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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不说这伙人想干什么，就凭他们如此鬼祟地出现在天衢路的黑市这一点，都足以被何寻判定为“不法分子”。
何寻当了半天的店铺伙计不假，但他没忘了自己的老本行，现在有人从他眼皮子底下干这种事儿，当即燃起了他执法为民的敬业心。
放任不管就忒对不起当初的任职宣言了。
只是何寻没细想，他现在在人家的地盘，这地方可不是什么良好市民聚集地，指望有人跳出来帮忙多半没戏。
何寻怕被光头发现，俯身往门边挪了两步，出于职业习惯，他微微下蹲，凑近窗户，只露了一双眼留意那些人的动静。
他们径直走到隔壁的铺子门前，其中两个抬人的下手东张西望地放风，光头则敲了敲门。
没一会儿，开门声传来，何寻听见里面人的责怪了一句“怎么这么慢？”，光头解释一通，说是之前人多不好过来，他说完示意后面俩人跟过去，三个人一块进了屋。
这算什么？绑架？
何寻暗想，不对啊，看这人的衣着，棉裤棉袄不说，还打着补丁，实在跟“有钱”两个字挨不着边。
何寻按捺不住，他回头往里屋看了看，见林殆没动静，也就没知会对方，打算自己去一探究竟。
何寻轻手轻脚地推开点门，侧身闪出去再小心地把门关好，这才放轻步子朝隔壁的铺子溜去。
林殆一直在里屋忙着，没空出来，他耳力不差，听见了外头轻微的响声后，只以为何寻自己待着无聊又在摆弄那些古玩，所以没太在意。
何寻这会儿就趴在隔壁铺子的窗户下往里看，他才探头，刚好见先前进去的光头等人往门口走来，心中一惊，左右看了看，连忙躲到拐角处的树后。
他稍稍出了口气，暗自庆幸这地方的老树粗壮繁茂，不然还真没个能藏的地方。
何寻听着那几个人走出来的脚步声，屏息凝神紧贴着树，生怕不小心被人发现。
“娘的，等了这么长时间，可算逮着他了！老铁八落了这么个下场，甭提老子心里多解恨了.....这孙子就该有今天！”
光头骂骂咧咧，说的话一字不落的传进何寻耳里，他听对方的动静比先前小了，侧头看去，见那三个人前后脚朝巷口走去，其中一个附和说：“可不就是，他平常干的那些背地里卖自己人的事儿多了，缺德，得了报应也是应该的。”
他们边走边说，光头又哼哼了两声，何寻没听清他说的什么，眼看着他们拐出巷子，再没什么动静才松了一口气，小心地从树后踱出来。
何寻咬着嘴唇，暗想：听这俩人话里的意思，刚才那老伯也不是什么好人？
何寻就听见这么点儿内容，他揣测着那人嘴里说的“自己人”，暗衬肯定跟他们是一丘之貉。
这么说的话，这事儿就是两拨黑道上的人起了什么争执，武力报复？
何寻撇嘴，不由觉着这地方真是乌烟瘴气，同时想起林殆来。
通过林殆的种种表现，何寻对他的改观不是一星半点，他先前觉得对方在这地方开店就肯定不是什么好人，后来还为此别扭了半天，觉着自己不该先入为主，误会了人家。
当然了，具体有没有误会，只有林殆自己清楚。
现在，何寻忽然有点同情铺子里那个没有女朋友，总是冷着张脸的林殆，感觉对方其实也挺不容易。
他正想应该劝林殆找个别的店面，却听见店里又了其他动静。
何寻心中一动，走上前往里张望。
那里头昏暗空旷，看着不像开门做生意的地方，也不知道店主是干什么的。
之前被抬进去的那个人正从地上躺着，他对面几米外则放着把藤椅，上头坐着个年轻人。
年轻人身后站着几个打手模样的人，看着懒散，但给人的感觉都不像是善茬。
何寻打量那人一番，见他穿得花里胡哨，还翘着二郎腿，一脸不耐烦的样子，实在让人没什么好感。
他一直在挠自己的下巴，到后来约莫是等烦了，皱着眉问身旁就近的人：“他怎么还没醒，不会是下手太重给弄死了吧？”
那人一听心里也有点没底，往前走了两步，抬脚冲地上躺着的那人踹了几下，确认后才说：“没事儿，还喘气儿呢，八成是揍得太狠了......估计一会儿就能醒。”
“那就行，不然就太便宜他了。”年轻人瞪了地上的人一眼，骂道，“这老东西，仗着干中间人这行久了，自己人跟条子那头两边儿卖，害得我折进去好些兄弟，他要是这么容易就死了，我找谁算账去？”
听这话的意思，他们是因为那人跟警局有牵扯，出卖了这群人的“兄弟”，所以打算杀人报复了？
何寻心中不忿，要换别人经过看见可能不会理会，可他是个警探，哪能放任这些人当着他的面儿谋杀？
何寻今天从这待了这么久，看见的一桩桩或大或小的违法交易得有一箩筐，那些人可以明天再回来盘查，但这事儿人命关天，不行。
何寻铁了心救人，没再多考虑，推开门就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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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老铁八这人，赌毒都沾，在黑道上算是臭名昭著，他从年轻的时候就做两拨人交易的“中间人”，两头递信儿，到现在差不多有二十余年。
按理说这行的都是时间长了才靠得住，可他偏是干得越久心越黑，到后来时常为了私人恩怨，趁自家弟兄交易的时候通知警局，一来二去成了秘密线人不说，还受黑道上的人的指使给警局放过假消息。
众人对他这种小人行径恨之入骨，奈何此人十分狡猾，轻易不露面，要找他也不容易。
他私底下昧过不少桩生意的佣金，平日里衣着穷酸只是为了掩人耳目，老铁八今天被人抓住，只能说亏心事做得太多，得了报应才正好被光头等人撞见。
林殆这时候已经把手头的事处理的差不多了，他把那些匿名寄来的“单子”夹进书里，出了会儿神，忽然想起来屋里安静了有一阵子了。
林殆觉得奇怪——半天没动静，何寻这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老实了？
林殆感觉自己至少有十几分钟没被他弄出来的噪音影响到，屋里刚安静下来的时候还不觉得，时间一长，倒让他觉得诧异起来。
林殆当然不会以为何寻短短十几分钟就转性了，他心生疑窦，还没细想，手机响了。
林殆低头看了看，是他手底下的人打来的。
林殆曾经特意嘱咐过，如果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最好别给他打电话，既然现在电话来了，说不准有了什么麻烦。
他滑下接听，“怎么了？”
对方早就习惯了林殆的语气，也就没放在心上，开门见山地说：“林哥，有人放信儿说老铁八被人逮住了！你听说了没？”
林殆听得出来对方的亢奋，他心头微微一松，随口问：“消息可靠吗？”
“这还用说？当然了！”那人曾经被老铁八害得蹲过号子，得知这个消息以后喜不自胜，说话时连腔调都透着一股“大仇得报”的快感，“据说今儿中午他去“棋斋”里头赌钱，被光头他们几个一眼认出来，当时就给拿下了，后来风声传开，你隔壁铺子里那位主儿先给光头放话，让他把人带去，说是给赏钱......这会儿一准儿到了，不瞅两眼去？”
他告诉林殆这事，无非是因为以前偶然得知林殆早年刚出道的时候也被老铁八算计过，所以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想来吐吐苦水。
只是这段前因后果从那林殆听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林殆在听他叙述的过程里原本没什么反应，但对方说到“隔壁”两个字的时候，他心里忽然隐隐约约有了一个假设——
如果老铁八在中午被人抓住，那算算时间，现在应该到隔壁了，铺子外的这条巷子是他们送人来的必经之路，而何寻站的柜台又正对着店门。
就凭那小子嫉恶如仇的性格，要是他看见了，那......
林殆头一次因为不想接受而质疑自己的推测，他心中一滞，忽然有些烦躁。
对方正等着林殆的下文，却听他说了声“知道了”，接着挂了电话。
那人先是一愣，接着看了看手机，发现对方的确给挂断了，不由得纳闷：怪了，难不成林哥把那事儿忘了？
那边儿，林殆放下手机起身，两手撑着桌子，沉默片刻，像是要验证什么似的，声音不大不小地冲外面叫了声，“何寻？”
不知道该说意料之中还是意料之外，没人应声。
林殆抬脚往门外走去，撩起挡帘的时候，他深吸了一口气。
看着空无一人的外室，林殆的火气翻腾着涌了上来。
怪不得他安静了这么长时间，原来根本没在屋里待着，而是跑出去找死了。
林殆冷眼看着空无一人的柜台，想起自己这两天对他的种种威胁，血压都快上去了——这小子是天生就不知道“听话”两个字怎么写吗？
他跟他说过多少遍不准乱跑，不准离开他的视线，否则就怎样怎样，他都当耳旁风了？
林殆咬牙，等把人带回来，他一定让他知道什么叫“说到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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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寻当时推门而入，进去才发现屋里所有窗户都糊着一层旧报纸，室外的亮光从上面穿过，投射进来后暗了许多，难怪从外面看觉得阴沉沉的。
因为这座老屋长年被树荫遮挡，墙体泛潮，墙皮脱落不说，还遍布霉斑，散发出一股潮味儿，闻着就跟食物发霉一样。
何寻暗道：要是不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哪用这着这么隐秘？
墙根下放着张桌子，那上头摆着各种管制刀具，其中还有许多都带血槽，看得何寻心里一突——这都是给那个叫老铁八的人备的？
他看着齐全的工具，不由得想象老铁八被这些东西放血分尸的情景，更觉着得把人救出去。
年轻人跟他身后的那群人正等着老铁八醒过来，好仔仔细细跟他算算账，哪成想人还没醒，门口却突然闯进来个毛头小子。
“做贼心虚”这句话不是没道理的，这一屋子人正盘算着害人的事，冷不防看见眼前冒出来个大活人，都下意识地顿了顿，然后一齐看向年轻人。
有个胆子稍微小点儿的，念头三转两转，心里没底，怎么想都觉着是警察来了，当下开始腿发软。
年轻人见他岁数不大，上下一打量，随即皱眉看向身边的人，做了个诧异的表情——条子？
那人也是眉头紧蹙，脸上的肉拧做一团，盯着何寻全身上下看了又看，却没看见有能藏枪的地方。
他示意屋里的其他人安静，警惕把目光投向窗外，凝神听了一会，没发觉有别的动静。
这就说明，附近只有他一个人，不是警局的人收到消息来包圆儿了。
他放下心，示意身后的几个弟兄稍安勿躁，摇了摇头，跟年轻人表示对方不是探路的条子。
知道何寻不是警察后，年轻人安了心，他又见对方一身廉价运动装，于是没再多想，只当他是个走错地儿的卖主。
年轻人跷着腿，歪着脖子，都没正眼看何寻，不以为意地说：“小子，这儿不做生意，你进错门儿了。”
何寻一直攥着的手又紧了紧——这也太猖狂了。
这群人正谋算的可是怎么杀人，他们被人撞破以后半点不慌，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镇定的简直像行家老手一样。
何寻发现对方没把他当警探以后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不高兴，只能说，他有一颗执法心，却没长出一张威严的国字脸。
有人低声问年轻人该怎么办，说既然门口那小子都看见他们了，要不就干脆留下，一块儿“做了”。
年轻人手上沾过血，对杀人没什么可犹豫的，他觉着有道理，正要吩咐，旁边却又有人说杀了老铁八就够引人注意了，再多死一个，条子查起来不好应对，还是吓唬吓唬就放了的好，
年轻人细想，感觉也是这么个理儿，反正他们用不了多长时间，就算这小子爱管闲事，真报警了，条子来了也只能查着间空屋。
两边人各自考量的时候，地上躺着的老铁八“哼哼”了两声，脑袋动了动，估计快醒了。
年轻人抬眼看向何寻，见对方还没走的意思，不耐烦地问道：“你还在这儿杵着干什么？”
何寻不是不知道年轻人在想什么，这种人他见多了，清一色的亡命之徒——说不定对方正想着怎么要他的命呢。
只是职业摆在这儿，不能退。
何寻见对方赶他，心里知道他们打的什么算盘，倔脾气上来，张嘴就问：“我走了，好让你们动手杀人？”
年轻人闻言表情一顿——这小子敢偷听他们说话？
他见何寻势单力薄，掀不起什么浪来，不怕他能怎样，加之老铁八就从地上躺着，没有掩饰的必要了，干脆说：“既然知道，那就痛快走人，不然，别怪我捎带着把你一块儿做了。”
话才说完这话，地上的老铁八醒了，他挤着眼，咬牙抽了几口凉气，胳膊肘撑地想爬起来，似乎还没意识到自己在哪。
何寻听得出这话里威胁的意思，可他偏是个一条道走到黑的人，“你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我管不着，但杀人偿命，这是法，到哪儿都说得通。”
年轻人示意身边的人过去看着老铁八，他听了何寻一番言论，嗤笑道：“小子，你他妈够胆儿，混哪儿的？”
何寻见两个人朝老铁八那边儿走去，以为年轻人已经等不及要动手了，他心里着急，又不能说自己是警探，急中生智说了句：“我是隔壁铺子的伙计！”
他话刚说完，推门声从身后传来，昏暗的屋里一时变得亮堂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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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人本来就不爽快，他见这会儿又来一个，不禁骂道：妈的，有完没完？
何寻正奇怪还有谁来，回头看去时，正好跟门口站着的某个面色不善的男人对视了几秒。
嗯？林殆？他怎么过来了？
何寻倍感意外，他以为林殆应该还在铺子里闷着，压根儿没想到他会到这来，“你怎么来了？”
何寻不觉得林殆会跟这伙人有什么交集，他想了想，见对方一直盯着自己，这才后知后觉——该不会是来找他的吧？
林殆眉头轻蹙，跟要验证何寻的想法一样，不冷不热地说：“看不见你，不放心，来找找。”
老实说，林殆丝毫不意外会从这里看见何寻，他虽然生气，但说的却是实话——看不见他，心里不安。
何寻没觉着这话哪里不对，他让林殆那不起波澜的眼神盯得浑身上下不舒服，但现在时候不对，他没心思管别的，一心只怕连累了对方，连忙朝他挤眉弄眼，用嘴型不停地说“快走”，想让对方快点离开。
他救人是他自己的事，要是害得林殆一块受牵连，那就太不地道了。
年轻人跟林殆打过几次照面，对这个男人的印象就俩字——清冷。
他们彼此从来不打招呼，林殆从他眼里就跟个雕塑一样，一没表情二没话，也不知道是怎么在天衢混的这么些年。
刚才听门口那小子的意思，他是林殆的伙计？
年轻人心里明了，想着林殆算是个明事理的，让他把人带走也好，于是开口说：“林老板，你的人正跟着我这儿找不痛快呢，你来了正好，赶紧把他弄走，不然我们兄弟几个没法干正事儿。”
“正事儿？”何寻听了这话又沉不住气，忙对林殆揭穿他，“你别信他的话，他说的正事儿就是谋杀！”
林殆从进门就没正眼看过除何寻以外的其他人，他见何寻抓着这件事不放，心里叹了口气，把人打晕带回去的心思都淡了——起码他没来晚，这小子还活蹦乱跳的。
林殆的目光越过何寻，沉静地看向年轻人，他开口，不咸不淡地说了句昧良心的话：“老铁八还不能死。”
林殆对老铁八的杀心不是一两天了，手下人打来电话的时候，连他都有种舒心感。
可惜——
年轻人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本来寻思林殆把何寻带回去就完了，结果这又来了个添乱的。
他气得冷笑，说：“怎么着，主子奴才都帮这老东西说话？你们......”
话才说到一半，地上的老铁八突然爬了起来，旁边两个人猝不及防，他上了年纪，腿脚却不慢，站起来后不知道摸出来个什么，接着直直地朝离他最近的何寻扑去。
众人都看得一愣，何寻背对着他没注意到，躲都没法躲，眼看就要被撞上。
林殆心里一紧，几乎在同时，他本能地抄起旁边桌上的一把开了血槽的军刀，非常有力地反手甩了过去，快如闪电。
所有人都还没看清怎么回事儿，只听“咔”的一声，一把飞来的军刀直穿进老铁八的脑门，血液随着脑浆喷射出来，大半溅到了旁边被这一幕惊得说不出话来的年轻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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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刃入脑了少半，刀口处，殷红的血从里面渗出，顺着脑门一直淌到下巴，没一会儿就染遍了整张脸，滴到上身。
余下的刀柄还在老铁八脑门上微微打颤，他连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扑向何寻的动作被林殆一刀制止，整个身体顿住，两眼瞪大，因为巨大的痛楚而遍布脸上的惊惧是他最后的表情。
老铁八喉咙里发出“呃”的一声，短暂的停顿后，他整个人先是跪了下去，接着直挺挺地栽到地上，没了气息。
林殆还保持着甩刀的姿势，几秒后才垂下胳膊，紧抿的嘴松了松。
他快步过去，跟正在用一种极端震惊的眼神瞪着自己的何寻对视着，连一句话、一个解释都没有，又淡淡地把目光移开。
何寻此时还没有全然反应过来，老实说他都不知道是怎么了，刚一侧头就看见一把闪着寒光的刀冲自己飞过来，吓得他连“卧倒”两个字都忘了。
老铁八离何寻很近，站在林殆的位置看，要命中对方并不容易，所以那把刀的刀刃几乎是擦着何寻的脸过去的。
清晰的冰冷的感觉叫何寻心里沉了沉，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以为林殆脑子抽筋，要杀自己。
那种荒谬的想法还没持续多久，背后就传来了“咔”的一声，给了他另一种同等不好的感觉。
何寻回头，入眼的画面就是老铁八脑门儿上插着一把军刀，血流满脸，大睁着那双满带不甘和惊惧的眼，瞪着自己。
这对何寻的冲击无疑是巨大的，他以前从没这么近距离地看见过这种死法的人，因此大脑充血，心里一惊，就这么愣愣地看着离自己不到一米的“血人”，好不容易才有了思考的能力。
他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林殆把人杀了。
他决心要救的人，被林殆杀了。
为什么？
何寻有些回不过神，他呼吸逐渐急促，动作跟不上思绪，半天才下意识地转过头望向“罪魁祸首”，瞪眼看着朝自己走来的林殆。
此时此刻，在何寻眼里，林殆的脸像是蒙上了一层灰沉沉的雾气，他直勾勾地看着对方，努力想从他的脸上找到些能让自己猜测出对方想法的蛛丝马迹，但收效甚微。
何寻忽然感觉，眼前这个人根本不像自己所认为、了解的那样，他以为林殆也许只是面冷心热，或者生性淡漠了点儿，可对方居然能眼都不眨，出手就要别人的命，毫无人性可言。
林殆，就是个凶手。
何寻没再往下想，他见林殆走到自己跟前，思考能力逐渐恢复后，突然愠怒起来——
好好的一个人，他怎么能说杀就杀？
何寻动了动嘴，想说点什么质问对方，半天没能说出一个字。
说出来又能怎么样？人都已经死了。
何寻见林殆抬手想碰自己，下意识的以为对方要对他做什么，心理阴影之下，想都没想，忙倒退了几步，就像在避开什么恐怖的东西。
就算他什么都没说，意思也表达得很明显：别碰我。
林殆不是没注意到这点，他心里一沉，清楚这件麻烦事不可能从这里三言两语就解决，于是干脆出手，在何寻反应过来之前把他击晕并扶住。
林殆从头到尾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好像此刻正在地上倒着的那个人不是他杀的，好像这么随意的要了一个人命是理所应当的——好像何寻不会怪他。
林殆架着何寻，环住他的腰，镇定地站在屋里，没一点儿要走的意思。
他一一扫过那群人，见他们的神态都与先前大为不同。
年轻人被溅了一身血点，却没心思擦，他跟他那些手下一样，从震惊中回过神后就满脸防备跟惊诧地扫量着林殆。
这样的身手，实在少见，他们要不防着点，没准一会儿又几把刀甩过来，被撂这儿的就是自己了。
他们都是明眼人，全看得出林殆那刀掷出来，准头精准得瘆人，很难不发怵。
年轻人没想到自己隔壁那个常年没话的闷葫芦还有这本事，他随即想起自己刚才辱骂过对方，再看了看地上老铁八的下场——
年轻人咽了口唾沫，二郎腿自觉地放下，措了措辞，还算实诚地说：“兄弟，算我们哥儿几个没眼力见儿，差点伤着你的人，别见怪——咱都打一个地方混，这老东西干的那些窝心事儿你肯定也知道，他怎么死都不冤枉——你替我动了手，那咱就是朋友了......”
他这话说得聪明，随便客气客气，接着三言两语把先前的行径带过，又话里有话地暗示不会把林殆杀人的事说出去，最后再示好。
他是又不是傻子，虽说自己人多，打起来不一定吃亏，可老铁八又不是他们弄死的，说到底，费那么大劲儿除了林殆跟何寻也没什么好处，还不如卖个便宜。
晕过去的那小子虽然看着像个认死理儿的人，但估摸着扛着他的人能摆平，这就不算事儿了。
林殆之所以还没走就是等对方表态，既然话都这么说了，就说明他们不会以后再找事，那也没必要抓着不放。
林殆不想再待下去，他“嗯”了一声算是同意，驾着何寻，转身朝门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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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殆架着何寻，缓步走向门口，他单手推开门，出去时有些不适应屋里屋外强烈的明暗反差，不由得眯了眯眼。
他抬眼，看向门外那排老树，穿过层层枝叶照进来的光斑映在眼里，明明很有生机的场景，他却似乎却不太感兴趣，看了两眼后忽然转过身，往自家的铺子走去。
不知道为什么，外头比那间昏暗的铺子亮堂得多，他却没觉得暖和多少。
两家铺子的中间有一条狭窄的小巷，里面杂草丛生，往深处看勉强能看见尽头那条被野草遮掩的马路。一股一股的冷风穿巷而过，刮得那些枯草飒飒作响，夹带着细碎的草屑扑到林殆身上。
这里算是个风口，平时要是风大点儿，在铺子里头都能听见呼呼的风声，不用想也知道多冷。
林殆经过这的时候停了一会儿，他扫落身上的草屑，迎着风一动不动地站着，似乎在想什么。
林殆一直揽着何寻，从出来为止一个动作都没变过，他紧抻的胳膊环着何寻的腰，这会儿肩胛感觉发酸，反而却抱得更紧。
他感受着手下传来的温度，过了一会，靠在身上的人忽然打了个哆嗦。
林殆低头看何寻，见人还没醒，两边脸已经冻得通红，他看出何寻怕冷，于是没再多停留，拥着人径直回了铺子。
推开店门的时候，林殆发觉那扇平时总发出“吱呀”声的木门这次忽然不响了，他来回推了推门，见的确没了那种刺耳的声音，转眼看见门轴上粘腻的亮光，随即知道是有人给上了点儿油。
至于是谁，自然不用说。
何寻今天早些时候闲着没事，无意中想起林殆铺子的这扇老木门跟要断气儿了一样，一开关就哼哼，于是顺手鼓捣了两下。
他觉着不是什么大事，加上林殆似乎在里屋忙着，所以就没跟他支会。
屋里的热气在林殆开门时迎面扑来，他进去后随手关上门，感觉何寻紧绷的四肢松了不少，带着人进了里屋。
里面这间比外头小了不少，整个屋只放着一张木床跟一套桌椅，床放在门边靠墙的地方，桌椅则摆在另一边的墙角处。
林殆把人放到床上，帮他脱了鞋和外衣，中间触到他冰凉的手时不免顿了顿。
这小子太不格冻了，出去没一会儿的功夫，回来就冷得跟冰块一样。
林殆扯过被子给何寻盖上，就着坐在床边，两手交握，淡淡地注视着对方时不时轻微动一动的眼皮，十来分钟后，林殆把手伸进被子，摸了摸何寻的手，感觉还是偏凉。
他正想把衣服给他盖上，忽然想起何寻今天拿来了一个红色的暖水袋，应该就放在柜台下面。
林殆起身，出去拿出暖水袋，找了点儿热水灌进去，回来把它放进何寻被子里，还特意让对方用手压住。
完事后，他走到墙角处的那把木椅前坐下，背靠着墙，不远不近地注视着还在昏睡的何寻。
这张床本来就是临时休息用的，所以不怎么讲究，比单人床还要小点，林殆平躺在上面脚要多出去一截，何寻却刚刚好，不长不短，盖上被子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何寻这一睡就是一个下午，转眼天已经偏暗了。
林殆一直干坐着，几个小时里没动过一次，耐力好得像块木头，还是那种专心致志地盯着别人看的木头。
两个人一坐一躺，画面感倒也和谐。
林殆之前把何寻打晕的时候没用多大的力气，他以前也用同样的手法敲晕过别人，他们在半个小时左右的时候就能醒过来，何寻却莫名其妙的晕了这么久。
他开始以为也许是自己这次使的力道大了些，于是耐着性子多等了半个小时，而半个小时过去后，他见何寻还是没有醒的迹象，不免有些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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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正想过去看看，何寻那边就发出了非常轻微的鼾声，虽然只是一声，却足以让林殆意识到床上躺着的人早就不是“昏迷”，只是单纯的在睡觉而已。
这小子，居然在睡觉？
林殆皱眉，远远地瞟着熟睡的人，心里腾起一股无力——他还是第一个被敲晕以后还能接着睡上三四个小时的人。
又是大半个小时过去，林殆从天亮干坐到天黑，终于把何寻给等醒了。
何寻不是睡够了，只是他翻了个身，应该是硌到哪儿了，这才“哎哟”一声，倒吸了一口凉气，眯着眼醒了过来。
林殆听见动静，刚出了一会儿的神顿时回过来，他见何寻裹着被子从床上一点点蠕动，跟个蚕一样，一副还没清醒过来的样子。
何寻睡着的时候他希望对方醒过来，现在人真的醒了，林殆却有些少有的犹疑——这也是为什么他没叫醒何寻的原因。
林殆清楚，就算这一下午过得再清净安宁，也只是表象而已，暴风雨前的宁静，说的不就是这么个意思吗？
他见过何寻用各种眼神看自己，或不满，或责怪，或愤然，但再反感也不过是叫嚣两句，还没有一声不吭的时候。
可就在今天，那个人死在他刀下的时候，何寻扭头瞪着自己时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恶鬼，甚至还刻意避开他。
这个世界上，最难以伪装的就是眼神，看见了什么就是什么，如果不是愤怒到极点，他怎么可能流露出那种神情。
人就在眼前，林殆的心思转了几转，设想了各种开场白以及何寻接下来可能有的反应，最后却只是动了动嘴，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声：“醒了？”
何寻刚醒，脑子还没清明过来，他从闭着眼从床上爬起来，裹了裹被子，随口应声，“啊，醒了。”
林殆听他语气没什么异样，心中一动，不动声色地试探道：“你睡了一下午。”
何寻还迷糊着，他不愿意睁眼，大脑暂时处在空白状态，一时没想起下午发生的事儿，抓了抓头发，勉强把眼撑开一条缝，看着不远处明灭火光后的林殆说：“一下午？这么长时间啊？”
冬日里天黑的比较早，林殆就点了两根蜡烛。
当初他不想在这家满是古韵气息的铺子里安上电灯之类的现代产品，所以干脆从桌上跟床头放了两根蜡烛用来照明。
何寻迷迷糊糊地看着橘红色火苗后的林殆，接着说道：“我怎么睡这儿了，我记着下午的时候......”
他说到这儿，声音戛然而止，原本因为困意而半闭着的眼睛忽然睁开，跟想起来什么似的。

63
对了，下午的时候，他听见外头有动静就跟了出去，然后在隔壁那家铺子里看见一伙人要杀人，接着他冲进去想制止，可没一会儿林殆就来了，最后——
最后，林殆把那个人杀了。
等等......他真的杀人了？
何寻对这段记忆是排斥的，他脑子里跟有团乱麻一样，理不清楚，潜意识里还是不大相信林殆会干出那种没人性的事儿来，再加上刚睡醒，发现自己好好的躺在床上，身边根本没有隔壁那群人的影子，所以首先怀疑是不是做了场诡异的梦。
林殆见何寻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貌似不在意地拢了拢袖口，语气平淡，明知故问说：“下午怎么了？”
“等会儿啊.....”
何寻咬着嘴唇低头回忆，坐了半天，越想越入神，直到屋里的火炉发出轻微的“啪啪”声才抬头，往那边看去。
他下午的时候觉得林殆这间里屋太凉，加上他发现外面摆的那个火炉是个双夹层的，就自己动手把炉子拆了，鼓捣了半个多小时给重新弄好，分成了两个。
要说何寻也是改装东西的好手，他这么一弄，倒让林殆常待的里屋热乎起来，窗户上都能看见雾气了。
林殆不怕冷，可当他看见何寻这小子带着一手灰冲自己得意的笑，说“怎么样，佩服哥吧？”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捏了他的脸两把，说了声“嗯。”
被何寻人工改良过的火炉还是有缺陷的，毕竟零件不齐全，屋里这个隔三差五就“啪啪”作响，他得时不时地用火钳捣碎里头的煤块儿才行。
看来还得再安点儿东西，不然没几天就不能用了......
何寻心里嘀咕，随即下床穿上鞋，走到火炉边拿起火钳，蹲下拨弄。
从被子里钻出来还是挺冷的，他缩了缩脖子，瞥见林殆在角落的椅子上坐着看他，就一边蹲着钳碎煤块儿，一边开口，有点不确定地说：“林殆，今天下午，有个叫老铁八的人在隔壁，他是不是......”
何寻见林殆盯着自己，顿了顿，又转了话头，说：“你——”
后面的话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就拉长了音调，有些为难的模样，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嚓”的一声，何寻把一块儿煤钳得粉碎，在不大的屋里听起来尤为清晰，他像掩饰心虚一样，接着弄碎下一块儿，专注地盯着手下的活计。
这小子又没做错什么，他怕什么？
林殆看着他故作自然却还是能轻易让人发觉动作僵硬的姿态，听着耳边一阵一阵没规律的“嚓嚓”声，语气平淡地接下了他的话，“他死了。”
何寻闻言一愣，手下的动作停了停，转头跟林殆对视着，脸色变得难看，“是......是吗，我还以为，是我自己做了个梦呢......”
他越说声音越小，语气里带着一点不容易被察觉的沮丧。
老铁八的确死了，人也是他杀的，全都是真的。
林殆本来可以选择不看何寻，但他此刻非但没有把目光移开，反而直视着对方。
他用一种非常淡然，淡然得连他自己都觉得残忍的语气说：“你想救的那个人，被我杀了。”
其实在何寻没醒的时候，他在心里想了无数个理由，可临到这时候却说了实话。
他心里是矛盾的。
林殆以陈述的口吻说完，双眼直逼何寻，等待着他的反应。
话音刚落，何寻不自觉得手一松，才拿起一半的火钳“砰”的砸在炉沿上，动静大得不仅自己吓了一跳，连林殆都瞟了一眼。
何寻的脑子跟通了电一样，下午发生的那些事无比清晰地涌了出来，他从心里飞快的过了一遍，最后把画面停在林殆眼神恐怖地朝自己走来的地方。
然后，他就被打晕了。
就算在这时候，林殆依然惜字如金，他从说完就没再开口，只面无表情地看着开始回想并逐渐显露出各种负面情绪的何寻。
何寻惊觉林殆的确杀了人，他顾不得质问对方什么，第一个念头就是先去隔壁看看，毕竟那是案发现场。
何寻僵着身体，凝固了那么几秒，突然起身，看都没看角落里一直盯着他，等着听他第一句话会说什么的林殆，只穿着一件单衣转身就往外跑。
林殆等了半天，还揣测他会有什么反应，结果何寻一句话没说直接跑了，他自然以为对方厌恶自己已经到了连话都不想说的地步，心猛地一沉。
他坐在木椅上，一直看着门上还在晃动的挡帘，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缓缓地站起来，往外走去。
他暗自叹了口气，把人追回来再说吧。

64
何寻刚才推门跑出去，室内外的温度差冻得他结结实实打了个寒战，全身战栗不已，却咬牙忍着冷风往身上扑的感觉，一溜烟跑到隔壁的铺子门前，拍了拍门。
里头当然没人回应，何寻一着急，全然忘了，哪有人犯事儿以后非但不跑路反而还在原处溜达等别人来抓自己的？
他像是泄火一样，挥起胳膊猛砸了几下门，手硌得生疼，还是不解气。
门上插着的门栓因为年月太久，木心已经被虫蛀空，看着结实，实则非常脆，那截门栓承受不起这种力道，没被震动几下就“咔”的断成两截，挂在门上。
何寻见门栓断了，想也没想，推门闯了进去。
他进去后就着停住步子，直直地站在门口，微微喘息着，看着这家“人去楼空”的铺子。
那张靠门放着的桌子还在，年轻人坐的那把藤椅也在，只是屋里的那些冷兵器跟其他人都没影儿了。
老铁八的尸体也不知道被弄到哪去了。
也对，何寻稍稍冷静了一点，不禁觉得自己这个举动很可笑——谁杀了人不赶紧跑，还等着警察找上门来？
何寻一眼朝老铁八之前倒地的地方看去，天色渐暗，他看不清地上有没有血迹，但估摸着已经被人清理干净了。
因为下午的事让他印象太深刻，导致何寻把老铁八从中刀到倒地的每一个动作都记得清清楚楚，还包括他死在哪块儿地方，画面连贯又清晰，简直挥之不去。
何寻看见那个地方就想起老铁八满脸是血，大睁着两眼死瞪自己的模样，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忽然觉着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子淡淡的血腥味儿。
在这种偏僻又鬼气森森还死了人的屋里待着，不管有没有血腥味儿都是种挑战，何寻皱皱鼻子，越闻越觉着真有那种味道，胃里不禁难受起来。
一直以来，何寻受到周围朋友同事的为人处事的影响都是“遵循法制”，他们局里，两个人如果有矛盾冲突，就算找副队说理儿去都不会私底下用拳头解决。
这就好比，一个整日吃斋念佛的和尚，突然有一天发现自己的素食都被换成酒肉一样，这样颠覆“信仰”的习性，哪能不让人抓狂？
何寻就处在这么一个“抓狂”的状态里，他是那种连打架斗殴都看不下去的人，发现有人寻仇当然要制止。
然而，他非但没把人救下来，反而还冷不丁看见自己跟着在一块儿混了几天的人随手挥刀把他打算救的人给捅死了，冲击力自然可想而知。
何寻忍着干呕的冲动，一手扶着门，指甲几乎陷进木头里，浑身止不住得颤抖，一半是冻的，另一半是气的。
他这会儿身上已经冻了个透心凉，人却怔怔地站在原地，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儿。
那人都一大把年纪了，说不定也有儿有女子孙满堂的，却落了那么个死法。
一股愠怒感从何寻心底涌出来，他想起“罪魁祸首”，当下转身回了铺子。
果然，他就该信自己对林殆这个人最开始的感觉——不是什么善茬儿。
那边，林殆刚撩起挡帘踏出里屋的门，却见之前冲出去的人又回来了。
林殆见他神情不对，似乎比先前火气更大，稍微一想就猜到何寻是去隔壁那家铺子了。
他暗自松了口气，第一次有种提起的心堪堪落下的感觉——人没走就好。
他站在柜台旁，不动声色地看着自己跟前连打了几个冷战的何寻，跟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皱眉说：“外头那么冷，你只穿着单衣就往外跑，再急也不碍着多穿件外套吧？多大的人了，怎么这么毛躁？”
何寻的肩头微微起伏，林殆抬手想搭他的肩摸摸有多凉，对方却突然出声：“你别碰我。”
明显带着反感跟敌意的声音让林殆伸到一半的手顿了顿，但最终还是触碰到何寻的肩。
手掌传来冰凉的温度，林殆像没听见对方说的话一样，兀自责怪说：“你好歹是个警探，怎么这么不格冻？”
何寻听见警探两个字的时候就像被踩了雷区一样，沉着脸，猛地打下林殆搭在他肩上的手，直视着对方那双毫无情绪起伏的眼睛，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他一路冲进来，身上还带着一股凉气，随着他每个动作散发在周围的空气里，当然，林殆心里也暖和不到哪去。
何寻勉强压着火，盯着扫了自己一眼接着把目光转到别处的林殆，说了声“妈的”，粗着嗓子问他：“你凭什么杀人？”
再文明的人，一旦愤怒过了头，大概也会说那么两句脏话吧。
林殆知道这一刻早晚得来，但说真的，他不意外何寻会愤怒到爆粗口的这种程度。
他迅速地想了十几种回答，到最后却答非所问，淡淡地说：“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只说一遍——他不是什么好人，你犯不着跟我这样。”
这算是一句实话，老铁八怎么死都不冤枉。
何寻本来就上火，现在听对方的语气态度这么强硬，没有一点后悔的意思，当即怒上心头，攥起拳，连名带姓地骂道：“林殆，你以为自己是谁？阎王老子吗？想要谁的命就要谁的，你眼里有没有我们这些警察？还是说，你他妈就是谁都不放眼里，仗着自己有点儿身手就干些个叫人入不了眼的事儿？”
他停了那么两秒，接着开口，声音里的怒气夹杂着冷意，阴阳怪气地讽刺道：“好好的一个人，你说杀就杀，有没有人性？啊，对，我差点忘了，你这种人，根本就不知道“人性”这两个字怎么写，想让谁死全凭你心情是不是？”
他一口气吼完那些难听的话，喘了里口气，末了还不忘加一句：“姓林的，你他妈就不怕遭报应吗？”

我也带图暖，顺便说一下
呃 楼猪预定的情节还没码完，明天发还是今天？

65
何寻情绪一激动，说话变得口不择言起来，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丝毫不顾别人听了什么感觉。
何寻平时不爱骂人，不高兴了最多跟别人呛几句，还没有这种情绪激动到讽刺挖苦外加批判的时候。
他跟李启航待久了，已经练就了一手“用文明用语杀死你”的本事，所以句句话都带刺，把人心里扎的生疼根本不在话下。
说句良心话，林殆宁可见何寻暴跳如雷痛地骂几句“你他妈”“你大爷”，也不喜欢他这种语调带着冰渣子，瞪着自己，两眼喷火却偏一字一句质问的模样。
林殆站在柜台旁边，屋里明灭的火光映在他背后，反而让人看不清表情。
干林殆这行的，说相信“报应”才真的是可笑。
他一向对这两个字嗤之以鼻，却在此刻有种遭了“报应”的感觉。
这个过程里，林殆就这么安静地站着，一句话 ，一个反应都没有，沉默地听着从何寻嘴里说出来的每一个字。
他沉吟了一会儿，终于开口，盯着何寻的眼说：“他想杀你。”
何寻见他看自己，随即跟他对视，对方那种沉静的眼神让他心头一动，随即更为恼火——这么处变不惊，难不成还不是头一次杀人？
也许，自己面前站着的人，是个手上沾满血的杀人狂？
何寻一个激灵，靠，这都是群什么人啊！
他正在气头上，乍一听这句话不禁愣了愣，接着反应过来林殆是在说老铁八。
何寻听完，冷着声音回道：“我这双眼不是白长的，不用你说都知道他当时想害我。怎么着，这就是你的理由？借口？”
何寻早就知道，老铁八那时候正对着他，单看他往自己这边倾过来的动作都知道没打什么好算盘。
但是，就算是这样，林殆也没权利随意处置别人的死活。
何寻此时算是气昏了头，根本没细想林殆的本意是要救他，他见对方盯着自己，恨恨地回瞪过去。
何寻说话不过脑子，一出口就像冷箭一样，瞪着林殆，想到什么张口就说，语气满是反感跟讽刺：“真是好笑了，我是死是活，关你什么事儿？你把自己当什么人了？你才认识我多长时间——”
他话说到一半，忽然停下，用一种极其愤恨的腔调说：“我这辈子，最看不惯的就是你这种人，打着正当的旗号知法犯法，不把人命当回事儿还那么理所当然——林殆，要是人人都跟你一样，那还要“法规”做什么？”
他说完，看着林殆依然毫无表情的脸，不禁觉得自己在对牛弹琴。
他忽然冷笑了一下，怪腔怪调地讽刺道：“差点忘了，我这是跟你白费口舌，你这种心理阴暗的人，当然不可能明白。”
你这种心理阴暗的人，当然不可能明白。
林殆沉默不语，他听着这句意思明显的话，从中清楚的感受到何寻对他的蔑视。
他冷眼看着一脸嘲讽表情的何寻，忽然有些愠怒。
他跟何寻处在两个完全不同，甚至对立的职业上，他们两个的观念，有一部分可以说是极端相反。
“不能明白”这句话，其实用来形容何寻比较贴切一些。
林殆的营生摆在这儿，他混迹在老铁八这类人里这么多年，见多了出卖别人接着被人卖了，或者轻信别人被暗害的冤大头。
他没有朋友，没有家人，说不定哪天一大意就遭了黑枪，死在哪儿都没人理会。
常年的刀口舔血让他总是习惯性把风险降到最低——只有死人对自己没有威胁。
过着这种压抑流离的生活，每天计量的不是交不交得起下个月的房租，而是还能不能看得见明天的太阳，他怎么可能跟何寻一样，还秉持着一半的“赤子之心”，满脑子“律法”，不论什么情况都天真的守着那点儿”人性道德”不肯放？
环境会影响性格。
他要是不杀老铁八，现在横着的兴许就是何寻这小子了。
林殆知道，这些话他不能说，说了何寻也不会理解，退一万步说，就算理解，他也不可能接受。
林殆知道说什么都没用，听完何寻一连串的指责，他身体微微动了动，冷眼看着对方，半晌后，轻声吐出两个字：“幼稚。”
何寻看不清林殆隐匿在黑暗里的脸，他已经彻底不想再多说什么，因此理都没理林殆，兀自骂了声“我跟你废什么话”，接着掏出手机，看都不看林殆，打算报警。

哎呀，既然都觉得他俩进展太慢，那就表白好了。

这才是上一段的最后部分。。
林殆所说的“幼稚”仅仅是指何寻“律法能解决一切”的天真想法，可这话在何寻听来却透着别的意思——我杀人是我的自由，你管什么闲事？
于是，这两个轻飘飘的字就像一颗点燃火药桶引线的火星，让何寻的怒气翻了几翻，蹿到极点。
他瞪着林殆，胸口因各种负面情绪而剧烈地起伏着，拳攥得不能再紧。
极端的愤怒让何寻语塞，他连着说了好几个“你”，找不到任何足以形容林殆的难听词汇，半分钟过去，只骂了声“妈的，跟你这种人有什么可说的”，随即掏手机要报警。

66
何寻没忘了自己就是名警探，只是他不觉得林殆会顺从地跟他去局里。
林殆杀老铁八时那精准的一掷的确震慑了那群人，但更为惊诧的当然是何寻，以至于，他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站在警探的立场上，何寻不得不顾忌，如果林殆不配合或反抗，他们两个动起手来，自己打不过反被灭了口的意外情况，所以只能求援。
林殆不知道自己在何寻心里俨然成了一个变态杀人狂，他见何寻在这种时候突然掏手机，顿时明白他想报警，不由得皱起眉。
下午的时候，那群人虽然跟他客套了两句，表态不会死咬这件事不放，但背后也得有一个前提才行——不能惊动警局。
这算是黑道上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凡是入了伙的，彼此都心照不宣，所以往年来不论有过节几拨人怎么明里暗里给对方使绊子，都不会往“报警”那上头想。
好比今天，如果何寻当时在隔壁说漏了嘴，把他是警探的事抖落出来，那群人就是拼个鱼死网破都不可能让他们活着回来，更别说客客气气说那几句恭维话了。
一旦警局查上这件事，跟老铁八有接触的人都会被盘查，到时候不知道会扯进多少有案底的人。
林殆当然不管别人的死活，但是何寻的安危他不能不在意。
如果被扣进去的人太多，天衢路半数人都会闻风而动，明里暗里打听这事儿的根源出在哪儿，接着轻而易举就能查到报警的人是何寻。
林殆太了解他们那种人——一群报复心极重，不要命的亡命徒。
真这么发展下去，何寻就惹上麻烦了。
思绪兜了一圈，林殆皱眉，阴沉的声音落在何寻耳里，硬是被他听出一种命令的语气：“你不能报警。”
何寻一听就火了，刚下去的怒气“嗖”的蹿上来，好像听见天大的笑话一样，“呵”出一声。
林殆是怎么想的，到现在还是这种态度，他是认定了自己不能把他怎么样吗？
何寻握着手机，鼻腔里“哼”了一声，阴阳怪气儿地说：“怎么，怕我一报警，让局里来人把你带回去？还是说，你跟这条街上的人根本就是一伙的，都是一丘之貉的凶手，所以才怕他们进去？”
何寻把“一丘之貉”“凶手”之类的关键词咬得极重，怎么听都是满满的憎恶。
林殆感受到了何寻对自己的敌视，他也清楚现在自己说什么对方都会往歪了想，但沉吟片刻后，还是开口，继续说：“老铁八直接间接害死的人有多少你想象不到，他死了，有多少人觉得出了一口恶气你也想象不到。如果你让警局的人插手这件事，这个地方所有的人，都会把矛头指向你——到时候，你怎么自处？”
林殆说这话是好意，但听起来有些像警告，加上何寻这人思想觉悟算是比较高的，平时出警就身怀那种“一己之身不足惜”的高尚品格，所以更不会被这话吓到。
他稍微一想，随即明白过来，“说白了，不就是他们手底下人损兵折将得多了，就想打击报复吗？”
“你以为我会怕他们？”何寻不屑一顾，他想了想，接着正色道，“当初考了警校，就得想到有今天——我就是干这个的，要是连我们警员都怕自己出什么意外就往后缩，那市民们还能指望谁？”
何寻说的是心里话，他不是那种喜欢把“道德责任”挂在嘴边的人，心里却对此根深蒂固。
何寻见那片阴影里的人听他说完，还是一动不动，毫无反应，也懒得再说什么“你这种人不可能理解”。
他认真地盯着林殆，像当初跟自己的导师保证的那样，一字一句地开口，神情坚毅：“林殆，你明白也好，不明白也好，不管是谁，只要犯了法，我就一定会逮捕他。”
黑暗里的林殆能清楚地看见何寻此刻的神情——坚定，认真，好像对面的人真的跟他有什么血海深仇一般。

67
林殆垂下目光，不由得有些无奈——何寻这小子，大概从来都不知道“人心险恶”四个字的意思。
林殆默然，到底是什么都没说，微微抬了抬头。
何寻见木头一样僵了大半天的林殆这时候动了，以为对方心虚之下要跟自己动手，心下一惊，当即后退了几步，作势要走。
林殆心说这事儿绝不能由着他，一把抓住何寻的手腕迫使他停下动作。
他眉头紧锁，扯着何寻，厉声说：“他们会杀了你。”
何寻不在意这个，他反感林殆碰自己，猛地抽手，用上了八成的力道把手收回来，连林殆都被他带得一动。
何寻瞪着冷脸看他的林殆，见对方还想用恐吓的把戏拦他，不禁气得大叫：“姓林的，你他妈少跟我玩儿这些虚的！再说一遍，我是死是活跟你一丁点儿关系都没有，你要真爱操这些闲心，就等几十年以后放出来给我烧点儿纸得了！”
何寻口不择言，句句捡着难听的说。
林殆皱眉，一字不落地接下这些难听的话。
他看着怒不可遏的何寻，知道他一贯吃软不吃硬，无奈之下，只好抓住何寻的胳膊往自己这边儿一拽，伸手把人抱了个满怀。
何寻本来想历数林殆的“罪行”，他正怒气冲天，却怎么也没想到对方会来这么一出。
何寻吓了一跳，本能地推搡林殆想挣出来，但对方却把胳膊收得更紧，连胸口都贴在他身上，紧拥着不放。
这种氛围，实在太过诡异。
何寻有那么几秒的确被林殆震到了，但他又一想，觉得指不定林殆琢磨出什么新的阴谋诡计，于是更为不满，满腔的尴尬转化成愠怒，憋着劲儿地往外拱，同时骂道：“你他妈疯了是不是？松开！”
林殆忽略了对方的挣扎跟叫喊，他把胳膊收得不能再紧，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对方渐渐透过来的体温。
明灭的烛火映在两个人的身上，何寻能看见他俩的影子投在墙上，像是一对相拥的男女，不由得为这古怪的一幕打了个冷战。
林殆低头，侧脸看去，刚好能见何寻上下滑动的喉结，他按下咬上一口的冲动，偏头将嘴唇蹭在何寻耳旁，呼出的气息让对方在觉得痒的同时更是窘迫——太他妈诡异了！
疯了，林殆一定是疯了。
何寻拍打对方的动作逐渐变得僵硬，他喘着粗气，胸口起伏地比先前更厉害，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心慌。
林殆担心何寻真报了警惹上那群人，把小命玩儿没了，再三犹疑之下，他还是在这个不恰当的时机开了不恰当的口。
“何寻。”林殆叫了怀里死命挣扎的人一声，声音放低，却能让人听得清楚，“别动。”
温热的气息让何寻耳廓发痒，不由得一个激灵。
他心下诧异，说话却依旧没什么好气儿：“你又想干嘛？”
林殆没有就着回答他，他偏过头，鼻尖转而蹭到何寻的侧脸，忽然沉默起来。
这样的静谧，还能保持多久。
此时的天还没完全暗下来，何寻往窗外看去，入眼便是深蓝跟浅红两种颜色的云霞在天际交汇，即将入夜。
铺子外，远处偶尔会传来几声犬吠跟人声，甚至还有淡淡的炊烟味儿从外头飘进来。
如果没有里屋的火炉那轻微作响的“啪啪”声，四周可以说是“落针可闻”，舒心的安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殆忽然出声，低低的嗓音让人听起来格外舒服：“你别怪我。”
何寻一听，头一个念头就是——林殆中邪了。
他肯定中邪了。
也不怪何寻往歪了想，他跟林殆相处了几天，对方什么脾气他能不清楚？
想让他好好说话，简直比登天还难。
但现在，这个冷到骨子里的男人却放低了声音，跟妥协似的，柔和地说了声“你别怪我”。
何寻很惊讶，惊讶地表情一顿，连接对方的话都忘了。
林殆感受到怀里人动作上的僵硬，他心头一紧，却还是说了下去。
何寻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产生什么错觉了，肢体的触碰让他尴尬不已，他只觉得林殆的声音变得有些陌生，接着，对方轻声叹了一口气，开口，慢慢地说：“你为什么非要一心认定，我是有意杀他的？你——”
你就不能试着，理解我吗？
我这样的人，唯一能选择保护你的方式，只有这样了。
林殆没说完后面的话，有些无力地呼出一口气。
提气老铁八的死，何寻心里不免又是一沉。
他偏头看向林殆，正对上对方那双黑漆漆的眼。
不过半厘米的距离，何寻几乎能在对方眼里看见自己瞳孔的影子。
对方的睫毛扫在他眼睑周围，弄得何寻忍不住往后缩。
林殆盯着他，低沉的声音透着沙哑，他忽然有些无奈，语气微微低落，说了一声：“何寻，我只是怕他伤着你，我怕我稍微慢一点儿，就再也——”
林殆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因为对方的反应。
何寻此时整个人都呆住了，他愣愣地跟林殆对视着，像丢了魂一样，微微张着嘴，半天硬是没说出一个字来。
林殆这话是什么意思？怕老铁八伤着他？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心了？
这种人，也会顾忌别人的死活？
还有，再也什么？
饶是何寻这种情商极低的人，此情此景下都难免免觉异样——林殆说每句话的语调，似乎都带着“温情”的意思。
温情，对他温情？
一个不成形的想法从何寻心底滋生，他不敢细想，脑子里乱成一团，回过神后，做出的第一个动作就是猛地把身前的人推开。

因为到后来，何寻不再有什么大幅度的动作，所以林殆拥着他的力道小了不少，这会儿被何寻用全力一推，他重心不稳，后退了两步，直接撞到了身后摆放玉器的架子上。
格子架被林殆一撞开始晃动起来，其中一个放得比较靠外的鼻烟壶因为剧烈的颤动从上头滑落，“啪”的一声砸在地上，碎成了几片。
林殆低头瞥了一眼那些碎片，眼里一丝情绪都没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接着转头，看向见了鬼一般的何寻，抿了抿嘴想说些什么。
片刻后，林殆一声都没吭。
他就那么沉默着，跟从前一样的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单薄的身形就那么站在黑暗里，像是一尊雕像。
这小子的反应，算是在他的意料之中吧。
屋里静了一会儿。

屋里静了一会儿，在这期间，何寻一直回想刚才脑子里突然冒出来的一个念头。
林殆是个男人，而且这个男人似乎对他很感兴趣。
何寻往远了回忆，想起这几天林殆的种种行为以及表现。
他一直觉得林殆这人奇怪，觉得林殆在跟自己相处时很多地方都不正常。
没错，以普通朋友的关系来看，的确不正常......
那要是别的关系呢？
比如说——
何寻越想越心惊，一个想法从他心里呼之欲出。
何寻咽了口唾沫，说话都有些不利索起来：“林殆，你，你对我......是不是.......呃，就是......”

就是......就是什么？喜欢？还是有兴趣？
对谁有兴趣？他吗？
说这句话的时候，何寻很尴尬，很窘迫。
他不知道该怎么问出口——自己眼前站的可是个大男人。
何寻不知道林殆到底存了什么心思，他隐约有了些猜想，却又觉得实在太荒谬。
他能问什么？问林殆是不是喜欢他，对他有意思，想跟他......谈恋爱？
何寻想到“谈恋爱”三个字的时候着实打了个冷战，连忙将这个想法摈弃。
从小到大，他从没想过男人跟男人之间会有那种感情，用他的话来说，就是“这是病，得治”。
万一林殆对他根本没存那种心思，只是个人无聊的涮人嗜好，那他冷不丁地问出一句“你是不是想跟我在一块儿”，或者“你是不是喜欢我”，人家不把他当变态去警局投诉才怪了。
林殆站在阴影里，暗色的衣服跟黑暗融为一体，他一如既往地沉默，什么动作都没有，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静静地看着脸上神情变来变去的何寻。
何寻在心里纠结，要不，还是不问了？
他可不想被人以为脑子有问题。
但是，这事儿要是弄不明白，他就总有种抓心挠肝的感觉，满脑子的问号。
要是真这样下去，说不准等他百年以后进了棺材，墓碑上刻的头一句话都是：“此人有一件终生未解的大事......”
何寻想象力丰富，他脑子里冒出自己那时候的墓碑上贴的满脸疑惑的照片，不由得抽了抽嘴角。
说不定，林殆根本没那念头，都是他自己多心而已，大不了被当一回变态，又不会少块肉。
何寻思虑再三，还是开了口。
他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样，咽下一口唾沫，明明紧张得血压升高，却故作一本正经，努力让音调听起来平稳，说道 ：“林殆，你是不是喜欢我？”

楼猪今晚更得少。。求别介意，不要揍我，我今晚有点事儿，用人格担保明天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