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荡荡的御书房，北棠悯独自一人挥洒着笔墨，他眉头紧皱，额上渗出细密的汗，因为他的手会抖，他要极力克制自己。


记忆中的北泫然在消失，渐渐与北泫隐重合，他快忘记北泫然的模样了，心中不是钝痛，他却知道，如果放任自己忘记北泫然，他会痛苦一生。


不是心如刀割那种，是永远的遗憾，遗憾到你欲哭无泪，遗憾到浑身难受。遗憾到……那潜藏在内心最深处的人！记不起来，是多么的痛苦。

时时刻刻，说不清道不明的痛，隐隐藏藏，恍恍惚惚。不知何夕。

至上宠溺嘛！不要被文案吓跑

至上宠溺，一枕黄粱

第一章 无彰闲魇


“父皇，儿臣真的……，您想要什么……就直说吧！哪怕是命，儿臣也给了您就是……。可不可以！别再……折磨我？”



“泫然受不住了……，不会和弟弟……争什么，若是父皇不信……，可赐死泫然……，这里又黑又脏，泫然……想干净一些！”
暗黑的牢中，血腥味弥漫，时刻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黏湿的地上，甚至有些蛆虫在蠕动，而那旁边，是几级台阶，台阶上，有一把椅子，上面坐着一个人，玄色龙袍，剑眉星目，看不出年岁的脸上毫无表情，如渊的眼看着对面。


刑桩上，绑着一个人，那人黑发披散，身上白衣尽烂，星星点点的血迹已经有些呈黑色。
奄奄一息，发丝黏糊在脸上，不知是血还是汗，亦或是……被泼的盐水。
玄衣人轻叹，挥手，有人解了少年身上的束缚，少年一滑，直直跪在刑桩下。
玄衣人使了个眼色，有人走过去，随意拿了件衣服裹住少年。


少年不动，脏污的脸上看不出什么。
“过来！”玄衣人道。
少年往后缩了缩:“父皇……，泫然过不去……”那中间黏糊糊的地面，太脏太脏，他不想过去。
有人扯住他的胳膊，拽着他过去，北泫然低呼了起来，像困兽最后的呜咽。
玄衣人浑然不觉。
啪，


北泫然落在玄衣人脚边。
“泫然，你刚刚说什么？”北棠悯低声问道。
北泫然只觉刚刚接触过地面的每一个地方都似有东西在蠕动，他精神奔溃到极致，只道:“求……，父皇，赐……儿臣一死！”
北棠悯眉头微皱，淡淡道:“带他回去。”
北泫然微抬眸:“父皇……”
被人粗鲁的带走，他只看到父皇的一片衣角。


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的，脸上无伤，可额角的发里，隐藏着一道。
华彰殿，北泫然躺在榻上，脸色白的吓人，右手轻轻抚上左手拇指上的红色玉戒，玉戒似乎有了丝淡淡的光。
北泫然不动，只看着外头，殿内一个侍女都没有，他是北凌大皇子，可是……却连尘埃都不如。
没有人会管他的死活，他自幼就不受宠，却被安了个谋害皇二子的罪名。
内乱不断，他只是一步棋子，还是弃子。


北棠悯来时，看见北泫然靠在榻上发呆，心中有些厌弃。
“怎么?后悔了？”北棠悯冷冷的声音打断北泫然发呆。
北泫然不语。
“你不乐意?”北棠悯又道。
北泫然忽然觉得心痛难耐:“儿臣说乐意，父皇信吗？”
北棠悯被问懵了一下。
转而笑道:“信。”
北泫然沉默了。


他乐意吗？比起生不如死，他自然乐意去死。
……
养了一月，表面看起来已经好了许多，但是内里，却早已千穿百孔。
他以从未有过的荣光与北棠悯同乘一辆马车，却是跪在角落里。北棠悯不曾看他一眼，只犹自闭目养神。
他也不敢大胆去看父皇，或是，觉得没必要看多一点。


奢华的帝王仪仗走在街道上，帘子飞起，北泫然有幸在死之前看了看满街的平凡人，那些人跪着，却时不时偷偷抬起头看那马车中是什么状况，北棠悯目不斜视，接受着子民的跪拜，北泫然苦笑，作为皇子，他居然是第一次。

“你笑什么？”北棠悯问。
北泫然低了头，不语。


“朕问你，你没听到?”北棠悯冷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北泫然低低道:“第一次被万人跪拜，儿臣有些高兴。”


北棠悯看着北泫然的头顶，半晌不语。
仪仗停下，父子二人再没说话，北棠悯先下了马车，北泫然身上疼的难耐，跪了许久，猛的出来见到光不由脚下一软。
“泫然，怎么?这么不小心?”北棠悯又回来轻轻搂着他，眼中关怀显露无疑。
北泫然被这宠溺的眼神晃了眼。
恍惚间已经下了马车。
“参见皇兄！”庆王一身大红喜服，带着众人出来迎接。


北棠悯浅笑伸手虚扶起弟弟:“不必多礼。”
北棠敖目光落在北泫然身上，见北棠悯手还抚在他肩上，一时浅笑，眼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北棠悯嘴角微扬。
北泫然并没有发现两位长辈之间的事情。只乖巧的道:“恭喜皇叔！”
北棠敖哈哈一笑:“泫然殿下真是不亏为皇兄最疼爱的孩子。”
北泫然甜甜一笑，整个皇宫，谁不知他北泫然在宫里连条狗都不如?


北棠悯牵着他，被引入正厅，庆王府里喜气洋洋，宾客已经到齐，就等皇上上座，待北棠悯坐下，新人入场。
行拜天地。
北棠悯自始至终扮演着慈父，北泫然在他身后站着，也时不时浅笑。
“你皇叔到这个年纪才遇到红颜知己，泫然，你再不努力，父皇可是要给你选妃了，到时候不管你满意不满意……”北棠悯对着身后的北泫然道。


北泫然羞赧浅笑:“泫然才多大，父皇就想抱皇孙了？父皇还是催催二弟吧！”

第二章 杯酒不是无情物

“夫妻对拜……”


新娘在大红袖中的匕首露出，电光火石之间，一人朝北棠悯刺去，一人朝北泫然袭去。
北泫然低叹，终于要结束了呢！
北棠敖一把擒住北泫然的命脉，将他拉至自己身前。


而那边，新娘已经被北棠悯制住，竟是一个杀手。所有宾客皆是庆王的属下，只有几个朝臣喊着护驾躲在北棠悯背后。
那些“宾客”大开杀戒，只一瞬便逼的北棠悯无路可退。北棠悯只觉头昏目眩，差点没看清眼前的人。
这是一场鸿门宴，北泫然知道，所以他只是配合的喊道:“父皇！救救儿臣！”
北棠悯冷静住，冷眼看着北棠敖:“怎么?想篡位?”


北棠敖丝毫不见慌张，他仿佛势在必得:“皇兄，你可知你为什么落败?”
北棠悯脸色森然，不语。
“你辛苦养大的孩子，反咬了你一口，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很绝望。”北棠敖松开了北泫然。
“泫然，听说他对你用了刑，放心，你如今已经回到父王身边，父王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北棠敖道。这话便是北棠悯的毒，是北泫然下的。
北泫然听了这话，眼中有丝异样:“您说什么？皇叔?”


北棠敖笑抚他道:“当年情况复杂，父王晚些跟你细讲，为今之计是杀了北棠悯。”
“来人，拿下！”北棠敖此刻硬是将喜服穿成了龙袍一般。
北棠悯冷笑。
街上的行人忽然从腰间抽出兵器，脱下外衣冲进庆王府，四面八方，竟全是金羽翼禁卫军。


直到被围住，北棠敖才如梦初醒。
“当年是什么事？北泫然是你儿子?你与他勾结里应外合夺位?是不是?”北棠悯一字一句道。
北泫然站在北棠敖身后，听着这些话，心口似刀割。


可是，也莫名释然，本就是父皇先说好用他来绊倒庆王，这一切都是规划好的，为什么要难过，他不是很乐意吗？
“北棠悯！你何时知道的?”何时知道我要借大婚来谋反。
“哈哈……，当然是你的好儿子告诉朕的。”北棠悯笑道。笑的森然。
北棠敖忽然懊悔，北泫然根本不是他儿子，他不过随口编造一个谎言，想将来以北棠悯夺他儿子之事顺理成章的夺位。
为人父，儿子被虐待多年，替儿子报仇完全不为过。


可是，没想到这是北棠悯为他量身定做的圈套。如今，他落败，罪名已经不可饶恕！反倒被咬定这一句话。
短短几瞬，所有杀手死无全尸，北棠敖的兵力被挡在城外，这一场谋反，在反将记中结束。


“若你只是谋反，朕还可饶恕你的死罪，可你……竟然在朕身边安插细作！”北棠悯看着北泫然。
北棠敖忽然吼道:“你少血口喷人！”
北棠悯一笑:“这可是你说的。”
北棠敖:“北棠悯，你到底是不是人?他是你亲儿子！”
北棠悯又笑:“庆王方才可是说了，这是你的儿子，那么多人听见，庆王难道忘了?”
庆王气的脸发紫，半晌说不出话，才又笑道:“怎么?你还能赐死北泫然?”
北棠悯眼神如渊:“罪臣之子，有何不可?”


北棠敖忽然似被堵住了嘴，看了半晌北棠悯，然后扭头看北泫然，北泫然低垂着眼，单薄的身子仿佛时刻会倒下。
“哈哈哈……”庆王笑“哈哈……哈哈哈……”
他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北棠悯眉头一皱，挥手让人带他下去。


可庆王却忽然喊道:“我要你当着我的面，赐死北泫然！”
……

第二段怎么发不出来

发图防吞

第三章 孰道黄粱皆美梦?

他喝了红妖，是活活痛死的！
但被点了穴道，无法挣扎！所以看着很体面。

北棠悯握着北泫然的手，不及僵硬，却已经彻骨冰凉。
是他在北棠敖面前救下他，却又亲自下旨赐死他！
泫然，
泫然！

“泫然！……”

撕心裂肺的声音，惊的龙寝外面所有人慌张至极。
“皇上！皇上！”曹公公第一时间冲了进去。
北棠悯白色的里衣上，沾着血迹。
“哎呀！皇上这是……有刺客吗？”曹公公吓的软了腿，转身就要喊人。

北棠悯眼神迷离，烛火摇曳中纱帐纷飞，形同梦魇未散。
忽然，他猛的抓住曹公公的手。
“泫然！泫然呢？”
曹公公忙道:“殿……殿殿下只是受了些风寒呢！现在在华彰殿歇息，太医说过无甚大碍……”
北棠悯没听他继续说，起身披着大氅就往外冲。
“皇上，皇上，您这身血迹斑斑的衣裳……”
北棠悯根本不听。

华彰殿内灯火通明，如今已是三更天，为何这般?
但北棠悯没时间想这些东西，他心中只想快些看见北泫然。
殿内烛光摇曳，北泫然一身绣着海棠的白色交领里衣，靠坐在软榻上，底下坐着几个宫女，正同他说着什么，时不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北泫然浅笑嗔怪她们无一少女的仪姿。

“泫然……”北棠悯叫道。
这隔着纱帐的模样好似梦中幻像，倒是梦真实的令他心堵，甚至让他一口血喷出。
北泫然似是听到他的呼唤，忙抬头去看:“父皇?”

几个宫女忙回头，跪坐起来去撩开纱帐。
北棠悯看起来较以前狼狈许多，但宫女不敢抬头看他，只是跪在地上将脸埋的很低。
“真是父皇！儿臣以为幻听呢！”北泫然不紧不慢的下了榻，迎了过来。.
“你以为是幻听，父皇倒以为是幻像。”北棠悯看着儿子许久，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北泫然没听出他话中意思，只是赶紧把宫女打发出去，倒了杯茶给北棠悯。
“父皇怎么了？这个时候不是该在歇息吗？”北泫然坐在北棠悯旁边问道。
北棠悯喝了一口茶，茶还是热的，他这时候才有了丝现实感。

“那你呢？这时候不该歇息?”反问北泫然。
北泫然吐吐舌头，笑着看地上，手脚忽然无处安放。
“退热了吗？”北棠悯伸手抚了抚北泫然的额。
却触手炙热。


“嗯……?”北泫然不知该说什么。
“把衣服脱了！”北棠悯轻轻道。
“嗯……嗯?”北泫然不解的看向他。
北棠悯看起来不像开玩笑。

北泫然忙道:“做什么？唔……儿臣歇息的差不多了，睡不着才起来的。”他忙解释着，他怕北棠悯生气要揍他。

北棠悯笑了笑，但心中的不安没有驱散。
北泫然紧紧抓着衣服，他怕被打。
“父皇何时打过你?”北棠悯浅笑问道，但他的心里，却没那么平静。这是他本来就想问的问题。
北泫然松了手，轻轻把上衣褪下，是了，父皇又没打过自己。

看着北泫然完好无损的身子，北棠悯才暗暗松了口气。
替他拉上衣服。
北泫然愕然。
“殿里虽暖，但也该多穿些。”北棠悯道。

“知道了，……父皇！”北棠悯忽然软倒。北泫然将他揽过放靠在榻上。
“父皇，您怎么了？要不要宣太医?”北泫然蹲在榻前慌忙问道。
北棠悯一手扶额，一手还握着北泫然的手:“无事，只是有些困了，泫然，父皇在你这睡一会儿。”
“好，父皇您睡吧！”说罢就要伸手去拿他身上的大氅。

“不用了，父皇就靠一会儿”北棠悯忙抓紧胸前的大氅，他白衣上还有血迹，不能让北泫然看见。
北泫然缩回手，乖乖蹲在地上。
“起来，你也赶紧去歇着吧！大半夜起来闹腾，看你明日能不能起！”北棠悯道。

北泫然抬眸又问:“父皇真没事吗？”怎么忽然半夜来找他。
“没事。”北棠悯认真道。
北泫然才慢慢退开:“那父皇要是不舒服，就叫儿臣?”
“嗯。”

看着北泫然拉开纱帐回去躺在床上，北棠悯才轻轻呼出一口气。
天知道他经历的有多荒唐。
整个北凌谁人不知北泫然是他心尖肉?
可方才，分明又那般清晰。
他只觉荒诞得令他害怕，北泫然，自幼在他身边被他百般宠着，何时有伤害过?

他伤害谁都不会伤害那个孩子。
太荒诞了。
如同他是皇帝却被误认为乞丐，不，这根本算不得什么？梦像跟他开了个玩笑，而这个玩笑，开谁都行，北泫然，却是开不得的！
他没有再睡，不过短短两个时辰，他倒似过了无数个轮回。久得超越正常人的年纪。

北泫然已经睡着了，他拧过帕子轻轻搭在北泫然额上，看着北泫然的睡颜发呆。
手中彻骨冰凉的感觉仿佛还在，他想起刑架上那个残破不堪的孩子，心似被撕裂，他绝不可能这么对北泫然。
这真是一个荒诞的梦！

北泫然的出生很低位，是一个宫女的孩子，他当初遭人算计与那个宫女有了一夜，却有了北泫然，他本将计就计，让那个宫女生下北泫然，再做打算，可当他看见这个皱巴巴的孩子时，忽然心软了，既然不舍，那便留着。
这一留，北泫然竟成了他心中无可替代。
那宫女到底也是可怜人，左右受人控制，一听皇上愿意保他母子，高兴的直磕头，北棠悯封了宫女为妃，从此将北泫然视为心尖肉。

北泫然已经十六岁了，十六年里，除却出去打仗，几乎与这孩子形影不离。
北泫然睁开眼睛，见父皇看着自己出神。
“父皇，怎么了？”北泫然想爬起来却被北棠悯按下。
“你躺着吧！还在发热。”北棠悯道。
北泫然也就躺着了，看着自己父皇眉头皱着，不知该如何是好。

忽然，北泫然睁大了眼睛，猛的起身抓住北棠悯的衣襟:“怎么会那么多血?父皇……您受伤了吗？”
北棠悯低头，原来是里衣上的血迹，已经干了，看着有些森然。
“没事，刚刚宫里来了刺客，这是刺客的血。”北棠悯道。
“真的吗？刺客，父皇没受伤吧！”北泫然有些不信。

“谁能伤得了父皇?”北棠悯笑道，拂开北泫然的手。
北泫然愣了愣，也是。
“快到卯时了，父皇还要上朝，你好生养着，让太医过来看看。”北棠悯交代道，身后有几个宫女，即便北泫然没在意，他的吩咐宫女们也会记住。

“好，”北泫然只说了一句。然后看着父皇的背影出神。
北棠悯回头看他，笑了笑:“你倒比父皇还失神……”
“嗯?”
但是北棠悯已经离开。

北泫然缓缓躺下，心里有丝不安，有刺客吗？所以父皇着急来看自己。难道刺客是冲自己来的?

第四章 阴郁暗梅图撩人浅伤

北棠悯走在宫中，有些恍惚，天微亮，宫人们已经起来许久了。

这一切的一切，与梦中一样，唯独不一样的，便是他自己。
他很宠北泫然，绝无法忍受梦中那种可怖的无情的自己。
刑架上奄奄一息的孩子，安然喝下毒酒的孩子……

北棠悯手捂着心口，疼的不能自已。
为什么？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道是梦！却不似，如同很久以前发生的事情，朦朦胧胧间却又刻骨铭心！
痛，无法呼痛，哭，无法流泪……
他忽然转身朝华彰殿走去。
北泫然披着一件白袍，正在吹灯。殿内没有宫女，晨光未入。
还有些暗。
“泫然！”
啪！

北泫然被惊道，手碰到烛台，烛台落在地上。
“嘶”北泫然握着手蹲了下来。
北棠悯几步奔了过去，一脚踢开烛台，蹲下捧住了北泫然的手。
北泫然手腕上一片红，可他分明只见烫了手指?
“……”轻轻吹了吹。
“父皇怎么又回来了？”北泫然疑惑的问道。

北棠悯没有回答他，只是拉他起来，去暗格中翻了药替他敷手。
“你宫里的人呢？这些事情怎么能自己做?”北棠悯心疼的捧着儿子的手，看那一片发红的地方。
北泫然心中更加疑惑，父皇对自己很好，但……今日为何这般反常?
总不该，几次三番跑回来。

“儿臣让她们下去歇息了。”北泫然手上药已经敷好，他询问似的看着父皇?
北棠悯却道:“来人！宣太医！”
“不用啊！只是一点小烫伤……”北泫然忙道。
北棠悯却不听:“你还在发热，现在又伤着，让太医看一下吧！”
北泫然只得作罢。
乖乖坐着让北棠悯给他上药。
“怎么了？”北棠悯见儿子呆呆看着他。

“没什么，父皇该去上朝了。”
“嗯，等太医来了再去。”
北泫然忽然无话，直到太医来了，看过说无碍，北棠悯才离去。
北棠悯二十年来第一次迟了……
早朝结束，北棠悯回了殿换常服，顺便见了几个大臣。
华彰殿
“皇兄，生病了？”北泫隐出现门口。
北泫然转身，他正在作画，手中还捏着一支笔。

“只是寻常发热，你怎么也知道了。”搁下笔，缓缓走了过来。有宫女忙为他撩过衣摆 怕沾了墨。
北泫隐挥手拒绝了宫女端过的茶。
“父皇今日早朝迟了，自然就知道了。”
北泫然微愣:“那不是满朝都知晓了？”
“这有什么惊奇的，皇兄当真无事?”北泫隐见他手上敷着药疑惑道:“这又是怎么伤的?”

“不小心碰倒了烛台，也没什么事。”北泫然有些羞赧，不是生病就是磕着碰着……
北泫隐点了点头:“那皇兄自己小心些，泫隐还有些事，就先回了。”
“好，我无事，倒是劳烦你跑了这一趟。”北泫然送他至殿前。
“皇兄言重了，快些回殿吧，仔细又着凉。”北泫隐说罢转身离去。


北泫然靠在门扉上若有所思，他自幼体弱，生病很正常，父皇也经常半夜因他病了而来看他，但……却没有上朝迟了过。

想着想着，北棠悯竟又出现在他视线中。

“父皇！”北泫然有些惊讶。
“嗯，吃过药了吗？”北棠悯任宫女替他褪下外袍，走进殿内。

北泫然道:“吃过了。父皇……有什么事吗？”
北棠悯坐下，抬眸看北泫然，方才大臣来议事，其中也有北棠敖，他这个弟弟，不喜说话，但却看不出有什么狼子野心，导致他今日多留意了几分，甚至看到北棠敖那一瞬间，心中有些凉意。
到底没表现出来，他是兄长，北棠敖这些年本分至极，却不知为何在梦中成了那样一个角色。

只是每每看见北泫然，他便心疼……
“泫然，若是哪日，父皇伤害你……”他忽然问道。
北泫然在他身旁站着，有些愕然，忙问:“儿臣做错了什么吗？”
北棠悯忙改口:“没有，父皇糊涂了……”
北泫然看着眼前，似乎有些不高兴:“那父皇说这话……倒是让泫然惶恐不安了。”

北棠悯轻笑，伸手揉他脑袋:“你又懒，又笨，能犯什么错?怕是错都懒得犯吧！””
北泫然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反驳，干脆哼了一声蹭蹭的出了殿。
北棠悯无奈笑笑。
虽然把儿子气出殿了，但北棠悯却丝毫没有自觉，起身看了看北泫然的画，却让他心口一窒。


画上水墨点点，朱砂似撒在上头，星星点点的红色妖艳似血。他又想起那满身血迹的孩子。
忽然后退了两步，扶额，痛苦的皱眉。
北泫然进来便瞧见他这样:“父皇?您怎么了？”忙过去扶住他。
北棠悯摆摆手:“没事。”
“让太医看一下?”北泫然道。

北棠悯笑着拉他过来看:“泫然，你这画的是什么？怎么这般悚然?”
北泫然看了看画:“哪里是悚然?儿臣是要画几支暗夜中的红梅。”
“哦?你这污了一大片墨，原是作夜色啊！”北棠悯浅笑。
北泫然又不乐意:“父皇是在嘲笑儿臣吗？”

北棠悯咳了咳正色道:“泫然身体不好，不该作这样阴郁的画。”
“哦……”北泫然淡淡道。
北棠悯无奈，知他又不高兴:“你应当多出去走走，马上就是祭天大典了，到时父皇带你出去走走?”
北泫然听了这话脸上才有了些笑意:“好。”


北棠悯浅笑，脑中却想到那日父子俩同乘马车去庆王府，北泫然跪在角落里看着外头，道是第一次被万人朝拜。

第五章 双阴大忌危言惹帝怒


北凌的祭天大典很是隆重，只有帝王和祭司以及极受尊敬的大臣或者皇子才能参与。


但北泫然每年都同皇帝一起参与。
今年也不例外。
豪华的龙撵，十七人抬，北泫然的身份，本该骑马追随或者坐马车追随帝王龙撵，但北棠悯从来都是将他带在身边。
大街上百姓如潮水般跪倒，高呼吾皇万岁，北泫然已经习惯了，正襟危坐，倒是北棠悯一直在观察他。

北泫然自幼便随着他，随时都能接受万人朝拜，并不是跪在角落里说第一次受人朝拜的。
华彰殿中宫女无数小厮无数，北泫然更不是那种从未被人伺候过的。
“父皇……”北棠悯回神。
“父皇近日怎么这般喜欢愣神?”北泫然挑眉偏头看他。
北棠悯摇摇头:“许是因祭天事宜累到了。”

北泫然笑道:“祭天事宜最忙的是大祭司，父皇怎么倒是累了？”
北棠悯无奈一笑，他说北泫然又懒又笨是有道理的。
谁敢这么跟皇帝说话?拆台吗不是。
“父皇有什么心事不防说给儿臣听听……，或者，等祭天时说与大祭司听！”北泫然道。
北棠悯点头嗯了一声。

北泫然便竖着耳朵等了半晌，结果北棠悯什么都没说，北泫然眉头一皱，叹气趴在旁边的栏上看外头。
外头的百姓一见他，尖叫了起来。
御林军险些没拦住。
北泫然伸手同他们打招呼，然后放下帘子缩回北棠悯身边咯咯直笑。
“怎么了？”北棠悯给他掰正身子问道。

北泫然笑道:“外头许多姑娘要急着给父皇当儿媳妇！”
“是吗？那泫然不趁机挑几个！”北棠悯说罢要去撩帘子。
“父皇父皇！儿臣说笑的……”北泫然忙抓住他手，脸上有些红。

北棠悯哈哈大笑，他知晓儿子脸皮薄，这么被人看见还被说喜欢，一定会羞的脸红。
“父皇是嘲笑儿臣面皮不及您厚?”北泫然微恼。
北棠悯搂住他:“我儿面皮薄好啊！这样说几句就乖了。”
北泫然恼不恼北棠悯不怕，因为他最多恼半注香！就忘了……

到了祭坛，两人下了轿撵，一前一后朝祭坛走去。
祭坛上，摆放着巨大的青鼎，鼎中插满香，成千上万支。
北棠悯站在最前头，北泫然在他左侧一步之后，大祭司站在青鼎旁，一身青色，那衣裳上的图纹与青鼎上的一致，饕餮食人，虎擒人……，是上古卷轴中面目狰狞的神兽。

人祭天，饕餮食人，都是权力巅峰的象征。
北泫然每次来，都会盯着祭司看，他觉得那衣裳上的纹样很好看。
祭天典礼开始。
祭司闭目，手中拧着麻绳，上面挂着被劈成两半的圆木，每到一个环节，他都会抛下一个，


有专门的皇家祭司拉过牛羊鸡猪狗五牲，是为祭天五牲。
在祭台下方嘴中念念有词，大祭司始终闭着眼睛。
“第一，祈国泰民安！”祭司忽然开口。众人随着皇帝一同拱手三拜。祭司手中圆木落下，一阴一阳，是为顺。
“第二，祈风调雨顺！”又是三拜。圆木落下，还是为顺。


“第三，祈万世太平！”圆木落下，两块正面朝上，为双阴，大忌！
大祭司睁开眼睛，没看地上，但他知道结果。
北泫然一直注视他，自然也先看见了，他眼眸一凛，手不自觉的抚上手上的红色玉戒。


北棠悯不语，身后大臣面面相觑。
底下百姓看不见，上头的人不敢说，怕惹的人心惶惶。
大祭司吩咐其余祭司疏散了百姓。
待百姓散去。
大祭司才平淡道:“许是有何逆天之举！”


所有人都皱着眉陷入沉思，只北泫然还看着大祭司。那大祭司是个年轻男子，也扭头看北泫然。
北泫然看图腾看得专注，没发现大祭司也在打量他。
只北棠悯发现了，他一直心神不宁，如今又见大祭司打量北泫然，心中一凛，转身将北泫然拉至身前。

北泫然回神，扭头看着祭坛发呆。

身后忽然响起一个声音。


“皇上明知泫然殿下不是天子人选，就不该一直让殿下参与祭天！”是当朝侍郎李袁。

北棠悯眉头一皱，北泫然抬头看他，眼中有一丝无助。
北棠悯心中一痛，扭头看李袁冷冷道:“你的意思是因为朕带着泫然，导致神木如此?”
李袁以为有天下制衡，北棠悯会立刻派人将北泫然遣送回去


众臣面面相觑，似乎同意李袁所说。
北棠悯冷笑:“众位卿家是觉得我北凌大皇子的身份还不及你们?”
“皇上，臣绝无此意，只是这祭天大典选人极其慎重，诸位除了泫然殿下，都是……”
“够了！泫然身份如何，难道大祭司不会说?轮得到你！”北棠悯打断他。
“皇上，臣深知皇上与泫然殿下父子情深，但祭天乃国之大事，出不得任何差错！”李袁忽然跪下道。

北棠悯没想到他会这么执迷不悟，眼见其他大臣快要被他说动。
“爱卿为何这般着急?难道爱卿知晓这神木为何会如此?”北棠悯忽然冷笑道。
众臣心中一凛，再不想说半句话。
皇上今日是要护着泫然殿下，他们十个脑袋都不够砍。
李袁睁大眼睛，这锅怎么忽然甩过来。

“来人！将李部侍郎押下去。”北棠悯道。
“父皇……”北泫然想求情，但北棠悯似乎很生气，他忽然不敢说话。
“皇上……皇上您不能这样！”李袁哀叫。很快被拖离祭坛。
北泫然垂眸看着地面两颗里朝上的神木，有丝失神。


“祭天不过是一个形式，让百姓心安，若朕为君王还要指望上天，难道敌国来犯时跪在这里求天派天兵天将来替朕打仗吗？”北棠悯负手，众臣哗的跪了一地。大气不敢出。
“李袁是为一，谁若敢当这个二……哼！”北棠悯甩袖下了祭坛，北泫然不动，只是皱着眉看着地上。
“殿下！”


北泫然听到声音忙抬头，是大祭司用眼神示意他，他顺着看过去，是北棠悯在看他，看样子应当叫了他几声，而他没听到。
北泫然匆匆绕过跪在地上的众臣，朝北棠悯奔去。
大祭司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然后转身捡起六节神木丢进大鼎中，至此，祭天结束。
“泫然，外头风大，父皇本来说要带你去走走……”
“父皇，回宫吧！儿臣有些累了。”北泫然道。


北棠悯无奈，揉揉他脑袋:“别胡思乱想。”
北泫然不言语，只低垂着眼看地，轿撵调头朝宫门而去。
北棠悯眉头紧皱，北泫然本就心思重，今日一番闹腾，估计又要很久不能释怀！


他忽然很想将李袁碎尸万段，看来此事得杀鸡儆猴，以儆效尤。

第六章


北棠悯因为那个梦，总是心神不宁，终是去了大祭司处，想问个究竟。
“祭司留步！”北棠悯喊住了大祭司
修落寒回头，北棠直接道:“朕近日睡不安稳。”
修落寒道:“皇上可需要安神香?”
“自然不用！”北棠悯道:“有一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朕。”
修落寒笑问:“是泫然殿下吗？”
北棠悯微愣看他。


修落寒道:“那日祭天，李大人冲撞了泫然殿下。”
二人进了大祭司的神陨殿
北棠悯将梦中一切告诉了他，修落寒道:“梦非梦，实非实，皇上要找的答案，只有皇上能解。”
听到梦非梦，北棠悯心仿佛坠入谷底:“哪个是梦，哪个是现实?”
修落寒一笑，起身看向窗外那珠海棠花:“这就看皇上想要什么样的梦，或者，想要什么样的现实。”
北棠悯沉思。


什么是现实?他自然希望现在是，可为什么？还要问他，那不是一个梦吗？
北棠悯临走时，修落寒浅笑劝道:“皇上，一个梦而已，不必太担忧。”
北棠悯看着修落寒，只觉这一句话有别的意义，但他一时想不通。
回到宫中，已是华灯初上，进御书房，竟看见北泫然手撑着脑袋坐桌边打盹儿。烛火摇曳，他面上安详，只有玉戒在隐隐发光。


“泫然……”北棠悯进来，轻轻喊了声，北泫然就醒了。
“父皇……”北泫然迷迷糊糊的抬头。
“怎么不去里面睡?又想着凉了不是?”北棠悯将身上大氅脱下披在北泫然肩上。
北泫然紧了紧大氅，抬头迷糊的问道:“父皇可解惑了？”
北棠悯微叹:“越发迷糊了。”
北泫然打了哈欠，趴在桌子上:“父皇说与儿臣听听，儿臣……替你解惑！”


“呵呵，你解什么惑?整日迷迷糊糊的。”北棠悯手轻抚北泫然的头顶。
“嗯……是啊……儿臣迷糊……”北泫然如呓语般回复他。
北棠悯见他困的不行，弯腰抱起他放在旁边的软榻上。
北泫然迷糊的半睁眼，见北棠悯给他盖了被子，就什么也不管，闭眼睡了。
北棠悯良久不动，只这么看着儿子。
他以前，从来没有这样过。
扶额，是啊，一个梦而已，何必在意?
可是，他是骗自己的，怎么可能不在意。


北凌不需要时刻去上朝，第二日北棠悯睡到日上三竿，起来时已经不见儿子，想是回了殿。竟连榻上都不见丝毫痕迹，北棠悯浅笑，这孩子还是偷偷的整理好才走的啊！
忽然有人道大殿下求见。
北棠悯还好奇，怎么这会儿来?
结果进来了北泫隐。


“儿臣参见父皇！”北泫隐一身黑衣整肃，北棠悯微愣，虚扶起他问道:“有何事?”
本想问你皇兄呢？但是他想着，北泫然应是以为他们有事商量才没有进来。
“父皇，儿臣是来请军的。”北泫隐道。
北棠悯微愣:“请什么军?”


北泫隐道:“韩芯大将军在北境许久，近些年来与朝廷联系越发稀少，儿臣担忧，想亲自过去看看！”

北棠悯扶额，他最近总觉头疼，事情也断断续续的。


“韩芯终归是三皇叔的人，父皇……儿臣觉得，我们不能再坐以待毙！”
三皇叔?北棠敖?他能做什么？原来不止梦里，现在他也在蠢蠢欲动吗？
“父皇给你二十万精兵，记住，不是要你同韩芯起冲突，而是以攻守北境为主。”北棠悯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递给北泫隐。


“儿臣谨记！”北泫隐再次跪倒。
北棠悯忙扶起他:“泫隐，倒是让你辛苦了。”
“为父皇分忧，不辛苦。这是儿臣的责任。”北泫隐道。
对于这个孩子，北棠悯心中有些愧疚的，他把所有宠溺，都给了北泫然，北泫然什么都可以不做，只需享受他的关怀，他也会替北泫然把前路铺好，但北泫隐，向来都是自己努力争夺。


天底下，也不是只有皇位最好，而这……似乎是因为北泫然不要，才轮到北泫隐，明明是正宫嫡子啊！
皇后也从不抱怨，北棠悯知晓，她只是不说罢了。
北泫隐走后，北棠悯扶额靠在软榻上，软榻上微凉，心想泫然是走的多早?
传膳时仍不见北泫然来，他问曹公公:“大皇子何时回去的？怎么不过来用膳?”


曹公公郁闷，心想大皇子不是刚出宫吗？但他只是道:“殿下要去点阅精兵，就不过来了。”
北棠悯抬头:“什么？”
曹公公吓了一跳，忙道:“大皇子今儿个有事，就不过来了。”
北棠悯浅笑，那孩子除了玩乐，能有什么事，哦，对了，他懒的连玩乐都不想！
一整日，北棠悯都没有出殿，也不见北泫然过来，他觉得近日总是头疼，因着想哪个是梦，哪个是实……，想着想着竟然趴在桌上睡着了。

再次醒来时，身上盖了一件大氅，已是黄昏，殿内昏暗，只见北泫然在殿里点灯，烛火摇曳，看不真切，他忽然清醒过来。猛的坐起。
“父皇醒了，怎么在这睡了？”北泫然点完最后一盏灯。
北棠悯一直看着他。
“皇儿，为何父皇总觉，看你那般不真切?”北棠悯愣愣的道。


北泫然听这一声皇儿，微愣，随即咯咯的笑了两声。
“父皇是睡糊涂了吗？”
北棠悯忽然清醒了过来，除了北泫然，谁敢?随即自己也笑了起来，起身看着外头:“怎么都到这个时辰了？”
北泫然放下烛台轻轻说了一句:“这时候好做梦呗……”
北棠悯伸手点他额头:“就你敢调侃父皇！”

“咯咯，难道不是？”北泫然笑着躲开。北棠悯看着眼前的孩子，嘴角上扬，北泫然心情似乎不错，一蹦一跳的，烛火更加摇曳起来，殿内除了他父子俩，再无别人。
北棠悯笑容渐渐凝固，想起那句“梦非梦，实非实。”
……
“父皇，怎么了？”
北棠悯回神，见北泫然站在身前，一脸担忧的看着自己。
“无事，许是睡乏了。”北棠悯道。
北泫然了然，


“皇儿，你整日这般无所事事，会不会觉得没意思?”北棠悯问的很严肃，他怕北泫然闲多了又有时间胡思乱想。
北泫然警惕道:“父皇，儿臣挺忙的，那幅暗夜红梅还没作好，母妃还要儿臣给她画图样。”他可不想因为太闲，被安排别的事情。
北棠悯无奈:“是是是，你最忙。”
北泫然脑子里完全没有“政事”，他整日无忧的像个文人。


这是北棠悯的宠溺，使他如此。

第七章


北泫隐整整兵就要出发了，北泫然随着皇上去宫门前送人。


他只不远不近的站在后面，听着父皇交代北泫隐一些事情，百无聊赖的低头踢着小石子。


他与北泫隐之间，关系到底有些尴尬，他母妃战战兢兢，怕他惹祸得罪这个为正宫嫡子的弟弟。
也怕皇上太过宠溺他，导致皇后起了别的心思。
那些大臣早已见怪不怪，皇上宠溺大皇子，人尽皆知，这其中有知晓那日祭坛上异事的人，只面无表情看着二皇子远去。


北泫隐才是天选继承人！他一切都太过优秀，反观大皇子，苍白的脸，单薄的身子，笑起来……天真无邪。
那眼角弯弯，可与他对视，总忍不住心底发毛，那眼底似乎什么都没有，又似有千万种情绪。
给人一种异样的感觉。
心道这样的人，难道不该是不详之人吗？妖冶至极……



“皇儿，这颗石子与你有仇?”北棠悯负手，送走了北泫隐，转身却见北泫然孩子气的提着衣摆跟石子过不去。
北泫然抬头，看了看宫门:“……”
“走了，你也不跟弟弟说几句话！”北棠悯揽着他往前。
北泫然撇撇嘴:“儿臣嘴笨，说错了话可不好！”
北棠悯无奈轻抚他头顶，知晓他是为那一日祭坛上的事情心里有疙瘩，也不多说，只顺着他道:“是啊！”
北泫然一听，微愣，心中委屈，只压着委屈道:“二弟走了，父皇可有什么事情需要儿臣帮忙?”


北棠悯笑道:“你能干什么？又懒，又笨。”那语气中带着三分宠溺七分无奈。
可北泫然一听，有些不高兴，哼了一声快步朝前走了。
北棠悯呵呵一笑，摇了摇头。
“大殿下真是灵气。”北棠溪在旁道。
北棠悯止住了笑:“是啊！灵气……”
灵的不似真人……
北棠溪没听出那语气中的异样，只又扯了别的话题。


“泫隐这小子怎么知晓三哥有异心?还敢直接跟你提?”北棠溪纳闷道。
北棠悯神色微恙，他不知晓，在梦中他早就知晓，可现在……他的三弟北棠敖，他仔细想了想，从未发现异样。
“他不会盲目行事。”北棠悯道。
北棠溪点点头:“那倒是，泫隐向来如此。呵呵……”
北棠悯皱眉，朝中所有人，都认可北泫隐。


北泫隐，也是他的嫡长子。
本不该有任何异议，可他为何忽然觉得委屈了泫然?
以前问过北泫然。

“皇儿想当这天下之主吗？”
“不想，”
“哦？那你想做什么？”你想做什么，父皇都替你达成。
“唔～我想陪着父皇。什么都不干。”


“小懒虫！”
那是北泫然五岁生辰，若他当初说想当，他会不惜一切反对，直接下旨立他为太子。
可北泫然说不想。
此后，北泫然也确实丝毫没有想当太子，一直到今日……，都不曾想。


整日如同纨绔公子，只是……他虽玩乐，却很乖巧，从不惹祸。
很听话的孩子，向来不会被重视，因为他不会闹腾，你永远不知他委屈，可他的泫然，他一直很重视。
“皇兄?”北棠溪疑惑的看着他。


“皇兄近日……气色不太好。”北棠溪道。

“皇兄近日……气色不太好。”北棠溪道。


北棠悯回神:“是吗？许是累了。”
“皇兄，那日祭天大典，李袁说了什么？”北棠溪问道，李袁被罢了官，这不是小事，却只道他在祭坛上冲撞了神灵。
他没去，也没人敢说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他似乎能猜到，此事与北泫然有关。


北棠悯皱眉:“你想问什么？”
北棠溪忽被问的一愣:“呃……，臣弟没什么想问的……”
北棠悯自然知晓他想问什么，这些人，不就一个半个觉得他太过宠溺北泫然吗？
“此事不要再提！”
北棠溪呵呵一笑:“是不要在大殿面前提吧！”
“哼，泫然也是你侄子，又何必这般！”北棠悯冷笑。北棠溪说北泫隐，是直接说泫隐，可一到北泫然，就成了大殿下。


北棠溪忙道:“臣弟没有别的意思，泫然……看似乖巧无所事事，但……”
“但他心思重，且身体不好，你最好不要在他面前乱说！”北棠悯冷冷的打断他的话。
北棠溪愕然，从前就算宠，也不见北棠悯这么激动！
“臣弟明白了。”北棠溪道。
……
“然儿，你怎么了？受委屈？”莫颜颜一身朴素的宫装，款款走来，她长的极美，北泫然与她多几分相似。
美的我见犹怜。


北泫然低垂着眼，看着不像受委屈，更像生气烦躁。
“父皇说我……”
“说什么？”莫颜颜忙问道。
“说我，又懒，又蠢。”
莫颜颜愣了愣，噗嗤一声笑出来。
“母妃，您还笑我！”北泫然更不高兴。
莫颜颜止了笑:“是笨吧？哪里是蠢？”


“这有区别吗？”北泫然靠在软榻上，闷闷不乐。
莫颜颜坐在旁边细心解释道:“蠢是脑子不灵活，至于笨，那就是带点可爱的单纯，所以父皇说你笨，不说你蠢。”
北泫然坐直了身子，有些不信的道:“真的吗？”
“……呵呵，自然，你父皇何时说过你蠢?”莫颜颜浅笑，眼中满是宠溺。
北泫然仔细想想，好像是这么回事儿！


于是也不再恼了，只是撑着脑袋看莫颜颜。
“母妃想见父皇吗？”北泫然似笑非笑。
莫颜颜眼中暗淡一瞬:“然儿……”却不知该说什么。
北泫然笑了笑，握住莫颜颜的手:“父皇方才说，要过来……”
莫颜颜有些期许:“是吗？”
“参见皇上！”


忽然听到外头有人喊道。
莫颜颜慌乱的起身，北泫然眼角弯弯，也懒散的起身。
他方才佯装生气，就是想引父皇过来，
“臣妾参见皇上！”莫颜颜欠身，北棠悯忙伸手扶过:“颜颜……”
莫颜颜听北棠悯这么一声，高兴的险些落泪。


莫颜颜身份低微，她知晓自己没资格得帝宠，北棠悯肯留下她们母子，她已经满足。如今母凭子贵，享着荣华富贵，却忽然不满足了！
想得到君王的爱了，可她不敢争取，从不争取，她怕，她不是一个人，她还有北泫然。纵使那高高在上的皇后从不为难她。


纵使那万众瞩目的嫡皇子不为难北泫然，她也不敢赌。

第八章 烛火摇曳黯然神伤


北泫然如愿看见母妃欣喜若狂，他笑了笑，起身打算离开。
“皇儿要去哪？”北棠悯见他要走，忙问道，他不想北泫然出去就遇到北棠溪，那家伙口无遮拦……
“嗯?儿臣留在这多不好，儿臣还是回华彰殿吧！就不打扰父皇和母妃了。呵呵……”北泫然轻笑离开，莫颜颜有些羞涩，北棠悯微愣，随即道:“这孩子！”


北棠溪没有遇到，他已经离开了，所以北泫然一路哼着小曲儿回了殿。
北泫然有个习惯，进了殿就关门，不论白天还是黑夜，北棠悯说过几次他才记住了，可下意识的动作总是改不了。
殿内无人，他作画时不喜有人。
墨香浅浅，北泫然看着铺开的暗夜寒梅，这哪里阴郁了？分明很有意境好不好？


还是继续将画作完。
只是待墨迹干后，轻轻卷入画轴，父皇不喜，那便收起来算了。
随即又铺开四尺的绢，重新作了一幅四尺的海棠，他一直画到深夜，甚至没来得及用膳。
北泫然搁下笔，扶额坐下，他身体不好，用极了心思去做一件事情也坚持不了多久。


“怎么了？又熬夜作画？”北棠悯披着大氅推开殿门，应当刚从懿妃那回来。
北泫然抬头:“父皇……”
烛火摇曳，北棠悯刚进门时，甚至看不清儿子的脸。快步走过去扶着儿子看了眼画布上:“这么暗，你怎么看得清楚?”


北泫然放下扶额的手，虚虚的靠在他怀里:“还好，儿臣看得清。”
“父皇提醒过你几次?总是记不住。自己身体不清楚吗？”北棠悯眉头皱着提高声音，他向来容不得北泫然有一点不好。
北泫然迷糊的抬头:“父皇近日为何越来越凶?”
北棠悯微愣:“父皇凶过你?”


北泫然觉得有些委屈，他现实浑身无力，头还有些痛。虽然北棠悯没有凶自己，可是父皇对自己的小心翼翼，眼睛时刻不离自己，加上祭台那日……好像狠狠惩罚了李袁，这似乎都与以前温柔的父皇不太一样。
“来人。”北棠悯冷着脸喊道。不理北泫然低着头委屈巴巴的模样。
两个守夜的宫女进来跪下。
“你们不会伺候主子吗？是不是朕该重新换两个人过来?”北棠悯冷冷道。
北泫然看了眼吓的半死求饶的宫女，忙拉住他的手:“父皇，是儿臣不让他们进来打扰的，不要换！儿臣就要她们伺候！”


北棠悯低头看他:“她们伺候不住你，夜里不能守着，烛台也得你换，无法提醒你用膳，换两个不是更好?”
北泫然忙滑到地上跪着:“父皇，儿臣错了……”
“泫然，你干什么？快起来！”北棠悯几乎同时弯腰一把将他揽起抱在怀里低声道:“不许再有下次，父皇舍不得打你，你若再记不住注意身子，父皇就拿你身边的人开刀！”


北泫然慌忙摇头:“儿臣会注意的！父皇不要换走他们……”
北棠悯见儿子如此，忽然觉得自己不该这样。
可……不这样又怎能约束儿子?
“去弄些清粥来，这都得朕说吗？”北棠悯又对两个宫女道。
“奴婢这就去！”小宫女连忙磕头起身离开。
“泫然！……”北棠悯低头看怀里的人。


北泫然微抬眸，眼中亮闪闪的，分明还有眼泪在里头，北棠悯心下一痛，他从不动手打北泫然，甚至重话都不敢说，如他白日与北棠溪说那样，北泫然敏感至极，心思重，容易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今日北泫然故意引他去懿妃那里，他是知晓的，这不是第一次，他从前一直觉得小孩子是希望父母能够恩爱。


可他同懿妃，其实已经算不错了。
为何北泫然还要如此?
北泫然离去时的眼神，他记得很清楚，满足中带着忧伤，仿佛期盼许久的事情终于实现却只是一瞬间。
这让他感到不安，本就因为梦境心神不宁，北泫然小小的动作他也观察的一清二楚。
“那幅画呢？”北棠悯问道。
北泫然愣:“什么画?”


“你前些日子作的暗夜寒梅?”
北泫然心虚的低头 半晌才道:“父皇觉得儿臣很矫情吗？”
“为何这么问?”北棠悯蹲下与儿子平视。
“会因为一幅画而影响心情，不就是矫情吗？”北泫然垂眸。
北棠悯无奈揉揉他头:“不是画)影响了你，是你影响了画。泫然，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一定要告诉父皇，知道吗？无论是什么，父皇都能替你解决的。”


北泫然定定的看着北棠悯，神情忽然认真，北棠悯心中一凛，以为他要说什么，让他心底更加不安，然而，北泫然道:“儿臣饿了……”
北棠悯:“……”
应了北泫然的话，宫女竟然已经提着食盒过来。
一碗清粥盛到北泫然面前，北棠悯接过，轻轻吹了吹喂给儿子，北泫然接过一口，伸手接过了碗:“儿臣自己来吧！”
许是饿了，北泫然很快吃完了粥，只是不肯再吃第二碗。


殿内已经添了烛火，明亮了许多，北棠悯看了眼面前的画，隐隐看得出几支海棠，倒不是阴郁的画风。
“泫然又精进了些。”
北泫然撇撇嘴，他喜欢的风格，父皇倒是不喜……
“该歇息了，父皇就今晚没看着你，你就有本事把自己折腾病，再有下次……记得父皇刚刚说的话。”北棠悯低语警告道。
北泫然点点头:“儿臣知道了……”


“知道就好。”北棠悯扶起他朝内殿走去，画画原是给他打发时间，陶冶情操，然而北泫然一旦投入什么就太过极端，所以北棠悯时刻看着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