可怎么办啊……

情急之中，她脱口而出：“找，找岚若老师……她，她是我表姐……我爸妈离得远，别叫他们了……”钱老师刚要不许，一向温柔又挺喜欢季浅这小孩的政治老师劝开了，“钱老师，就这样吧，也不是啥大错，她父母我知道，真的挺忙的……”季浅望着这位姑妈的老友，暗自感激她的不戳穿。

“那行吧……去叫你岚老师来！我和她说！”“哦……”季浅讷讷叫了人来，听着这位“表姐”了解情况，缩在一旁不敢做声。

直到岚若笑吟吟地拽她说：“走吧，我的小表妹。”这才羞红了脸，任她拽了去。

已经是晚上八点多钟了，岚若问过了小孩的意见，没在走廊里和她说，而是选择了教学楼后的小凉亭。学生们都在上自习，窗口看得见白炽灯明亮的光芒。这里则是曲曲折折的石子儿小路，两三道虫声，幽暗的路灯。气氛很轻松。

“说说呗，欺负人家赵老师干什么啊？”岚若幽幽地开口。

“我……我就是不喜欢他嘛。他自己学得又不精，课讲得也一般，态度还有问题，上课上着就说什么自己是美男子……”小孩儿把心中的怨愤一气儿倒了出来。

“噗哈哈哈哈哈……他说他是美男子？那是挺逗的啊～不过，”岚若点了点小孩的额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你也不能不许人家自恋了不是，你是不是戳穿人家这一点啦？”

“是……”小孩瓮声瓮气地答道。

“哟！还是呢！”话音还没落就又重重地点了一下她的额头，“我要是赵光盛，我就揍你了！”

小孩涨红了脸。

“还有啥？说。”

“也没啥了吧……就这……”

“撒谎！”岚若作势生气，“刚刚钱老师可都告诉我了！你好好交待啊！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噢……就是提了提他的小错误嘛……这有什么……”一脸无奈的懊丧。

“呀，调查表不是某人的杰作？”

“哈哈哈哈哈哈你说这个呀～诶哟诶别，”笑着笑着就觉得耳朵上一阵生疼，“别别别，别我不笑了，诶疼死了，我就是故意整他一下嘛～哎你别拧了……”手上的力道大了起来，这小孩，真是人小鬼大。

“你呀～”似是不忍了，岚若嫌弃地放开手，“你都这么大了，懂点事呗～行不？人家赵老师四十多了，女儿也快和你这么大了，你还欺负人家！”

“喔我以后不了还不行吗……其实我也不只是讨厌他啊，主要是太爱你了……”说着便一脸含情脉脉。

“呃，这有什么关系么？”岚若一脸汗颜。

“当然啦，要不是非得和他共事，我不就能……我……”

“不就能来给我做小课代表了对吧？”岚若看着面前的小孩，愈发喜欢得紧了，“可是，那你要现在我的课代表怎么办啊，不公平对不对～”

季浅认真地点了点头。

“所以说哈～你这只小癞蛤蟆还得努力努力呢～既然你喜欢我，那总不能看我伤心吧，你要是以后次次都能考个120多分的，我就不伤心啦～”

“啊不行……诶行行行！”

揉揉这一夜饱受蹂躏的耳朵，季浅欲哭无泪。这……这不是强行逼人答应嘛！

“说定了哦，考不到120我找你哦。小表妹。”岚若笑眯眯地说。

“噢……我哪敢拒绝表姐大人……”季浅小声嘟囔道。

“有诗云：‘撩妹大不易，撩姐技更高。若为老头故，性命都快抛。’今天，我以为我把老赵整得没命了，可是，到头来却是自己的耳朵被拧得，性命都快抛了。(⋟﹏⋞)”

高二十一月凉凉的夜色下，季浅在日记本里如是写道。

大家过年好呀～新的一年🐷圆玉润嘻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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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4-1°『志存高远 脚踏实地』

风渐渐冷了，天渐渐寒了，伴着几片稀稀拉拉落着的雪花儿，十二月悄然而至。附中的艺术节也拉开了帷幕。

对于半路组建起来的41班来说，高二艺术节是第一次，亦是最后一次了。每个人都摩拳擦掌，想着一定要一展身手，好好过把瘾。学校知道他们这点小心思，也就不同于高一时的只是简简单单合个唱，而是要求各班都出舞蹈节目。

消息传来后，夏亦清等几个人格外兴奋，忙着筹划起来。夏亦清是班里的文艺委员，几乎可以算是学校最漂亮的女孩儿，大眼睛白皮肤高鼻梁，活脱脱偶像剧中女主角的样子，又像是精致的瓷娃娃。街舞跳得尤其棒。每次登场，或是街头小秀，都一改平时温润柔软的作风，帅气十足。她最大的梦想，便是能在班中组建起这样一支小小的队伍，在舞台上，恣意挥洒她们共同的青春。艺术节无疑是个好机会。

很快，基本人选就已经有了眉目，体型还可以的几乎都被拉进了这“黑名单”。女孩子们推推搡搡看似不乐意，实则却都跃跃欲试。毕竟，谁又不想在同学面前一展自己的风采呢？

“这还差一个人……哎你们快想想，谁还能上？”

“诶我觉得季浅也可以吧？”徐颖提议道。

“噢！对啊！”夏亦清一拍脑袋，随即便惊喜地推推旁边的徐颖，“快去帮我问下，快快快～”说完，继续和另个文委商量起相关事宜来。

“嘿阿浅！”徐颖蹦蹦跳跳地走了过来，“你要上么？”

“啊……我？”季浅一脸懵逼，“不能吧？我可从来没跳过舞啊……”

“哎没事嘛，我觉得这是个好机会，不会跳可以学嘛。”说罢，便偷偷地把她拉到角落，“嗳，你不想跳给魏霖看么？”

“嗨呀你说他干啥……”少女的脸烧了起来，恼羞道，“那你怎么不跳给你的翠菊看啊？”

“我！”徐颖作势要打，随即又泄了气似的，“人家崔大佬可懒得理我……何况，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妈管我多严……哎，说真的，我其实挺想跳的。”

“其实我也是啊，”季浅渐渐放低了声音，唉，只怕又是自己的自卑开始作祟了吧，“最后一次艺术节了，这么难得的机会，我怎么会不想上呢？可是，我真没学过啊……而且，我感觉自己肯定不是那块料。”

“嘁，你肯定没问题，数学大神还怕跳个舞？”

“诶你可别奶我……这口毒奶我不干哈。”

“得得得，赶紧吧你，说真的，好好跳！”说罢，徐颖郑重地拍了拍季浅的肩，“我相信季大佬没问题。”

“嗯…这么认真干嘛？哈哈哈……”季浅佯作打趣状。心底却着实感动起来。是啊，我是想上的不是吗？只是害怕自己会做得不够好罢了，所以才犹犹豫豫，难以抉择。而这个朋友，却总是能及时地推自己一把，或好言相劝，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或是有时，直接骂醒傻不拉唧的自己。无意之中，不知道促成了人生路上多少正确的抉择。实乃相知者也！在同情她家世背景的同时，她更多地感激她这位朋友。这一切啊。

很快，紧锣密鼓的排练便开始了。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便要在附中繁重的学业间隙里排出十几人的团体街舞，实属不易。更不消说这之中的大多数还都没有什么舞蹈功底。不同于别的班随便上网找个不错的视频就开始排练，夏亦清张罗着请了很好的舞蹈老师，特意为41班编舞，排舞，很是用心。每个周六周日的休息时间，每天下午本来用于活动的大课间，不甚重要的理科课音体美，甚至加上中午的午休，都成了她们所抓紧的一点一滴、分分秒秒。从开始的分解动作，到一小节一小节的连贯，从开始慢慢吞吞地找姿势，到后来面对着快到没朋友的节拍，几个女孩子慌乱地跟着，随即在音乐停时被自己蠢到哈哈大笑，每个人都尽全力排练着，欢笑着，不觉时间的流淌。可能，所谓岁月静好，也便是如此了吧。

只是，生活总不会太美丽。热火朝天的排练带来了不小的后患。男生动作少，只强调力度，也比较简单，所以排练不算太多，尚累得气喘吁吁。几个女孩子就更是如此了。排练舞蹈的这段时间，41班早上迟到匆匆忙忙跑进班的、课上一言不合呼呼大睡的、作业上完全奉行道家“无为”精粹的，都纷纷多了起来。和读者想的一样，这三类人总是莫名其妙地重合，尤以领舞的夏亦清为例。
老师们也都知道这些情况，对于不太过分的，大多还是予以谅解。附中的老师总是洒脱开明的。

这个周一亦是如此。第一堂语文课前，周五留的议论文只堪堪交了十多篇，大家不以为意。课代表也已经无奈得见怪不怪。只是岚若不许了。

“醒醒，都醒醒吧！”季浅揉揉睡得迷迷糊糊的眼睛，抬头看见讲台上好似生了气的岚若。环顾教室，才发现整个班都昏昏欲睡。看一眼墙上的钟表，七点四十六——噢，都上课啦……呜可爱的早读你忍心就这样丢下我吗……

“你们最近是怎么回事啊？”岚若皱了皱眉，“怎么周一一大早的就睡成一片，周末都没好好休息吗？作文也是，才交了十二份，其他人的呢？”一脸质问。

下面依旧鸦雀无声。后排的张斌刚刚睡醒，大大打了个呵欠，“诶，排练太累啊……”说着又打了个呵欠，睡倒过去。

岚若欲言又止，终是没让同桌再次把这个小朋友叫醒，但眉头蹙得更紧了。

季浅听着无聊，默默别过头去用手支住，嗯，我就再小憩一会～

“我知道你们艺术节很累……”她微微叹了口气，接着说，“我也理解你们。但我不能允许你们正常的学习生活受到太大的干扰。”她顿了顿：“比如，作业还是不可以不交的。今天我就不追究了。没交作业的二十五个人吧？明天务必补上。我不想因为这个和你们生气。”她淡淡地说着，语气中皆是不容置喙。

“课代表明天记得统计一下。还有，同桌，记得提醒那个睡过去的同学。好啦，我们现在开始上课。”

这节课，千千万万的张斌睡得蛮香。

chapter 4-2°『志存高远 脚踏实地』

翌日的作文补交了二十二份。

“张斌、夏亦清、季浅。”岚若平静地念着课代表递来的统计单，“站后面去。”

听到这句话时，季浅满脸惊愕。却见张斌无奈地抿嘴一笑，率先起身，再有什么想法也只好作罢。和夏亦清对视一眼，慢慢站起来挪到教室后面。

“亦清，老岚若真罚啊……太狠毒了。”靠在柜子上的季浅默默抬起语文书挡住脸，轻声念叨道。

“是啊……”另一本语文书也悄悄爬上一旁姑娘的脸颊，“以前她可从不这样的……真不走运2333……”

“这节课讲周考。”一个不瘟不火的声音响起，把季浅吓得打了个激灵。啊啊啊啊啊啊完蛋了，我还没写怎么办……平时就算了今天可是站在这了啊……

“亦清亦清……你你你写了没……”见张斌已经回座位去取，姑娘小声询问着一旁的患难小伙伴，一脸的惶恐。

“写啦……怎么，你连这都……”说着，夏亦清给了季浅一个“OK我get到了，你多保重”的眼神，回座位取上午刚发的周练。

岚若云淡风轻地向这边扫了一眼，看到手足无措的小孩儿，半举的语文书遮不住羞红的脸颊。这会儿知道丢人了，真该教训。

她幽幽地踱过来，吐出两个清晰的字：“去拿。”

季浅低了头不说话，咽了咽口水。她觉得自己的脸好像更烫了。抬眼偷看面前的人儿，早已没有了开玩笑时“大表姐”的随性幽默，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冷峻。

“我……”半晌，鼓足了勇气似的，她方欲开口。

“我知道你没写。”

惊愕又羞愧，季浅这才突然明白了什么叫做“这话我没法接”。霎时，她只觉脑袋像是不是自己的了，一时抬也不是低也不是，着实无所适从，索性赶紧溜回座位把那张白白的卷子翻找了出来。

刚要站回去时却听得正前方一个声音冷冷地说：“出去写。”不带一丝感情地。

错愕。震惊。

“就站在志存高远脚踏实地下面，四十分钟，没意见吧？”

“没……没……不敢有。”

落荒而逃。

chapter 4-3°『志存高远 脚踏实地』

十一点钟的太阳正毒辣，不过季浅没被赶出教学楼。

“志存高远 脚踏实地”是附中的校训。而这么一条校训，除了在记录各类规章制度的小册子上有所刊印，找遍全校也只有一个地方有——沿着台阶径直走进教学楼，如果坚持不拐弯，保准会撞上这堵墙。八个深蓝色的大字印得分明。

墙后面是聚集了大多高二年级老师的大办公室。

季浅开始埋怨岚若没把她赶出楼去。

抬起手腕，才知已经上课六分钟了。附中有每天晚上考一科，每科每周一考的周考传统。一节晚自习四十分钟，再加上课代表早发一会卷子，下课以后做得慢的同学再磨叽一会，每次也总能做上个五十分钟才收回去。偶尔碰上题难的时候，再多个半小时也不是没有可能。既保证练习的速度质量，又不乱搞形式，这点老师同学们都各自有数。

而岚若这会儿把她丢出来做，摆明了就是做不完走不了人，哪来的什么四十分钟啊，难不成下课以后继续杵这儿当教学楼吉祥物？

想到这儿季浅不由得轻轻打个寒颤，发现又过去了三分钟。行吧行吧……怪我了。

于是，某季姓小朋友开始咬着笔头，颇为艰难地做了起来，站着写字本就不好受，匆忙被丢出来又没带胶带，看着笔下变了形的字迹，小孩欲哭无泪。又自觉不能太慢，有意识地提了提速。期间有老师迎面上楼，可能是只有最后一节有课吧，啊真丢人，小孩这么想着，却发现这温柔的大姐姐已经体贴地走了侧边，装作没看见受罚的某人，她打心底里感激。

一节课很快过去了，季浅做完，等着铃声落了，岚若差不多出了教室门，这才向办公室的方向挪去。
-
“也不是多能啊。”岚若合上钢笔笔帽，轻轻地搁在一边，“我还以为你不需要做了呢。”

季浅看看卷上的“90”，暗暗腹诽起来。附中周考一向是百分制的，那这不是还不错嘛～

“是不是觉得还挺好的？”岚若轻轻地笑了一声，看着面前窘迫的孩子，“你再看第三题，‘致仕’什么意思？我相信你只是手误。”

一个“手误”听着又慢又沉，季浅没来由地一阵不安。她接过卷子，咽了咽口水。她似乎很喜欢在紧张的时候咽口水。

【C.“致仕”又称“致事”“致政”，指古代官员开始走上仕途，担任官职。】

没觉得不对啊……这有啥不对的……不对吗……季浅默默无语。片刻，发现了什么似的，她一下子窃喜了起来。

“怎么？想起来了？”看到她脸上的波澜，岚若脸色稍稍缓和。

“嗯……我不知道对不对……”小孩舔了舔嘴唇。

“说说。”

季浅见此慌了，忙进一步解释：“就是就是，他可能是以前也是官职……也是有官职的，然后又当了别的了……啊就是和改任差不多，好像和改任差不多……”

岚若的脸彻彻底底地黑了。

坐在她对面教隔壁班语文的男老师闻言抬头，看看小孩，一脸好玩地笑了一下。那眼神里分明写着……小朋友你好滑稽。

季浅默默闭嘴，不敢再多发声。

半晌岚若一脸认真地幽幽开口：“我觉得我让你去站‘志存高远脚踏实地’下面真是站对了……你每天都在听什么？”

“我……我最近在听刘瑞琦的《晚安》……”季浅小心翼翼道，见岚若一脸震惊，她慌忙补道，“额那个歌很好听的……写歌词的管力姐姐还是复旦中文系的擘擘（取自巨擘，意为学霸）……”

岚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行行行，我知道了，可别介绍了。”话锋一转，“你下节什么课？”

“数学……”低低地。

“这样……那不折腾你了。在这找，”随手丢一本知识清单过去，“现在。”

一脸心虚地开始翻书……
-
“我找到了……”

“念。”

“退休……”

沉默。

“交还官职，即退休……如：（《后汉书》）永宁元年，称病上书致仕……”

“嗯。有什么想法吗？”

“嗯！我觉得……我可能是把它和‘视事’混了……”说着，小孩翻到下一页，盯着“视事”看了一下，抬头坚定地望着岚若。

“喔，‘视事’是‘改任’？”岚若强忍住想打人的冲动。

“嗯……也不是……是‘任职’……不过好像也差不多嘛……”

“嗯？”

“不一样不一样……任职任职任职……”

“嗯。”

一阵尴尬的沉默。

突然，铃声很有爱地响了起来。季浅心下一喜。

“那……”

“去吧，数学课我不留你。”

嗯嗯嗯。心花怒放。刚欲离开——

“等等。”

“啊？”季浅愣愣地回头看办公桌旁神情复杂的那位，后者叹了口气，狂叹这小朋友的可气又可笑。

半晌，她才幽幽地开口：“你天天听《晚安》，能不困么？”

季浅愕然。
随即像个傻子一样“扑哧”笑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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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年头能把自己逗笑的孩子也是不太多了小季这种小傻子算一个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