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感慨颇多，写个短篇发来玩玩。
“君有忧色”是个总名，从《庄子》里随手翻了一页看到了，觉得还挺贴切，就拿来当个名字吧（出自《外篇·山木》，“君有忧色，何也？”）。
本想叫个“红尘如梦”“人生百态”之类觉得气势太大，主要怕被名字引进来结果发现文不对题然后失望哈哈。
短篇相互独立，有各自的名字。

住在悬崖上的人

悬崖的陡壁上住着一个人。
没有人知道她是什么时候住上去的，也没人知道她是怎么住上去的，只知道从人们发现她那刻起，她就没有再挪过地方。
那地方并不大，很浅的一片凹进去的山体，只有大约两米的落脚处，难以称之为山洞，只勉强可以避风，雨大的时候就没有了干燥的地方。
要问她如何生存，去过的人都知道。
上天造物奇妙，鬼斧神工，不会绝了哪个生灵的活路。
在她栖身的山凹那，上方的岩石间生着一片青碧的女萝，垂下的细密轻柔藤蔓是天然的门帘；下方的岩石间也生着一片爬山虎，有力的细爪向上输送着叶片，绕过洞口两侧在女萝的头顶汇聚；右上方的岩缝里会往下滴水，水在她前院上打了一个小坑，刚好一碗的量；左下方的岩缝里生着一棵树，枝叶恰好能搭在她的前院上。
树上每天都会挂着不一样的食物，不单单只会结果子。有时挂着蒸饼馒头，干得掉渣的多，有时是瓜果蔬菜，汁甘味美的少。每当她感觉吃饱了，树上剩下的食物就会一股脑儿消失，还是限量供应的。
她每天生活在峭壁上，吃着天赐的食物，饮着地赠的清水，眺望远处白云青山，俯视脚下浓雾深渊，怡然自得，骄傲而满足。
你以为她会孤独？不不，她也有很多朋友，不是经过她家门口企图共享她食物的猿猴松鼠，也不是同生于此的蛇虫鼠蚁，而是那些经常来悬崖边看望她的人。
每当有人来看望她时，她就很快活，有时从女萝中间露着头，有时挂起门帘，边晒着太阳边仰着头，招着手跟他们攀谈，心情好时还会哼上一段即兴编的歌儿，快乐得像只嗓音婉转嘹亮的黄雀儿，跟悬崖外的人开心时一个样儿。

她的朋友也是形形色色，不会因为她的处境就只单一地剔留出一种人。
有的朋友同情她，离群索居独自苟存崖间，行动不自由，饮食也艰苦，实乃人间惨事；有的朋友嘲笑她，处在这么个险恶贫瘠之地还快活高傲，仿佛傲视天下的王，真是没镜子也缺水洼，照不出自己什么卑劣德性；有的朋友可怜她，会想如果自己身处那个位置，上不来下不去挂在半空中，能撑几天，能不能像她这么乐观。当然，他们不会说出口，只盘绕在眉宇间，吞咽在肚子里。
只有一种朋友会将话说出口。他们手环成喇叭状，鼓励她：“我们给你递一条绳索，你顺着爬上来，到我们中间一起生活吧！”
她很开心，知道这才是真正关心她的朋友，只是她有些担忧：“要上去当然是好的，可是我能跟你们生活得一样吗？”
朋友们问：“你想过什么样的生活呢？”
她想了想，看看眼前开阔的天地，身后坚实可靠的山岩，旁边枝繁叶茂的食物树，不远处攀着藤蔓冲她扮鬼脸的猿猴，仰头看向崖顶，坚定地回答说：“我想有宽敞的大房子，有爱我的丈夫，有漂亮的花园，有乖巧聪明的孩子，像一个富家小姐那样温馨甜美的生活。”
“那你上来吧，上来就可以实现啦！”朋友们向她挥舞双臂，“我们去取绳索啦！”
“哎——等一等！”她跳着大喊，生怕他们离开了，“太快啦，我对外面一无所知，就这样离开，上去后我下顿饭就没有着落啦！”
朋友们回过头，再探身看着下面热情道：“可以先去我家住几天，再做一份赚钱的营生，不愁吃喝的！”
她连连摆手：“不行不行，我什么都不会做，怎么行呢！你们不能养我一辈子，赚不到钱。我还是会饿死的！”
“不要担心，没有人生来什么都会的，只要肯学就好啦！慢慢的会实现你的愿望的！”
她抬手遮住阳光，眯着眼睛小心道：“可是我怕麻烦啊！不想费心不想去做啊！”
朋友们有点生气：“难道你想一直过这种不劳而获的日子吗？虽然你现在不愁吃喝，可你吃过比硬饼干馒头半生不熟的歪瓜裂枣更好的东西吗？不是经过你努力得来的，不会甘美可口的。”
听到这些话，她握着拳头抗议道：“我也是很勤劳的！每天要伸长胳膊，从树上取下食物，脚下就是深渊，一不小心就要粉身碎骨；我还要守在洞口边，驱赶那些想来分一口水的小强盗们，等积满水一饮而尽滋润我干渴的喉咙。如果我真像你们说的那般什么都不做，只享受天地的赐予，我早就饿死啦！”
崖顶的朋友们面面相觑。幸好她还没有说，拿起食物送入口中、用牙齿咀嚼磨碎食物、附身去喝水、滚动喉咙将水咽下，都是一种劳动与付出。
“朋友们，你们怎么不说话啦？”她使劲眯着眼睛，努力去看崖顶的人。从这个角度来看，太阳正在朋友们头顶，白亮亮的既刺眼又让人眩晕，她只能看到几个黑乎乎的人形。
“你再这样，以后没人会帮你出意见了。”有人说出了大实话。
她自怨自艾，声音透着被抛弃的失落与不必做出改变的轻松：“嗳，没人帮就不帮吧，让我自生自灭也好。”
崖顶有个人小声说：“我看她根本不想上来，我们何必强屈人意志。”
很久再没动静。当太阳角度偏离，上面已经没有人了。
她看着远处模糊的天地一线，喃喃自语：“外面的繁华多彩，或许，也没那么好吧……越漂亮就越危险，越危险就越艰难，这样平静安稳的生活，其实，也挺好……”

很多年以后，她依然窝在峭壁上的凹洞里，吃着要踮着脚、探过大半个身体才能取到的食物，喝着要积攒半天才够一碗的水。
朋友们还是会来看望她，同她交谈说笑，向她讲述众人所处的尘世，谁谁有了家庭，谁谁成了富户，谁谁子孙满堂。
她也一如既往的渴望着改变，过上富足温饱的生活。可当朋友们提出帮她上来一起生活，她又一边心动一边犹豫，最终都被她以各种理由拒绝了。然后又安心地一复一日。
每当朋友们走了，夜幕降下，她就会缩在岩壁旁，黯然神伤，失落愁苦，捱到天明。等树叶唰唰，食物凭空出现，岩坑蓄满水，吃饱喝足后，她又安慰自己起来，日子虽苦了点，也不是过不下去，怎么活不是一生呢？
她没有见识过繁华的尘世，自然就没有对它幻想与得不到的不甘。
如果她见过比这不上不下的悬崖视野更多的角度，也许就不甘窝在那尺寸之地，满足于干饼生果与一碗水。

可谁又能说她是错的呢？
一种选择，一种人生。
她既不想活得那么累，何不顺从她本身的快乐？
别人的好意对当事者未必是一种帮助，也可能是一种烦恼，或是自以为是的强迫型“助人为善”。
只要她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可她真的能看清自己的内心吗？

二、走钢丝的人

群山之中，有一个富裕自足的平静小镇。
某天夜里，轰隆隆的巨响伴随着地动，将镇民们从梦中惊醒。人们顾不得揉掉熟睡的痕迹，就慌忙披上外衣，拖家带口地逃出能给予庇护的坚实堡垒。
宽阔的街道与广场上站满了人。
房屋并没有倒塌，还好好地粘在地基上。看来不是地震。
白洁的月光下，足以遮星蔽月的烟尘从北面奔涌而来，充斥在小镇中，弥漫在每个人身边，能见度低于一米。那大颗粒的烟尘摩擦着鼻腔与咽喉，那辛辣的味道刺激着肺与大脑。人们掀起外套掩住口鼻，纷纷就地仆伏。
黑烟掩藏中轰隆隆的声音不绝，像一百辆火车在并排奔跑，震得整个大地都在颤抖，随时能从浓尘中破烟而出。人们提心吊胆，既在害怕什么，又在期盼着什么。
温热的气流逐渐冷却，浓密的烟尘失去了气流的托浮，开始坠落消减，声音也慢慢沉寂下去，像是奔向了远方，又似乎蛰伏到地下。
广场与街道上的人们，依旧静悄悄。
不知谁忍不住打个喷嚏，人群开始骚动起来，各自拍打着落在身上头顶厚厚的烟灰，又激起了小范围的颗粒物污染。
嗡嗡的说话声越来越高，其中夹杂着些抱怨粗口，还有好奇与庆幸，没多时就分流注入各家各户。灯光亮起又熄灭，小镇漆黑又光明。
清早出门，有人发现，小镇北面的一座小土山变了，山尖秃了，山坡上稀稀落落的野生核桃树拦住了大块小块的岩石，全蒙着厚厚的烟尘。
小土山脱胎换骨，成了一座活火山！

山尖凹陷成火山口，它不时喷出一口黑烟，好像巨大的烟囱。
深夜冒出来的火山让人们心神不宁。虽然它没有喷出黄赤的岩浆，只是偶尔叹口黑雾蒙蒙的粗气，也不打出冒着火星的喷嚏，可人们依然如临大敌，视其为威胁。
火山平息后的一天，有几个胆大的青年愿身先士卒，穿过拦路的巨石，踏着厚厚的火山灰，前往火山口考察喷发的可能。
他们惊讶地发现，似乎一夜之间，直径有一公里的火山口上，被谁拉上了一条钢丝，将圆圆的蒸腾着气浪的洞口分成两半。
有人说：这是某个考察队悄悄架的“桥梁”，还要在中段往下抛一个腰系安全绳的队员，进入大山内部——不，进入地心，去考察～有人反驳：全国那么多火山，就算真要考察，也早在其他火山考察完了，我看哪，这应该是有个马戏团，准备在这火山口上表演走钢丝绝技呢！有人不同意：这直径都快一公里了，别说走钢丝，平地走直线也得累个脚软吧！我看是山肚子里有个怪兽，栓根钢丝玩单杠锻炼身体呢！……
又过一日，从火山口回来的人带来新消息，钢丝从原来的直径两厘米加粗到四厘米了！
每天都会有好奇的人去火山口查验工程进度。
钢丝两段铺成的宽度已经达到二十厘米，有胆大的小伙子试着上去走两步，就立刻哆嗦着腿退回来了。热气浪炙烤脚软，硫磺味熏得头晕，一不留神就要栽进去做骨肉俱融。但他发现了钢丝桥的近宽远窄不光是视角问题，它确实就是越往中间越窄。
宽度加到半米后，钢丝桥下方一米处又开始结安全网，网宽五米左右，从两端向中间延伸，架在烟气与热浪中。
有玩无人飞机的年轻人绑上摄像头，遥控着飞机在火山口内里上下盘旋，终于看清楚，钢丝桥是从两段向中间越来越细，最细处直径不到三厘米，下方的安全网也由两侧向中间越来越窄，越来越低，中心点处虽然也有一米宽，可与钢丝桥已经差了十米的高度，完全失去了应有的保护作用。
一个多月以来，每天只见火山口变化，却不见改造它的人。即使有人自发轮番守夜，也找不到制造这一切的神秘人。
直到有一天，无人机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传输过来的视频显示，头天夜里并没有变化。火山口的改造，终于完成了。
看来，制造这一切的人，要现身了。
镇民们天天翘首企盼，等着大新闻大热闹，兴奋难抑激动不已，大家一碰面，脸上都挂着笑，充满期待。
可小镇最近并没有外来访客。
是考察研究的科研人员？还是玩杂耍走钢丝的特技人员？或者是什么怪兽？天天夜深人静动工，忙活了快一个月，总该显露点异常吧？
镇东响起炮声，大家一窝蜂围去看，是老李家嫁闺女；镇西哭天抢地争吵声震天，是老孙家的老太太眼瞅要不行了，俩儿媳抢着去撸她那金手镯打起来了；镇北传来震耳欲聋的嗡嗡轰隆隆声，是老刘家染着红毛朋克头的儿子带着机车发烧友回家啃老了；镇南突然一片骚动，追喊声不绝，是老赵家养猪场的墙前些天出火山被震松，刚让群猪拱倒，猪群蹿进市区撒欢儿闹呢……怎么就没有一件事儿是因那山顶钢丝而起的呢！

又过了一个周。
就在大家坐立不安为各种热闹奔波时，位于小镇中间一座普通的房子里走出一个人。眼尖的小伙子马上看出了他不同寻常之处。
他三十左右的年纪，一身利落的黑色紧身衣，黑色的胶皮手套，黑色的高靴，身后拖条黑色的披风，手提一捆中空的铝杆，酷似某个热衷于打击罪恶的暗夜骑士，步履矫健，昂首挺胸，向火山的方向进发。
镇上竖立各处的喇叭里传来声音，响彻八方：“哎——哎！大家注意啦！修钢丝桥的人要上山啦——！他就是咱们的邻居——”喇叭适时没声了。
正分散在各处看热闹的人爆出欢呼声，成群向山上涌去，人数之众，把路上未清理完的火山灰都给踏瓷实了。
勇士在钢丝桥前站定，静静地看着远处缩为一线的桥。
然后他就地蹲下，抽出两根铝杆，对接到一起，目光沉稳，从容不迫。
“啊？！这不咱家邻居侯哥吗？怎么真当自己是孙悟空啦？”后上来的人群中有个惊讶的声音。
他依旧坦然地接着铝杆，头也不回，也不恼怒，大度道：“你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有个年纪大的老者上前一步，关切地问：“侯儿啊，你这是要干么啊？”
勇士回过头，面带笑意。“我要从这走过去。这条钢丝桥叫‘牛傍桥’，是我通往光明天堂的大道。它是‘沉思神’为我而造的。”
长辈听得一头雾水，拿拐棍敲地：“啊？你中邪了吗？鬼迷了心智吗？我看你是糊涂了，在这儿神叨叨滴！”
他无奈地摇摇头，继续加长手中的杆。“早在两年前，我就从梦中得到了关于今天的预示。这是一条康庄大道，只要我能通过去，就会被拯救。我想要的一切，就会出现在我眼前。这条钢丝，就是我现在的信仰。”
人群传来窃笑声。有人大声问：“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勇士坚定地回答：“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相信它会带给我一切。”
老李家的女婿是个理智的小伙子：“你学过走过钢丝吗？这可是在火山口上啊！即使你不担心它突然爆发，可这么高，下面就是熔岩，你就没有恐高症，不会头发晕？”
他心平气和，目沉似水：“牛傍桥很宽，下面还有防护网。而且，在我眼中，那不是真实存在的岩浆，不过是幻象。我不会有事。”
拿着遥控器的年轻人劝他：“侯哥，你是被洗脑了。‘沉思神’是什么？这明显就是个骗局！我的无人机已经探查过了，钢丝桥与安全网只有两端最宽，越往中间越窄！你走不过去的，会掉下去尸骨无存的！”
勇士傲然扭过头，不去看眼前晃来晃去无人机携带的屏幕中的画面，固执道：“你不必说了。我比你清楚。千百年来，牛傍钢丝桥现身过很多次，通过它的人很多，有比我年长的，也有年轻的，有比我知识渊博的，也有比我愚笨的，他们都得到了想要的，或者富可敌国，或者高官厚禄，或者成为新神，我也可以。”
老刘家的朋克儿子一脸崇拜，悄悄竖起大拇指：“侯哥，好样的！”
无人机的主人不依不饶：“你怎么知道很多人走过？你见过吗？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那我还说我会飞呢你信不？你能不能有点自己的判断力？睁大你的眼睛瞧瞧，这是火山！这是夺命的钢丝！哪来的什么牛鬼蛇神！”
勇士猛地回过头，激烈辩驳道：“如果她不是神，如何令昔日的小山包变成今天炽热蒸腾的火山？有哪个人能做到在你们眼皮底下兴起一座大工程，却不惊动任何一个人？你们找了她多少天，别说她的人，就连人工的痕迹也看不到！”
“如果这真是骗局，她存在这么多年，早就会被拆穿，会被众人宣扬得人尽皆知！就像你们，如果我今天掉下去，你们肯定会告诉更多人，后人就不会上当！如果我安全通过，得到了我想要的一切，你们敢跟着我上来走一遍吗？”
有人呵道：“胡说！如果是真的，为什么我们从没听过这个传言？”
勇士装好了平衡杆，淡淡道：“每个人机缘是不同的。沉思神不是土石草木，低贱得要亲身到你们面前证明自己不是骗子。牛傍桥也不会一直存在。当明天太阳升起，它就会消失，连带着下面的火山，一切都会恢复原状。很多像你们这样的人，当看到像我这样的人成功了，信了，自己又不敢过。沉思神只选择能坚定不移按照她指示走的人，你们是在剔除之列，所以会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会竭力掩饰你们因失去时机犯下的愚蠢。”

有几个人半信不疑，机车发烧友们也有些跃跃欲试。他们当然不是要信什么沉思神，而是喜欢冒险，过这桥一定很刺激好玩。
大部分的人本着眼见为实的态度，目前只当他才是蠢人，他执意要往火坑里跳，谁也拦不住。
本家的长辈颤巍巍地劝导他：“侯儿，跟六叔说实话，你非得要过去是为了么？”
勇士叹口气，缓缓道：“在我们几个兄弟中，我是最没出息的。论能力、论体格、论学识，我都比他们强，只是运气不好，他们的事业发达了，我却仍给别人打工，一直穷困潦倒。我不想被人看不起。现在我的机会来了，沉思神告诉我，只要我按照她的方法去做，就能赚到一大笔钱。这是正当交易，是合法买卖，我靠自己清清白白的赚钱，没什么不妥。”
“你怎么这么傻！那你跟她签了协议吗？她可信吗？”
“她的神使一直与我在梦中交涉。虽然我们无法签署协议，可他给了我这身英雄的装备和称号。”
“及时退出吧，不要再执迷了。等你走到中间再后悔，那时进退维谷，没有活路的……”
他苦笑了下。“你们知道眼前这一切究竟是如何出现的吗？是我在沉思神神使的帮助与指引下，每天晚上在梦里一点点完成的。这座火山，这桥与下方的网，是我数年精力的成果。当这一切完工，我整整睡了三天才缓过神。”
众人沉默无声。
这太匪夷所思。
要么他说的是真的，要么他就是精神失常。
可大家心里已经明白，他是非要走这一遭不可了。
“就算你有信心，也把身后的袍子解下来吧，上面风大，会成为累赘，令你失去平衡的。”牵着孩子的年轻妈妈好心提醒。
他摸着黑袍，犹如自己的脸面。“世人好色，犹重英气美俊。这条披风，是我英雄的象征。”
有个小孩子喊：“叔叔，不要过去，你会死的！”
英雄回头，笑容灿烂。“谢谢你关心我。你们现在不相信我，等我通过，你们自然会明白，这不是骗局，我也不愚蠢。”
“废了！真是没救了！你好自为之吧！大家都不要管他了！”长辈气呼呼地拿拐棍杵地。
“是火坑我也认了。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回不了头了。之前的辛苦不能白费，只好赌一把。”

日头偏西，霞光漫天。
火山轻轻喷出几丝烟气，像电视剧里仙界缭绕的云雾，在邀请他踏入其中。
他手托平衡杆，周身未加任何防护，坦然踏上“牛傍桥”。
披风在火山口的气浪中飞扬，呼啦啦作响，那是英雄特有的气场。
他抬头看向天空，知道“沉思神”就在上方注视着他。
只要他能坚持信念，将脚下视为平地，无视温度与气流，就可以安全走过去，然后，她就可以实现他的梦想。
“这是一个我有没有资格成功的考验，也是我人生的选择。”
他正如一个英雄，踏上了追逐梦想的战场。
在他未坠落与到达终点之前，谁知道谁是错的一方呢？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