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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乡杂记

楼主:samwang996  时间:2019-07-08 21:1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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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samwang996  时间:2019-07-08 21:13:29
一、两头春

“爸妈明天过年。”妹夫他们接上我往家去的时候,妹妹和我说,“我们也明天过年。”

在海宁,过年有两大仪式,一是过年,二是祭祖。祭祖必须是除夕,过年则除夕前都可以。小的时候,我家过年一般都在除夕。后来大家都提早了,我们也就提早了,有时候农历二八,有时二九。但祭祖还都在除夕。

妹妹这么一说,和往年似乎一样只是提早了,也没在意。

早晨起来,母亲说今天过年,也祭祖。我问为什么,母亲也说不出所以然,只说除夕日子不好,大家都提前。

按母亲的吩咐洗了桌子、酒盅等物后,准备过年。都清洗完毕后,母亲从西屋拿出一个早就准备好的袋子,倒出一些粮食数。麦子18粒,绿豆18粒,数到菜籽(上海青菜籽)时太小就数不清了。我说菜籽一吹就吹掉了,先裁红纸吧。从西屋找出红纸,裁出几个方块。将麦子18粒放中间,包成红包纸的样式。绿豆同样处理。然后包芝麻。芝麻比绿豆小多了,但还可以数。菜籽就比芝麻还小了,抓了一小撮放在红纸中心,辨别着是18粒,同样包起来。

包完种子,继续包稻谷。我家已不种水稻很多年,母亲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两扎稻谷,稻穗和根部已经用红绳绑上,需用红纸包裹中部稻杆。我用红纸包着稻杆卷起来,母亲用红绳将红纸缠绕绑紧,最后将线头压进去。母亲强调不能打结。

在左邻右舍串门,堂兄家也是今天过年,问堂兄有什么说法。堂兄说今年除夕立春,还没到明年,按老底子说法今年就是两头春,而明天是无春。两头春不吉利,所以提前过年。这样今年一个春,明天也一个春,就破了两头春。

以前一直没注意两头春,也不知其具体吉凶祸福的说法。但从母亲准备的材料来看,似乎和传统农业有关。因为立春早,天气和往年不一样,相对暖和,病虫害也就会多一些,对于来年农业收获会有影响。于是发展了一系列农业种子的祈福行为,祈求来年五谷丰登。

下午过年,将阉鸡、猪肋、猪肠、草鱼四大件奉上,旁边放盐、米等物,一个碟子就放18粒麦子、绿豆、芝麻和菜籽的红包纸,同时将包着红包纸的稻谷站立绑在八仙桌的两条前腿上。过年后,将稻谷取下,捻下稻子,后续去壳后煮饭食用,而稻杆则和金元宝等纸币一起烧献给年。

(待续)
楼主:samwang996  时间:2019-07-08 21:13:29
二 沪杭道上

去上博看董其昌大展,在硖石坐火车去上海。

沪杭铁路大概是民国最知名的铁路了,无数人往返于沪杭道上,留下不少轶事、文章和诗篇。而沪杭铁路一个转角途径硖石,据说也和徐志摩父亲徐申如有关。因铁路之便,小镇硖石获得了快速发展,一跃为浙北重镇,和海宁原县治盐官分庭抗礼。49后,海宁从杭州划归嘉兴,县治也从盐官迁移到了硖石。

沪杭铁路让硖石及海宁融入沪杭生态圈,促进了海宁经济和文化的快速发展。但很奇怪的是,高铁时代,不知是重视不够,还是一时大意,沪杭高铁居然没有经过硖石,而是经停海宁西的长安。外地不知道情况的人,往往买票到海宁西,下车后却发现距海宁硖石还有几十公里。只有本地人才知道,如果到海宁硖石,高铁应该坐到桐乡站,下来公交打车都方便。但高铁坐到另一个市再前往海宁,还是让地方政府官员饱受非议。

也或许是这个原因,后来的海宁地方政府官员都极端重视以硖石为核心的海宁道路和沪杭的连接。海宁硖石到杭州的地铁已在开工建设中,海宁硖石到上海的新的高速据说也在规划中了。

徐志摩有一首《沪杭车中》(原题《沪杭道中》)的诗:

匆匆匆!催催催!
一卷烟,一片山,几点云影,
一道水,一条桥,一支橹声,
一林松,一丛竹,红叶纷纷:

艳色的田野,艳色的秋景,
梦幻似的分明,模糊,消隐——
催催催!是年轮还是光阴?
催老了秋容,催老了人生!

不知道民国时期的人为何对时光如此敏感,感叹着时光,也和时光赛跑。小的时候,从硖石坐车到嘉兴或杭州,还是徐志摩描写的如梦的江南田野。现在海宁硖石到沪杭的车,都是普通列车。坐在火车里,窗外是萧索的冬天,偶尔可见已收割的只剩稻茬的农田,但大部分闪过的都是房子。有些是民居,有些很明显是厂房。鱼米之乡的杭嘉湖,仅仅二三十年,已经发生着巨变。

看完董展,买从上海到海宁的火车,两个小时内都无票了。两个小时后有无座票,连忙买上。检票进入车厢,在车厢过道洗手台边站定,刚开始人还不多,渐渐就挤满了。听见车厢内有人谈以前火车过年回家都没地方站,座位下就是头等卧铺,一车人都笑了。旁边的人不时说着浙北话发着消息,一面烦躁的说车厢太挤太热,一面又开心的说快到了快到了。好久没这么站了,站不住,就坐在了洗手台上。终于听到列车员说海宁站到了,忙背包下车。

车站灯光昏黄,空中飘着雨丝,靠着棚边的地上已被淋湿。大家都拉了拉衣服,快步向前走出车站。有人接的忙递过包去,没人接的自己走到公交车或出租车处。今天已经是农历二十九,大家都急着回家过年。

(待续)
楼主:samwang996  时间:2019-07-08 21:13:29
以前的这个季节,江南的农田都已中上油菜和大麦,秧田也都已放水,而不会有只剩稻茬的农田。略作说明,非江南人及熟悉农事者可能不知道。
楼主:samwang996  时间:2019-07-08 21:13:29
三 新年美食

早晨下楼,堂嫂在我家,说刚从菜市场回来,买了甲鱼、虾、炸排骨等。炸排骨是姐妹店买的。以前过年家家户户都炸排骨,炸高粱肉,现在已经很少自己炸了。海宁过年还是有一些地方特色的美食,今天除夕,谈谈这些日渐消失,或者不再那么流行的美食。

炸排骨是糖醋排骨的原料。现在饭店糖醋排骨一般用小排,海宁炸排骨似乎没这么讲究,小排、龙骨等都可以。把排骨剁了,放入黄酒、盐、酱油等腌上,另一个盆放入面粉和鸡蛋调拌的面糊,锅里烧上热油,拿一块排骨出来,在面糊里一滚下入油锅。一个个依次下去,搅拌不要相互粘上,待炸的颜色金黄就捞出。全部炸完,再过一次油,放凉了就可以放入塑料袋收起来。等有客人来,就取出一些烧糖醋排骨。现在糖醋排骨常见是原味的烧法,以前主要是红曲的做法。红曲一放,排骨呈现鲜艳的红色,引人食欲。

高粱肉做法和炸排骨基本一样,只不过用的是五花肉,糖醋而不用红曲。以前条件好一点的人家也有用瘦肉的,一般肥瘦相间,也有穷苦的人家用的是肥肉。高粱肉端上来,一口咬下去只有肥肉,桌上不说,暗地里也会说句闲话。

还有一个菜现在过年也少见了,就是肉嵌油豆腐。这是我爱吃的一个菜,平时回家母亲都会做,春节更不例外。但堂兄他们都不再做了。这个菜极简单,买猪腿肉剁碎,放入黄酒、盐、酱油等调味,塞入油豆腐,放水煮即可。春节正好有鸡汤,一般就用鸡汤煮,味道更鲜。以前春节走亲戚,肉不能乱吃,但肉嵌油豆腐小孩可以吃一个。判断这个菜是否新鲜也很容易,颜色深的一般是蒸了又蒸,新做的就颜色浅一些。这个菜其他地方少见,只有岭南有类似的做法,名为“酿”。

前天晚饭做菜时,父亲问我:“吃肉皮不?”我说不吃。肉皮也是海宁春节的一个必备菜。年前必然要去买肉皮。买肉皮还很有学问,宽厚、气泡、颜色等都可以作为判断的依据。好的肉皮,水泡后就发起来了,吃起来松软有劲。而不好的肉皮,就发不起来,或者发起来但一煮就烂。发泡水煮后就可以长时间着,吃时取用即可。我不爱吃肉皮,但父亲爱吃。每次过年回家,都会有一天问我吃肉皮不,大概总觉得我也爱吃吧。广东也吃油炸肉皮,风味人间有介绍。

还是一道菜过年也必不可少,即泡发的笋干,海宁话叫lu(不知道字怎么写,音同海宁话绿音)笋。lu笋是毛竹的笋干,海宁本地并不产,一般都是安吉等地出产。一到春节,和肉皮一样是必备年货。其选取也颇有技巧,选到肥嫩的笋干不容易。以前厨房有水缸,淘米水倒入水缸,lu笋就浸泡在淘米水中。过年时取出,在锅中蒸软,取出,用菜刀在头部一层层切剥,然后切成细丝,放入小的坛缸中备用。吃时,取出,放入较多猪油,可以和千张同烧,也可以单独烧,最后放入蒜苗出锅。年酒时,最后上汤之前上lu笋,老一辈的边吃边品评,说买的lu笋又嫩又好吃。主人家也会很自豪。

前面提到的猪肠是过年祭祀的必备品,也是过年的必备菜肴。猪肠是猪大肠。和其他地方不一样的是,其完全是被水煮。祭祀完后,移入灶头,猪肠已冷,一圈圈切下来放入盘中,大肠中圈可见一层雪白的肥油。吃时,旁边备一个酱油碗,蘸着酱油吃即可。

海宁的这些过年美食,不少都可以看到唐宋北方民族饮食的风貌。同样的食品,在北方或许已经见不到了,或者不同了,但在同样唐宋移民的广东还可见到相似的食品。海宁,是一个融汇南北的地方,饮食如此,文化也如此。

(待续)
楼主:samwang996  时间:2019-07-08 21:13:29
祝各位书友新春快乐,猪年大吉!
楼主:samwang996  时间:2019-07-08 21:13:29
早晨天微阴,十点饭后云层中居然有阳光漏出了。走到堂伯家,大妈问:“去鹃湖白相?”我说:“我问一下我妈。”

回家母亲正在洗碗,和她说了,母亲看了看外面的阳光,说:“好呀,等我洗好碗。”我去堂伯家和大妈知会一声,就走回家上楼拿了背包,装了热水。老妈洗好碗,换了一身衣服,出发!

出村口往东走两百米,穿过环城东路,经祖栖浜继续东行几百米,就来到鹃湖东岸。这条路也是我初高中读书骑车的路线,两边的房屋已拆除,只剩一户人家还矗立在那里,四周铁丝围绕。据说此家有两个女儿,一个出嫁,一个留家,要按两户计算没谈妥。在鹃湖边只见茫茫大水,难以想象水面处以前也都是人家和稻田。岸边草地都已枯黄,苇茅等都把茎叶割除了,只剩地上裸露的根部。树木只剩干枝,错落的挺立在岸边。水岸有渚,渚上生树,远处是对面湖岸,如倪瓒图画。

沿岸边往北走,过鹃湖北部堤岸,其北为浙大国际校区。在北部堤岸转入西部堤岸,见西边远处有一排高耸的水杉林,看着十分眼熟,问母亲:“那里是以前小姨家?”母亲说是的。水杉林是以前乡道绿化林,其西部是一个叫端王桥(音,字可能有误)的地方,是王姓聚居之地。据说我们王家就是从那边迁出。走着,听见后面有人声:“外婆,看鹃湖好看哇?”我和母亲回头,两个年轻人拆着一个老人走在湖边步道上,后面跟着一个中年妇女。母亲说:“那个老太婆和你外婆差不多大。”

大妈说:“脚走的有点酸了。”于是坐下休息。两位妯娌说着王家的事。休息好了继续行走,不一会来到中部一个开阔的地带,大妈说:“到跑步场了”。于是离开河岸,往里走。有一大块空地,中间是草坪,两边是塑胶跑道。“早晨人多的呀,男的跑步,女的也跑步。”大妈介绍说。草坪旁是一个长条形建筑,前面一个大的水泥广场。“这是跳舞场。”

绕过建筑往南走,河西是一道道弯曲的小水域,河东是辽阔的鹃湖。两边有腊梅盛开,暗香袭人。走上连接两个水域的大桥,看下去道路两边正是高耸的水杉。“这条路就是以前去白石桥的路?”我问老妈。老妈辨认了一下说,“是的呢。”这是乡道的南端。我读初中时这些水杉已经存在,最少也有三十四年了。走下大桥,走入两边水杉的道路,恍惚走在西湖的杨公堤。

走到西岸的尽头,拐入南岸,迎面走来一群妇女。大妈和母亲笑了,她们也笑了。人家称呼:“婶婶。”母亲忙称呼道:“舅妈。”我看着其中一人极面熟,但回忆不起来是何人,只能在一旁微笑着。妇女看着我说:“是……”一下子也没想起我的名字来,我忙说,是的,我是某某。寒暄一阵,大家各自走开。我忙问母亲是谁,母亲说是堂兄的舅妈。这一说我马上想起来了,但不见至少也有十多年了。

在南岸行走,过以前的南陈(我奶奶娘家地),向北拐入东岸,看到边上有一桥名“东庄桥”,才想起来这里以前是庄桥。沿东岸北走,前有一观景桥。桥比较高陡,有一次散步母亲不敢往上走。这次似乎就不怕了,但我搀扶着她上去。上到桥的顶部,凭栏眺望风景,正要下桥,旁边一女子盯着我看,然后说到:“某某?”我一刹那也辨认出了她,是我小学同学兰兰。忙也叫出她的名字。她拉着一个婴儿车,车中一个小宝宝。宝宝旁边桥上倚着一个男子,是他丈夫;后面站着一个十多岁的男孩,是她大儿子。兰兰老家就在我家东部一百多米处,以前小学常一起上学。虽然二三十年不见,但并不觉得陌生,说了些话别过。

又走了几百米,拐出东岸往环城东路走。大妈和母亲都说走热了,解开衣服。大年初一,已经有了春的暖意。在和煦的春风中,我们绕了一圈鹃湖,辨认了一下以前的地理,欣赏的新的鹃湖风景,偶遇了几个熟人,怀着愉快的心情走回了家。

(待续)
楼主:samwang996  时间:2019-07-08 21:13:29
遗漏了标题:

四 鹃湖游记
楼主:samwang996  时间:2019-07-08 21:13:29
五 外婆

昨晚小姨来电话,问什么时候去外婆家。我说明天下午,小姨说他们也明天去。问我带什么礼物,我说要问母亲,已经睡下了。早晨接通小姨电话,听见电话那头小姨说去给外婆洗头等事情,又商定礼物。下午小姨、表妹夫妻夫开车过来,接上母亲和我,前往外婆家。

车子停在小舅家,略为寒暄,去大舅家,外婆正坐在客厅躺椅上,母亲和小姨叫姆妈,我和表妹表妹夫叫外婆。外婆有些晃神,但很快认出了我们,说:“某英,某芬,某某,某琴,小李,你们来啦。”说着拿起身边的拐杖颤颤巍巍的站起来,我忙上前扶住。

外婆生于一九二七年,近年已九十二岁。外公生于一九三一年,二零一七年过世,享年八十六岁。外公过世后,外婆一个人住在大舅家一楼,生活需自己料理。大姨、母亲和小姨就不定期的过去,帮忙料理一下生活琐事。但也有各自的家庭和情况,也不可能频繁过来。这次本来也叫了大姨,但大姨神经痛无法起床,就没有过来。

前些年听外婆提起过她娘家的事情。外婆父亲是个白相人,好赌,因赌博常常口袋是干的,人称“干先生”。外婆父亲几乎都不在家,外婆母亲就很苦。有一年外婆父亲回来,领回来一个小老婆,外婆母亲就更苦了。外婆还记得小时候去小姆妈那里,小姆妈会拿出好吃的给她吃。

而外公家则是当地大姓,居住地以姓为地名,是四周集市所在地。外公家清朝是开私塾的,也略有家财,但外公说在他祖父和父辈已经败光了。外公还记得以前有很多字画和书籍。小舅也还记得小时候尚有一些极大的砚台,一提起就拍腿叹息怎么没有保存下来。但即使如此,土改划成分时还是被划为富农。如今家里家具,诸如床、桌、椅等,所有雕花的都被刮除了。外太婆下葬时,按其遗嘱口含金珠金丝缠身下葬,第二天外公和小外公自己去取出了,因不取别人会盗坟。

可能和开私塾有关,外公敬惜字纸。小时候去外公家,大舅小舅读书的刻本都原原本本保留着,成为我的课外读物。但外公也极端重男轻女,我大姨、母亲、小姨都没入学,除了我小姨后来上了几天扫盲班外,一字不识。大姨、母亲、小姨十多岁就成为了家里的主要劳动力,农田的活都是他们三人的,我大舅小舅不用干活。因为从小重体力劳动,大姨、母亲、小姨落下了一身病,到了老年尤其明显。

外婆的头发黏连着,脸色有点发黑,和母亲及小姨说着除夕便血,和大舅小舅说了想去看医生。外婆归小舅管,小舅没同意,两个舅舅争执了。两个女儿说真不像样,但也仅是如此,作为姐妹也不能说兄弟什么。

母亲说洗头吧,把藤椅放门口阳光处,前面放一方凳。我们搀扶外婆坐在藤椅上。太阳很暖,帮外婆脱了外面大衣和里面马甲,有一段时间没换衣服了,有些污迹油腻,小姨拿去洗。外婆以前是极爱干净,爱漂亮的人。姨和母亲是姑娘家的时候,布票他们是没权用的,外婆扯红布做新衣服,自己的旧衣服则染成黑色给女儿穿。外婆八十多岁时,头发梳的整整齐齐,衣服洗得干干净净,人家都以为是六七十岁。

“我头发都掉光了。”外婆边脱帽边说。确实,以前外婆头发浓密,现在脱了帽子,中间很大一块头发很少。但外婆还是把四周的头发梳起来,在一边扎了个小辫。母亲帮外婆把辫子解开,不多的头发黏连着,母亲用梳子一点点梳理开。然后就着脸盆洗头发。洗了几遍头发终于润泽了,母亲给外婆梳头扎辫子,外婆开心的笑着,脸上也似乎有了光泽。小姨则洗完衣服,在外面晾晒衣服。

本来打算坐坐就走的,后来一坐就坐了一个下午。吃完晚饭,众人和外婆告别,外婆依依不舍,问母亲和小姨什么时候再去。愿外婆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待续)
楼主:samwang996  时间:2019-07-08 21:13:29
六 祖居之地

半夜听到外面风声,早晨起来下着雨。遥望天际,阴云从东北往西南快速移动着。昨天还是大晴天,可以只穿一件毛衣,倏忽风云,人事变迁,莫不如此。

可能半年后,老宅将不复存在。王家浜旁将不再有王家宅邸,就谈谈祖居之地吧。

现在浜底河道告示牌写着王家浜,但其真实名字是谈家浜。谈家浜从东面一公里南北河道向西而来,几百米后向南,又继续向西,形成一个名为浜的封闭水道。浜分里浜和外浜,我们浜底称为外浜,原来只有王家住在浜北,后来陈家从桐乡屠甸迁回住浜南。里浜浜南是一个名为吴家埭的地方,主要人家都姓吴,可见世居于此;浜北则是沈姓聚居地。谈家浜里浜外都没有一个姓谈的人,是迁出还是断绝谁也不知道,正如我们西面的金家浜连人家也没有,浜道淤积已窄如水沟。

从浜名可见王家原先并不居住在此地。没有家谱,老人也说不清是从哪里迁移过来。有说是从端王桥(音,字可能有误)迁过来的,老人也说不清,有一次和祖父提起,他甚至否定。以前农业社会速度缓慢,人情兴盛,同一个家族迁出四五代还会有来往,可见我们即使从端王桥迁出,远超过四五代了。我祖父是三兄弟,也就是我曾祖只有一人。据说曾祖以上连续三代单传,人丁一时很是凋零。但估计曾祖三代以前人口不也少,因为父亲记得小时候房子多,住的人少,扫都扫不过来。

浜是极普通的江南河浜,但河水清澈,树木掩映,几个河堍头像河里延伸而去,一段段水草沿着河段分分合合,鱼儿在水中游动,啄着水草,河岸芦苇迎风摇荡,不时有小鸟贴水飞过,掠起栖息在树枝,叽叽喳喳的欢叫起来,也如世外桃源。四季各有风景,手机随手咔擦一下,无论何种角度,都是一段美丽画面。按母亲的话说,去外面旅游看起来也就这样。

河浜曾经是我们的乐园。在水乡的人,必须学会游泳,要不很可能溺毙。小时候爷爷就带我到东面南北浜道,把我抱下河,然后把门栓推给我,让我趴着门栓打水学习游泳,他则在旁边看着。打水熟练了,爷爷就在我前面拿着门栓,让我游过去抱门栓,有时候难免呛几口水,但来回扑腾,忽然可以游一米了,忽然可以游两米了,……忽然就可以从河的这边游到河的那边了。以后就不用爷爷看着了,和堂兄堂弟一招呼,大家就纷纷往河里跳。

三个爷爷,大爷爷活的最久,在秋季过世,但对他最不熟悉。二爷爷以前担任过村长,小时常常有乡村干部年节过来慰问,但二爷爷过世的最早(其儿子也是我父辈这代最早过世的)。我爷爷极普通,略识字,和大爷爷同一年春季过世。以前我问过他,识字读的是什么书,他说是《酒书》。没听说过私塾开蒙读酒书的,怀疑爷爷是否做过酿酒学徒,但从来没见他做过酒。但爷爷对文化还是爱好的,我小时冬夜在厅堂八仙桌上临芥子园画谱,爷爷就一直在旁边陪着。

现在从浜的东面到西面,前两户是我两个双胞胎的亲堂兄,第三户是我家,我家西面是二爷爷大孙女入赘的一户,最西面南北是大爷爷家两个堂堂兄和堂堂弟。大爷爷的后代情商最高,大堂堂兄做建材生意居镇上,小堂堂兄在嘉兴从政,小堂堂弟靠父荫在镇上开物业公司。大爷爷大儿子入赘在外,其儿子也开工厂,平时也作为自家人来往。

新春之际,在祖居之地,在祖宅,写下此,以为留念。变是永恒,当豁达观之,然亦不免感慨。

(待续)
楼主:samwang996  时间:2019-07-08 21:13:29
七 硖川半日

今天(按现在是昨天了)去妹夫家,下午妹妹来接,先和母亲一起去街上(周边人说去硖石一般都说去街上)走走。

在东山脚下停车,从西大门进入。东山是硖石名胜,其地形为两山夹一水,即东山、西山和两山之间的长水塘。东山脚下原来都是建筑,现已搬迁,遍植花草。梅花正盛开,普遍为粉红,也有几株深红,一株白梅。昨天风雨,树下落着一层花瓣,在道路上的,清洁工把花瓣扫在了一起。左前方有一个未拆的老建筑,母亲走过去辨认了一下,说以前这里是医院。从老建筑前穿花径走出,有一仿古门墙,上书顾况宅门。

拾阶而上,山林已改造,原遍地坟墓,都已迁出。母亲说,她做姑娘的时候,从长山河摇船到东山割草,山下桃花盛开,也是好看的很。现在杂草遍地都是,但当年家家户户养羊,田野没有野草。约半小时,走到山顶智标塔。此塔为近年新建,原塔是硖石地标,多次毁废重建,WG时被HWB炸毁。(后在妹夫家,妹妹公公提到炸塔人为某某,属当时HWB两派其中一派的头头,现也已过世云云。)旧说塔始于东晋,宋僧智标重建改今名,单据地宫挖掘出土文物认为应建于元末。登智标塔,可俯瞰硖川全景。登塔需要身份证,母亲及妹妹都没带,就没进入。

走到塔的东面,山林漠漠,远处是蜿蜒而去的长山河。杭嘉湖是鱼米之乡,但也自古涝灾为害。1978年,集嘉兴、平湖、海宁、海盐、嘉善、桐乡、德清七县30余万民工和后勤人员,开挖长山河,引水南排在海盐入杭州湾。母亲来东山割草,摇船也就是从长山河而来。在自行车还没普及之前,水乡公共交通是轮船。以前长山河就有轮船班次,我记得和母亲坐过一次,母亲晕的不行。和母亲说起,她不记得了,但说小时候我一次生病住院,祖父照管我,出院后是坐轮船到长山河站,把我送到外婆家。估计那时我很小,一点都不记得。

沿着山脊一直南行,山中不时有巨石,坑洼瘦漏如太湖石,或其远古也在海中,或曾为海浸。树木生于石中,皆扭曲,如观明清江南山水册页小品。前面有旧时民居,下山过小巷,出来一看,原来到了横头街。

横头街面临横塘河,横塘河连通洛塘河、长水塘、麻泾河、曹家河、长山河,附近水道汇聚于此,是有名的米市。据说也是硖石最早的街道。历史上,是杭州府与嘉兴府两地的交界之处,其东为“嘉兴府海盐县”,其西为“杭州府海宁县”。大寨桥(原景转桥)横跨横塘河,对岸是以前粮站所在地,现建筑都已拆除。小时候卖粮,天黑即从谈家浜出发,过无数河道和桥梁,经曹家河到粮站,此时正好天蒙蒙亮。然后搬运粮食到码头,粮站人员检验含水量,给出价格,过磅,再把粮食搬运到粮站内,倒入粮仓。卖完粮一般已经是中午了,父亲带我和妹妹到横头街街口一个点心店吃京粉。

横头街临街房子多为一层砖木结构的商铺,木头简素,并不见雕花。如今住户都已搬离,店门紧密,只有些改建过的新式店面还留有店名。偶尔也有一两个游人经过,站在河边蹲下取景。过史东山故居,母亲和妹妹都没有去过,进去看了看。史东山的《八千里路云和月》为影史名著。故居为前后两进,临街平屋后是一个院落,后面为三开间二层楼的木结构主楼。从史东山故居可见横头街前面一层商铺,后面院落及二层居屋的居住格局。

从东山前往西山。过仓基街张宗祥纪念馆,紫薇桥对面的惠力寺大门紧密。此时妹夫也打电话过来,问我们什么时候到。遂取消西山脚下惠力寺和山腰广福寺之行,走进附近的华联购买礼物前往妹夫家。

(待续)
楼主:samwang996  时间:2019-07-08 21:13:29
今日无事可记,明日返深,还乡杂记完结。

楼主:samwang996

字数:8813

帖子分类:闲闲书话

发表时间:2019-02-03 05:59:08

更新时间:2019-07-08 21:13:29

评论数:173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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