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遇安也看出来了，二叔就是个无赖，还赖得理直气壮，大年三十把讨债的招到家里来也不嫌丢人，一群混混找上门了他一个大男人居然把妹妹和侄子侄女们丢在外面应付，实在没有担当。
沈遇之瞅着这一圈的小妹妹们还是害怕那些人，小姨也确实被吓得不轻。年三十被人追债上门也是难看，想到昨晚小姨还说别让街坊邻居看笑话。他终于还是开了口，“这笔账算我的。你们也快回家过年去，大年下的就别出来做事了，晦气。”
讨债的几个互相看了一眼，灰溜溜地走了。毕竟他们也拿到交代了，不算没完成任务不是？
那些人一走，屋里的人都松了一口气。只是不让自家孩子跟遇之靠得太近了。
“你说说你，二叔在你的地方玩儿还被人砍，你也不管好你的手下。”沈淼拿了个椅子在老爷子身边坐下，言语间居然责怪起遇之来。

沈遇安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指头尖溜溜指着自己的舅舅，“你说的是人话吗你！你自己惹的事自己不敢承担，别人追上门来你往屋里一躲不管这一大家子死活，要是今年二哥没回来你想要我们怎么收场！”
沈淼没想到自己这个斯斯文文的外甥女居然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指着鼻子骂自己，他毕竟是长辈，被一个小丫头片子骂的跟孙子似的，面子早就挂不住了，还要维持着他长辈的尊严，又没有别的话好说，憋了好长一口气才开口，“你还有没有一点规矩！我看你是要挨打！”
“你敢打我一试试！我爸我妈都没打过我，你算哪颗葱！”
沈淼可能是觉得小姑娘好欺负，要在遇安身上找回面子来，真的冲遇安举起了巴掌。
沈遇之一把抓住沈淼的胳膊，“你要不要脸。”
遇安保住二哥的腰，脑袋身子往他背后一躲，脑袋从他胳肢窝底下钻出来看着沈淼。
“我不要脸？到底是谁不要脸啊，啊？”沈淼知道动武占不了上风，索性就玩起嘴皮子功夫，脸往起一抬，“这一屋子哪个不是有正正当当的事业，哪个不是从小被老师夸到大的，就你，小的时候就连累你爸妈出了车祸，长大了好的不学学坏的，做起了小混混，你真是给我们家丢脸呀你！”
沈遇之被他说得哑口无言，他这个身份在这间屋子里确实拿不出手，沈淼又提到他爸妈的死，这是他一辈子都过不去的坎。
“家门不幸啊，家门不幸！我们沈家也算是书香世家啊居然出了个黑社会啊！”沈老爷子说得激动，把椅子扶手拍得啪啪作响。
“****头子给我闭嘴！”沈遇之红着眼冲老爷子大吼一句，就差拿刀上去砍人了。
老爷子一口气没上来，两眼一翻背过气去。一屋子的人都围过去，赶紧扶着老爷子，一堆人七手八脚地忙着，把老人放平了在沙发上等着救护车过来。
还好县城很小，救护车没十几分钟就过来了，医生把老人抬上车，家属跟了两个上去，其他人都开着车跟在后头。
沈遇之看着乱糟糟的一团心里突然很乱，手放在身侧不自觉地扣着裤子。大哥在门口那一回头看得他心慌。他也赶紧跟上去。

急救室里医生在忙活，外面的家属也没闲着，急救室门口就吵了起来，无非也就是沈淼撺掇着大家都来指责沈遇之不该对老人口出狂言。
这件事沈遇之做的确实不对，他自己也知道，所以并没有辩驳什么，站在原地听着长辈们的职责。
“你给我跪这儿，跪这儿！”沈淼要上去打人被老婆拦住了，整个人相当狂躁。
遇之自知理亏，被大哥踹了一脚也就跪下了。毕竟是自己的爷爷，就算不喜欢，那也是个有血缘关系的老人，要是真被他气出个好歹，他也过不去自己那关。
他们吵得太厉害，跑来一个小护士让他们安静下来，多的也没有了。一群人好不容易安静下来，各自围几个小圈靠墙站着，遇之孤零零跪在中间，脑子里不断重复在家把爷爷气晕过去那一幕。
沈鑫原本想说些什么，被沈桐拦住了。他们一家算是外人，沈鑫是嫁出去的女儿，人家的家事本来就不宜掺和太多。老爷子有两个儿子，走了一个不是还有一个？哪里轮得到沈鑫这个小女儿去管他们家的事。
遇安也被沈元晟拉着不许她靠近二哥。看来是昨天那顿打太轻了，他还是这么口无遮拦，一点也不知道长幼上下，的确是欠教训。

老人家也就是被气到了，幸好没有什么大事，在医院挂了几瓶药就恢复正常了还可以回家。
这都完事儿了沈元晟才来到遇之身边，踢了踢他的腿，“起来，回去了。”
遇之也跪了有三个多小时，腿早就麻了，一动膝盖就像被针扎一样，跪久了不止是腿疼，浑身都酸着，他一时竟没能站起来，揉了揉腿，慢慢弯下身子手撑着地才爬了起来。人都走了，遇安在楼下等他们，她特别害怕大哥在医院打二哥，自从她上次看到二哥被大哥打出血来就一直觉得大哥有家暴倾向。
沈元晟在前面走着，遇之跟在后面，小跑了几步跟上大哥，他小心翼翼地扯了扯大哥的袖子，软着声音叫了声哥。
沈元晟手一使劲生生把衣袖从遇之手里拽出来，也不骂他，就急匆匆往前走。
三个人一路上一句话都没说，气氛沉重得很。
到了家，坐了一院子的人，沈老爷子身边多了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这人是他们所属这个镇的书记，也是沈老爷子最小的弟弟，在整个家族颇有些威望，叫沈祁山。
大约是听说哥哥受委屈了，来收拾这个家族败类的。
这个小地方家门观念比较重，同姓同宗很多事都会找有威望的长辈解决，而不是跟大城市一样有事找警察。
沈元晟还是知道这些规矩的，他小时候在爷爷奶奶跟前儿养过几年，爸妈工作稳定之后才把他接到了身边，那会儿他已经十二岁了，很多事都懂了。
遇之就完全不知道了，他跟除了沈鑫以外的家里人没什么往来，这么多年就回来过两三次。爸妈还在的时候一说到回老家他也是老大的不愿意，要不是爸爸拿巴掌威胁着他肯定年年都跟沈鑫一起回沈桐家。爸妈过世了就更别说了。
所以他看到那个年轻爷爷的时候是一脸懵逼。
当那个年轻爷爷勒令他跪下的时候他更是不知所云。
还是沈元晟怕再起事端把他按在地上的。
“看来是老大走得早，没机会管教儿子。今天，我这个做小叔的就替他好好儿管教管教。”沈祁山站了起来，顺便拿起了靠在椅子边上的竹鞭。
这地方已经是县城的郊区，农村了。一家一户都是独门独院的，但是邻居之间有什么事都逃不过别家的眼睛耳朵。谁家有热闹可看门口必定围上一群看热闹不怕事大的。
现在他们家门口就围着好些偷偷摸摸瞧着的人，还装作是不经意看到的。
“孩子还小，小叔，骂两句算了吧。”沈鑫说。
“话可不能这么说，就是还小才要教育，不然放任他去，他还不要拆家？”人群里有一个人说。
沈鑫叹了口气，知道自己也改变不了这么多年的习惯，只好背过身去不看。
沈祁山冲遇之举起了竹鞭，遇之心里有愧，大哥也在旁边看着，他没法反抗，只能受着。

却没想到沈祁山让人搬来了条凳，又让人把他按在凳上还扒了他的裤子。还是几年前吴成还活着的时候他在刑堂受过这种罪，那次是从金三角回来九死一生他们被人卖了，一块儿去的兄弟拼了命把他保下来的，他一回来就跟吴成大吵一架，吴成是真的恼了，拽着他去刑堂，扔在刑堂的大厅里行家法。也就那么一次，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非要严正家规扒了裤子打得没皮没脸。
不知是想起了吴成还是看见大哥让他忍着的眼神，他竟一点也没有反抗，任由旁人按着外裤直接剥到膝弯内裤也褪到了大腿根。
竹鞭咻咻地抽下来，疼痛在臀上炸开，他让人按着也动弹不得，想堵着嘴也不行。
沈祁山是干过农活的，手上的力气大得很，也并没有留情的想法，一下下牟足了劲儿抽，好像真的是生气自己家里出了这么个目无尊长的玩意儿。
遇之被人抓着就是任人宰割的鱼肉，躲也躲不掉动也动不了。竹鞭似乎要比藤杖更疼，藤杖的痛感稍顿，没有竹鞭这么尖锐难忍。又或许是几年过去了，他脑子里也记不太清藤杖究竟是什么滋味，只觉得现在受的更疼。
一鞭下去肉就像是被刀子割开，皮一下就破了向两边崩开，再一鞭下去肉就被抽开了，粉红的肉向两边翻卷开之后还在本能地颤抖。
沈元晟逼自己看着，面上平静，手早就捏酸了。
遇安被妈妈抱在怀里捂着眼睛不给看那边的情形，但她只是听着声音就跟着一抖一抖的。
打了有三十下，沈祁山才停了手，出言教训“你是哥哥，要记着怎么才算给弟妹做表率！还有七十，自己数出来，也让弟弟妹妹们听着，出言不逊该受什么惩罚。”
按着他的人退了下去，他此刻也跑不了，臀上都是伤，还衣衫不整的，怎么跑。更何况大哥就在这儿，他要是跑了，大哥回家还不得扒了他的皮。
沈祁山举起竹鞭，身子还微微侧着，外侧的脚都微微踮起，是蓄满了力气抽下去七十的第一鞭。
这一鞭正抽在臀峰伤得最重的地方，遇之赶紧拿拳头堵住嘴把哭喊逼回去，两条腿绞在一起几乎要抽筋，眼泪也被逼了出来，脑袋上青筋暴起。
沈祁山停了几秒钟，没听到报数，等他重新放松下来又一鞭抽在原处，“哑巴了？不会数数？”
遇之还是堵着嘴一声没吭，挨着打还要自己计数也太过屈辱。
“你不数可就不算。”
这句话还是管用，遇之尚且不想英勇就义，脸面暂且往后放一放，索性也是从今往后都不会再见的人，丢脸就丢脸吧。
他终于稳着声数出了“一”。

数到十，他也疼得受不了了，右手不由自主伸到后面去挡，鞭子便抽在手心儿又活活逼他收回手，手心上浮着一条血红的棱子，疼得失去了知觉，之后才觉得麻麻的一片。
遇之把胳膊枕在脑袋底下死死压着，脑子里胡思乱想，要是爸爸还在断然不会让外人这么欺负自己。
再叱咤风云的人物，此刻也是个孩子，疼狠了眼泪还是会跑出来，还是会想着有个人能依靠，不用自己死死挨着。
可从前在江湖上摸爬滚打不也是自己一个人扛着还得随时在意着老大的心情，他不也混得好好儿的，怎么换到家里来就变得这么娇气，不过是没人护着就委屈的不行。
责罚过了大半，遇之眼前模模糊糊的，不过是从前养成的习惯，再疼也不会让自己吃亏，计数是一次也没落下，能出声总比非得憋着要好。
最后二十下屁股上实在没地方下手，沈祁山把鞭子往下挪了挪，打在了大腿根儿。一鞭抽下去两条腿上都浮起鲜红的血棱子，这儿的肉实在娇嫩，疼得他小腿都抬了起来无助地扑腾着。
到后面沈祁山也收了些力气，二十下堪堪在腿上留了两道血口子。
终于数到七十，遇之卸了全身的力气，趴在凳子上吸了几大口新鲜空气，好不容易把气顺过来，身后从腰背到臀腿都是红彤彤的，血赤呼啦，一跳一跳地疼。
“你要好好儿记着教训，记着该怎么跟长辈回话。”沈祁山把竹鞭递给别人，又蹲下来拍了拍遇之的头，“疼狠了吧，以后不要再这样了啊。”
遇之在人威逼之下，居然也乖顺地点了点头。
沈祁山一走开，沈元晟就赶紧上去把自己的外套围在遇之腰上，把人搀扶起来。打过招呼又匆匆把人塞进车里。遇安也挣开妈妈，跟着二哥去了。
遇之也坐不了，只能跪在后排，头枕在遇安腿上。车一晃动就会牵着伤口，此刻也没有歪人，他也疼得开始哼哼唧唧。

沈遇之好惨一老大

凌晨三点多大家都困得不行，遇之已经睡了好几波了，沈鑫一家也去睡了，沈元晟收拾了东西也准备要去睡了，刚要关灯走人，遇之突然伸手胡乱拍打了一阵，他看得一愣一愣的，静静待了一会儿，居然听到弟弟哭了。
他走回去，坐在了遇之身边，轻轻拍了拍遇之的背，碰到前天抽的肿块儿又疼得人一激灵。
遇之哭得毫无形象，像个小朋友。
他是做梦了，梦到四年前他十七岁的时候，领着四个兄弟去金三角帮吴成带一批货回来，原本是熟门熟路，只是去接个货带回来，连走的路线都是熟悉的，没想到还没进国界线就被对方出卖了，他们一进国门就被边境的一个团伙围追堵截，那可是十亿的东西，他们要是弄丢了，回来就是死路一条。原本那地方也有他们的势力，可是那些人不但不出手相助，反而出卖他们的行踪。那四个兄弟拖住了打劫的那伙人，这才让他带着货跑了回来，他回来的时候也是狼狈不堪，在深山老林里不眠不休不吃不喝跑了几天几夜才甩掉那伙人，公路上抢了一辆车开回来的。
他的兄弟是被自己人害死的，他一回来就跑到吴成家指着鼻子骂自己老大。
“你是不是人啊！我们拼了命给你做事你让人在背后捅我们刀子！你怎么做人家老大的！”
吴成看他把东西带回来了本来打算好好儿奖赏他，但是小弟敢骂三孙子似的骂老大那还得了？他要是不好好儿整治，传出去他还怎么带人，还怎么在道上混。盛怒之下揪着遇之的耳朵丢进车里，直接把人送去刑堂，还招了自己手下的小弟们都过来观刑。
遇之就那样被人按在刑架上扒了衣服打，生生打断了一根藤杖才算完。
藤杖断了，他骨头也裂了，人是疼晕了过去。后面疼得受不了的时候他也服软了，一声声叫着“成哥，我错了，再也不敢乱说话了”云云。
吴成看自己心爱的手下被打成这样气也消了大半，毕竟还不想失去一个能做事的人，又亲自带着人去了医院照顾。那是打得最重的一次，他俩记得的估计也就这一次。
遇之此刻正梦见自己被锁在刑架上，刑堂的兄弟拿着又粗又硬的藤杖一下一下抽在他身上，每一下都像直接打在骨头上疼得深入骨髓。
沈元晟握住了他的手，他也惊醒过来，刚醒过来还没从梦境中出来，还哭得伤心。沈元晟以为他是身上疼得厉害，虽说是有错在先但毕竟没有造成什么严重后果，这处罚还是稍重了些，看人哭成这个样子，他也有些心疼了。把人脑袋揽了在自己腿上，一下一下轻轻拍着弟弟的背。
遇之趴在大哥腿上眼泪还是流个不停。只是没声儿了，就是肩膀一耸一耸的。哭了好一阵儿，他才忍着哭腔说：“对不起，哥，我以后不会乱说话了，你不生气了，好不好？”
沈元晟摸了摸弟弟的头，“算没白疼。好了，咱们二爷啥时候成小哭包了，让人笑话。”
“我看谁敢。”遇之声音囔囔的说出这句话。
“太晚了，再睡会儿吧。”沈元晟把人放好盖好被子，又倒了杯水放在床头柜上，才关了灯回自己房间。
遇之喝了口水，手伸到身后去轻轻揉了揉没破开只是肿起来了的地方，揉的手酸了也就睡了。

沈元晟躺在床上却睡不着了，这一天乱糟糟的，他又像复盘一样把整件事在脑子里过了好几遍，终于找到他觉得不对的地方——沈淼怎么知道爸妈车祸是因为遇之。当年送爸妈回来安葬的时候只说是意外，他怎么知道爸妈是为什么出门。
看来早上起来要好好儿跟这位二叔聊一聊。
大年初一的早上应该去给家里的长辈拜年，虽然昨天闹了一通，但该讲的礼数还是要讲。遇之明白这一点，他也不是娇生惯养的大少爷，黑社会最是讲究辈分，即便吊着一口气也不能乱了尊卑。至于对家里这些人，也是看爸爸和小姨的面子，做全自己的礼数不让外人挑理就行了。
遇之还是早早爬了起来洗洗刷刷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沈元晟他们还以为他肯定不愿意再见那些人，原本没打算叫他的，谁知道他自己折腾起来了。
“给小姨小姨父拜年，哥哥安安新年好吖。”沈遇之背在身后的手伸出来，给遇安头上盖了顶帽子。
“乖，”沈鑫笑眯眯地掏出一个红包来递到遇之手里。“新的一年要更懂事啊。”
“谢谢小姨！”遇之把红包揣起来，乖巧地站到他们身边。新年的红包是长辈对晚辈的祝福，从来都不在乎有多少钱。沈鑫每年都会提前换好连续号码的纸笔，包个6666的红包给他。沈鑫看电影里头都说在道上混的最在乎好意头了。
一群人说说笑笑往外走，新年第一天也不赶着上班，他们走的很慢，遇之缓缓挪动双腿，虽然还是疼，但还能忍受。
他们从超市里买了两后备箱的礼品，几年不回来，人情得补上。
大约也是正月初一，没人愿意在这一天触霉头，沈淼和老爷子倒也显得异常和善。招呼他们在家里坐，还给拿了茶水零食。
三个孩子一起给二叔二婶拜年，没结婚的都是孩子都有压岁钱。遇之原本不乐意接，客气了一番，但今天沈淼的态度极好，硬是塞到了他手里，他再客气就有些装样了，也就收了。
拿到手里却觉得不对劲，硬硬的薄薄的，像是一张卡。
他疑惑地看着沈淼。
沈淼好像也看懂了他的疑问，把他拉到一旁说起了悄悄话，“昨天是二叔不对，二叔给你道歉，你婶婶昨天晚上也说我了，你可不要记恨二叔啊。”
“二叔这是说的什么话。”沈遇之笑着把自己的手从沈淼手里抽出来，“我怎么敢。”
话说得客气，但是沈淼也不是傻子，能感觉得到遇之刻意的疏远，但该说的话还是得说，不要脸总比丢了命好，他干笑了几声，“呃，那个……咱们说到底是一家人不是？你那兄弟，是不是可以，嗯，撤了。”
“啊？”沈遇之不明就里，他不喜欢这个地方，这地方自然没有他的嫡系，这话从何说起啊。
“你不能装糊涂啊！”沈淼也着急了，“他们把若兰吓得都不敢下楼了！”
沈遇之被他突然的急躁吓了一跳，肾上腺素飙升导致脾气不是很好，皱了眉头甩开沈淼拉着自己的手，“你这人说话忒有意思，我在这地方有自己人还能让你欺负？”
沈淼急得在原地转圈儿，小碎步踩的跳踢踏舞似的。“那肯定是昨天那帮人，你打个招呼吧，若兰也是你妹妹呀，不能让他们把她抓去，不能呀！”

“行行行行，我给你问问。”沈遇之觉得沈淼着急也是为了女儿，可怜天下父母心，一时也心软了，给孟绍杰打了个电话。
“这么早啊二爷。”孟绍杰裹着被子打了个滚伸长手才摸到手机，眼睛睁开一条缝看了看来电显示，本来停在挂断上方的手指转了个弯按了接听。
“你手下是不是还盯着沈淼家呢？”沈遇之轻飘飘地问。
“没啊，我就让人吓唬了他一下，也没干嘛呀。”孟绍杰滚回大床中间躺着，眼睛还没能睁开。晚上玩儿得太晚了，刚睡下没两个小时，上下眼皮像被粘着一样。
“你们还有账没清吗？”沈遇之瞟了一眼沈淼。吓得沈淼一哆嗦。
“也没什么，不是场子里的账，二爷说清那就清了，我马上让那几个小崽子回家。”
“快点儿的。”沈遇之挂了电话还给沈淼瞅了一眼屏幕，确实刚刚是跟孟绍杰通的电话。他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不过看孟绍杰那态度应该也不是啥大事。
沈淼如释重负地笑了笑，手掌搓的欢快，欢欢喜喜送遇之回去坐在了沙发上。
昨天亲戚们都离开之后沈淼一家就在院子里陪着小孙子放烟花玩，本来开开心心的，突然有人冲进院子来，把大门拿铁锹棍子一横关了起来，有一人冲上来就抱起小男孩，吓得一屋子大人以为什么强盗丧心病狂到除夕夜出来行凶。
但是那些人啥也不要啥也不抢，还捂着孩子的耳朵把孩子抱到一边逗弄才开始说话。
为首的那个人笑眯眯地对沈淼和老爷子说：“我们粗人不会说话，出来混就是争一口气，谁动我们大哥就是扒我们的脸皮，我们必定要他一命。”
后面跟着的人又说，“男的变鬼，女的做鸡。”
沈淼脑子也没毛病，自然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也就自然而然把他们算成了遇之的人。实际上这些人连沈遇之到底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最多听过二爷这个名号。
零点的时候孟绍杰五人给沈遇之打视频电话拜年的时候，他们都发现了不对劲，二爷脸色苍白，嘴唇上分明是咬破了的口子，还无精打采趴在床上。孟绍杰在当地有人手，肯定不能发现了不对劲还当没事，万一二爷在那里是被什么有心人盯上了，趁二爷落单玩儿刺杀怎么办。
他就招呼手下去打听打听究竟怎么回事，亏得村子里的妇女们最喜欢家长里短地唠，没费什么功夫就搞清楚了下午发生的事情。他们这些人才不断个什么是非黑白，你欺负我大哥就是要我的命，孟绍杰立时知会他们给那群不知好歹的人一个好看。
别看鸿宇抗事的都是一群二三十岁的年轻人，都是个顶个的义气，他们平日里跟二爷打打闹闹好像没个规矩，心里其实比哪个帮会都把老大看得更重。那些老牌的大帮会勾心斗角的事他们根本没有，他们都是二爷从死人堆里扒出来的，命早就交给二爷了。堂主们这个态度，底下的小弟自然也不会偏了。

沈遇之扶着沙发扶手轻轻坐下，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伤口上还是疼得出了满头的汗，伸手拿了个小橘子塞进嘴里掩饰着自己的难堪。
沈元晟抽出一张纸，擦了弟弟头上的汗。“叔叔跟你说什么呢？”
遇之虚坐在沙发上，腿酸的没法，手便不自觉地搭上了大哥的手，使了好大的劲才让自己安稳地坐下去，提着的一口气也松了下来，这才开口回答大哥的问题，“没有什么，日常聊天。”
“哦？”沈元晟瞥了沈淼一眼，“二叔居然有家常跟遇之说？”
此时沈鑫跟二嫂做好了饭端上桌，正招呼大家吃饭。
遇之看着餐桌上的硬木凳子，顿时觉得身后疼得厉害，嘴角抽了抽，不是很想动弹，奈何大家都走了过去，他一个人坐在这儿未免尴尬，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一狠心坐下来之后倒也觉得不是那么难忍，疼得麻木了就没感觉了。
一桌人十分默契没有再提不开心的事，只是喝酒吃饭。遇之没胃口，沈元晟也吃不下。
一顿饭吃到下午两点，遇之早就忍不了，扶着遇安蹦蹦跳跳出门去了，附近有一个公园，景色还挺好。他们约好了要去瞅瞅的。
沈元晟叫住要出门去的沈淼，“二叔！我们谈一谈。”
沈淼身形稍滞，但还是回头看了沈元晟，又折了回来走到沈元晟面前。俩人一起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你想说什么？”沈淼点了根烟。
“昨天二叔说的话……”
“咋？遇之都不在意了，你又来计较？”沈淼弹了起来往前坐了坐。
“不是，不是。”沈元晟笑了笑，“关于我父亲去世的事情。”
沈淼左看看又看看，挠了挠头，“这个，我，大哥和我在不同城市，我怎么能知道。”
沈元晟突然火了，身体一转抬手掐住沈淼的脖子把人按在沙发靠背上，“我警告你，昨天你对鸿宇的二爷出言不逊，我一不小心说出去怕你死无葬身之地！你最好老实交代。”
沈淼被大侄子过激的反应吓得眼白露出大半，舌头打结叫了几声元晟。
“你到底知道什么！”
“我……我不知道什么呀……就是有人找上门来打听了一下大哥的家事，我别的什么都没说啊！”沈淼连连摆手，脖子被沈元晟掐的太紧，说话的声音都嘶哑着。
“打听家事，所以你出卖了他，出卖了遇之！”沈元晟稍松了点力气，怕自己一不小心掐死了人。
手上却感到一阵巨大的冲击力，下意识顺着力的反方向看过去，正对的窗户已经碎裂，只是刚才他太过激动而且两下隔的太近他也没注意到。
血点子居然溅到他脸上来。
沈元晟丢开已经两眼瞪大的沈淼，快跑两步，一手撑着桌子一手推开窗户身体一跃从窗子跳了出去，跟着黑影追过去。

应广大群众要求，我把二叔弄伤了

但是没死

那人窜得极快，而且显然十分熟悉地形，沈元晟眼看就要追上了，一辆车迎面开过来，后车门大开，从门里伸出一只手拉住杀手生生把人拽进了车里，那车又直往沈元晟身上冲撞，沈元晟只顾躲闪翻进路边别人家院子里去。他现在身上没有武器，对方又起了杀心手中还确认有枪，他也不敢硬碰硬。又想到对方做事如此决绝，也不是一个人行动，万一家里再有事端就大事不妙。无心恋战，赶紧从后墙跳出，往家里赶去，路上顺手给遇之去了电话。
遇之此刻已经在家了，枪击发生的时候沈鑫和她二嫂在厨房刷碗，听到响动出来查看的时候正看见沈淼倒在沙发上沈元晟人已经没影了。她们打电话叫了救护车也把在外面的孩子叫了出来。幸好当时沈桐在里屋陪着老爷子，没让老人家看到这一幕，否则事情就更加糟糕了。
沈遇之回到家看见沈淼嘴唇都已发白，也有些慌张，顾不得身上的伤赶紧跑过去找到伤口，剪了身上纯棉的衣服先做了简单的止血。
当时那杀手瞄准的是沈淼的脑袋，但也不知是技术不到位，还是沈淼与沈元晟撕摆之间动作太大，总之子弹打在了他右胸，没有当场毙命。
稍稍止住了血，遇之蹲得脑袋发晕，一站起来眼前都是黑的，差点儿倒了下去。蹲下就是把身后的伤全都崩开，站起来又是一下子把它们全挤回来，那感觉不亚于再挨顿打。再加上这两天都没什么胃口，没吃多少东西，血糖有点儿低。
急救医生来把人抬上了救护车，二婶居然还腿软着跟不上去，沈鑫只好扶着她跟她一块儿上了车。
沈元晟也几乎同时赶了回来，开上车载着家里剩下的人一块儿往医院去。
“这是怎么回事？”沈桐扶着老爷子，眉头微微皱起。没有过多惊讶，没有过分慌乱，俨然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
沈遇之不由得赞叹小姨父不愧是在非洲做过市场的人，像是见过大风大浪。
“哦，本来我跟二叔在客厅聊天，聊得好好的突然他就倒下了，我一看居然是中了一枪，就追了出去。”沈元晟说。
这里的人除了他和沈遇之，哪个人一辈子能听见一声枪响，亏得杀手用了消音器，他们只是被血吓到了。
手术室外二婶哭个没完，沈元晟他们赶到的时候沈鑫正在安抚她，但显然收效甚微，反而是见到沈遇之走过来之后她像满血复活了一样，从椅子上站起来，一丝停顿都没有地朝沈遇之冲了过去，抬手就是一耳光。
“都是你！都是你！是你把那些人引导家里来！”
这女人下地干过活儿的，力气不小，一巴掌下去沈遇之半边脸居然肿了起来。
沈桐和沈元晟离得近，但毕竟男女有别，动作不敢过分，两个人拉着居然还让这个泼妇又在沈遇之腿上踹了好几脚，沈遇之不是躲不开，实在是一动唤身后的伤口就疼得要命，还不如就站着让她踹两脚。
不怪她把这件事算在沈遇之头上，家里就他一个人跟亡命之徒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昨晚还有人上门威胁过，她再怎么想也只能把这件事联系到沈遇之身上。
甚至连沈遇之自己此刻也是懵的，他相信孟绍杰不会阳奉阴违也不会这么没分寸直接动刀动枪，可他也想不出来沈淼究竟还得罪了什么人。

莫名想让俩儿子打一架靠手艺和心计活下来的于铭pk够狠够义气兄弟多的遇之儿神仙打架

我稍微打听一下，你们喜欢看黑帮大乱斗吗

沈遇安扶着二哥小心地走到墙边靠墙站着，掏了张纸巾出来给二哥擦了擦嘴角的血。遇之勉强扯起嘴角冲妹妹笑了笑，眼睛里都是忧心，他感觉这件事并不简单。沈淼为人纵然不着正形，但是胆子小的很，怎么会惹上带枪的。又是什么丧心病狂的人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非要在大年初一要人性命。
沈元晟大概猜到这个那司机的死一样，都是有人要封口。只是他此刻还不能宣之于口，这件事牵连太多，幕后主使更是惹不得的人物，他谁都不能相信，也没有人能帮他，要找到真相只能靠他自己。至于家人，知道的越少越好，知道的太多了恐怕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那人如此猖狂，竟然想要在大街上把他也干掉。他沈元晟也不是籍籍无名之辈，两个三等功一个二等功在身的中校，那人到底有多大的筹码敢这般狂妄。不过又转念一想，这其中已经牵扯进去了一个交警大队，还跟刑警队也纠缠不清，后面还有多少人参与，还有多少黑手在助推，恐怕他在任的时候也难以奈何得了。现在他已不在军队任职，对付起来岂不是更没有顾忌，他今天要是真死在大马路上，恐怕又是“意外，深感遗憾”了事。或者直接把开车的人推出来顶罪。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居然已经下意识用这种想法来推测自己曾经信任不疑的政府了。确实心惊。
二婶这里还没安静下来，警察又找上门来了。估计是哪个医生或者护士看到是枪伤之后就报了警。这小地方能看到枪击案还真是挺稀奇的。虽说有小混混出没，也有大家心知肚明的红灯区吧，但是见过最血腥的场面也不过是棍棒，刀刃都很少见的。
沈元晟作为第一目击者被带到了空出来的办公室里了解了一下情况，那俩警察就走了。估计他们是找不出什么蛛丝马迹了，也就走个过场吧，拖着拖着时间久了就成了一桩悬案。
这小地方又没有什么人来管来问的，费那么大力气干嘛，一天天坐在办公室里空调吹着瓜子磕着不也是拿那么多工资？何必呢。
沈元晟冲着那俩警察离开的背影丢了个轻蔑的白眼过去。那两个人脑袋还没到他肩膀，也就三四十岁的模样，吃的一身肥肉，哪里有一点刑警的样子。

文章效果而已，我还是很敬佩刑警的我也很爱我的祖国
岁月静好是因为有人在替我们负重前行

手术还算顺利，这不是什么不得了的手术，当时是侧面射击，子弹是擦着身体过去的，没有戳到肺叶。算沈淼命大，豁出去的谋杀竟然只伤到这个程度。
沈元晟站在病床前看着沈淼，阴沉沉的脸色仿佛能捏出冰凉的水来，“二叔，老实交代了吧，是谁。再不说，以后可能就没机会了。”
沈淼惊魂未定，两眼无神，像是没听见沈元晟的话似的。
沈元晟特意让别人离开了病房，只有他和遇之留在这里。沈鑫一行人虽然留在外面，但二婶伸长了脖子想从小窗里探看里面发生了什么。
“二嫂你别着急，元晟有分寸的。”沈鑫说，“这事肯定不简单，也只有元晟和遇之可以帮二哥了。”
沈淼终于颤抖着嘴唇开口，说出了一个人名，程勋。程勋是借口问路跟他搭上话的，说是老板派他来帮忙做一件私事，但是他找不到地方了，想先找个酒店住下，沈淼直接带他去了附近的酒店，办入住的时候瞟到了身份证上的名字。
当时他在家闲了几个月了，手里没什么闲钱去玩儿，程勋“借”给他五千块钱，他回答了几个他觉得无关痛痒的问题。比如他大哥沈彦有几个孩子，在哪儿上学，还顺便吹嘘了一波自己出息的大侄子。
沈遇之听到那个名字就有点憋不住了，眼睛瞪得老大也没能把快要掉出来的眼泪蒸干。程勋不是外人，是吴成的心腹手下，曾经对他也是百般好，前几年吴成死了，他也退出了江湖，现在开着个小餐馆度日，遇之有时候还会跟黄承毅一起去看他。
竟然是他瞎了眼，替仇人卖命，这么多年。

回dd的俩小可爱，我老觉得你们在叫我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