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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年少才来说回忆 (伪装者同人,楼诚台)

楼主:野薄荷花开  时间:2019-03-06 20:45:08
--------------昨天的番外进行到一个要杀人的地步,甜不回来甜不回来甜不回来。。
所以今天薄荷只撩不拍,更两个片段~
呐,回头算算我这两天垒了多少拍点啊,就是懒,(众:叫你懒叫你懒!)
争取明天勤快回来我
文在楼下,仅供撩人,不代表正文观点以及薄荷立场

楼主:野薄荷花开  时间:2019-03-06 20:45:08
阿诚缩在床里,小心翼翼拼命攥着被角不给明镜看,“大姐我真的没事了,何况我都这么大了怎么敢劳烦大姐,要不让大哥来……”


“啪”!“你这孩子,”明镜不轻不重拍了他露在外面的手背,“你以为你多大,跟大姐还生分,眼里就剩你大哥。”


明楼笑,暗想这不很好吗,思想正确,作风过硬。


谁知接着明镜毫不留情揭短:“你小时候也没比明台省心多少。你十一岁那年和明台在院子里玩水弄得浑身透湿,回来我把明台收拾干净了,你呢,怕你大哥罚你就裹着一身湿衣服钻到被子里,夜里就开始高烧不退,还捂起了一身红疹子。半夜叫了医生来,医生都差点以为你没救了。那时候你大哥在哪呀,他比你大那几岁还不是活在狗身上,指望他照顾孩子,差点把你照顾到医院隔离区里。”


明楼连忙作揖告饶:“大姐大姐,您好歹在俩小的跟前给我留点颜面……”


“你病了身上难受又哭又闹的,你大哥就会威胁你再哭就要把你丢进小祠堂去,”明镜瞪一眼明楼,丝毫不打算放过他俩,“你听了迷迷糊糊往我怀里钻,还扯我的头发,怎么都不松手……”


说起这件往事,阿诚多少记得个大概,是大姐衣不解带地陪他照顾他,搂在怀里给他冰敷降温,用清凉的药膏擦身子,三天三夜烧退,大姐反倒累病了。


明楼扶额无语,阿诚被翻出小时候的糗事也尴尬脸红。明台蹿出来帮腔:“哦,原来你们俩也不是圣人啊……”被明楼抽空一记眼刀,连忙闭嘴缩回大姐身后。


明镜轻轻拍他,“你就是太善太傻,从小到大任明楼欺负。”


明楼被大姐一通数落,面子上和脑子里的防线呼啦啦全线崩溃,来不及重建也就罢了,还偏偏提不起警惕,于是立在床头赔笑:


“是,是,阿诚是让我糙养着带大了,这不也筋骨硬朗,出外面玉树临风一小伙嘛?明台倒是您当姑娘一样的娇养了,您问问阿诚,我要这样养他他乐不乐意?您看看明台成天不务正业,在家里没大没小的样子,赶明儿我还得教训他……”


……阿诚费力想转过头看大姐的表情,厚道如阿诚,非常努力,也挤不出一个附和的笑来。


大哥你果然是大哥,明诚服你……小祠堂里挨没挨鞭子我不知道,就算挨几下,大姐打你脑袋了?好端端就进水了?怎么一句话能连大姐带明台再捎带自己统统得罪个遍,不带一点残渣废料……


果然,大姐听着听着嘴角的笑就收了,明台躲在大姐身后呲牙咧嘴挥拳头,那口型分明说:大哥你完了!


“是啊,阿诚犯错挨你的打,明台又让我宠坏了,全家就你明楼明长官一个人最明事理,我们都不及你……”大姐瞥一眼明楼,手上给阿诚掖好被角,拍打平展,“阿诚这两天好好养着,不要下床去,想吃什么让明楼做了端给你,”又翻弄着旗袍袖口转向明楼,“家里让你们一通折腾,看这乱糟糟的,你去,该收拾该归整的每个屋都不许怠慢。衣服洗好熨好叠好了送来,花园也该勤侍弄着,对了,小祠堂里那些楠木桌椅最爱招灰,你好好擦洗几遍……抽空辅导明台的功课,这边擦身换药更不准耽搁了。还有,阿诚吃不得油腻,我陪夜也有些头痛,你顺便去炖些清淡滋补的汤来,别什么都扔给阿香桂姨,我吃不惯。”最后向明台招招手,“我倒要看你做个好大哥、好家长。”


说完一挽披肩,带着明台就下楼去了。


最善良板正不计前嫌的阿诚趴在被子里拼命忍笑。明楼愣了好一会儿才稍稍反应过来,恨不得把大姐追回来当面抽自己两巴掌。


简直是昏了头了……

楼主:野薄荷花开  时间:2019-03-06 20:45:08
明诚一路大衣翻飞地走进明长官办公室,刚到门口却被李秘书轻轻拦了,说梁处长在里面。


“……76号,有着宽容博大、优待客人的好传统。“


明楼从座位上走下来,慢条斯理地踱到梁仲春面前,“李长官系出中共,还出过国,回来又变节去了中统,最后终于醒悟过来——只有76号,才能最完美地显现出他的价值。“


梁仲春紧紧闭了闭眼。他感觉自己的脊梁骨被戳得生痛,可他还是得扶好拐杖站直了,竖起耳朵好好听,确保今天挨的唾沫星子,不会变成明天的冷枪子弹。


明诚跟李秘书示意自己知道了,然后轻轻拉开门进去,靠在一边。


“筚路蓝缕,以启山林,实在是可歌可泣啊。”明楼叹了一声,“有他在,梁处长当可高枕无忧。“


梁仲春感觉脖子里后背上冷汗涔涔而下。


明楼眼神瞟到阿诚,又慢慢收回来,似在自言自语:“我虽然挂着你们特务委员会副主任的名号,实权那是下放到你手里的,梁处长总不能让明某人既捞不着半分好处,还得替你收拾烂摊子担责任吧?”


“卑职不敢!卑职定当恪尽职守,将76号整饬一新,以后再出这样的事……“


“哎——”明楼举手,挡住了他后半句中气十足表决心的话,“新政府和76号,各属军政,平级论交;办事嘛,也最好能泾渭分明,互不干涉。不然这一闹,还得日本人插手调停,大家面上都不好看……梁处长是明白人,我明楼也不是不体谅76号的弟兄们在日本人手底下,舒展不开拳脚的苦处——”


相隔一尺,呼吸相闻,明楼用余光把梁仲春额上的汗擦了千遍万遍。“但我这里是搞经济的,不拿枪拿炮,不管打管杀……我在这把椅子上坐着,是稳定民心的,你们那一套我不掺和,也最好,别把我的人,掺和进去。”


……


……


明楼又演一场,颇费口水,挺累。


他拿起桌上的茶水打算润润喉咙,低头瞬间正好看见梁仲春出门和阿诚擦身而过的时候,对他使了意味不明的眼色。


阿诚反锁了门走过来。


他身上犯着事,不好先开口,抬眼瞄明楼脸色,明智地选择桌前三步低头立正。


明楼喝够了水才打算继续办事。明诚已经自觉摆出后家法时期标准表情:微抿下唇,低眉顺眼,探头探脑。
“给你糊弄过去了。”一根人桩巴巴戳在眼皮底下,明楼也硬装不下去冷硬,何况那还是阿诚,让他越看越爱的阿诚。


阿诚有点赧然,“谢谢大哥。”


“跟梁仲春合作的事小心着办,有放有收。”


明诚垂眼看鞋尖。“是,大哥,我不会再出错了。”


明楼笑笑。他知道这只小兽的每一分性情,像这样每次犯错挨了打,完了还是要自己羞一阵子的,表现就是本来话不多现在话更少,走哪跟哪乖乖干活,不言语先眨眼。虽然现在长大了有主意了放肆了比小时候更会撒娇不露痕迹了——


比那个没皮没脸的明台还是强了很多很多的。明楼表示知足。


“走吧,开车,去特高课。”明楼揉揉面颊,当先向外走。


“……要开会?”


“李秘书刚刚进来送会议安排,临时加的,你跟梁仲春闹那么大一出日本人还一头雾水呢,能不开会吗。”


阿诚从衣架上拽过明楼大衣,连忙跟上去。得,今儿第三场。

楼主:野薄荷花开  时间:2019-03-06 20:45:08
只撩不拍完毕,向党和人民发誓明天一定更

楼主:野薄荷花开  时间:2019-03-06 20:45:08
我临睡前来看一眼,某层真是很猖狂啊小样
神奇的是我似乎瞥见有楼说,不能拿明星剧照镇楼好遗憾?god,咱这里。。。
会不会吞我删我捏

楼主:野薄荷花开  时间:2019-03-06 20:45:08

层云被流火烧透,成块成块陨落。映着翠竹的窗畔细雨泠然,斜着濡湿帘幕,撇出长长长长的雨丝。这些景色极遥远,极遥远,眨眨眼就换了一个,万花筒似的总不停歇。


幼年小小的阿诚合拢双膝,端端跪坐在明楼对面。瞌睡虫在他鼻端奋力拱啊拱,清香袅袅从炉中钻出来,几案上仔细摆着紫砂壶与汝窑杯,一罐新茶。


沸水咕嘟嘟注入,打着旋烫洗茶杯。一个又一个,永无止歇。同一拨水一会儿倒在壶里一会儿倾在碗里,不知什么时候又掺了些茶叶进去,蒸散着奇异诱人的香。那声音是怎样催人昏昏欲睡啊,小阿诚费力睁着眼睛,怕泡好的茶递到他手里还不能回过神儿。


趁明楼不注意,阿诚悄悄躬下脊背缩成了小虾米:肚子又饿了。


茶不好喝。他分外想念饭碗里一粒粒饱满的米,有菜有肉的餐桌。晕乎乎地看千姿百态的茶叶在杯中起舞了,水青碧澄澈,可看起来不像能填饱肚子的模样啊。


这情景稀松平常。大哥教他很多很多东西,这一次仿佛总不能集中精神。嗯,什么时候胆子这般大了,敢在大哥眼皮底下偷懒打盹?可阿诚就是很想睡,如果放肆地跪着一歪,整个世界都会陪他躺下入睡吧。


明楼教他读元稹的诗:茶。香叶,嫩芽。慕诗客,爱僧家。碾雕白玉,罗织红纱。铫煎黄蕊色,碗转曲尘花。夜后邀陪明月,晨前独对朝霞。洗尽古今人不倦,将知醉后岂堪夸。


阿诚迷迷糊糊跟着念。午后窗外的太阳是在汗流浃背吗,还是清晨的风不知疲倦地与树叶捉迷藏。又或者,黑夜已经掐弯了月亮,那玉钩真像卧房的门把手啊。


不然,怎么能这样困倦……


一杯冷冷泛香的茶真的落在他小手里。


“学会了吗?”


大哥又来考较功课了,好烦。阿诚迷惘地抬起头,那个流程真是一点没弄明白,他可是兄姐骄傲的乖学生呢,聪明勤奋,成绩好得像别人家的孩子,咦,他是谁家的孩子?


……


……


阿诚汗透重衣,剧痛使他没一刻睡得安稳,无意识地在明楼的手臂上掐出深深浅浅的月牙儿。


明楼一直陪在床边,轻叹,“这一觉可睡得太久了。”


去年政府颁布《统一缉私办法》,将税警总团重新编制,明楼不知从中使了什么通天手段,贼喊捉贼地将他的身份由资敌分子硬转成效忠党国的先锋,所以他又光明正大地醒了,活在这世间。


南京新竖了座“还都纪念塔”,窗外的吵吵嚷嚷正是民众集会的动静,嘶嘶的喇叭里传出声音。据说出于安全因素考虑,汪先生不会亲自到新街口广场演说了。


阿诚费力张开嘴唇,“是不是不用刺杀了?”


“是,”明楼很无奈,“怎么一睁眼就说这话,先顾着你自己吧。”


临街的住宅很是通透,大哥在身旁很安心。阿诚抿嘴笑笑,就像小时候每回受了委屈抑或挨了打哭着睡去,第二天醒来事情都解决了,不再需要他操心。


只是这床不很熟悉。他昏迷再醒来,记忆被斩断一截,很多东西不能续,这让人有些惶恐。


“大哥,你说能不能调一种味道永远不散的香?”


“永远不散,那还了得。想要什么味?”


“咱们家里,你那个床的松柏清香。”

楼主:野薄荷花开  时间:2019-03-06 20:45:08
别理我,再写就炖肉了,就污了,就。。。。
番外已补全,不能再写下去了,明天更53节,还是小一点的他们比较听话嘤!

楼主:野薄荷花开  时间:2019-03-06 20:45:08
53
距昨夜惊魂只隔了几个时辰,明楼再去胶东路的时候,情势却几乎变天。


除了谢治齐,其余本该出去寻枪的人都在。阁楼上狭窄的屋内烟熏火燎,叶世棠大清早闷坐椅上抽烟,程如蓓局促低着头,谁也没说话。


“上面已经极快地得知了这边的消息。但是近来党委组织部下达了新的指示,总之落实到这里,就是……叫我们,不要管枪的事了。”靠在墙边的娄家艺声音微微颤抖,“他们顾不上我们。”


其余几人显然已经震惊过了,独明楼一人说不出话来,瞪大眼睛。


明楼视线落到别处,装砂糖的麻袋稳稳坐着,封口已经拆过。家艺咬着嘴唇朝他点点头,示意那把枪安好无事。


明楼深吸一口气,放心朝叶世棠发火。


“叶叔,为什么!”


叶世棠弹了烟灰,“中央局紧急通告,否定了三中全会的一些内容,批评了李立三同志的武装暴动主张。并且,连带着领导班子出现变动,负责我们这块工作的上线已经调离了,新的指示要求大家到巨籁达路一家挂名的电器公司,参与新无线电训练班的各项事宜。”


之前三人肯定为这事争吵过,是以明楼进门时才看见那般僵持。他知道,县官不如现管,路线主张这些与他们具体工作挨不着边,上面要换人才是正经事。


可是他磋磨半晌,简直半句无法开口。


“这不是胡闹吗。”明楼声音渐大,“炸弹放在屋里,引线丢到大街上给人拉!就算不论损失,查到我们怎么办?四把枪丢在外面,接头的人还扣在缉私科——怎么能不管了!”


程如蓓虚着嗓子插话,“据说共产国际又有新的指令下来,认为现在不是全国革命的好时机,指责我们过于贪功冒进了。”


“蒋冯阎李大战、湘粤桂边大战,烽烟未远。各派军阀与中央政府拉锯,争的是党政控制权,就算东北已经易帜,想过太平日子也不可能。”


“年中红一方面军在赣西南地区取得了一些胜利,但总体来看形势还是不利的。”叶世棠知道他想说什么,“工作重心从城市中转移,是必然之举。”


“这样的话,您还是会尤为危险。”


又一阵沉默。再争论就要讲出难听的话了,但党中央决策如何还轮不着他们质疑。上面一日三变,除了连带着遭殃,什么也改变不了。


明楼低低开口,“我们党的可贵之处就是不必受英美日等国的操控,这与中原那些军阀有根本的不同。我信奉圣西门主义,革命应改善人数最多阶级的生活,前提是独立、自主。


叶世棠也有一肚子牢骚,可此间他最年长,他不能由着性子来。“你不必跟我论主义。现下还是做好手头的事最要紧。”


……


门突然被撞开,小谢带着一身寒气闯进来,眼神十分喜悦,一边往桌边走一边喘息,从他宽大的棉袍底下不间断地摸出一个又一个黝黑的零件。


气氛不对,没有人惊喜。


“怎……怎么了?”


谢治齐有些愕然。家艺躲闪着他的目光,并没凑上前将枪拼起来。明楼随手拨弄,枪械的金属套筒与撞针和桌上的麻将牌散落在一处,喀剌归入了局。


明楼开始觉得他命不由己,所有魂梦仿佛系在不能承重的云之下,身似飘萍,随时要跟着泼天的雨而倾覆。

楼主:野薄荷花开  时间:2019-03-06 20:45:08
无聊过渡,我不喜欢。。。
这段如果以后改,说不定会让他们大吵一架。我们楼现在对于共产主义的热爱仅停留在“安得广厦千万间”的地步,他自己就是资产阶级。所以如果日后信仰有动摇,那。。。仍然都是薄荷的锅。
前两天很是郁闷,觉得三兄弟不能长大,成年了就要谈爱情。否则他们之间的默契与牵挂怎么解释呢。一想到这些就连眼前的事也写不下去了,薄荷真是一个情绪化的动物……呸,真是一棵情绪化的植物。
所以后面必须写一段粗长的拍,不揍我诚宝宝难以平息我对这兄弟俩的纠结,哼。
第一章迟迟结不了,怕他们长大。现在觉得结就结,大不了回头写童年番外,薄荷是一朵儿能上天的薄荷

楼主:野薄荷花开  时间:2019-03-06 20:45:08
月份牌照常一页页翻过去,但明楼总悬着心。距新年不远,他还是日日骗着大姐出门玩去,福煦路有几间洋房暗里开着赌场,牌九摇宝骰子明楼样样耍得。


牌桌上无真情,却着实能打听些消息。譬如“某百货新进低功率灯泡可以节电十之二三”、“某工厂惠工事业新增停工损失及子弟教育项”、“今年棉纺业时工资人均仅三厘九”……经济是一如既往不景气的,政府是雪上加霜贪腐的,国人普遍明日就要揭不开锅的,诸如此类。


可是再敏感些的就纯是市井流言、小民胡诌了。比如明楼最焦心的,枪的事。


明大少爷扣着黑呢帽混迹其中,跟着抽烟骂娘,抽得指尖都要熏黄了。空耗几日在这里,明楼开始承认,这地方打探出的所谓新闻,虚实不论,不能尽信。更重要的是太滞后了,不待水里觅食的猛兽合上尖牙利齿,小鱼便滑溜溜顺着水流的势头逃远。势若千钧,却永远捉不住。


入冬冷寂。柳树垂下干瘪的枝条,复旦校园里那片水,枯得厉害,干涸的河床狰狞着露出来。冷风簌簌,明楼沿街走着,步伐有些沉重。往日意气风发逢人握手打招呼,如今再不能了。躲闪并不是他的风度,然而未雨绸缪也好、杞人忧天也罢,他总觉得心中当揣着预先的恶意,去对抗同一世界的外人。他身上有秘密,必须捂紧藏严了,以防招致闻着血腥味的敌类。


肩上猝然被拍了一下,明楼全靠厚外套遮着,背肌猛一缩,防备地转过头。


却是曼春抱臂立在街口笑着。她编了乌黑的整股麻花辫甩回胸前,额头光洁地亮出来,偏头俏皮一笑,犹如衔露含珠,寒风也吹不去。


这段格罗希路不幽静也不热闹。明楼神色温柔下来,有些盼着街侧落尽了叶子的梧桐更鲜亮些。“怎么你一个人,没有女伴陪着吗?”


曼春轻轻摇头,白皙纤细的手渐渐向上移,抱住了肩。


她这是嫌冷呢。明楼发现女孩子穿着马蹄领窄袖旗袍,两条修长健康的小腿花蕊似的从裙摆底下钻出来,飘飘摇摇的,丝袜也薄得不遮风。


明楼极绅士地脱下外套,给她披在身上。曼春凉凉的指尖碰了他手背,“前面有家裁缝铺,师哥陪我进去逛逛吧。”


进门前晃了眼牌匾上的漆字,明楼想起大姐也十分喜欢这家。


里面架子上挂了一排裁好的旗袍,花红柳绿的,很漂亮。曼春一件件慢吞吞翻拣过去,回头冲明楼笑:


“你看我穿花鸟的图案,是不是繁复了?”


“配燕子扣会不会很小家子气?”


明楼不懂,也不觉得烦,笑回她,“都好,你穿着都好看的。”


小店里客人不多,屋檐之下,昏昏暗暗,明楼无端心安了些。


等着她量身的时候,明楼假装行家里手选了件古香缎的睡袍,打算拿回家送给姐姐。两件一起付了账,明楼心里一热,忽然道:


“这旗袍要等几天才能做好呢,再来拿的时候,我仍陪你一起。”


七八天过去,也仍是寒冬,庭院里的夹竹桃不可能烂漫复苏。微风缓缓叹了一声。


……


明楼心情颇好地回家去,时已日暮,但还不到吃晚饭的点。


“阿诚哥阿诚哥!”


明台从楼梯上飞下来。阿诚挎着鼓鼓的书包比他先进门几步,小家伙扑过去将包倒转过来抖落,沙发上扑通通接二连三掉下好几根冰糖葫芦。


“你干嘛又买这些……大姐不让我吃!”明台没见着好东西,苦恼地撒泼,对那堆东西甚是粗暴。


阿诚有些慌张地将七八个长纸袋合拢胸前,举高了不让明台祸害,明楼将外套挂好,回头打趣他俩,“买了这么多,难得阿诚也馋嘴一回?”


“……大哥,我能不能把它们先放书房。”


“赶紧吃。你怕明台进来抢呀。”


明楼没看着他。阿诚飞快地上下楼梯,整理好他新买的书簿,又小心抱着冰糖葫芦进了明楼书房里,觑着小弟没跟来,掩上门。


靠近书桌飘着一股酸甜味道,阿诚低头面对大哥站着,手护着袋口,将一个个细窄的纸袋费劲地倒过来挤。


漆黑的枪械零件,黏黏粘着透亮的黄色结晶,掉落书桌上。


明楼惊地屏住呼吸,巨大的欢喜和震撼冻僵了他的表情,随即内心翻江倒海燃起了熊熊烈火。


最后阿诚伸手将一枚击锤掏出来,仔细检查一番,再没有了。


阿诚小心翼翼地抬眼看明楼,“啪”一声,转瞬狠狠一记耳光落在脸上。


楼主:野薄荷花开  时间:2019-03-06 20:45:08
54
白日里,阿诚和明台两个在家里嬉闹,大点的那个怂恿小的潜入明镜卧房,偷了梳妆台的胭脂。


“你快点,快点!”


两人做贼似的躲回床边,小明台扬起白生生的细嫩小脸。因为功课要有求于他阿诚哥,只好扁着嘴豁出去了任他在脸上恶作剧。阿诚拿着胭脂小盒犹疑着不敢上手,在边缘用指甲抠下一缕,撵碎了,狠狠心涂到明台嘴唇上。


“呸、呸……”明台舔着甜腻的香,恶心得直反胃,“我看大姐也不常用它,你玩够没有,见好就收吧!”


阿诚思考地皱着眉,身子往后撤了撤,远观这张抹了胭脂的小嘴。当然他涂得略粗糙些,边缘还有嫣红没填讫的锯齿,露出一点原本健康红润的颜色。再凑上去嗅一下,远没有山楂、红果脯和点缀了樱桃的糕饼那样香喷喷呀。


——宝玉见到了鸳鸯,便把脸凑到鸳鸯脖项上,闻那香气,不住地用手摩挲,其白腻不在袭人以下,便猴上身去,涎着脸笑道:“好姐姐,把你嘴上的胭脂赏我吃了罢!”


血盆大口。即使阿诚身体力行,也读不大通这二十四回。还有所谓“警幻所训之事”频频出现,不仅少爷做,茗烟与万儿似乎也懂。书页哗啦啦翻回前头,这段讲了些什么?


两人胆战心惊地将东西物归原位。阿诚一不做二不休,又大着胆子捏起炭棒,给明台眼睛上画了两条歪歪扭扭的黑蚕。脸蛋上敷了几圈白粉,香水不敢动,最后双手拿起一对红璎珞坠子在小弟耳垂上比划,竭力想象这是娇羞的国色天香的容貌。


“一定因为你不是女孩子,太丑陋了。”阿诚嫌弃地拨开明台的脸,“去洗吧,今晚我替你检查算术。”


……


阿诚自己回房琢磨。偷眼看看摆设,四周素净得很。“……案上设着武则天当日镜室中设的宝镜,一边摆着飞燕立着舞过的金盘,盘内盛着安禄山掷过伤了太真乳的木瓜。上面设着寿昌公主于含章殿下卧的榻,悬的是同昌公主制的联珠帐。”


这秦氏还真是讲究。这几样东西摆放在屋里,又请宝玉来睡,虽然殷勤,但怎么看怎么不合礼法。阿诚想了一会儿秦可卿,还是觉得袭人大丫头最可爱,她摸着宝玉尿裤子都没有声张,果然后来宝玉比旁人更待见她,俩人关系匪浅。阿诚觉得《红楼梦》这本书困惑的地方实多,眼神又在“太真乳”三字上多转了转。


……


前些天他捧着书嗒嗒跑去问大哥,“焦大喝醉了酒乱骂人,爬灰是什么意思?”


明楼一噎,“大概就是说贾珍与秦可卿做了见不得人的事。你知道他俩的关系罢?”


阿诚点头,“嗯,公公和儿媳。”


“这两人本应该恭谨守礼,”明楼循循善诱,“不是夫妻,要避瓜田李下之嫌。更何况他们身份有别,这是很丢脸的。”


阿诚嘟着嘴表示不太懂,但听到“丢脸”就不执迷追问下去。


天色晚了,明楼弯腰收拾着床铺正要歇息,突然觉得阿诚有些好笑,就索性转回身坐好,把他拽到身前,打算稍微探讨一番。


“贾宝玉说自己见了男子就觉得污浊不堪,怎么独对秦钟不同,秦氏一提就急火火下炕要去见他?”


“这个嘛,咳,秦钟生得漂亮。”明楼不太敢看他真诚水灵的大眼睛,“宝玉喜欢超凡脱俗的美人,跟男女倒没多大关系。”


阿诚笃定地说:“一定是承秦氏的情才对她弟弟分外热络。宝玉在她卧房里睡过呢!”


做哥哥的有些艰难地咽咽口水,“应该也有这原因吧。”


阿诚小心翼翼看着他,“宝玉随便进姑娘的卧室,他看见湘云睡得披头散发,被子也盖不好露着肩膀,还有手腕上的金镯子……湘云会不会闹着要宝玉娶她啊?”


明楼想想《红楼梦》这一处情节,自己也荡漾了下,不过还是镇静着回答,“他不是故意的。但这种行为确实不对。”


阿诚不依不饶,“为什么凤姐见着贾蓉,就说‘这会子有人,我也没精神了‘?王熙凤不是最精明能干的管家媳妇吗,阿诚觉得大姐跟她很像哎……”


明楼顿时恼了,往阿诚脑袋上扇一巴掌,“瞎比喻什么呢!书不准看了,往后不许胡说!”


“唔!”阿诚发完这一声儿,故意抿紧了嘴角,瞪大眼睛站在床边。


“装什么怪样子。”


阿诚可爱地咬着不松嘴唇,支吾说,“怕大哥也拿土和马粪填我的嘴……”


明楼失笑,拍拍他身后,“小家伙儿。”


……


但书确是被没收了,束之高阁,取不下来。


阿诚寂寞了两天,总觉得痒痒的,心里越发惦着同窗荐的一本书。


他终于决定揣着攒了一阵子的零用钱,挎着书包上街去了。阿诚默念着那温柔娇俏的三个字,据说那本书要到不起眼的书铺里淘,寻常店里不会摆出来。


鼓着勇气大街小巷转悠遍,终于买着了,还捎带弄了两本封皮不起眼的绘本。


心愿达成,阿诚很是得意忘形。回来路上被人拉住衣袖,他发现了那卖冰糖葫芦的往纸袋里装了些不同寻常的东西。那人神色焦急求恳,阿诚就心一软买了,装书包里掉头离去。他并没看见过会儿几个便衣警察就冲过去将人铐在街角,稻草捆砸得稀烂,然而没搜出什么,倒引了不少人围观。


阿诚一路想着那零零碎碎是些什么物事,挺沉的,有些害怕。到家将书藏好了,他就去书房跟明楼交待,不想却直接挨了耳光。


清脆的声响在耳边炸开,脸颊疼得麻木。阿诚眼里浮起一瓢水,回过神,咧嘴哭了出来。

楼主:野薄荷花开  时间:2019-03-06 20:45:08
明楼心里一凉。屋外嘈嘈切切,明台还在客厅里折腾,阿玫忙前忙后唤着饭要熟。打了阿诚的手轻轻颤抖着,泛凉微汗,酥麻的微弱电流感,直窜到脑子里。


阿诚只哭了半声就止住,噙着眼泪望大哥,那滴泪好像险险悬在湿漉漉的钟乳石上,一碰就要落。明楼一步跨过去将他圈到怀里,下颌捧在手心看,又压着嗓子吼:


“那是什么东西,也敢往家里带?!”


阿诚委屈开口,先嘤咛哭完了后半声,啜泣一下,“……大哥,是不是,枪……”


明楼硬压着长吐一口气。“怎么到你手里的,跟我讲清楚。”


“就是我走在路上,有个卖冰糖葫芦的……”阿诚又害怕又心酸,将事情原委好好说了一遍。


除了那次离家出走的大错,明楼将他寻回来时情急扇了耳光,阿诚再没挨过这般打。脸颊红红的指印子,把他骄傲尊严都扫了地。阿诚懵了也醒了。


担忧后怕怒火攻心,明楼气得甩下胳膊,狠狠踹了阿诚一脚,“你真是嫌命长了你!上街一趟你给我掺和这种事!正月没过完不准出家门半步!”


待要再呵斥他,阿玫突然咚咚敲书房的门,“大少爷,阿诚少爷,晚饭好了——”


兄弟俩吓了一跳。明楼还未应答,阿诚就逮着间隙蔫蔫地说,“……我不是故意的嘛。”


顶嘴既轻且快。明楼真想再扇他一巴掌。


窗外黑蒙蒙的,天边月亮已被蚕食了一块。明楼清晰感受着心肺血液浑身流窜不停,甫热又寒,无论怎样深呼吸都不能平复。


阿诚不懂其中奥秘,但也知道自己惹下了麻烦。自以为是,其实蠢而鲁莽。明楼唬他,“前不久绑架的事都忘了?”


道听途说,银行家朱成璋被绑架与张啸林、杜月笙有关。期间惨遭折磨,朱家虽缴纳了赎金,人最终还是没抢救过来。此事轰动一时,整个工商界人心惶惶,明家自然知晓。阿诚自然而然将枪的事与青帮势力联想到一起,惊惧地含泪抬头,“大哥……那该怎么办……”


明楼知道小家伙也吓坏了,叹了口气,摸摸他脸蛋,“没事,别怕。”他一时又生不起气来。阿诚歪打正着替他寻回了一把枪,他是既得利益者,倒应该窃喜才是。此时放眼上海滩恰好又有几把拆散了的M1911?责怪阿诚,他又哪来的底气与立场。


思绪转回来,明楼轻轻抚着阿诚发顶,沉默不语。


两人迟迟不出来,明镜在门外扬声喊:“你们两个吃不吃饭了!”


明楼一面转头答应着,一面手忙脚乱将散落的枪械零件扫进抽屉里。再绕回阿诚身旁拖着他出门:


“吃饭去。这件事可不准告诉大姐啊,听见没有?”


……


饭桌上明镜见阿诚埋头扒拉饭粒,看出了挨打痕迹,不免又数落明楼半天。小明台也跟着帮腔,姐弟你一言我一语声讨,阿诚愈发觉得难过起来。


睡觉前独自呆在屋里,大哥也没肯过来探望。阿诚翻出新买的《金瓶梅》随便打开一页,“……然后西门庆与妇人一递一口儿吃酒,见无人进来,搂过脖子来亲嘴咂舌。妇人便舒手下边,笼攥西门庆玉茎。彼此淫心荡漾,把酒停住不吃了。掩上房门,褪去衣裤。妇人就在里边炕床上伸开被褥。那时已是日色平西时分。”


读了几行,心中不舒服,索然无味。


但他还是赌着气翻到最前,偷偷扭亮了灯,仔细研读起来。过会儿真被故事描写吸引住了,渐觉忘忧。

楼主:野薄荷花开  时间:2019-03-06 20:45:08
哎呀姐姐哄着弟弟捧着,小少年诚要开始跟他大哥闹别扭了谁让你打我脸。。
这是卡拍吗?明显不是!想想年少第一个故事,慢慢磨吧~
后面的盆友举起你们手中的薄荷叶

楼主:野薄荷花开  时间:2019-03-06 20:45: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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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晚攻书直到深夜,大红对襟罗衫子、香薰鸾被暖锦帐,翡翠鸳鸯蝴蝶儿都入梦来。第二天醒时先吓了一跳:窗外红日彤彤,贪睡起迟了!


见他总睡着,大哥岂不是要进来一趟?阿诚慌忙翻身去摸床垫下,万幸还鼓突着,没被发现。摸着就不肯松手,又慢慢拿出来,躲在被子里瞟了一眼又一眼。


西门庆向婆娘炫耀李瓶儿浑身是怎样白净,又新得了一个好物件儿——“俺两个点着灯,看着上面行事。”


小阿诚懵懂又艳羡地摸摸自己。


……


下楼来却发现家里空荡荡,明楼一早便不知去了哪里,明镜也不在。阿玫已收拾妥当,齐整了衣裳正要出门,见着阿诚抿嘴嗔怪他,“家里大人不在就要反天,睡到这时候才起。早饭给你们留了,阿玫要买菜置办东西去,你可不能跟小少爷一起胡闹呀……”


阿诚窃喜,这下连偷懒赖床的账也不必算了。睡眼朦胧的明台蹿出来,愉快地赶走了阿玫姐。关起门,风和日丽,这美好的一天!


《无近名斋集》载,“二十三、四日,祀送灶神。奠酒,陈果蔬,造饧为元宝……岁暮磨米为糕,或元宝式与诸物相馈送,多具肴蔌为新岁之食。”看来阿玫此趟有的好买。阿诚明台两人撒了欢,都觉得有必要犒劳自己,痛快玩上一回。


阿诚近来觉得自己大了,有一阵子不愿跟明台一起跳腾。他俩在楼梯口分别,小哥哥回屋去坐在桌旁,将他的新睡前读物压在厚厚的《世说新语》底下,津津有味地看。


赤男裸女在书页里抵死缠绵。阿诚看得面红耳热,臊得慌,几次想砸下书不读了,又着魔似的舍不得;他上道儿买了这种书真是自觉罪孽,但此时就算戒尺悬在头顶了,也誓要先顾眼前,总还有“侥幸”这一说么。刚开始一有风吹草动还要心砰砰跳着掩书抬头,后来干脆放宽了心,任门外敲锣打鼓,我自岿然不动。


外头扑通扑通的声音渐有规律。阿诚过了新鲜劲头,也不觉得多诱惑了,伸着懒腰推门出去,眼睛酸痛没看路,险些被绊倒在楼梯上。


满目狼藉,小明台抄家上房连床垫都拖了出来。


“你……你干什么?”


阿诚错愕地指着脚底下,明台冲他神气活现地使了个眼色,吭哧吭哧将滑到一楼的床垫重又揪上楼梯铺平,自己躺上去拽稳边角,身子往前一蹭。阿诚就惊恐地看着他绝尘而去,床垫翻着波浪似的,从楼梯上咕咚着出溜到底了。


“阿诚哥你来试试,这垫子厚度足够,又软又弹的,滑下去可好玩了一点都不疼!”


阿诚哭笑不得,“你真有办法……这太出格了吧,你就不怕大哥回来要发火揍人?”


“不会,我拿名誉担保!”小家伙拍着胸脯,“兄弟信我一回,咱俩绝不可能挨打,我有尚方宝剑!”


明台大方分一杯羹,“来来我们玩个双人的!”


稳重自持的阿诚犹豫了一小会儿,果真抬腿迈了上去,一试之下果然惊险又刺激,多来几趟什么烦恼都没了。


……


体力消耗差不多,便觉得饿,阿玫却仍然未归。于是两个小孩又祸害到厨房里,明台嚷着要吃蛋糕,阿诚也由他,七八个鸡蛋一眼没看住,噼噼啪啪滚下来摔碎。原来那流离台是倾斜不平的,阿玫做饭都要将鸡蛋小心放在盘里碗里不使乱跑,这下可也忘了。


从清晨到午后,阿诚明台豁出去作了大半天,家里一个人也不回来;像样的饭菜端不上桌,直把两人饿得抓心挠肝。


当明镜明楼与阿玫结伴返回,照常推开房门那一刻,简直不能相信这地方还是昔日的明公馆。


一向疼宠孩子的明镜也蹙眉生气,地上快连下脚的空隙都没了,只好坐上沙发。阿玫急着收拾残局,明楼怒气冲冲里外检视了一番,除了书房还算整洁,其它地方简直无一幸免。


罪魁祸首们没想到大人说回就回了,只好乖乖站在一旁。阿诚心里忐忑,明台却显然陶醉在恶作剧的余荫里不能自拔。


家务料理得差不多,明楼终于腾出手收拾这两个小鬼,转眼瞥见最小的那个还在那儿贼溜溜地笑,暴怒开口:


“我看你俩真能上房揭瓦了不成?去把春凳搬来!”


阿诚扭捏着不肯动,小明台张牙舞爪地飞扑到明镜怀里,胜利转头瞧明楼:


“大哥不许打不许打!书上写:腊月里不能打孩子——否则一整年都要惹事不听话啦!”


明楼阿诚顿时有些傻眼。


明镜扑哧一声笑出来,恨得拍拍明台后背,“信了这个,就敢在家里大闹天宫?你这孩子可千万别胡说了,这回大姐也救不了你。”


明楼反应过来,冷哼一声:“小家伙儿,你书读错了;那风俗好歹是‘正月里不打孩子’,如今连小年还差几天呢。”


客厅瞬间静了,这回轮到明台傻眼。

楼主:野薄荷花开  时间:2019-03-06 20:45:08
明台死于没文化

楼主:野薄荷花开  时间:2019-03-06 20:45:08
贤惠的阿玫好歹将厨房主阵地清理干净,又低头溜进客厅里。桌椅撞得东倒西歪,不知道还真以为刚打死了要饭的。


明楼舒展两条长腿,涉禽似的在地上来回走动,烦躁地一挥手臂,“阿玫你做饭去!”


春凳真搁在了一片狼藉的楼梯前。明楼一手拎戒尺,提溜着明台后领将人从大姐身边捞过来,回头喝阿诚,“你站一旁看着!“


小明台抽抽搭搭摆了个骑大马的姿势,异常可爱地趴上去,末了还耷拉着小眉毛回头跟明楼商量:


“大哥要轻轻的,明台是博览群书信了古人的话,不算犯错……”


明镜在一旁忧心如捣,却忍笑忍得轻咳两声,“教训一下就算了,别打重。”


明楼大义凛然,就算姐姐在此坐镇着,他也敢放开了收拾明台。“不狠管怎么行?您总向着他,真要养成纨绔子弟了!”


阿玫得空奉了茶,明镜端坐一旁,隔着空气轻点他,“管教不力。”


明楼吃瘪,眼神移回凳子上的小家伙,拿戒尺点点他,“明台啊,不然大哥再给你次机会——你既怨到了读书上,我提个问题你若答上来,这顿打就免了。你看如何?”


小明台激动地爬起来,“大哥快问!”


阿诚悄悄竖起了耳朵。明楼不咸不淡开口,“也不难。‘郢书燕说’这个成语什么意思?“


明台小脸瞬间垮了,扭头,“……阿诚哥!“


见明楼饶有兴致地看他,阿诚慌忙低头,“额!嗯……大哥,阿诚也不会。”


自这话音飘进耳朵里,阿诚瞬时便想入非非,拆成“莺、淑、燕、悦”四个字。脑海中的印象与书里淫浪声声美娇娘重叠,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翠屏金屈曲,醉入花丛宿。哪还有解救明台的心思?


明楼歪头看明台,“你可以硬解。”


“唔……大概是影子在写字,燕子在唱歌?”


明楼气得将小明台拦腰抱起,裤子脱干净了再摁春凳上,“啪”一戒尺打上去,“我让你唱歌!”


两个白皙小桃子冒尖儿红了,明台”哇”一声嚎哭,小嘴苦得好像刚吞了黄连,“……大姐救命啊!”

楼主:野薄荷花开  时间:2019-03-06 20:45:08
阿诚转脸不忍看。明台只剩件棉布小褂窝在腰里,臀腿光溜溜的,还乱挥舞着不消停,就只顾着疼,真是没羞没臊。


“啪!”


“啪!”


“啪!”


……


安分了这许多天,明楼早觉得他该教训了。戒尺兜着风打,小明台悲壮地抱着凳面,一声连着一声嗷嗷叫唤;虽是第一次,这小家伙却跟那板凳前世有缘似的,毫不怯场;小胳膊搂紧了小短腿晃荡着,一个劲儿抽噎还并不影响哭闹,姿势简直太标准了。明楼又气又笑,手里却不饶:


“没人盯着你,无法无天!”


“啪!”戒尺敲上去浮起宽阔红痕,疼痛连片,两瓣小屁股却一替一下挨着打,红肿的小馒头并不对称。然而明楼板子落得急,两边比着赛着谁更红艳艳,眨眼功夫便都膨起半指高,你追我赶的好不热闹。


“啪!”


“不学无术,整天丢人现眼!”


久违却熟悉的感觉找上身,小明台哇哇哭,疼得扭股糖似的乱动乱躲,可又逃不开。眼前地上还乱七八糟摊着他胡闹的恶果,真是欲哭无泪,相对惨然。


“就会动歪心思,再敢不敢乱闹腾了!”


“为这个揍过你多少回,怎么就是不长脑子!”


……


“呜呜……大哥明台以后一定记住了,明台知道错了……”


小家伙乖巧懂事得很。他知道如果大姐最开始不拦着大哥教训,那就中途绝不哭喊着找大姐,不让她为难又伤心。


明镜听着戒尺响过二十几下,终于心疼不过,“明楼,行了。姐姐替他求个情,别打了?”


“少赖着了,起来吧。”明楼瞪他一眼,遵从大姐吩咐收了戒尺。“你真记住了?”


小明台呜咽着仰头哭道:“嗯!明台下次再想淘气一定忍到正月,呜呜……”


……


饿了大半天,小明台站在饭桌前,边抽泣边把烫乎乎的饺子囫囵塞进嘴里。


明镜替他吹凉了蘸好醋和蒜泥放进小碟子里,“阿诚有没有跟你一起闯祸?”


明台怯怯瞧着大哥,“有……不过主要是明台在闹,阿诚哥都在房间读书呢,大哥你别罚阿诚哥啦……”


寒凉夜色笼罩着明公馆,阿诚孤零零跪在家门外,没有饭吃。

楼主:野薄荷花开  时间:2019-03-06 20:45:08
明楼打过了不算完,命令明台接下来一周都自己整理屋子,还得马上把客厅收拾干净。明台挨了打正跟姐姐撒娇呢,混赖着就躲二楼卧房上药去了。


春凳戒尺都未收,阿诚犯起倔,“大哥不要这样罚明台了,让阿诚干活吧,他会越弄越成一团糟的。”


明楼看着他,“不想挨打?”


阿诚撇嘴默认。


明楼踱开两步,心情很是复杂。他心中蕴藏风暴,犹如平静海面上畅行着帆船,暗流在底下涌动,随时要卷起巨浪滔天。


“明台那小东西是欠揍。你都这么大了,不用大哥拿戒尺教你吧?”


“不用,当然啦。”


阿诚想着明台光着小屁股在客厅挨打的模样就十分抗拒,像展览似的,兄姐虽亲,可也不能这样不顾人家尊严呀。


明楼转过话题,“大哥不是为了这个跟你生气。以前说过没有,家法不准拿来做交易,你又开始挑三拣四的,跟大哥讨价还价了?”


“规矩都是大哥定的,那大哥就一定权威一定对吗,如果你错了,谁来告诉你?”


“大哥做错事,自然有大姐教训。”


“那要是大姐也犯错了呢?”


明楼点点头。“先父母已逝世多年。门外跪着去,什么时候觉得能服我明家的管教,什么时候再进来。”

楼主:野薄荷花开  时间:2019-03-06 20:45: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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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虫唧唧早死了。家门里关着暖和的阵阵欢笑,相隔三尺,院落却是使人意想不到的凄冷。阿诚空寂地跪在门前,仰起脖子,看流云追着月亮的尾巴慢慢徘徊。月白风清,夜色淡抹着雪迹,很冷。


地上湿寒,膝盖疼。快半个时辰了,原本该跪得摇摇欲坠,一刻也再不能坚持下去。阿诚脑海里空荡荡的,不懂得痛与饿,喜怒哀乐都忘了,就随便歪在那里,蜷缩上半身,跟自己硬耗。


……


阿玫的手举了又放、放了又举,终于乍着胆子敲盥洗室的门,“大小姐!我看阿诚少爷在门外跪得胃疼呢!”


里面水声哗哗,厚木门阻隔了敲门声,听着格外沉闷。正给明台洗澡的明镜闻言惊道:“还在罚跪?明楼简直不知轻重死活!”


她胡乱撩下头发就奔出门去,到阶下亲自扶了阿诚进家来。明镜心疼地抚摸,指尖沾着凉凉的水滴都抹到他脸上,温润得好像刚哭了一场,急急带进餐厅坐好,又吩咐赶紧做饭。


阿玫早在砂锅里熬了粥,添了瑶柱与肉糜的辅料,火候刚好,这会儿正浓稠地鼓起晶亮的泡泡。明镜替他热热盛了一碗,“多少吃些,晚上胃里难受就跟姐姐说,咱们不理你大哥了!”


阿诚被哄得愈发委屈起来,低头捧着碗,“谢谢大姐。”


上楼回自己屋前脚步犹豫了一阵。大哥罚他跪省,姐姐做主宽赦了,拉他进家他就理所应当地跟着回来了,难道不要去回禀大哥一声再认个错,好歹让此事有个交代?这些他也没心思再考量。大哥说了,家法规矩管不住他,他也烦闷得很,更不想凑上去触这个霉头。


阿诚在卧室转转,觉得做什么也提不起兴致,便早上床躺着。黑灯瞎火仔细感受着胃里,虽不舒服,也并不怎么疼;四肢酸得不愿意动弹,想也是白天玩闹过头了,好好的人从楼梯上往下滚,怎能不磕痛了骨头。阿诚沮丧地辗转几圈,一会儿真迷糊着睡过去。


在古罗马神话中,月亮有个美名叫露娜。她在黑夜里司掌光明,是美丽而贞洁的处女神。身形矫捷的她背着弓箭,一路洒着清辉,轻盈地跳跃在树林间追逐野兽,因为她同时还是狩猎女神。后来她爱上了一个英俊的青年牧羊人,天神朱庇特不允许圣洁的女神与凡人相恋,就命牧羊人在立刻死亡与永葆青春的长眠不醒中二选其一。忠诚的小伙子为露娜选择了后者,于是她每晚都到他的山洞里,亲吻自己沉睡的爱人……


“……大哥小的时候,父亲也会管教,严厉得很。记得有一年苏州老宅的祠堂里,一大家子人都在,具体商讨什么事却忘了,总之旷日持久,真不知道长辈们磨蹭些什么。大哥也得端端正正坐在椅上,那时候个子还没扫帚高呢,脚挨不着地,小腿就甩来晃去的;年纪小熬不住,还瞌睡打哈欠,又显眼又没规矩。父亲当时没发作,回家却狠狠揍了一回,让端着水盆跪了一夜,这便记住了到哪儿都得行正坐稳,再不敢稍有松懈。”


“后来是姐姐掌家。小时候她对大哥温柔极了,突然拿上马鞭对着我,真是不适应。大哥那时也就像你这么大吧,正是叛逆的年龄,总不听话,爱顶撞人,气得姐姐哭。”


“父母新丧,明家内忧外患,姐姐每天都很劳累。她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容不得我半点差错,有时候都严苛到不近人情的份上。大哥日子过得艰难,成天愤世嫉俗的,不开心极了。于是就想,姐姐为什么不能多理解我,非要拿个框子把我装起来……”


寤寐半醒,喁喁的话时断时续,入梦来,也不知是真是幻。


……


夜昏昏的,明楼坐在阿诚的床边,怔了一下,苦笑着絮叨,说给星星月亮听。


“阿诚,对不起。”


“感同身受最难。身份一旦调换了,就开始蛮横专制起来。我要是你呀,也很讨厌这个总是发号施令的大哥。”


“你比大哥小时候省心多了,乖巧懂礼貌,读书也不用督促,自觉自愿的,很少犯什么错。男孩子调皮一点好,不必总压抑着性子,你偶尔跟我闹,大哥不会跟你生气。”


“大哥长大了就忘了当年亲历的事情。今天说什么都不该饿着你。让你出去跪着,只是不想跟你吵,越挑理两个人越要生气得厉害,最后就都口不择言了。”


……


“再长大些,你自然就懂了。大哥不拿家长的架子压你,以后一定尊重你的意见,好不好?你——”


明楼无奈地拍他,“其实早醒了罢?装睡这么久,腿都僵住了。过来揉揉。”


阿诚睫毛颤悠悠的,真的听话地睁开了眼睛。

楼主:野薄荷花开  时间:2019-03-06 20:45:08


成语解释在这里
薄荷下午出去玩,不回来就这样了;晚上如果回来早,就双更。
青春期的诚宝宝,这件事。。。怎么可能就这样算了,对吧,薄荷是一朵高能的薄荷
不过——最近潜水的就先潜着,总之别突然跳出来指责我这不对那不对人物ooc就行,否则薄荷直接封笔圆润地溜走。故事算是讲到一半,情感正在涨潮,一波波拍着海岸呢,求让我写完。
重要的事说一遍就够了,午安。

楼主:野薄荷花开

字数:237392

帖子分类:潇湘溪苑

发表时间:2016-03-12 05:41:00

更新时间:2019-03-06 20:45:08

评论数:11639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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