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麦田

那些阳光，在你的草帽上，像石头一样沉默
而你，铺陈着骨头里的酸痛
任风吹乱苍白的头发

一只鸟证明着驱赶的有效性
而一群鸟，只能证明
你的无奈和无助。抬头望天的目光
与白云碰撞，与阳光碰撞，与连夜扎好的稻草人
碰撞。它缺一件合身的衣裳
而你，缺
一场丰收的盛宴

麦子熟了，你在衰老。你爱上了唠叨
但麦子，不会说话，更不会像我
沿着你的呼唤
自己回家


●杏子黄了

河水涨起来的时候，我们守着一片杏子林
等待像阳光一样，穿过
绿色的杏叶，染绿我们的目光

那几天，我们什么地方都不去
我们怀揣一堆的梦想，像揣着一条河流
在杏树下，虽然我们嬉戏
甚至像蝴蝶一样穿花，但更多的
像一群蚂蚁

杏子黄了，我们的目光就黄了
我们的梦想就黄了


●父亲的桃树林

那些雨水，浇得父亲的眼睛
瞇成一条缝。桃花盛开，如我的姐姐
十八岁的样子。从家门
到桃树林，总共八百八十八步
误差不超过五步。父亲
喝着烧酒说

整整一个星期。父亲都走在
那条泥泞的小路
他爱着那些桃花，也爱着我的姐姐
阳光不出来，父亲的心
一直是扁的


●细雨中的姐姐

姐姐，在细雨中，你打开自己
一辈子，你都努力在
保护着什么，比如母亲、父亲、我
还有你一个人的孩子

离开你的那个男人，在你没有来得及
流泪时，就走过了
村庄后的山脊。那天三更
你看着他，把脸埋进
另一个女人怀里

姐姐，你的命硬，像一块生铁
在敲打中，宁愿折断
也不愿弯曲。但命运给你的
是一次一次淬火，在生活的砧子上
炼成钢的精

姐姐，细雨中，你总是打开自己
像一片湛蓝的天空，或者
挡住风雪的屋顶


●山顶上的夜晚

那块只有二十来个平方的山顶上
住着我们二十年前的童年。那些不大不小的
童年，喜欢站在有月亮的夜晚
数最亮的几颗星星
山顶无言。山顶只让风，细细的
吹着划过天空的流星。天空
像我们一样
纯洁干净

二十年前站在山顶上的童年，现在还在
它只站在宁静的夜晚
永不出现在
忙碌而无序的白天


●安静的夏天

这个夏天像极了去年的夏天
白天一样长，夜晚一样短，中午睡不着
太阳下坠得慢，而
送给我安静的雨，总是起身于
黄昏之后的那一点
只是，我想听到的那一声鸟啼
不知飞去了哪里
我只能把我今年的耳朵
放在去年的地方
静静等待


●决裂的阳光

过去的一年，我丢开所有的烦琐、愤怒、陷落
甚至丢开顽固的光阴，以及
基本一致的体温
看阳光与阳光决裂
看创新的阳光与守旧的阳光，在一个平面
在一个空间，在一场接一场的攻击中
碰撞，分开，巨大的爆炸
没有人受伤。我只是一个旁观者
我只想看到最后胜利的阳光
我只想看着阳光，长成
灿烂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