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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游侠 (半纯生,略渣攻,偏执受)

楼主:羽翩翩又叫白苏  时间:2019-03-05 16:24:47
【原创】游侠 (半纯生,略渣攻,偏执受)

楼主:羽翩翩又叫白苏  时间:2019-03-05 16:24:47
第一章
整个山庄都弥漫着浓重的血腥,阴冷得像是修罗场的勾魂使者驾到。
顾清远以及他的父母,还有他身怀六甲的嫂嫂,被铁链吊在大堂中央的空地上,仿若案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刺眼的日光中,一袭清瘦颀长的黑衣走近,右手持着名动天下的龙吟剑。
顾清远艰难的睁眼,见那人身上到处是细碎的伤口,就连脚踝也不停的淌血,顿时心疼不已。然而,目光逡巡片刻,落在来人平坦的腹部,却不由得变了脸色,声音微颤:“陆之曼,孩子呢?”
龙吟出鞘,铮然轻响,斩断顾清远右臂上的铁链。
顾清远好不容易挣脱的右手一把揪住对方,重复:“陆之曼,我问你,孩子呢?”
“死了,”那黑衣剑客淡淡道,举剑劈下,斩开另一条铁锁,像是终于把什么极度恶心羞耻的东西抛下,如释重负的喜悦,“离开玉柳山庄的第二天,我亲手煎的堕胎药。”
“陆之曼,你不是人!你居然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杀!”
双手重获自由的顾清远一把将人推了出去,陆之曼不防,重重的跌在地上,手指捏紧,青筋暴起,只觉腹中剧痛炸开,却又不肯露怯,强撑着爬起身来,冷笑:“顾清远,我杀了他,救了你,一命换一命,从此以后,我们再无瓜葛。你当你的玉柳山庄少主,我做我的浪子游侠。江湖之大,再不相见。”
陆之曼砍断几人手脚桎梏,腹中疼痛已经不容忽视,像是在惩罚他的口是心非心高气傲。
然而,他陆之曼说过的话,从来没有不算数的。
所以,他转身,冰凉的手指扣上衣上的兜帽,脚下血迹斑斑,手握龙吟剑,一步步远离。
身后,顾清远活动着无力的四肢,看着满院的尸首,冲他吼道:“陆之曼,你会后悔的!”
后悔?会吗?
不,不会的。
他陆之曼一生只有遗憾,却绝不后悔。哪怕是当日与玉柳山庄少主顾清远在白鹤楼初遇,然后追一件案子,相识相知,最后雌伏其下,他也没有后悔;便是后来他决心离开独自闯荡江湖,而被占有欲极强的顾清远软禁在庄内,下了软骨散,却日日夜夜索要,也不曾后悔;便是以男儿之身怀了顾清远的骨肉,他也没想过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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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陆之曼并没有走出太远,因为腹中的疼痛太过难熬,便是他昔日被宵小暗算开膛破肚肠子流出,仿佛也没有这般痛苦。
他窝在一个废弃的城隍庙里,蜷缩在湿漉漉的稻草之上,手指已经握不住龙吟,蜷得像是一只虾米,双手死死的捂在小腹上,齿间是关不住的呻+吟。
破败的屋顶洒下江南的梅雨,残损的神像后面是老鼠爬过的窸窸窣窣。
呵,有谁能想到,江湖上鼎鼎有名的陆大侠,此时此刻竟是这般狼狈?
他苦笑,慢慢解开腹间一层又一层紧绷的布条,当那三尺长的布条被丢在身旁时,豁然顶出个圆润高隆的腹部,撑得本身宽大的衣袍一下子鼓了起来,就像是藏了一面大鼓。而鼓面又像有看不见的手在敲击,时不时的冒出一两个小小的凸起,波澜起伏之间,踩着外头雨点儿的节奏。
“额……啊……”陆之曼的手不停的在腹上打着圈圈,却始终安抚不了内里的躁动,终是狠了狠心,颤抖着从怀中掏出一瓷瓶,将里面最后一粒药丸囫囵吞下,药效发挥过后,这才缓了些许。
那是鬼医专门为他炼制的,强力保胎药。
是他听闻玉柳山庄被仇家围攻的消息时,固执而倔强的束腹换衣提剑跨马之时,鬼医给的。
鬼医道:“别说我不照顾你,这是我特意为你炼的药,一共三颗。不管你受到多大的伤害,只要你还有一口气,你腹中的娃娃都不会有事。但是切记,这是用你的寿元来换那小娃娃的平安。你要想多活几天,最好考虑清楚。”
陆之曼谢过,快马奔袭,从洛阳赶到姑苏,一路跑死了三匹快马,也因此去了一颗药。
八月有余的肚子用葛巾束得平坦如初,一路颠簸,腹中疼痛从未停过。若不是鬼医的药,他都怀疑那胎儿会不会化成血水从他腿间流出,将胯下之马染成汉血马?
比这更让人忧心的是顾清远,他生怕赶不上救他,生怕等自己赶到只能看到一具冰冷的尸首。
好在歹人还想逼问玉柳山庄的财宝,这才留下了顾家人。
然而,纵使是武功高强的陆大侠,也是双拳难敌四手,他一路打进去,亦是伤痕累累,腹中又躁动不已,像是尖刀成排不停的在腹中搅动。
他服下第二颗药。然后才杀了一群歹人,进入大堂,救下顾清远。
三个多月未见,再见却是这般模样。
陆之曼从不是什么感情用事的温柔绅士,他只是个心高气傲不善言辞的游侠浪子。
对他而言,顾清远的确重要,可他更喜欢浩瀚的江湖。无忧无虑,无拘无束,而不是腆下脸面嫁入玉柳山庄,或者被顾清远囚禁在那方寸之间。
所以,他骗顾清远孩子死了,他狠心的说从此两不相见。
可到底那也是他的亲骨肉,如何舍得?
只是却绝不会叫这么一个孩子成为桎梏他的枷锁。
顾清远推他那下,他险些爬不起来,全身的痛觉一起袭来,最可怕的是腹中那利刃翻滚夹杂着钝刀割肉般的痛苦。
毫不意外的,他落红了。
第三颗药效发挥之后,陆之曼这才有力气慢慢褪下亵枯,果然是见血了。
好在,他已经满身鲜血,并不在乎再多一点儿斑驳。
还在大堂的顾清远有些发愣的看着刚刚陆之曼被推倒时地上的那摊血迹,太刺眼了,比日光还要刺眼,他的眼睛生疼,心也隐隐的痛着。
“他受伤了……”顾清远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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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清远本想去找陆之曼说个清楚,说自己不会再囚禁他,说等嫂嫂的孩儿出生,他便放弃整个玉柳山庄,跟着他一起做个浪子;说自己以前错了是个**,说他刚刚说的话都是有口无心的……
可是,他没有。
因为他的嫂子林岩要生了。
这是大哥的遗腹子。
被吊打了好些天,受了这么多折磨,亏得林岩还能忍。可是,当陆之曼斩断他四肢的镣铐放他下来时,他便觉得硕大的肚子硬得像是玄铁一样,尖利的棱角磨得他生疼。然后,股间一热,他破水了。
这种情况下,顾清远实在走不开,那是大哥唯一的血脉啊!
他想:等小侄儿生下来便去找陆之曼,到时候他要打要罚都悉听尊便,只求能够跟着他一起。
身份不要了,财产不要了,脸也不要了,他只要陆之曼。
至于孩子……还会有的,他们还会有的,是真正属于他们二人爱的结晶,而不是被他强迫而不情不愿得来的业障。
他以为会有时间,会有改变,一切都会变好。毕竟他已经决心为了爱情而舍弃一切了,怎么可能有舍无得呢?
然而,他完全没有料到陆之曼现在的情况。
阵痛一波接一波的袭来,像是绵延不绝的花海,又像是海上起伏不断的波浪,简直要把陆之曼的整个生命耗在此间。
“额……”陆之曼抱着彭隆的腹部,翻倒在稻草堆上,左右翻滚,额上冷汗直流。而腹中的那团血肉,像是磨面的石碾,来来回回的在他柔软的腹腔内翻滚折腾。他攥着衣角,手背上全是突兀的青筋,一遍遍的安抚腹中的孩子,“乖点儿,别闹……”
圆隆的肚子上还有因为束腹而留下的红痕,一袭黑衣也因冷汗而湿得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他昂起头,脖颈上是大滴大滴的汗水,唇齿间的闷哼也越发的压抑不住,变成呻+吟和哀嚎。
腹部时软时硬,刚刚提剑救人的时候就开始坠着坠着的疼了。但那时他心里想的全是要救那人出来,苦撑着一口气,倒是故意忽略了那痛楚,然而现在,甫一放松,便觉痛得越发难耐。
缓过那波阵痛,陆之曼捡起龙吟剑,一手托着不断下坠的肚子,一手撑着长剑,晃晃悠悠的立起身来,跌跌撞撞向外去。
他面色苍白如纸,脸上汗如雨下,浑身忍不住的发抖,嘴里却喃喃道:“我不要被困在这里,走…………离开……呃……”
他厌恶狭小的空间,厌恶不辨天日的暗室,这总令他想起被顾清远幽禁的日子。
顾清远骗他,说自己愿意舍弃家族同他一起浪迹天涯,他傻乎乎的相信了,毫无戒备的喝下加了软骨散的酒。
因为彼时顾清远端盏对他笑,笑容里藏着他看不透的东西:“陆之曼,这杯合卺酒,喝了之后,我们便在一起生生世世,可好?”
陆之曼接过来,饮尽,道:“好,生生世世。”突然觉得体内力气被抽干,软绵绵的倒在对方怀里,他挣扎了几下,扬起手指道,“你……对我下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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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之曼接过来,饮尽,道:“好,生生世世。”突然觉得体内力气被抽干,软绵绵的倒在对方怀里,他挣扎了几下,扬起手指道,“你……对我下药?”
“对不起陆之曼,我不能随你闯荡江湖,玉柳山庄离不开我,”顾清远低头吻上他的唇,手指却慢慢划过他的衣襟,解了腰带,像是一条滑溜的鱼,往那隐蔽的洞穴中探去,“但是陆之曼,你既答应了同我生生世世,便同我永永远远在这玉柳山庄快活一生吧。”
察觉到软骨散中还掺了媚药,陆之曼的脸色开始出现不自然的酡红,整个身体都烫了起来,却还是有一丝清明,勉力推拒:“顾清远,你随我你不开心,我随你我亦不快乐。既如此,便……好聚好散,各自欢乐,你何必……呃……用这种手段,耗尽……你我之间的情义?”
单指慢慢增加到三根,待觉开朗了许多之后,这才褪下衣裳,缓缓进入那幽深。
陆之曼闷哼一声,身子颤栗:“顾清远,你……当真……”
“给我生个孩子吧,”他的命根还埋在陆之曼的体内,手指却揉捏着对方胸前的茱萸,一动一抽之间搅得陆之曼粗喘连连,“这样你就不会老是想着离开了。”
“你……关不住我……”
“不,陆之曼,”顾清远吻住对方的唇,唇舌之间又将陆之曼的闷吟推了回去,“你得和我在一起。若关不住你,我便打断你的腿,绑也要把你绑在我身边。”
接下来的日子,陆之曼每日都被灌下那药,然后,便是那带着屈辱性质的情+事。
等到有一天,他终于不论吃什么都吐,连自己都怀疑是否得了绝症之时,他被诊出了喜脉。
顾清远高兴得紧,当天夜里便再没有侮辱他,只是摸着他平坦的小腹道:“陆之曼,你不是浪子,你有家有我有孩子,便永远留在我身边吧。”
然而,他还是没有忘记每日喂他软骨散。
五个月的时候,陆之曼的肚子已经隆起了一个可喜的弧度,柔软而圆滑,就像是一颗莹润的珍珠,连平躺之时也能一眼看出。
怕伤到孩子,顾清远终于停了那药。
便是在停药的第一天晚上,陆之曼就逃了。
他不知用什么法子收集起软骨散,然后加了别的料,改造成迷烟,迷昏了顾清远,逃出了玉柳山庄。
然而,长达半年的软骨散侵蚀了陆之曼的身体,再加上腹中不断生长的孩子,他终于倒下了。
昏迷之后又自己醒来,手脚无力匍匐前进,亵裤上是星星点点的血。
好在他遇到了云游的鬼医。鬼医曾经得过他的恩惠,这才愿意救助。
陆之曼亲手煎好了堕胎药,送到嘴边时却听鬼医道:“诶我说,你的身体的话,这一回没了,以后就不会再有了。”
他还是喝了下去:“反正我一直都是一个人。”
可是,他却言行不一的抬手点穴,迫使自己将那汤药全部吐了出来:“罢了,游侠是为救人,不是杀人的。”
道不同不相为谋,他与顾清远,绝不可能在一起。
这个孩子,尽管来得屈辱而极痛,可到底无辜。
陆之曼感激鬼医的救助,然而此时此刻,却又在剧痛之中慢慢蹲了下去,终于一下子跪了下来,双手捧着炸裂的腹部,苦笑:“不是说孩子不会有事么?为何这么……痛?鬼医啊鬼医,你的招牌……终是要砸在我……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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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陆之曼的江湖永远都只有他一个人,一个人行侠仗义,一个人漂泊羁旅。现在还可以再加上两条:一个人生,一个人死。
孤独痛苦,却甘之如饴。
但阵痛之中,还是会肖想,若顾清远真的同他一起游走江湖,那会是怎样的模样?
痛苦没有尽头,就像是连接着他的生命。
然而,想要陆之曼性命的,却是大有人在。
既是行侠仗义,难免会得罪许多小人。只是陆之曼怎么也想不到,会在这个时候遇到黑白熊。
黑白熊是个人,黥了面纹了脸,一边黑一边白,壮实得像是一头熊,善使双刀。
陆之曼同黑白熊的梁子,要回溯到两年之前与顾清远相遇的日子。
黑白熊接了黑道的一单生意,在闹市一刀砍下了晋州****头。
那司马是个大好人,是个好官。陆之曼敬佩其为人,于是,沐浴斋戒三日,特意着了白衣,提着龙吟便开始追杀黑白熊。
便是在追杀的途中,他遇到了前去给前辈祝寿的顾清远。两人联手,斗了好几个时辰,终于,龙吟剑穿过黑白熊的心口,也因此把黑白熊逼下了悬崖。
二人一见如故,引为知己,在白鹤楼拼酒,醉得一塌糊涂。
彼时顾清远大哥尚在,玉柳山庄于他而言是锦上添花,而非责任与负担。他也存着行侠仗义的理想,甘愿同陆之曼一起,浪迹天涯。
可此一时彼一时,大哥暴病而亡,玉柳山庄的未来全部落在顾清远身上,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连回首看一眼昔日理想的时间都没有。
本以为黑白熊早死了,可是,他居然出现在陆之曼最痛苦最无助之时。
因果报应啊。
认出跪在地上因疼痛汗湿了青丝玄衣的人正是大仇人陆之曼,黑白熊拔出大刀,无声的笑了:“果然,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啊。”再看清对方颤抖的手捧着的巨腹时,黑白熊讽刺道,“想不到大名鼎鼎的陆大侠居然也是个在下的主儿。动得这么厉害,要生了吧?”
要生了吗?可才八个月啊!
陆之曼慢慢把手从腹底移出,缓缓握住龙吟,可是,像是揣着砖石不断下坠的巨腹却搅得他腰酸背痛,连一直掐在腰侧的手都舍不得拿下。
他一抖长剑,声音低沉,却让人不可小觑:“黑白熊,我能杀你一次,便能再杀你一次。”
“上一回是你与姓顾的小子以多欺少,而现在,”黑白熊眼中尽是嘲讽,“你一个人,这副身子,猜猜你能够扛下我几招呢?”
说罢,刀锋已经砍了过来。
黑白熊说得没错,陆之曼的确扛不了几招。
陆之曼闪身躲避之时,便觉腹中一沉,腹中的小家伙似乎又下降了好一截,全部挤在下腹,鼓囊囊的,急促而猛烈的钻着骨盆。
“唔……”陆之曼竭力将声音吞回,长剑横在身前,挡住那刀刃。
然而,他正是痛时,之前又大战一场,此时正是无力。那刀上仿佛有九牛二虎之力,把他推出,像是某种摧枯拉朽的神力,要从外面把他整个人劈开。
多年的战斗经验和生死一搏的决心,终是让他挺住了。他不敌,退后一丈,虎口被震得鲜血直流,耳中亦是嗡嗡作响,而挺在身前的肚子,像是悬崖上的草,竟猛烈的颤抖起来。
“呃……”陆之曼单膝跪地,左手成拳抵在腹部,妄图消解这痛苦。
黑白熊没有心软,他冷笑一声:“陆之曼,我这个人有仇必报,所以你,安心上路吧。”
刀刃像是一道闪电,当头劈来,可陆之曼已然脱力,无处可挡。他最后的动作是,俯下身子,两条胳膊像是温暖的港湾,护住不断鼓动的肚腹。
好累,好困,好痛,他闭了闭眼,看最后一缕阳光消失,然后有雨滴落了下来。
他动了动唇:“可惜,我没有带你看看这人间。”
“住手!”
一声厉喝从身后传来,而比这声音更先到的,是两枚玉扳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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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厉喝从身后传来,而比这声音更先到的,是两枚玉扳指。
竟是被当做了暗器施放出去。
没有伤到黑白熊,但是也迫使他放弃了杀招退后出去。
有人落地,身上还带着沉积的血腥和汗臭味。
是顾清远。
玉柳山庄果然家大业大啊,竟拿玉扳指来做暗器。
他落在陆之曼面前,只见这人伤痕累累,脸上的血污都被如雨的汗水化开了。却只是那么一个抬眸,陆之曼便已低下了头,俯身抱着自己,让顾清远看不清表情。
顾清远心里一疼,却又怨:逞强吧,这回后悔了吧,还不是得夫君来救。
因为面临强敌,顾清远不敢分心去看陆之曼,只得一边杀气腾腾的死盯着黑白熊,一边道:“陆之曼,你怎么样?”
“我……”刚要回答,心神激荡之间却觉有什么东西破了,然后,湿热的液体淌出,瞬间濡湿了他的亵裤,而腹中疼痛也变本加厉。他微微抬起迷离的眼来,下一句却是,“小心!”
黑白熊不由分说已经袭来了。
正逢强敌,没有多余的精力来对话,便是顾清远,也扛得相当吃力。
毕竟他也是被吊在木桩上好几天,刚刚被救下不久啊。
眼看顾清远也节节败退,背上、臂上也都还被划伤,陆之曼晓得,自己不能再蹲坐着了。
哪怕此刻他已经站不起来了。
他能够感觉得到,孩子已经入盆,现在便卡在两股之间,起身都是可笑的鸭子步。
陆之曼发誓,这是他有生以来最艰苦卓绝的一场战斗。待他与顾清远联手终于手刃黑白熊的时候,他自己都能够感觉到,原本清澈的羊水已经变得黏稠了。那是血。
黑白熊倒下的刹那,陆之曼也抱着肚子倒下了,口中是再也抑制不住的呻+吟。
顾清远一怔,连忙要过来,却被意识尚存的陆之曼喝住:“不准过来!”
孩子一个劲儿的往下面钻,就像是一把尖利的铁钻,一刻不停的钻蚀着他狭窄的骨盆,而这代价便是无尽的痛苦和止不住的鲜血。
顾清远被叫得发愣,怔在原地,却因陆之曼始终背对着他而不知道对方究竟发生了什么。
陆之曼不想不愿也不要让对方看到这样的自己,既是不愿在他面前再现屈辱,也不想以此为契机播撒可怜同情的种子。
他是游侠,不是乞丐,不需同情,无需施舍。
陆之曼的声线很冷,此刻因为剧痛而略显尖利,就像他手中的龙吟剑一样,叫人敬而远之。
他说:“我的事不用你管。既已说了永不再见,那你,便***!”
“陆之曼……”
“滚!”下唇已咬破,血迹像是摸了一层艳丽的口脂。
他的态度太过坚决,大有你若不走我就杀了你或者杀了我自己的意思,让顾清远惊骇,然后转身离开。
陆之曼痛得视线模糊,却隐约见那人立在几丈之外,顿住,然后道:“我本来是想告诉你,嫂子生了个男孩,山庄后继有人了,我……我想跟你一起闯荡江湖,我们重新来过吧……”
剩下的话陆之曼已经听不清了,又或许是顾清远压根儿就没有再说了。
因为陆之曼猛然挺起身子,像是濒死的野兽一样,惨痛的尖叫了一声,终是控制不住躺下了身子,双手不断推拒身前的圆隆。
“陆之曼你……”
瞒不住了,终是被他看见了。尊严、自由还有理想,通通要在这里毁于一旦了么?
等等,他刚刚说什么?要放弃一切,同自己重新来过,重新从江湖上来过?
陆之曼眨了眨鸦羽般的睫毛,有汗水滚进眼睛里,火辣辣的疼。隔着那层迷雾,他开口:“我……他要出来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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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随着陆之曼躺下的身子和挪开的双手,顾清远这才发现了他身前那个动得这般厉害的肚子。
顾清远愣住了,鼻子一酸,差点儿没哭了,生怕自己看到的是幻象。他把手轻轻抬了上去,敷在陆之曼的肚子上,只觉得手掌下面动静不停,像是有无数的蛊虫要破开皮肤爬出来。
他道:“你……”你为什么骗我孩子没有了呢?然而看着对方像是从水中捞起来的苍白面孔,他又质问不下去了。
而这个时候,早已呈水滴形的肚子已经能够看到孩子拳打脚踢的轮廓了,而每一动作,引起的便是生身之人的痛苦。
几个时辰前,顾清远才刚刚帮着嫂子接生,有现成的经验。可没想到,这现学现卖的经验马上就要被用在陆之曼的身上。想想嫂子撕心裂肺的呐喊,一次次痛昏过去,他又觉自己真是个混+蛋,怎么能够让一向无拘无束的陆大侠受这样的苦?
还是陆之曼的呻+吟唤回了他的思绪。
他这才想着去探下面,看看羊水如何,看看开了几指。
然而,甫一脱下对方的亵裤,他便察觉不好。那湿漉漉的裤子上除了澄清的液体,还有血,还有无数的血正从那生命的洞口中汩汩流出。
“你怎么会流这么多血?”顾清远道,“为什么一定要逞强硬撑呢?”
“别……废话……”
现在不是解释亦不是争执的时候,随着血液的流失,陆之曼只觉得一阵一阵的发冷,脑中更是眩晕不止。他心里有数,这是他短时间内服完了三粒丹药的强烈副作用。鬼医也说过,保胎的同时伤的却是他自己的身体。
游侠浪子,便注定了是一个人行走。陆之曼十四岁出道,一人一剑,自由而孤独。他看过塞北的黄沙漫天,远眺过东境的海市蜃楼,亦曾登上极西的昆仑雪山,品尝过岭南的极品荔枝。
他有朋友,很多的朋友,到了一处都可喝酒的那种。可到底只是朋友。
虽非君子之交淡如水,但亦不是知心知己之人。
而红颜,不否认,他有红颜知己,却比露水情缘还要短暂,就像是每个案子每个事件中匆匆来去的逢场作戏。
所以到头来还是他一个人的路。
可现在,肚子里的小家伙要出来了。他很快便会有个真实的孩子,有个家。
不,他不需要家,不需要束缚的枷锁。
这个孩子,生下来便交给顾清远吧。能够大方到拿玉扳指做暗器的有钱人,一定会照顾好这个孩子的。
唇上的血流进陆之曼的嘴里,他道:“帮我……生下他。”
羊水已经几乎流尽,血也已经止不住了,而这具残破的身体,没有人比他自己更了解的了。
“开了七指了,”顾清远揪着自己的袖口擦去对方脸上的汗水,“用力吧,生下他,我们一起走。”
陆之曼自觉的顺着宫缩使劲,腹中磨人的疼痛却无一刻减轻,之前揣的是硬石是刀剑,现在揣的更像是火石是荆棘。
“嗯……呃……”痛极痛极,如何会这般疼痛?
羊水将尽,腹内胎儿每一一寸便是煎熬,像是有粗糙的砾石在柔软的腹中摩擦。
雨已经下下来了,整个世界,包括这生产的人,全都笼在雨幕之中。
产程进行到现在,已经来不及搬走了,况且两个人都是强弩之末,断是负担不起一个人的重量。
顾清远脱下外衫随手一撑,遮在陆之曼上方。
此时此刻,他的爱人正在为他生子,可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徒劳的喊着用力,擦着汗水。然而他心里却是清楚,这长途奔袭又剧烈打斗,都是把陆之曼害成如今这模样的凶手。而真正的元凶,还得是他顾清远。
是他强迫了他,才有了这个孩子;是他惯他软骨散,这才毁了他的身体;是他冷言冷语,让他心灰意冷;是他推了他,这才……
原来当时陆之曼跌倒留下的血迹,不是脚踝上的伤,而是……
顾清远自责,若是他早些发现早些悔悟,该有多好啊。
“啊……”陆之曼的痛呼声尖利而增大,只见他拱起了背部,然后又落下,“看看……”
顾清远往下一看,竟是一双小脚,心里一下凉透了。他心中只有一个可怕的想法,陆之曼会死。
什么也不顾了,遮雨也不遮了,拭汗也不拭了,他紧紧握住陆之曼的手,不敢有一刻的放松。
见他这般情形,陆之曼已经有了猜测,他说话,声音嘶哑得厉害:“剖腹吧……”另一只手触到龙吟,却无力拿起,“割开……我的肚子,把他取出来……”
顾清远不应,只觉得脸上冷冰冰湿漉漉的。
“既然……你随我意不快乐,我随你意……不开心,那么……就在这里,做……一个了断吧,”陆之曼咬牙道,“取出这个孩子,前尘往事……也……呃啊……就此了断吧……啊……”
“不准,我不准!”顾清远眼眶红红的,“什么狗+屁的了断,我不准!我要你,我要你,打断你的腿,拿铁链锁了,拿药迷了,我也要把你留下!”占有欲在此刻澎湃,“你别想着死了就能离开我。你就是死了,我也把你的尸体锁在山庄的地牢,要你的灵魂永永远远被禁锢在我身旁……”
陆之曼颓然道:“那……我便带着这个孩子……一起下黄泉……”
“陆之曼!”
玄衣的手指慢慢摸到龙吟,颤巍巍刺向肚腹,然后,在顾清远看不到的地方,划出一道血痕……
他说:“顾清远,你我,只能到此为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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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一枚银针打在铁器上,铛,长剑落地。
鬼医气喘吁吁的翻过那小土坡来,累得直叉腰,上气不接下气:“我说,你们是医盲么?孩子脚都出来卡在穴+口了,还想着剖腹。这哪里是要剖出孩子,分明是要五马分尸啊。”
顾清远这才看见那满是勒痕的肚子上居然新添了一道细细的血痕,而听了这话,又十分懵懂的抬头去看那年纪轻轻的鬼医:“啊?”
鬼医的名头虽然吓人,却也只是个与两人差不多年岁的青年,见这两人,一个懵懂如稚子,一个痛得没了意识,当即恨铁不成钢,药箱直接往顾清远身上甩:“把银针拿出来。”说罢他自己却已经蹲在了陆之曼身边,伸手在那隐秘处对着婴儿的一双小脚,使劲往上一推。
“啊……”陆之曼惨叫,身子条件反射的剧烈颤抖。而身下,血更多了。
眼见鬼医居然又伸手在那大肚子上使劲搓揉,听着陆之曼破碎的呻+吟,顾清远如梦初醒便要去推开眼前这看起来一点儿也不靠谱的人:“你干什么?没看到他痛成这样了么?”
鬼医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手上动作不停,戏谑道:“平时别只晓得看春+宫图,有空看点儿医书长长知识。”
鬼医诲人不倦的给医盲顾清远上了一课:“他这胎位不正难产,剖腹也无济于事,只能把孩子推回去重新来过。你这傻子,要是想他一尸两命的话就尽管拦着我。”
顾清远忙不迭的放手,见陆之曼痛得紧,又心疼得不停的擦汗,并柔声安慰,开始许诺,说自己会如何如何云云。
搓揉了几下,鬼医停下动作,给陆之曼喂了一颗药丸,又瞥了那医盲一眼,打趣道:“我听说江湖有一句箴言,叫信你顾少的嘴,不如信面前有鬼。你要是再唧唧歪歪影响我治疗的话,我面前可能真的就得有鬼了。”
顾清远只得把未完的话全部堵在喉咙里,同时心里也知道,这是鬼医在为陆之曼鸣不平,就因为他骗他喝下软骨散。
“按住他,我要施针了。”明晃晃的银针微颤,鬼医发号施令之后便对准那圆滚滚的肚皮,一针慢慢捻下。
“啊……”陆之曼大力挣扎,险些把身子弯成拱桥,却又因为顾清远死死的按住他的四肢,而无力的砸下。
没有间隔的痛,连几近冷尸的身体都无法数清,只晓得这痛苦中,是从生到死的过渡,是对他偏执孤傲的惩罚。
银针不住的扎上肚皮,迫使腹中孩子调转身子,然而,因为没有羊水滋润,便使得生身之人更加痛苦。
最后一针落下的时候,腹中那尖利的恶魔转了一个大圈,挤在憋胀的地方。而那处的血肉已经模糊,骨头也像是快要裂开,扯着陆之曼本就崩坏的身体,终是忍不住,嘴里吐出一口血来。
这样艳的口脂,这样凄绝的场面,不是生,便只能是死。而陆之曼则是处在两者之间,不知何处去。
迷迷糊糊中,他听见鬼医喊了一句:“转过来了,可以用力了。”
在腹中待了太久,孩子力气渐弱,但求生的欲+望却是超出任何一个大人的。那小小的身子不停的向前,就像是一条金枪鱼,要从狭窄的石缝中游过,头顶骨刺开道,轰轰烈烈摧枯拉朽一般,直撞出来。
“呃……啊…哈…”像是有一把矬子正在磨骨髓一般,砭骨之痛也不过是这痛苦的十分之一,陆之曼想要昏过去,可又有什么东西强撑着他。他明明已经看见八百里曼珠沙华,可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死死的拉住他,让他在这生日之际徘徊。
“用力,用力啊!”鬼医扮起接生婆的角色毫不费力,却又比寻常接生婆多了些废话,“我连大还丹都喂给你了,你要是还死了,就真的是砸我招牌了。来来来,陆大侠,有点儿大侠风范,气沉丹田,来,用力啊!”
顾清远吻干陆之曼眼角的泪与汗:“陆之曼,生下他,醒过来,我一切都依你。再没有囚禁,没有逼迫,没有强求,只有你我。醒过来,我什么都答应你,我把命都给你……”
花了鬼医师徒三十年时间才炼制的大还丹死死的拽着陆之曼的命,让他连死也不能,只能痛苦的挣扎。药效逐渐发散开,血已止住,力气也回来了不少,而那孩子的头已经通过最狭窄的地方。
鬼医见状,急忙叫顾清远托住那毛茸茸的小脑袋,轻轻的旋转。
曼珠沙华逐渐远去,面前的却是那个囚禁自己的人,哭得不像他,道:“陆之曼,你回来,我什么都依你……”
痛苦并未结束,但陆之曼清楚,人只要活着,痛苦便永远不会完结。可痛并快乐着的人生,兴许才是真实的。
他艰难的张口:“冤……家啊……”
有什么巨大的东西终于完全通过那令人羞耻的地方,憋胀感瞬间消失,只留下可以忍受的疼痛,甚至还有点儿小小的空虚。
顾清远双手接住那皱巴巴血淋淋的孩子,用龙吟剑割了脐带,听着婴儿嚎啕的哭声,老泪纵横。
陆之曼还醒着,因为有人答应他,只要他醒来,便一切都依他。
他虚弱的笑,开口:“顾清远,你说话……算不算数?”
闻此,顾清远忙将手中的孩子强行递给鬼医,抹了一把泪:“算。”
“好,”陆大侠笑了笑,在那雨中,只听他道,“那以后,我……要在上面……”

楼主:羽翩翩又叫白苏  时间:2019-03-05 16:24:47
第七章
差点儿要了陆之曼老命而生下的孩子,因为出生在江南梅雨季节,所以取名顾季节。
对此,开始懂事的顾季节抗议:“为什么?就是叫顾江南、顾梅雨,也比顾季节好啊?”
迎他出生又带他长大的鬼医挑了挑眉:“这事儿你还是去问你爹他们吧。”
“那他们现在在哪儿?”
“也许是漠北,也许是东夷,也许是西塞,也许是南海,谁知道呢。”鬼医正把一条干蜈蚣碾磨成粉准备入药,“反正他们是浪迹江湖潇潇洒洒的,却把你这个拖油瓶扔给我。唉,从没见过这样的父母啊。”
当年,陆之曼产下孩子,伤病一起袭来,后来整整在床上躺了一年才又拿得起龙吟剑。
这身子刚刚爽利,陆大侠便深刻体会了“叫信你顾少的嘴,不如信面前有鬼”的武林箴言。
手指退出,进来的却是那粗大的火热,许久未曾开垦的土地差点儿没直接地龙翻身了。
下面堵得满满的,像是月光铺满了江面。运动之间香汗淋漓,仿若下了场绯色的桃花雨。
冲撞之间,陆之曼把闷哼咬在唇齿间,道:“说好的……我在上面,你……食言……”
“乖,”顾清远一边安慰着一边翻了个面,却仍未改变实质,心道多看春+宫还是有好处的,“别说话。曼曼,我想听你叫……”
“滚你的慢慢!”
“那……我快点儿?”
果然就不慢了。
而在这“快一点”中,饶是陆之曼也没办法再追究食不食言了,毕竟他自己不也食言了么?
永不再见?那是不可能的,就像让他在上面,兴许也是不可能的。
别样的欢愉。
而那生离死别之时的承诺,顾清远亦没有忘,他要兑现了。
大哥的遗腹子继承了玉柳山庄,有林岩和顾家父母照顾着,无事一身轻的顾清远便趁机开溜了,居然和陆大侠一起,干起了私奔的勾当。
而顾季节到底是两人的亲儿子,是以,两人把那孩子托付给因为替陆之曼疗伤而一直寄居玉柳山庄的鬼医:“鬼医啊,这孩子就交给你了。你要是喜欢的话,收作义子也行,或者……当童养媳养着也可以,反正我们两得溜了,江湖还等着我们去闯呢……”
抱着顾季节,脑子里像是被硬灌进了一坨屎,鬼医直呼损友。却见顾小朋友午觉醒来,睡眼惺忪,圆滚滚的可爱,像是只糯米团子:“叔叔,我爹爹他们呢?”
“乖啊,他们……私奔了,以后就跟着义父吧。”单身了二十多年的鬼医终是有了私心,准备养着这孩子,明面上做他的义父,待他成人,呵呵,那就透过表面看实质吧。
顾小朋友乖乖点头,不哭不闹。
平白得了个童养媳儿子,鬼医这才觉得那颗大还丹用得值,权当是聘礼了吧。
可是,待十六年后,他被顾季节压在身下,腰酸背痛之时才陡然明白,那哪里是什么聘礼,分明是嫁妆啊!
然而,那已经是后话了。

楼主:羽翩翩又叫白苏  时间:2019-03-05 16:24:47
ok,完结了,哈哈,头一次写这种类型的,挺畅快的

楼主:羽翩翩又叫白苏  时间:2019-03-05 16:24:47
“你随我意不快乐,我随你意不开心”,这句话大概是林更新电影版《三少爷的剑》里面的,呵呵,借用一下

楼主:羽翩翩又叫白苏  时间:2019-03-05 16:24:47
写得也挺痛快的

楼主:羽翩翩又叫白苏  时间:2019-03-05 16:24:47
接下来是顾季节和鬼医的,懒得另开了,就发这里了

楼主:羽翩翩又叫白苏  时间:2019-03-05 16:24:47
鬼医离家出走了。
还是揣着包子离家出走了。
顾季节迎风流泪:“义父,你快回来,我一个人承受不来。”
而几十里外,鬼医正将包袱搭在小毛驴背上,跨坐其上,双腿一夹:“驾!”
然而,他的坐骑只是一头毛驴,是从一座碾房里顺来的,虽说也丢了足够的银两在磨盘上,却仍然改变不了这毛驴转圈磨面的习性。
眼看着小毛驴转了好几圈了,转得自己头晕眼花,勾得胸中憋闷,差点儿没把刚刚送走的孕吐大老爷才勾回来。鬼医终是妥协了,干脆下来步行,又埋怨这毛驴欺负他,干脆给这牲口嗅了嗅他配置的迷药,转瞬便见毛驴趴倒睡了。
他喃喃道:“叫你转晕我,睡死去吧你这头蠢驴。”
然而,眩晕并没有因为这小小的报复而舒缓,反而有越演越烈的趋势。
鬼医一手撑着一旁的树干,抚着胸口干呕两声,反手从背上的包袱里摸了几块酸梅干来,这才好受了很多。
鬼医看了看开始暗下来的天色,又回头远眺来时的路,手指按在自己的腕子上,终是黯淡了神色,继而坚定的向前。
而小腹微凸,却又藏在宽大的衣袍里,不敷在上头细细去摸,却是什么也看不出来的。
他一边走着,一边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感受掌心下面那一点小小的凸起,像是一条游弋的小小的鱼儿。
快四十岁的人了,还学着年轻人的样子,搞什么离家出走,这委实不该是鬼医这种年少成名的武林前辈该有的风范。
可是,他这名医前辈,一向就不靠谱,这把年纪,不仅与自己的干儿子干出那种事来,还在破坏人伦揣了义子的包子之后恬不知耻的离家出走了。
对此,鬼医有话要说:“什么义子啊,分明就是童养媳。”只不过养着养着就成了童养夫,反而让那血气方刚的混小子把老而无力的自己压在了下面,吃干抹净,半分不剩。
“呸,”想起这事儿鬼医就气愤。若不是那小崽+子一声声娇滴滴的“义父”,叫得他老脸一红,实在是没有脸面去压儿子,怎么会被反攻?这小子,真是忒有心机了!鬼医吐出酸梅的核儿,自言自语,“想想当年,多么可爱的糯米团子,怎么现在就变成了奸诈狡猾的小狐狸了?都是谁教的!”
他忘了,这小狐狸可是他自己亲手教出来的呢。
罢了罢了,谁让他是义父呢?哪有和儿子计较的啊。
鬼医安慰着自己,道:“等我这趟找到了冰玉草,炼成大还丹,就回去好好跟那小子说说什么是规矩人伦。”
大还丹,当年为了救一脚踏进鬼门关的陆之曼,鬼医一时心软用了进去,等他反应过来那是师傅留给他续命的时,顾季节都已经哇哇大哭了,他就是剖开陆之曼的胃也找不回来了。
对于这一举动,鬼医一直觉得是鬼迷心窍,兴许是被人下了降头,死活不承认自己是被感动了。直到顾清远夫夫把顾季节托付给他当童养媳时,他才恍然大悟:原来那是聘礼啊!值,真值!
可是再值都掩盖不了他自己需要大还丹续命的现实。他有从娘胎里带来的毛病,从小就体弱多病的,后来跟着师傅学医,也算是久病成良医,竟让他混出了个鬼医之名。师傅为了给他续命,除了平时的工作,还花了三十年特意炼制了一颗大还丹。
然而,续命的药没了。这十六年,若不是鬼医医书高超,自己可能早就去见师傅去了。
本来凭着他日常的服药施针泡药水,也可以大大缓解病症,活个五十岁没什么毛病。
可谁成想,他不仅有了断袖之癖,还非常丢脸的成了下面那一个,并且十分幸运的一发就中,揣了顾季节的崽儿。
天杀的义父义父!
鬼医分明知道自己的身体,也没料到一次就中,可是,偏就有了,而打掉亦是伤身,只能留下来。
况且,再多一个长得像顾季节的软绵绵的糯米团子,也不是什么坏事,听起来还挺美的。
而怀孕却又会耗尽他的生命力,加快加重那病情。一般的药石根本没用,除非再有一颗大还丹。
昔年师徒两用了前前后后三十年才成功炼出了大还丹,而今,鬼医的身体等不了了,若是没有大还丹,他可能撑不到孩子出生。
而这大还丹最重要也是最难寻的,便是生在昆仑雪山的冰玉草。
这种事按理说就应该叫精力充沛的年轻人去,可是,顾季节偏生是个极阴的体质,贸然去那雪山,怕是送死之余再给上下山的旅客堆一座真人冰雕以做路标。
真是伟大,快要立地成佛了。
所以,赶着月份不大,自己还能走能跳的时候,鬼医决定亲自出马。他还不信了,他这种天生福将,还会碰不上根冰玉草了。
若真遇不到,到了阴曹地府,他一定得找文殊普贤药王等众位菩萨神仙的理论理论:我都给你们烧了极好的高香了,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你们怎么就不保佑我一下呢?

楼主:羽翩翩又叫白苏  时间:2019-03-05 16:24:47
应该最近两天就没了,可能1号才有了。额……好像不会@别人……算了,随缘吧……

楼主:羽翩翩又叫白苏  时间:2019-03-05 16:24:47
说好1号才来的我会告诉你们我来自己打脸了么?呵呵,等车的时候码的,相当新鲜,小攻也出来打酱油了

楼主:羽翩翩又叫白苏  时间:2019-03-05 16:24:47

鬼医是个路痴。
这事儿他从来没跟任何人说过。
所以满江湖的人都认为鬼医云游四海神出鬼没,又因着他看不顺眼就不救的任性性格,这才得了个鬼医的名头。
然而,他也不想云游的,如果他找得到路的话,他发誓,自己更愿意走直线。毕竟一直动着还是很累的。
所以,从药庐到昆仑山脚,鬼医用了两个多月,直到肚子都微微挺了起来,里面的小崽+子都会动了,他才看到了巍峨高山。
他望山兴叹:“这回直上直下应该不会迷路了吧?”
而另一边,察觉义父揣崽失踪,顾季节当即外出寻找,找到了被鬼医迷倒的毛驴,却没找到人。他找了大半个世界,甚至在西域的大沙漠里巧遇了好久不见的父亲和爹爹,却仍然没有义父的影子。
顾季节很急:“我义父那个老傻子不会是揣着我的娃儿,大老远的去给我戴绿帽子了吧?”
陆之曼:“……”
顾清远:“……”
两人意见一致:“真不愧是鬼医教出来的人啊。”同时心里又有些许自责,“我们这为人父母的,是不是太没责任心了?”
既是好友又是儿媳妇还是未来孙子的亲娘——鬼医失踪了,顾陆两人自然不能再假装什么都没看见继续他们的二人江湖路。于是,父子三人便开始寻找这个老了都还作妖的鬼医。
然而,他们决计想不到,他们找不到鬼医是因为,他们的搜索半径远大了,鬼医迷路,暂时还没有来到他们寻找的区域。
虽然是个路痴,但鬼医对自己的认识还算比较深刻,早早的打听好了上山的路,还偶遇个要去昆仑寻找一斛珠的参客,便腆着肚子腆着脸跟人一道上山。
参客看了看鬼医圆隆的肚皮:“瞧你这肚子,用不了多久快生了吧,去昆仑干嘛啊?”
鬼医摸了摸肚子:“才五个多月呢,还早。我有一定要做的事儿必须上山。”
参客疑惑:“那么大?”
着实很大,快及得上人家八九个月的大了。
鬼医骄傲道:“双胎。”
亦是离家出走后才诊出的双胎,想来是因为鬼医的身体外强中干,连累孩子都不能满足,这才导致其中一个孩子营养不良胎心较弱。
所以,这便更加急迫的需要他赶紧找到冰玉草,炼成大还丹。
说到这个,他怕自己像话本里的主角一样,虽有神助,但非得拖到最后一刻才找到冰玉草,所以早早把未成的大还丹炼制好了,随身带着,只要一遇见冰玉草两者一起吞了,也是差不离的。
两个人上山去了,因着鬼医这高隆的肚子,同行的参客委实不敢走得太快。
鬼医把昔日炼制给陆之曼的强力保胎药吞了一颗,道:“我没事儿的,不用顾着我。咱们要是这样走,可能再走一年也到不了山顶。”
虽是燃烧自身寿元以保胎儿,但对于鬼医而言,确实是当前最好的法子了。等找到大还丹,便什么损失也没有,若找不到,迟早都得走那条路。
这东西,只要人不死,腹中的胎儿便不会出事。当然,像陆之曼那种月份大了还要作妖,最后把孩子逼得早产了的不算。
本以为有人带着就不会迷路能够顺利到达山顶,可是,命运就是命运,是尔等凡人改变不了的。
刚刚爬上雪线,两个人都筋疲力尽,望着白茫茫的雪地,坐了下来,大口大口的喘气。
而这个时候,腹中的一对双生子也开始不满。
鬼医安抚着肚子:“我说崽子们,你们能不能安静一点儿啊?顶着冰天雪地一路手脚并用的爬上来的是你爹我好吧?你们两个拖油瓶怎么好意思好累呢?”
被人叫做拖油瓶,两个孩子甚是不满,一人给了那老不正经的亲爹一脚,痛得鬼医嗷嗷的叫。
参客见此:“你没事儿吧?”
鬼医胡乱的摸了摸肚子,大大咧咧道:“没事儿没事儿,我们在交流感情呢。”
然后,话还没说完,便听见有什么东西裂开的声音,像是从高处一直延伸到脚下。
“什么情况?”鬼医不明所以。
参客的双眼死死的盯着高处的雪峰和皑皑的白雪,突然叫了起来:“雪崩!”
鬼医的第一反应是“血崩”,便下意识的朝自己腿上一看,什么都没有啊,这个时候耳边的奔涌声更大了,才晓得出事了。
他只听见参客大喊了声跑,刚捧着肚子跑出去两步,就觉冰冷而汹涌的东西铺天盖地而来,然后,眼里耳里都是黑暗。

楼主:羽翩翩又叫白苏  时间:2019-03-05 16:24:47
我又来了,开不开心?

楼主:羽翩翩又叫白苏  时间:2019-03-05 16:24:47

顾季节觉得太惊险了,差一点儿就彻底失去了义父。
都找到西域以西然后再一次回来地毯式搜索的顾季节,在昆仑山脚下得到了貌似鬼医的消息。
旅店的老板娘扭着细腰不住的想往他身上靠,被不动声色的推拒了几次,这才恬不知耻的靠在顾季节臂弯里,回忆道:“半个月前,好像有那么一个人住在我店里,长得还不错,就是已经揣了别人的崽儿了,还有就是……”老板娘想了想,试图用一个比较文雅且形象的词来形容,最后道,“这个人吧,特别话唠,而且还……有点儿小白。你问他去哪儿了啊?哦,我记得他和一个男人一起上山了吧。”
得到线索的顾季节立马上演了一出过河拆桥,矜持的推开风情万种的老板娘:“男女授受不亲,况且我还是有家室的人。对了,就是那个话唠,他揣的就是我的崽。”
老板娘囔囔两句,不死心:“帅哥,你看那个老男人,美貌和财富,比得上我分毫么?况且,他身边都有另外的男人了……”
顾季节躲开那硕大的胸器,目不斜视,相当的正人君子:“不好意思,我这人平生没什么爱好,就是喜欢把义父压在床上。至于另外的男人么……”他折断随手从筷笼中抽出的一双竹筷,道,“我现在就去找他,让他知道什么叫做夫纲。”
对,等找到了到处拈花惹草的义父,就把他压在身下,做得让他哭都哭不出来,叫他知道什么是夫纲。
然后,备了些干粮和保暖衣物,他就开始攀登昆仑了。
这一趟旅行,他就只有一个感觉:冷。真他令堂的冷,像是心脏都结了冰,带着黄泉下的寒气,一寸一寸的侵蚀他的筋骨皮肉。
瑟缩一下,裹着厚厚的狐裘,冻得鼻涕都快成冰凌子了。
顾季节心疼的抱住自己,抖啊抖的往上爬,心道:“义父,你说你红杏出墙就出墙吧,何必出到那么冷的地方?是想冻杏肉干儿么?可杏肉干儿明明是晒出来的啊。”
雪线附近,顾季节发现了雪崩的痕迹,原本干燥的山坡上,到处都是零星的冰雪,再往上,痕迹更明显,白茫茫的世界都是被暴力摧毁的痕迹。
而让顾季节感到心惊的是,他在雪中挖出了一个包袱。
那是鬼医的。
用自家桌布裹的,分外眼熟。
顾季节当即一句“哎呀我去”,便像是丢了什么最珍贵的东西一样,在挖出包袱的地方跪下,徒手刨雪。
他刨了很大一块地方,刨得很深,颇有点儿掘地三尺的感觉,指甲蹦断,指尖是淋漓的鲜血。
冷得沁骨,像是有什么可怕的东西钻入身体,丝丝入扣的扯着每一寸筋骨。
顾季节有理由相信,若他不是练过几天功夫,有那么点点的内力抵御,可能现在都已经冷死在这儿了。
固执的挖掘,就像下一层雪中就埋着鬼医,顾季节从白日挖到晚上,再经过一个白天,终于撑不住,仰天长啸大哭:“义父!”
少年的泪挂在眼睫上,眉毛和发间都是白霜。因为太冷,泪珠根本没有完全流下来就凝结了。
他有父亲有爹爹有堂兄有亲人,还有个富得流油的家。可是这些,与他而言,却又是陌生而遥远的。
父母常年在外,他们倒是行侠仗义闯荡江湖了,可是,却把这么个孩子留下,几年也见不了双亲一面。只是每一年生辰,他们都会托人给他捎回礼物,什么鸽子蛋大小的珍珠啊,心形的月光石啊,他十六岁生日那天,收到的甚至是陪伴了陆之曼二十多年的龙吟剑。
然而,见面的机会仍是寥寥无几。他不知道,父亲之所以愿意放弃玉柳山庄的一切同爹爹浪迹江湖,是因为极强的占有欲呢还是因为那是他们共同的理想?
他和他们不够亲,便是偶尔见了面,也是用伪装一般的嬉皮笑脸面对。而真正见过他微笑见过他生气见过他惶恐和难过的,其实只有鬼医。
他最亲爱的义父。
他年少无知,只把鬼医当做义父,虽然平时说话没大没小,但到底还有人伦之分。而他情窦初开,喜欢的也是娇俏机灵的小姑娘。
他给随叔父前来求医的小九写过情诗,用酸得掉牙的句子不遗余力的描摹少年的相思。然而小九眼睛没瞎,所以这颗白菜没被他拱掉。他亦看过春+宫,想象中的对方是个美丽温柔的女子。
他既这般想,鬼医身为义父,也不好意思掰弯了儿子,只得面上玩笑心里苦涩的把“童养媳”当成顾陆二人与他的玩笑。
十六岁生日那天,随龙吟剑而至的,还有一封信,写给鬼医的,以半开玩笑的口吻说童养媳的事儿,还说这龙吟剑就算是聘礼云云。
顾季节这才晓得了父辈之间的事情,虽然难为情,却又觉得有趣,开玩笑的对鬼医道了声喜欢。
也不能全部说是玩笑。他喜欢鬼医,因为那是他的义父。父子之情,有何玩笑?
可鬼医当了真且偏了意思,见儿子都这样主动了,便倒饺子一样全说了出来。最后道:“我还以为你觉得我是个又老又丑的糟老头子,能入你眼的都是小九那样的漂亮姑娘呢,想不到你小子不是个只在意皮相的肤浅俗人啊。哈哈,不愧是我教出来的……”笑过之后他的声音弱了些,似是老脸也知道羞了,“儿子,我用了十六年才把你填满我整双眼整颗心,但我这把年纪了,再没有下一个十六年来养另一个儿子了……”

楼主:羽翩翩又叫白苏

字数:31781

帖子分类:十世

发表时间:2019-02-27 02:38:00

更新时间:2019-03-05 16:24:47

评论数:238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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