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池赶紧捂住女儿的眼睛不让她再看，玉卮双手攀着母神的手，硬生生掰开一条缝隙看向远处，漫天的血雨自阿娘的脖颈中洒下，这一幕成了未来的天地之主，昊天上帝与王母瑶池膝下的小女儿瑶光神女，与天地同寿的一生中，最初与最深的痛。

那一日跌坐在母神的祥云上，直欲将心也呕出来的小小神女，心中已然懵懵懂懂的明白，那个会把她顶在头上逗她，会夜间扮作凶兽吓唬她，会九个头一起絮絮叨叨念叨她，最爱笑最爱玩的阿娘，神魂消散于天地之间，再也回不来了。

第十章

巫妖大战在两族的两败俱伤中，落下了帷幕。

此战之后，十二巫祖死伤殆尽，巫族残存者退隐九幽荒原，妖族失了主君帝俊，十大妖圣陨落泰半，残存者退守北俱芦洲，两族自此没落。

广饶大地失去了主宰的生灵，昔日被众多仙灵蔑视的女娲所造之人，自此走上了洪荒世界历史的舞台。

玉卮在母神帮助下，寻到了尚有一丝神识的阿爹，阿爹伤势过重，陷入了长眠之中，也幸得如此，他不曾知晓，他那素来嚣张跋扈，压在他头上一筹的妻子，已经不在了。

玉卮和母神将阿爹送回九华山上的洞府之中，封闭了洞府，西王母瑶池设下了封禁大阵守护妖圣飞廉。

飞廉在九华山洞府中，陷入了一个长达数千年的漫长沉眠，在这持续数千年的沉眠里，他做了许多个梦，这些梦里没有巫妖大战，没有彼此的厮杀，只有他同他的妻子九婴，以及他们膝下，小小的神女。

巫妖大战落下了惨烈的帷幕之后，没有了洪荒巫妖二族的压制，昔日女娲以泥土捏的人族开始兴盛起来，因着女娲是妖族之祖，亦是人族的创造者，人妖两族自此合二为一，不分彼此。

天庭之主帝俊陨落以后，帝俊唯一活下来的子嗣小金乌痛失父君，日日悲泣，不愿驾驭天马驶过天幕，导致天地陷入一片黑暗，天地失秩，四季紊乱，凶兽肆虐，地上万千生灵不堪其苦。

由于天地之间，不可一日无主，最后也不知是哪路大神牵头，最后共同推举了昆仑仙山上的昊天上帝，做了这天地之间的主宰，西王母瑶池，作为天帝之妻，御临寰宇。

东王公昊天继任天帝后，便在三十三天至高处开辟了新的天宫，设了宫室36座，殿宇72所，合计108座宫殿，临朝听政之宫宇，谓之凌霄宝殿。

两位大神成为天地至尊后，诸事繁杂，千头万绪，但仍是时时挂心，原因无他，盖因他们之间的小女儿玉卮，自巫妖大战决战之日归来后，便失了欢喜颜色 ，日日落寞寡言，再不是昔日那昆仑仙山的顽劣神女。

这日继任天帝昊天亲上三十三天外的娲皇宫，与女娲、伏羲大神协商天庭日后的诸般事宜。

女娲、伏羲之前为着保下妖族的一点血脉，对昊天、瑶池多加算计，心有愧疚，即便避居三十三天外，也不好阻拦于他。

这次继任天帝亲上娲皇宫，还将自己的小女儿瑶光神女也一同带来，因为小女儿因着抚养她的妖圣九婴陨落之事，整日里郁郁寡欢，九婴乃是伏羲所画太极八卦精气化形成妖，若是求问于伏羲，或许尚有什么转机。

然而对于已然陨落的诸多妖族，身为妖祖的女娲、伏羲兄妹二人，亦是无能为力，昊天看着自己小女儿玉卮满面失落，于心不忍，正要出言劝慰几句，便闻外间雷声阵阵，轰然作响。

伏羲听闻这阵雷鸣，面色剧变，不顾宫室内还有外人，伸手紧握住自己妹妹，目露忧虑之色。

女蜗却是坦然道：“先时做下的事，报应还是来了，劳烦天帝陛下同小公主避让片刻，一时半刻也就够了。”

昊天本是心思机敏，洞察天机的神祇，略想了想也明白过来，女娲身为天道圣人，不可干预天道运势，而巫妖大战乃是天地初开后，天地间的第一次无量大劫，干系重大。女娲因为心系妖族，屡次插手其中，算计于他和瑶池，为妖族争来一线生机，此战结束后，迟来的天罚雷劫却是降临于娲皇宫了。

昊天见状立即携女离开了娲皇宫范围，伏羲无法插手圣人天罚，立于娲皇宫另一侧，独自焦虑不已。

但见声势浩大的轰天雷劫，乍然降临于这处超脱凡尘的圣地，惩戒天道圣人的雷劫，自不是寻常神仙的渡劫之雷可以比拟，轰然紫电以雷霆万钧之势降下，每一道雷劫降下，便是连天地，都似震颤了一二。

玉卮随父神远远的立于远处，遥遥看着紫色的电光在巍峨的娲皇宫上方闪耀不熄，每一道雷劫方落，下一道紧接而来。

昊天怕小女儿被这阵声势浩大的天罚雷劫吓到，亲自捂住玉卮的眼眸耳朵，玉卮在心中默默数着，她数到九十九的时候，雷劫未再落下，设下了重重防护的娲皇宫在雷劫之下塌损了一半，仅剩下些残痕断壁，先时的巍峨壮丽之感半点不存。

天劫方止，伏羲便急冲冲的奔向宫室内，昊天顿足犹豫了片刻，想到女娲大神此刻状况约莫不大好，冒然进去似是妥当，寻思自己隔日再来。

他正这般想着，怀中的小女儿挣脱了他的手臂，甫一落地便奔向了娲皇宫中。

自家的小神女自巫妖大战之后，于所有事上都兴趣缺缺，刚回到昆仑山时整日里都抱膝坐在仙榻上，不怎么言语，没有人瞧着她时，常自悲泣啼哭。弄得她的母神十分自责，不该一时心软带小女儿去了那处战场，让她亲眼看见了九婴的陨落。

后来他们迁去了三十三天的新天宫，玉卮做了这天宫最小的公主，日常身边都有仙女宫人围绕，便不怎么哭了，却也不怎么言语。

今日难得看她对一件事如此上心，昊天踌躇了须臾，终是没拦下她，跟在玉卮后面步入了只剩残壁的娲皇宫。

玉卮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她跑进方才的宫殿中时，便只见到端雅高致的伏羲大神，全然没有初见时高洁脱尘的模样，他坐倒在地，抱着浑身血迹斑斑的女娲大神，满目的伤心欲绝。

女娲大神在九十九道天罚雷劫之下，现出了人首蛇尾的真身，天罚雷劫是何等的厉害，便是天道圣人经受了这般天罚，也是仅能够勉强保下一命罢了，她的蛇尾之上，隐隐可以瞧见雷劫击破了她的护体罡气，在上面留下了数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玉卮走上前去，取出一方仙帕，默默给女娲拭去身上不断溢出的斑斑血迹，她擦了一会，看女蜗面色苍白隐忍的模样，道：“您痛么，原来阿娘教我，磕了碰了就这样做。”

她说着指着女蜗身上一道可以隐隐瞧见白骨的伤痕道：“痛痛飞，痛痛飞，好了，痛痛飞走了，您不会痛了的。”

昊天上帝自诞生之始历过了洪荒世界无数年月，经历了无数劫难，胸有沟壑，沉稳善断，此刻却在听闻小女儿的童言稚语时，差点落下泪来。

女娲苍白无血色的面容上露出一点笑意，勉强抬起手抚了抚瑶光神女的发髻，继而转头对哥哥道：“我方才一见她，便觉得有缘，哥哥帮我卜算一下，我与瑶光小公主，是不是有什么机缘。”

伏羲一手搂住妹妹，略抬手粗粗一算，当日他兄妹二人为了护佑妖族，算计了瑶池新诞下的小神女，却不料这小神女与女娲尚有师徒的缘分，却也是一啄一饮，必有来因。

伏羲叹了一声，直言讲了。

女娲虽是伤势颇重，倒还撑得住，看这小神女满怀担忧的瞧着自己，粉嫩的脸颊晶莹润泽，瞧着颇为喜人，心中也生了一丝喜意，左右自己门下并无弟子，收下这么一个徒弟在门下，也不至于整日里与哥哥两两相对，相看两厌。

况且如今妖族衰落，若借此与新任天帝修复关系，对妖族未来亦是大大有利，想罢，女娲抬首对天帝昊天道：“您驾临此处，却遇上了这遭，实在是不巧，不过诚如哥哥所言，您与西王母的小女儿确实与我有缘，我有意收下瑶光公主为徒，不知您可否允准。”

女娲乃是天道圣人，人族的创造者，小女儿玉卮若能拜在她的门下，于她自己日后成就极为有益，若是拜师于女娲，先前伏羲、女娲的那点子算计放下也就是了。

昊天想罢应道：“女娲大神不嫌弃小女性子顽皮，资质拙劣，愿意收下她为弟子，自是她的福分，只是今日娲皇宫遭难多有不便，不如改日我备上拜师礼，亲自送小女前来拜师。”

女娲本是应下，却不想自己小指被玉卮捉住，似是不愿离开她，女娲不由失笑。

即便后来昊天千哄万骗，奈何小女儿打定了主意不肯离了女娲身边，没奈何，昊天只得将女儿留在了娲皇宫，自己独自回返天宫。

临去时是两位，回来变作了一位，独自回去的昊天上帝被西王母瑶池好一通大骂，撵出了寝宫，许多天都不待见他，却是后话了。

女娲本以为自己收下了一位乖巧可人的小神女，还会疼惜师尊身上的痛，却不想恢复本性的玉卮实是一个闯祸精，天帝昊天那日所言的“性子顽皮”，实在是谦虚了。

说好了周更的包兄又食言了

第十二章

玉卮跪在偏殿中，小嘴一撇，不甘不愿的将自己的两只小手平举在前方，师尊执着一根晶莹润泽的琼华玉枝，一下下打在她的手心上。

“啪！”

“呃！”玉卮皱着眉头将到嘴边的呼喊咽了回去，她是一个敢作敢当的小神女，既然做下了，又没有成功瞒过师尊，处罚到眼前了阖该受着，断不能大呼小叫哭父喊娘，将父神母神、阿爹阿娘的面子都丢尽了去。

“啪！啪！”女娲凤眸怒睁，气势凌然的在小徒弟两只手上各落了十记，一条条红色肿痕平整的排布在玉卮两只粉嫩的小手上。

玉卮看师尊转身去放下琼华玉枝，小心的将两只手伸到自己面前，心疼的给自己吹吹，每次挨罚，师尊都是一副铁石心肠，从不因着刚罚过她，便免去她在师公那处的课程，每每自己挨了责，事后还得忍着痛龇牙咧嘴的在师公那处跪坐好，听授书写课业。

师公伏羲是个端雅脱尘的上古神祇，学识之渊博，纵观天上地下，前后五千年，无神可及，偏偏最后却是自家妹子登道封圣，真是奇也怪哉。

玉卮甚是心疼的吹着自己红肿的两只小手，眼睛余光瞥见一袭紫色的衣衫飘了过来，手中更是操着一根较方才更长些粗壮些的琼华玉枝，玉卮见了登时将方才的甘心受罚，神女的矜持抛到了九霄云外。

她抿了抿嘴，乌黑大眼里蓄了一汪清泉，眼巴巴把师尊瞅着。

女娲早就不吃小徒弟这套了，玉卮初来娲皇宫时，每每闯出了祸事，苦主找上门来，女娲伏羲替她父神母神两个做小伏低，赔了许多宝贝送走了苦主，回身面对可怜兮兮的小徒弟，想到当年的那番算计，让她与生身父神、母神分离五十年，后来又痛失阿娘，便总有些不忍心重罚了她去。

但这般苦日子过了一百年后，有一日女娲闲来无事，招来妖族小辈们传道，便听闻了玉卮在九华山上时的种种劣迹，原来这顽劣性子，到了哪处都是一样的。两位大神便不再轻易放纵了她去，没得整日里到处惹是生非不说，浪费了一身大好的资质，他两位更是无颜面对天帝昊天与西王母瑶池了。

女娲凤眸一扫小徒弟，吩咐道：“去案几上趴着，下裳去了。”

这是要正正经经的罚她了，玉卮见这惯常的一招无用，逃也是万万逃不掉的，嘟着嘴，不甘不愿的在案几上趴好，抖着手自己解下裙踞，露出下身的纯白里衣。

这是天女们取自天边最纯白无垢的云朵，以天机纺车织就的，每年天帝与王母都巴巴的自三十三天的天宫遣人送些器物衣料吃食来，不过小玉卮长得太慢，许多美丽的仙衣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穿上。

女娲神色冷凝，抬手扯下小徒弟的里衣，露出白嫩的双腿和两团小肉来。

玉卮面上一红，她只是长的慢些，并不真是十二三岁的孩童，若按凡人年纪计算，都是不知道多少辈的老祖宗了，此刻却被师尊按在桌案上打屁股，委实有些羞人。

她心中既羞且怕，索性将脸埋入手臂中，不露出来。

女娲也未多耽搁，抬手三下狠狠抽上小徒弟身后，玉卮吃痛不过，很想伸手挡住在身后肆虐的枝条，也知无用，侧头用牙死死咬住衣袖不出声。

女娲心里气恼，下手比平日里重了几分，枝条毫无章法的落在玉卮身后，一气不停歇的落了十来下，方停了手训斥道：“你这逆徒，整日里惹出多少祸事来，连那神界之中，最是和善的南极、北极两位仙翁也被你得罪了个遍，今日盗走了本座当年补天的五彩石，明日是不是连我也被你卖掉才好？”

玉卮咽下到嘴边的呜咽，平复了一下气息，自己嘀咕道：“师尊您那么大一尊大神，谁能买了您去。”

女娲听小徒弟这话尚且算顺耳，正要再教训几句，便听玉卮又嘀咕道：“再说谁敢啊，除了师公，旁的神也养不起您呐。”最后一句含含糊糊，便是凑在她嘴边也是听不清的。

唔，旁的神或许不知，做人徒弟的自是知道，师尊女娲实是个开销颇大的神祇。

女娲虽没有听清楚小徒弟最后一句嘀咕，料想也不是什么中听的话语，凤眸一竖，琼华玉枝舞成了一道玉色的影子，唰唰落在玉卮身后小臀上。

玉卮身后痛的厉害，嘴里含糊念叨声不绝，也不知是在骂她师尊还是在讨饶。

女娲未有理睬，只专心致志的揍她。

玉卮苦苦挨了一二十来记，看师尊半点没有停手的迹象，心中既俱且怕。抱住头脸滚到一旁，一手抱头一手遮住身后，抽泣道：“师尊，疼，再打不得了。”

女娲看小徒弟这幅狼狈的模样，额上汗意津津，面上泪水糊了满脸，跌在地上抽泣不已，凝眉顿了须臾，只是玉卮不过几百岁便已经这般胆大妄为，若再不好生管教，日后惹出滔天祸事来，便是她父神、母神，并自己与哥哥伏羲，便当真能庇护了她么？

君不见数百年前天上十只金乌何尝不是金尊玉贵，乃是洪荒天庭之主帝俊与天后羲和膝下的爱子，因为耽于玩乐，十个太阳同聚天幕，最后被大巫后羿以神箭射杀之，引发了旷古未有的巫妖大战。时至今日，凡人们还会夸赞一句后羿英雄了得，而不过是一时贪玩便殒命的九只金乌，半点得不到凡人怜悯。

女娲想罢硬起心肠，拎起玉卮压在案几上，冷冷道：“瑶光，你记住，既然做下了事情，便要敢作敢当，为自己做下的事情负起责任，今日你偷了为师的五彩石赠给黄帝，师尊罚过也就算了，明日你闯下了别的祸事，难道也能让别人打一顿便了结了么，这天上地下，又有谁能真正护住你生生世世，千秋万载？”

玉卮只在桌案上抽噎，也不吱声。

女娲也不知小徒弟听进去了半句没有，仍是先时的语气冷道：“最后二十下，好好受着。”

琼华玉枝似是比先时还要重上一分落在玉卮臀上，她却未如先前那般滚落地上耍赖，只一味咬牙苦撑，实在熬不过痛了，便抽噎两声。

二十记打完，女娲心中叹了一声，上前给小徒弟穿好裙踞，抱起她去了她自己的寝殿，一路上玉卮都乖乖的窝在师尊怀里，时而抑制不住的抽噎两声，每当这时女娲便拍拍她的颈背略作安抚。

到了寝殿，女娲将小徒弟放在仙榻上，盖好云被，也不给上药，只嘱托道：“今日便算了，明日需得准时去听你师公讲课，若敢躲懒，就再给你来一顿。”

女娲语落半晌也不见小徒弟答复，想她许是怕羞，便不再停留，待要离去，这才发现玉卮拽着她衣袖的一角不撒手。

女娲顿了顿，自己倾身在仙榻旁坐了，抚着玉卮脊背道：“怎么，不怕师尊了，还舍不得我走了？”

玉卮忽而撑起身子，扑到女娲怀中哭道：“若我好好跟着师尊、师公学习，你们永远不要离开玉卮可以么。”

女娲本想嘲笑小徒弟孩子气，这洪荒天地，哪有什么永远之说，便是天道圣人，也违逆不了天道运势，只是这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只要你乖乖的，再莫要到处惹事，我们自然是陪着你的。”

“嗯，说好了哦，永远不变哦。”

“呵，好。”

数千年后，玉卮与阿爹坐在九华山顶，看着九华山漫山的苍翠绿了又黄，远处天际云卷云舒。

世事如云，白云苍狗，沧海桑田，唯心始一。

即便亲眼见证了这苍茫天地，经历了开天辟地的两次大劫，亲身见证了无数神祇仙灵的陨落，历遍了人间王朝的数代更迭，沧海变作了桑田，日月星辰都位移了一寸，昔日的神妖模糊了往日的面目。而她的心，从未变过。

第十三章

玉卮次日早早醒来，梳洗毕正要挪去书阁，听师公讲课，便听父神母神特特从天宫遣来照顾她的桃夭道：“女娲娘娘免了您的今日的课，不必去书阁了。”

玉卮听了又缩回仙榻上，待要再睡个回笼觉，桃夭又道：“娘娘是听说大公主和四公主来看您，特特嘱托的。”

！！！

大姐姐和四姐来了，那我偷了师尊的五彩石的事情不就暴露了，若是她们回去天宫说嘴，母神不得将我吊起来抽掉半条命去。

玉卮忍着屁股的痛楚，将小身子埋入云被中，只露出头顶一小撮毛发。

俄而，寝殿门扉处传来两声轻轻的敲门声，九重天大公主，紫元神女华澈的清润声音传来：“小妹，可在殿中？”

玉卮从云被中露出半截脸，冲着桃夭只打脸色，示意自己不在，可在自家小主人和她长姐之间，桃夭果断选择了后者，装作没看见的样子，径直去打开了殿门。

华澈和瑶姬迈进殿中，便见着殿中内室的仙榻上拱起来一个小包，不时微微颤动一下。

桃夭将两位公主迎近殿中，自己出去掩上殿门。

华澈走近在榻旁的椅子上坐了，道：“玉卮，我和你四姐特来看你，你躲起来做什么。”

瑶姬和玉卮自小打闹惯了的，直接上前掀起仙榻上的云被，要看她们的小妹弄得什么鬼，玉卮头上的阴影被揭开，露出披散的碧发，她偷偷瞟了一眼长姐，小身子又蜷缩回云被中。

玉卮每每惹下祸事，常常牵连瑶姬跟着受罚，所以她一个眼神，瑶姬便能猜出三分意图，见小妹如此忌惮长姐，结合方才她二位拜见女娲大神时，欲言又止的神色，瑶姬心中有了几分数，约莫是玉卮又犯了何错处不敢见长姐，她素来是一个替小妹遮掩背锅的好姐姐。遂道：“许是被恶梦魇着了，她那会子常常这样，过了这几百年偶尔还会如此。”

华澈心中生疑，自家小妹素来胆大包天，几时会这般胆小怯弱，不过说到底当年妖圣九婴之事，天宫中亲近的几位，皆是知晓其中因由，她顿了顿，起身走近了些，轻轻抚摸了一会子玉卮的脊背，放柔了几分语气道：“若是心中不舒爽，就再躺会子，别憋坏了，我去找伏羲大神求教些卜卦之术，你们先聊会。”

玉卮听得长姐出去殿外，方将头伸出云被外，搁在瑶姬腿上，瑶姬抚摸着妹妹的碧发，问道：“说吧，又闯什么祸了不敢见长姐。”

玉卮在姐姐腿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蹭了蹭，方道：“痛，阿姐给我揉揉。”

瑶姬闻言，秀眉一凝，掀开玉卮身上的云被，扯下她的里衣看了看，见妹妹小臀上道道檩子，红肿一片，气道：“女娲娘娘好歹也是成名已久的大神，怎么忍心对徒弟下这般狠手！你若在此呆的不舒爽，只管告诉姐姐，阿姐必想法子带你回天宫去。”

玉卮垂头丧气道：“阿姐还记得我央你求来的昆仑神水么。”

“记得，这与你这一身伤有什么干系？”

“唔。”玉卮自己说来也有些羞惭，“我将那昆仑神水，与五彩石一并赠给了人间的黄帝，只望他能率领人族打败九黎的巫族。”

瑶姬偏头想了想，“五彩石，是那传说中补天的石头？”

“是。”

“据闻女娲娘娘补完天后，统共就剩下了两块五彩石，却把一块给了你么。”

玉卮眼神飘忽，实在说不出自己偷了师父的宝贝拿去送人这种话。瑶姬了解小妹的德性，一看她这小表情，语气不善道：“某非是你偷拿了你师父补天的五彩石？！”

玉卮将头略略离开阿姐的大腿，微不可查的点了一下。

另一边紫元神女华澈正在娲皇宫书阁中，向伏羲大神请教太极八卦之理，伏羲正讲到坎卦变化之术上，便见这位端方自持的天宫公主眉头一凝，心有所思。

伏羲淡道：“看来紫元公主今日心不在此，不若择期再叙。”

华澈回过神来，歉意道：“能得到伏羲大神指点，是华澈的荣幸，只是家中小妹顽劣不懂事，给二位添了许多烦忧，华澈在此告罪。”

伏羲缓和了几分面色，道：“玉卮天性纯真，率性而为，我和女娲都颇喜她这性子，只是。。。我却要多说一句。”伏羲阖了阖眼眸，清冷道：“我辈神灵，得天之恩，生命漫长不可计数，若是过于耽于往事不可自拔，这悠长岁月终究难捱。”

华澈明白伏羲这是提点之意，谢道：“华澈代小妹谢过伏羲大神指点。”

华澈言毕即起身，随手散去指间凝聚的一点云雾，她真身是紫色的祥云，方才觉出自家小妹又弄了什么幺蛾子出来，便在轻抚她时凝了一点云雾附着在云被上，果不其然便听到了自家小妹骄人的“战绩”。

这边瑶姬正在教训玉卮：“你这小家伙，做坏事也不知掩藏好自己个，这娲皇宫统共没几位神，你偷了你师父的宝贝，能瞒过女娲娘娘去么，做坏事也不知想好后路，我怎么有你这么蠢的妹妹。”

瑶姬正说着，殿中门扉忽而被推开，华澈迈步进来，冷冷道：“不问自取谓之偷，父神母神将你送来这万众欣羡的天外圣宫，你不好好学也就罢了，竟还学了这些不三不四的伎俩来。”

玉卮素来敬畏她这个长姐，一旦冷下脸来，和母神的威势比起来也差不离了，她见自己先前做下的事还是被两个姐姐知晓了去，垂头丧气的缩在云被里不吱声。

瑶姬看妹妹神色怏怏的小模样，出言劝道：“玉卮还小，偶有错处也是有的，长姐别这样。”

没写完，先这样吧。

华澈语音更添了两分怒意，对瑶姬道：“玉卮还小，难道你也是么，方才同**妹怎么说话的，在我面前再说一遍！”

瑶姬见华澈摆出长姐的威势来，怯怯道：“我不过是说了些实话，有什么打紧的。”

玉卮眼见长姐要发怒，打岔道：“我知道是我的错处，且师尊已经罚过我了，长姐莫要动怒。”

华澈听到受罚之语，心中一动，在仙榻旁坐下，倾身略看了看玉卮伤势，稍顿了顷刻，眸色一凝，也不知想了些什么，继而缓和了几分语气道：“要我来说，女娲娘娘还是罚轻了些，那五彩石是何等神物，竟被你这般拿去送了凡人，若是生出些什么事端来，便是女娲娘娘不罚你，父神母神也饶不了你。”

玉卮挨了训，耸拉着脑袋郁郁道：“那巫族虎视眈眈中州之地，威胁师尊所创的人族，我知道师尊一定心系人族，所以暗中相帮嘛。”

华澈被妹妹理直气壮的话给逗笑了，一旁瑶姬也露出一丝笑意，伸手点了一下玉卮的小脑袋道：“你这话说出来自己心虚不心虚，什么时候能这么替长辈着想，我们四个姐姐真可以放心了。”

华澈思及方才伏羲大神的提点，便道：“那件事毕竟已过去数百年，况且两族交战，死伤也是常事，巫族十二巫祖全部陨落，相比之下，妖族十大妖圣毕竟活下来了几位，你何必如此耿耿于怀。”

玉卮将头偏到一边，作势不想听，华澈正要再教训小妹几句，便听玉卮脸冲着墙语音平淡道：“可我不愿忘，也忘不掉。”

当年西王母瑶池抱回小女儿后，玉卮整日呆在自己的勾陈宫中，抱膝坐着不言不语不食，昆仑山上下俱都很忧心她。

华澈想到那时候的玉卮，便将一箩筐劝诫的话吞了回去，改口道：“那五彩石是女娲娘娘炼制的神物，便是赠予凡人，他们约莫也难以使用。”

玉卮看长姐似是不责备她了，平复了几分心情，道：“听闻凡间铸造宝剑，都是用炽火锻打精铁，在水中冷凝，我赠给黄帝五彩石和昆仑神水，怎么就铸不出一把剑来。”

华澈眉头一挑：“你哪来的昆仑神水？”

唔，玉卮小眼神偷偷瞟了一眼瑶姬姐姐。瑶姬也把自家坑害自己无数次的小妹望着。

两位之间的小动作自是瞒不过华澈，她冲着两个妹妹冷道：“你们谁来解释一下。”

瑶姬素来替妹妹背锅惯了的，此刻硬着头皮顶着长姐审视的目光道：“是我向母神求了一些来给小妹的。”

“她不开口，你怎会去特特求来这个，每每玉卮惹出了祸事，都有你这做姐姐的一分功劳在内，你回去后就给我禁足在宫中，把《皇极经世书》学透了才准出来。”

“啊，那《皇极经世书》晦涩难懂，待我学会得到何年何月去了，长姐行行好，咱们就背会了行不。”瑶姬真身乃是名为巫山的大山，这些事上，实有些榆木脑袋。

华澈不理会在一旁哀求的四妹，冲玉卮道：“这次的事，我不会替你遮掩，定会禀明了父神和母神，你自己反省下，做下这事该是不该。”

父神那处倒还好些，母神对膝下五个女儿，素来严厉，又因着小女儿自小不在身边，后来稍长些，又多半时间在娲皇宫做人家的徒弟，西王母瑶池待小女儿便更疼惜些，但若是玉卮惹出事端，瑶池却也从不轻纵了她。

玉卮因着这事，自己本就有些羞愧难当，又听姐姐要回去告状，登时有些急，眼巴巴拽着长姐的衣袖。

“下月你回宫的日子，准时回去莫想着拖延。”

玉卮看长姐半点不松口，这件糗事注定要被父神和母神知晓了去，小嘴一撅，索性翻了个身子，背对着长姐不想理睬坏人。

华澈到底有些心疼妹妹身上的伤势，略坐了一会，看玉卮还是怄气不理自己，苦笑了下轻抚了一会玉卮的脊背，方拖着不甘不愿的瑶姬走了。

待两位姐姐走后，玉卮忍痛动了动，趴在仙榻上怒而狠捶了几下，过了些时候，困意上涌，又迷迷糊糊起来，朦胧间忽而觉得方才长姐摸过的位置，生起一丝暖意。

第十四章

过得几日，玉卮养好伤势，又寻了个由头下凡，来到人间的都城。

人族经过这么些年的发展，在广饶大地上，已经颇具气候，其都城有些后世城池的雏形。

玉卮一个女童，生的珠圆玉貌，衣着皆是仙家之物，这般大刺刺走在街道上，引来民众的纷纷围观。她循着大道，来到都城中心的黄帝所居大殿前，守卫的士卒看见这么一个小女童径直来到殿前，连忙喝住她。

这时的人族，远不若后世那般等级深严，皇宫大殿，金瓯碧瓦，气象万千，此时的人间帝王，亦不过是部落联盟的领袖罢了。

玉卮开口便道，要亲见黄帝本尊，守卫士卒见这女童气势不凡，一时有些拿捏不准。恰在这时，有那日随黄帝郊巡的大臣前来谒见黄帝，见那赐下神物的神女再次驾临，喜不自胜，忙将她引入殿内，黄帝姬轩辕闻得讯息，连鞋履也不及穿上，赤脚赶来相迎。

玉卮见了黄帝，直接舍了神女的面子道：“那日赠予给人族的神物，许是不易使用，唔，不若还给我，我另择宝剑神器赠予给汝等。”

姬轩辕奇道：“那日小神女走后，隔了数日又有一位光华万丈的神女驾临，带来一位铸造神明，在城中架起火炉，引来毕方神火，将小神女赐下的五彩石在神火中锻造了三昼夜，打造出宝剑的雏形，置入神水中冷凝，又于剑脊上一面刻下了日月星辰，一面刻下了山川河流，在剑柄上书写了农耕畜牧之术，四海一统之策，端的是威力不凡的一柄圣道神剑。若是小神女想要回神物，姬轩辕只得将神剑还给小神女了。”

玉卮急忙问道：“那神女是何样貌，有何特征？”

“那日降临的神女气势不凡，脚踏紫色祥云，言谈之举皆是高贵无方。”

是了，寻常神仙，脚下祥云皆是金、白二色，只有大姐姐真身不同，所踏乃是紫色的祥云。看来长姐嘴上虽是不饶人，心里还是疼我的。

玉卮想了一会，便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必要回神物了，这柄剑来之不易，可有何称号。”

姬轩辕答道：“尚无。”

“宝剑神器当有一个好名字相称才是，汝既名为姬轩辕，又是神剑之主，这剑唤作轩辕剑倒也使得。”

姬轩辕暗自念叨了一下剑名，倒是气势极足，遂道：“吾只好却之不恭了。”

玉卮又道：“这剑由五彩石锻造，昆仑神水凝聚日月精华于其中，神明引毕方神火锻造而成，用于对付蚩尤手中的戮巫剑应也足够了。只是巫族肉体强横，人族不易对抗，让我再想想法子。”

姬轩辕见这小神女一副稚龄之貌，却这般大的口气，不过有先前神物的缘由，也不敢轻忽了这小小神女，只道：“便劳烦小神女替人族谋划了。”

玉卮一时沉思对付蚩尤的法子，随口回道：“不妨事，本也是应当的。”

姬轩辕奇怪道：“这本是人族的事，为何小神女说是应当？”

玉卮回过神来，道：“有些缘由，汝不必多问，还有我名唤瑶光，才不是什么小神女！”

姬轩辕见小神女这幅口气，极似家中幼子，虽幼小偏偏喜欢强撑作大人，他心中发笑，面上仍是道：“瑶光神女，姬轩辕有礼了。”

玉卮应和了几句，便告辞而去，回返师父的娲皇宫。

这几日，师父失了自己的宝贝，虽是痛揍了自己一顿，心里还是不大快意，连带着看见自己也没什么好脸色，本想厚着脸皮把送出去的东西讨回来，师父不可以丢了天道圣人、妖族始祖的面子，自己倒还是可以丢一丢面子的，不想大姐姐嘴硬心软，想法子把那五彩石铸成了神剑，讨回去也是无用了，不如回天宫时，寻摸一件宝贝给师父作为赔罪好了。

唔，不过大姐姐一向说话算话，回天宫后自己也不知会怎么样。。。

先更一点，一会也许还有一点点，明早再看吧


别人都在备战双十一，而我却在码字，大概。。。是为了省钱钱吧，嘻嘻(#^.^#)

三十三外，娲皇宫书阁

玉卮跽坐在案几后，听师公讲授阵法之学，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天上地下阵法之强，以巫妖大战中的十二都天神煞大阵为最，不过由于十二巫祖从未齐聚过，此阵威力从未完完整整现于世间，其次乃是妖族的周天星斗大阵，创造此阵的不是别人，正是女娲之兄，伏羲大神。

虽然女娲是玉卮的师父，不过传书授业上的事情，从来都是师公的职责，师父女娲多干些传授法术的轻松活计，将法术演示一遍，将要诀大略说说，便将玉卮打发到一边自己练习。

幸而玉卮天赋极高，虽是被放养教学，也将女娲所传的本领学到个七七八八。

“此阵名为九曲黄河阵，内藏先天之秘密，外按九宫八卦，连环进退，井井有条，能惑仙丹，失仙之神，消仙之魂，损仙之肢体。神仙入此而成凡，凡人入此而即绝。九曲曲中无直，曲尽造化之奇，抉尽神仙之秘，即便神仙大能，遇上此阵也难逃脱。”

伏羲讲罢九曲黄河阵的精要，便以术法在空中演示起阵法的种种变化，他本讲得颇有兴致，一回身却看玉卮手执着笔，在案几上写写画画，半点没有抬首看空中阵法的意向。

伏羲背着手走近了些，看玉卮所画的一张草图，有些似夜间天幕上漫天的繁星，但是斑斑点点毫无规律。

他看了一会，出声道：“这鬼画符是什么？”

玉卮的思路骤然被打断，惊得手上一抖，在她写写画画的布帛上溅落了一大滴墨汁。

开小差被师公抓了个现行，玉卮也不惊慌，理直气壮道：“徒儿方才听师公所授阵法，深受启发，便将感悟画在布帛上，谁想却被师公打断，灵感全无了。”语罢还有一丝埋怨之意。

干坏事还能倒打一耙，说的便是这逆徒了。不过伏羲是个好性大度的上古大神，自是不会和小辈斤斤计较，他温言道：“你这。。。唔，星辰图和九曲黄河阵好似不大搭边呐。”

玉卮脸不红气不喘道：“昔年我尝见识过妖族守护大阵，周天星斗大阵，深为之震撼，许是见了师公的九曲黄河阵，有感而发，便将两道阵法结合了吧。”

伏羲凝目细瞧，竟真从满布帛的墨点里，发现了几处有些似周天星斗大阵的某种变化，他垂下眼帘，心中一叹，没有接玉卮的话茬，只道：“若是今日累了，师公改日再教授你阵法吧，今日便学些卜卦推演之术。”

玉卮忙道：“师公，我要学，可我想学那妖族最强的阵法，不行么。”

“凡事需得循序渐进，你便是想学，也理解不了周天星斗内中的玄奥。”

玉卮也明白这道理，不过若不学来最强的阵法，如何能帮助人族打败巫族，除掉巫族首领，大巫蚩尤，好给阿娘报仇雪恨。玉卮一想到数百年前那一日，心中便是一阵绞痛，勉强忍下了，冲师公道：“好嘛，我知道了，我才不要学那些神神叨叨的卜卦，师公快来，继续讲这九曲黄河阵。”

伏羲被这逆徒使唤，仍是好脾气的道：“那你可要好生用心学，静心凝神，莫要好高骛远。”

“哎呀，知道了啦，师公快讲。”

伏羲摇摇头，继续从方才玉卮分神的地方，重新讲授九曲黄河阵的奥妙。

女蜗将小徒弟甩给了哥哥，自己正趴在观天境前查看地上凡人的动静，一边看一边为着凡人偶尔傻乎乎的行径好笑，时而又为着凡人的信义之行感怀，正看得起劲，便听到妖将来禀报，道是天宫二公主，华英神女梓兰亲自来接小妹回宫。

小徒弟每月里有三日会回返天宫，遇上天帝王母的寿辰，或是多被挽留几日也是有的，昊天与瑶池到了时日必会遣人来接回小女儿，只是今日的阵仗似是大些，女娲心中奇怪，命妖将迎进华英神女。

华英神女梓兰真身乃是一株墨兰，其性子也如兰花一般温婉和煦，然内中自有一股坚韧卓然之意。

说来也甚是奇异，昊天上帝真身是一尾修行了不可计数年月的苍龙，王母瑶池真身是人首虎齿豹尾的神异存在，两位大神膝下五个女儿，真身各异，可谓是有云有山，有花有龙，不一而足。

其中只有三公主黎晖神女清娥，真身乃是一尾应龙，而最肖其母的，还是五公主瑶光神女玉卮了。
华英神女梓兰随引路的妖将进入娲皇宫正殿之中，便见殿中上首倚着一位慵懒的女神，碧发垂肩，额间一点红色圣痕，虽仅是慵懒的倚在上首，却自有一股超脱三十三天的圣人气度。

梓兰神色自若的见过礼后，便道：“父神、母神知晓小妹犯下那等大错后，极为生气，特遣我来向女娲娘娘、伏羲大神致歉，并奉上七合鉴天镜、盘古开天斧残片、昆仑神水作为赔礼，恳请女娲娘娘瞧在小妹年幼不懂事的份上，宽宥一二。”

自家小徒弟偷走五彩石的事情，女娲罚过后虽还有些气恼，不过是懊恼失了有纪念意义的宝贝，那五彩石放着也是放着，并没有何等用处，不过是名头响亮一些罢了。

玉卮的行为，女娲是半点也没有怪到天宫的意思，毕竟养不教，父母师父皆有责任，也说不好哪边更大一些，如今竟凭白得了些宝贝。女娲娘娘是个开销颇大的女神，娲皇宫的支出全靠哥哥伏羲辛苦授课，出卖劳力维持，今日能自天帝王母处赚些宝物回来，心里颇为开怀，一扫数日来的积郁。

女娲到底端着些天道圣人的架子，面上只淡淡露出些笑意道：“既然如此，女娲便谢过天帝王母的厚礼了。”

梓兰见小妹的师父并不客套，便想，到底是天道圣人，行事果是不同俗神，不讲那些虚伪的话语，梓兰神色间更多了几分恭敬尊崇之色。

女娲思及小徒弟，又道：“玉卮到底年岁尚幼，数百年前那件惨事一直耿耿于怀，做事偏激些也是有的，本座并未如何恼怒，天帝王母也不必太过苛责她。”

“多谢女娲娘娘替小妹开脱，这件事父神和我等四姐妹，自会设法在母神那替玉卮回护。”

天宫二公主这话说的奇怪，不过天界有一则上古大神们方才知道的辛秘。

天帝昊天是个妻管严。。。。。。

女娲略颔首表示知晓了，仍是道：“烦请二公主转告王母，为这事我已经处罚过玉卮了，一事不二罚，便饶了她吧。”

梓兰应下，得了女娲娘娘的吩咐，去寻回下了课的自家小妹。

以前有本小说《河图洛书》，其中李堃画的插画很多上古人物很赞，下图好像是《女娲成长日记》里的配图。

放几张李堃的插画。

码完字发完图以后，🤔默默的去淘宝把李堃打对折的画册买了两套，好像码字并没有省钱钱鸭，吐血。

第十五章

玉卮手中拿着一沓布帛，是她从师公那索要来的阵法心得，正欲回自己寝殿中细细研究一番，忽见回廊上一队仙女缓步过来，为首的神女姿态婀娜，行止蹁跹如柔风拂面，生的极是温温柔柔，玉卮心中一喜，捏着布帛奔上前去，扑到那神女的怀中，欣喜道：“二姐姐，你怎么来了。”

梓兰搂住妹妹，抬手轻抚了抚小妹的碧发，身后一队仙女纷纷下拜口诵：“参见五公主。”

梓兰微微一笑道：“我今次还是托你的福，有幸来这三十三天外的圣地，不若带我去你住处参观一番。”

“我那住处也没甚么好看的，不若我带姐姐去别处看看。”

梓兰牵着妹妹的手略使了一分力，淡笑道：“不忙，还是先去你住处吧。”

我的傻妹妹哟，还不知道你姐姐是为了什么特特跑这一趟的么，哎，梓兰心中叹气，随着玉卮去往她的寝殿。

待随行仙女们离开寝殿掩好殿门，梓兰仍未松开牵住妹妹的手，将玉卮引往一旁的椅上坐下，开口道：“长姐将你偷了女娲娘娘五彩石的事情，禀明了父神母神，母神极是恼怒，连父神也生了你的气，长姐怕你回去受罚，嘱我来接你回天宫，回去后一切听我安排，切莫随意开口，更莫要顶嘴，只乖乖认错就是了。”

玉卮沉迷阵法之中，将先前长姐来探望她时的一番威吓都给忘了，听了二姐的话，小嘴一撅气道：“华澈姐姐真是的，好人坏人全让她做了，既然如此，不要说出来不就行了。”

梓兰捏了捏小妹气鼓鼓的脸颊，道：“长姐行事端正，自不会替你隐瞒错处，但是又想方设法替你回护，确是一片疼惜之意，你不可以这样说长姐。”

玉卮若再多嘴，又要被梓兰姐姐教训，遂哼了一声不做声。

梓兰怕她回去不知好歹，顶撞了母神错上加错就不好了，再三叮嘱方领着玉卮回返天宫。

九重天，天宫

天际的层层云霞染上了金色的光泽，掩映着瑞气千条，气象万千的一百零八座天宫宝殿，各处殿宇神光流转，气势恢弘，正乃是天上地下三界之主，天帝昊天与王母瑶池神驾所临之所。

紫薇宫中，玉卮垂头丧气的跪在地上，耳听着父神的训斥。

一旁的梓兰看差不多了，便劝道：“父神，女儿方才前去娲皇宫时，女娲娘娘再三吩咐，已为这事处罚过玉卮了，况且玉卮这般做也算事出有因，依孩儿愚见，不若父神再罚她些什么，引以为戒也就是了。”

昊天将二女儿这一句听入了耳，火气稍缓，在殿中来回踱步了片刻，正要开口，便有王母身边的九天玄女亲来，道是王母吩咐将瑶光公主带去弥罗宫中。

梓兰见了，忙随同妹妹一道前去。

待玄女将小女儿引走后，天帝昊天仍旧于紫薇宫中处理天务，少倾，他搁下手中的御笔，对左右值守天将询问道：“朕方才拦下玄女，将玉卮留在殿中似乎比较好些？”

。。。。。。

天帝昊天出言，周围天将无一位敢回话，他清俊修长的指尖轻轻抚了抚额头，自己尚且气恼未消，却又不忍见她被自己母神苛责，哎，真是个小冤家。

一点点，就当是骗回复吧。

对不起你们，我点开了文档后没有灵感，顺手点开了游戏。。。

任是玉卮再是不愿，九重天宫再是辽阔无垠，路也总有走到头的时候。

玉卮随着玄女，步入一座满栽琼华玉树，彩霞掩映中的端丽殿宇，她抬首看了看殿上的“弥罗宫”三字，小身子不自觉颤了颤。

梓兰察觉妹妹的小动作，一双柔荑轻轻握住她，轻声道：“别怕，一会姐姐来和母神说话，你别开口。

若不是周遭许多仙女在侧，玉卮只想扑入二姐姐怀中，死赖着不走也不愿去见母神。只是她素来是个要面子的小神女，即便心里惧怕，面上也不愿露了怯意让旁的神看了笑话去。

小时候，阿娘就教导她，关上洞府，怎么闹腾都可以，出了外间万不可失了面子。是了，妖圣九婴，从来都是威风凛凛的一代大妖。

玉卮一个恍神的功夫，不自觉已然随着玄女步入殿中，只见殿中前方母神背对着她们，看着弥罗宫内一方云母珐琅山河屏风似在出神，她们进来行完礼后，母神也没有回身。

俄而，只听上方传来母神冷冷的声音道：“梓兰，玄女，你们先出去。”

梓兰正欲开口将先时女娲娘娘的一番嘱托说出来，冷不防衣袖一角被妹妹牵住，梓兰一瞥便见妹妹楚楚可怜的把自己望着，一双明眸里似含着无尽期盼，她不由心中有些好笑，任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一位顽劣神女，临到头来要见真章了，还是知道怕的。

玄女素来随侍在王母瑶池身侧，知道些事情始末，九重天宫的小公主瑶光神女虽然年岁尚小，在天宫中呆的时日也短，不过素来不是个好相与的主，若是被自己撞见她挨训受罚的情景，日后怕是尴尬的很，玄女听了王母吩咐便立即告退。

只梓兰杵在殿中，替自家妹子说情。

“母神，女儿自娲皇宫回来了，女娲娘娘千叮万嘱，道是已然处罚过玉卮了，她年岁尚幼，做事不知轻重，母神可否饶了她这遭。”

王母并未因二女儿这番话有所动容，仍是冷道：“你先出去。”

梓兰无法子，寻思片刻，眼神示意妹妹莫要着急，自己出去找救兵去。

待殿中大门掩上，上首的端丽身影忽而回身，满目冷凝瞧着自己的小女儿。玉卮心中俱意更甚，不自觉双膝一软，跪了下来。

玉卮跪在地上，不敢抬首，俄而只觉上首的身影似是挟着极大的怒火缓缓走近。

玉卮本是低首跪着，冷不防“啪”的一声脆响回荡在空荡荡的殿宇中，玉卮猛然挨了母神狠厉的一巴掌，身子一歪倒在殿中。

她先时心中本已惧怕居多，此刻毫无防备面上挨了一巴掌，虽是殿中并无旁的神，也觉得自己面子里子都掉的干干净净，早将先前二姐姐的一番殷殷嘱托抛在脑后，索性也不跪了，自地上爬将起来，抬目直视着母神，尤带着几分怨气。

王母见女儿这幅样子更是恼怒，初初听闻小女儿偷了女娲补天的五彩石时，她险些亲上娲皇宫，抓回这个不省心的孽障，后来好歹被夫君劝下了，到底心中积怒难消，想她西王母瑶池，是天生天养的上古神明，踞有昆仑仙山，号令一方天地，后来夫君昊天成为天地共主，统领三界，何尝不也有她的助力在内中。

她膝下前四个女儿，哪个不是乖顺无比，便是瑶姬偶尔顽皮一些，也是知道轻重的，偏这最小的小女儿，自幼与她分离，由妖圣抚养长大，便养的极是顽劣不堪，行事肆无忌惮。

瑶池看小女儿这般直愣愣的瞅着自己，毫无悔意的模样，怒道：“还不知错，你能拜入女娲门下，是天上地下谁也求不得的机缘，你不知珍惜也就罢了，竟敢将念头打到你师父补天的五彩石上去。”

玉卮伸手捂着自己脸颊，强自小声辩解道：“那五彩石补过天便没有用处了，不过是奉在娲皇宫中做一摆设罢了，既然如此，不若赠予黄帝，铸造柄神兵用来对抗巫族，日后人们也会铭记师父的另一件功德，总比搁在那里蒙尘要强上许多。”

“你还有理了？”瑶池盯视着女儿，冷道。

玉卮不过是凭着方才的一腔怨气强撑着，要她顶着母神的威压到底难捱，她心中亦知是自己的错处，强撑了片刻又缓缓跪下，只不出声。

瑶池伸手招出一根昆山雷神鞭，这是一柄神器，炼制时聚入了王母瑶池真身的部分尾发，这鞭子若是打实了，比之玉卮幼时挨的那顿打，也差不离了。

玉卮看母神招出神鞭，吓得浑身一个激灵，先时的一股倔强点滴不剩，小身子抖了抖，颤声道：“母神别打，师父已经罚过我了，您，您不可以打我呜。”语到最后，已然带了一丝哭音。

瑶池看小女儿这幅可怜的模样，未有半点动容，只冷道：“看来上次那顿罚，时隔太久没有让你记住错处，偷拿了我的昆仑镜也罢了，现在竟将主意打到天道圣人的宝贝去了，还是罚的不够重，记不住教训。”

“不是呀，不是呀。”玉卮跪在地上，不是了半点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急出了满脸冷汗，自己再不想出个主意来鞭子就要上身了！

正当此时，殿门忽而打开，一个威凛的身影大步迈入殿中。

广饶天宫中，敢擅闯王母所在的殿宇的，便只有那一位了。

天帝昊天步入殿中，只作不曾瞧见自家妻子对着小女儿执鞭以对的怒然模样，劝解道：“玉卮难得回来一趟，这是做什么，起来随父神去前殿，你姐姐们想你了。”

“她今日哪也不准去！”

昊天看妻子半点不松口，那明晃晃的昆山雷神鞭看着着实渗人，迈步拦在妻子与小女儿之间，只道：“既然她师父已经责罚过她了，咱们玉卮也知道错了，便饶了她这遭，罚些别的也就是了。”

昊天回身冲女儿道：“还不快向你母神认错。”

玉卮正要开口，瑶池眼见一个两个都护佑着这个孽障，心中怒气更甚，越过夫君，抬手就是重重一鞭子落在女儿脊背上，这等神鞭本就犀利，被瑶池挟怒挥出，力道之大一下就把玉卮打趴在地上，剧烈的痛楚好似沁入了神体骨髓之中，竟至于呼不出来喊不出来。

昊天看妻子已然气极，连自己在身旁都抑不住怒火，忙以自己身子挡在女儿身前，俯身把玉卮抱起来。

玉卮蜷在父神怀中，泪珠一滴滴滚落，是疼的也是委屈的。

昊天看着小女儿落泪，心里揪成了一团，只道：“我带她去看看伤势。”言罢恨不得将神遁之术也使出来般，匆匆向着殿外跑去。

瑶池落了这一鞭，自己也觉得下手重了些，看夫君深护着女儿，心中五味杂陈，将雷神鞭甩落殿中，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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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玉卮挨了母神一记狠厉的鞭子，后背如遭雷击，好在她是天生神体，身上又有师父赐下的法衣护体，饶是如此，后背亦是火辣辣的抽痛不已，也不知怎么样了。

她心里不得劲，身上也痛，怏怏的埋首在父神怀里。

昊天疼惜小女儿，轻轻抚着她头上的发髻。

不多时昊天便来到紫薇殿中，此时玉卮的四个姐姐都得了信，齐齐聚在殿中，便见父神亲自抱着妹妹回来，素来活泼爱闹的玉卮神色怏怏的伏在父神身上，往日里灿若晨星的一双明眸，此刻也黯淡了下来，时而渗出些水光。

瑶姬率先抢上去，拿仙帕给妹妹拭去面上水渍，谁想越拭越多，大有山河欲来之势。

大公主华澈虽是向父神母神告了妹妹的状在先，其实心里也甚是疼惜这个妹妹，当年母神诞玉卮时难产，神力失控，寻常仙女并底下三个妹妹都无法接近母神，是华澈法力尚可，强顶着母神的威压，在那七日里帮扶母神，结果七日后妹妹顺利产下，她只来得及瞧了一眼方诞下的珠圆玉润的小神女，便撑不住昏睡了过去，再醒来时昆仑山大乱，初生的小神女竟是被人盗走。

华澈上前，询问父神道：“父君，妹妹这是？”

“你们母神生气了，打了她一记雷神鞭，一会你们给玉卮看看伤势。”

瑶姬闻言道：“那昆山雷神鞭可是神器，就算玉卮是有不是，也不该动用这等器物。”

梓兰阻拦四妹道：“这事上，玉卮是有大错，怎可轻言母神的不是。”

二姐姐虽然性子柔和，在这些事上，同大姐姐一般较真，瑶姬心里腹诽，嘴上也小声嘟嚷道：“这一鞭下去，打出个好歹来怎么办。”

三公主清娥是个主意正的，看众位在殿中你一言我一语，怕玉卮更是难过，遂上前道：“父君，不若我将妹妹抱去寝殿，她身上的伤也需处理，就不叨扰父君处理神务了。”

昊天颔首：“可。”

三公主清娥自父神怀中接过妹妹，小心的抱在怀中，四位神女一道辞别出来，去了玉卮的勾陈宫中。

大公主心知妹妹约莫心中还在怨自己告状，索性未跟着去，转道去药神处寻些治伤神药。

玉卮被姐姐小心的放于仙榻上，一旁的瑶姬凑过来，轻轻揭下妹妹的仙裳，只见一道高高的红色肿痕贯穿了玉卮白皙的后背，自右肩至左腋，瑶姬以指尖轻轻碰触了下，惹来玉卮“嘶”的一声。

清娥性子急，嗔道：“你碰她做什么，不知道玉卮疼么。”

瑶姬辩解道：“我不过轻轻怎么一碰，啧，母神下手可真不留情，得亏父神去的及时，若是再来这么几鞭。。。。。。”瑶姬想到玉卮幼时，因着盗走昆仑镜去救那妖圣九婴，后来被打的气息奄奄的惨状，心间一时有些不得劲，便住口不提了。

清娥看瑶姬难得不与自己斗嘴，倒有些纳罕，不过也顾不上搭理她，自己在手中凝了一点仙气，凝露成冰，细细抚过玉卮背后的那道鞭痕，让她好过一些。

不多时，大公主华澈遣人送来药神处配置的灵药，二公主梓兰接过来药膏，轻轻涂抹在妹妹背后那道鞭痕上。

药神处配置的灵药，本是见伤即愈，不过能伤了神体的，自不是寻常器物，那昆山雷神鞭毕竟是一方神器，玉卮背上鞭痕上过灵药后，也不过略略清凉好受了些许，肿痕并未消减多少。

玉卮双手叠于枕上，下颚搁在手上，只不出声。

瑶姬素来最懂这个妹妹，看她一路上都不吱声，知道这是玉卮面皮薄，不好意思了，待二姐姐给妹妹上完药，姐妹几个说了会子话，瑶姬便道：“玉卮约莫想躺一会，我在这里就好，二姐、三姐先回吧。”

清娥本想再陪一会妹妹，却被梓兰拉走了，只嘱托玉卮好生休养，再不可惹事。

梓兰与清娥方出了勾陈宫，便见殿宇仙阶下长姐默然而立，威仪卓然，两姐妹上前见过，华澈问道：“玉卮那伤上过药可有好些。”

梓兰轻轻柔柔道：“毕竟是神器所伤，便是药神的药也没有那般快见效，幸而只罚了一鞭，倒还不碍事，这些时日不若还是让玉卮躲着母神些？”

华澈沉吟片刻道：“也可。”

虽说告状的是她，到底还是心疼幼妹些的，梓兰心中有数，但笑不语。

勾陈宫中，瑶姬陪了玉卮许久，本待一道歇下，不想自己宫中的骑兽驺吾走失了，宫中仙女遍寻不着，只得来禀报于她。

驺吾虽是仁兽不假，但这只驺吾性情有些似他的主人，不喜拘束，喜欢新奇事物，瑶姬怕它惹出祸端来，正撞上母神心情不愉，届时自己面上可就不大好看了。

瑶姬也不好多耽搁，嘱托玉卮好好在寝殿中歇息，自己去寻那走失的骑兽。

玉卮担惊受怕了一天，本有些困倦，只是背上即便上过灵药，仍是刺痛不已，她想到母神那副怒然的模样，心里有些闷闷的，师父都已经责罚过自己了，母神却这般不依不饶，连父神在场都还要打自己，哼。

玉卮拿着仙枕出了会子气，过了许久方陷入梦中。

一片迷雾之中，玉卮看见下方：

涿鹿之野，两军相遇，一方体态各异，天生神力，一方虽身体弱小，却得到满天神明襄助，各自相持不下。双方激战了九个昼夜，大地之上，漫山遍野的残肢断骸，曾经鏖战不休的人族与巫族，死后尸骨互相交错，血渍相融，大火过处，再也不分彼此，人巫双方，都只是这片天地，曾经存活过的生灵罢了。

好像又回到了生命中最痛的那一日，在那洛水之畔，阿娘，阿爹，蚩尤，戮巫剑，喷涌而出的血河，不，啊！

玉卮趴伏在仙榻上，因着噩梦中的情景，睡得颇不安稳，额上沁出细细密密的汗渍。

忽而似是有某位来到榻旁，素手轻抬，拭去她满头满面的冷汗，玉卮恍然中似有所觉，待要睁眼看看来者，忽而一道困意袭来，她闭目陷入了又一场梦境中，只是这梦颇为稀疏平常，再也没有那些杀伐争斗了。

瑶池施了个昏睡诀避免被小女儿察觉，自己在榻旁坐下，静静瞧了小玉卮的睡颜片刻，踌躇了须臾仍是轻轻抚上女儿背后那道鞭痕，继而轻轻一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