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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南局》(原创长篇连载,民国悬疑谍战)

楼主:叶静阳  时间:2021-04-01 14:37:26
149
因为刚打了败仗,军营里气氛消沉,好在不停的有新兵补充进来,也没有刚来的时候那么冷清了。
七十一军收拢回来的残兵一千都不到,又加上不死之人金红名声在外,所以郑松倒是很快找到了三连的驻地。
金红带着一帮弟兄在屋外晒太阳,看见郑松过来,很是纳闷,“怎么了,想在三连干了?”
郑松笑道:“金连长,我是跟你道别的,顺便送样东西给你。”说着他从怀中拿出张照片递了过去。
士兵们都围过来看,这是一张小小的证件照片,照片上是个小伙子,笑起来的样子很帅气。
雷全笑道:“我以为你要送张美女照片给我们连长,让他无聊的时候解解闷,你送个大男人的什么意思?”
大家都笑了起来。
金红摆手说道:“我不要。”
郑松解释道:“这是我原来特务处的兄弟,在和日本间谍的一次枪战中牺牲了,我上战场带着他的照片,就好像他还在我身边一样,我一个人至少打死七个鬼子了,我们不亏。但是现在我要去敌后了,不方便再带着他的照片,我想来想去,也没有其他人能托付的,你是不死之身,一定能熬到胜利那一天的……带着他,带他一起看看胜利那天吧……”
大家听了就不再做声,金红想了想点头说道:“行,我收下。”他接过照片,从怀中掏出个小本子,细心的把照片夹在本子中间收好。
郑松含着眼泪连声道谢,“我兄弟的在天之灵也一定会保佑你的……”
金红摆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等到郑松走远了,金红突然又想起什么来了,他站起来大吼道:“哎,等胜利了我把照片亲自还给你!”
郑松远远的喊道:“不用了,等你打到东北的时候就把照片烧了吧,他是东北人……”


自从带了小酥子之后,仇墨飞就特别喜欢小孩,见不得小孩子受委屈,看见别的小孩哭,他也忍不住过去安慰几句。
地上的这个小男孩被刺刀刺穿了身体,身下的血迹都已凝固,仇墨飞却已经麻木了,没有怜爱惋惜痛苦,因为这样的尸体实在太多了,满大街都是,老的小的,男的女的,他们的尸体就像秋天稻田的草垛一样常见。
仇墨飞抱着小男孩的尸体放到推车上,十几个收尸队的人默不作声的干活,远处端着刺刀的日本兵冷冷的看着他们,像是在看着某种动物。
老杜蹲在秦淮河边正在呕吐,河面上飘满了各种浮尸,形状狰狞。仇墨飞担心他再吐下去,日本兵会来个点射让他也变成一具浮尸,就过去帮忙打捞尸体。
负责监工的阿光挥着棍子大吼道:“动作快点,不捞完没饭吃。”吼完他又对远处的日本兵一通点头哈腰。
仇墨飞拿着长竹竿把浮尸扒到岸边,很快他就发现了温太太的尸体,温太太衣衫完整,头发雪白,就是在河里泡了几天身体鼓胀。
仇墨飞突然想起她的话,“只有恶魔才能活命”,真是神奇的预言,说得多对啊,现在活着的,哪个不是恶魔。
我这种不知廉耻的,仗着自己会日语,巴结讨好日本人,活下来了。
那个拿着棍子的阿光,原本是街上不上道的一个流氓瘪三,领着日本人去了户人家,那家人屋子里躲着几十个没有武器的中国兵,日本人一通手雷扔进去,屋子里炸的鬼哭狼嚎。阿光哈哈大笑,领着日本人四处搜捕逃兵,他也活下来了。
还有老杜,这个戴着眼镜,模样斯文的中学老师,会说几句简单的日语,把自己的老婆女儿全送给日本人糟蹋,现在他老婆女儿下落不明,他也活下来了……
你看看收尸队的这十几个男人,他们面色麻木,似乎可怜巴巴,但哪个人背后没有一个龌龊的故事,那是日本人让他们活下来的理由,他们表面还有鲜活之气,内心早已如这尸体腐臭不堪,他们灵魂的臭气已经深入骨髓,顺着他们的五官七窍,眉毛发丝一点一点散发出来。
温太太,你死的好啊,你有先见之明,死的干干净净一了百了,大难当头你才是最清醒的那个人啊。
仇墨飞和老杜把温太太的尸首抬上板车,板车尸体已经装满了,仇墨飞在前面拖,老杜在后面推,两人把尸体运到大路边的卡车上。
阿光挥着棍子骂道:“快点快点,过两天外国记者就要来参观了,都收拾干净点……”
卡车上的尸体也装满了,嗡的一声,卡车冒着黑烟摇摇晃晃的开走了。
清理完河边的尸体,仇墨飞又回到小巷子里,巷子里面的空地上,躺着几具女人的尸体,日本人在这里轮奸了她们,再把她们杀死。
仇墨飞拖着一具女尸的双腿,这个女人有点胖,他根本拖不动,他正想叫老杜过来帮忙,突然看到巷子口窜出个少年,少年手里举着半块砖头,脸上却戴着个猴脸面具。
仇墨飞看看尸首的脸,突然想起来,这是吴生的老婆,当初躺在地上缠着顾东的那个胖女人。戴着猴脸面具的是他儿子!
几年过去了,这个小男孩长高了一些。他手举着砖头,身体有些发抖。
仇墨飞叹了口气,他放下尸体,回到板车上拿来一把锄头,一把铲子。他对小男孩招招手,小男孩慢慢走了过来。
空地靠墙的地方刚好有一个棵老樟树,树干巨大,开枝散叶。
一大一小两个人卖力的在树下挖了个大坑,然后把四具女尸抬到坑中。小男孩一直没有言语,当然,他也不能说话。就在仇墨飞想要填土掩埋的时候,小男孩伸手制止了他。
只见小男孩摘下面具,轻轻的把面具盖在她母亲的脸上,然后拿起铲子就开始填土,他动作迅速像是和谁在赌气,脸上的眼泪一滴滴跟着汗水往下掉。
仇墨飞拍拍他的脑袋,两人一起把坑填平了,也不敢垒出坟堆。这时阿光急匆匆的走过来骂道:“磨蹭这么久在干什么了?还不快点!”
仇墨飞懒得理会他,小男孩突然转过头去,眼睛里射出狼一般的光芒,阿光吓了一大跳,他指着二人支支吾吾的说道:“快……快点啊……”然后赶紧走开了。
仇墨飞对小男孩伸出了手,小男孩犹豫了一会,终于握着他的手。仇墨飞在心里说道:“走吧,我带你走吧,我们一起离开这里,不要再做恶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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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
李士君猛的从床上坐了起来,天色刚蒙蒙亮,外面有小鸟的叫声,窗户纸破了个洞,不停有温暖的风进来,毕竟是春天了。
屋子很小,家具也有些陈旧,但楚青收拾的还算整洁,这就是他们重返南京的栖身之地了。楚青爬起来依偎在他身边问道:“怎么了,又做恶梦了么?”
李士君摸索着点了支烟,他头上身上都是虚汗。楚青柔声安慰道:“君哥,没事了,红队的人都死了,徐秀峰也死了,谁也不知道你,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李士君面无表情的点点头,“我知道,就是这段时间东躲西藏的,委屈你了。”
楚青抱着他柔情说道:“君哥不要这么讲,要不是你救我,我早就死在徐秀峰手里了。”
李士君叹了口气,“徐秀峰那样的人,既然可以杀你,迟早也会把我干掉的,我们都是苦命的人,身不由己啊。”
楚青看着他说道:“不管怎么样,我都会陪着你……”
李士君抽完烟,坐起来穿衣服。
楚青问道:“今天有事情?”
李士君点头说道:“张坤华今天就任南京治安部长,日本人叫了很多外国记者,排场搞得很大,我过去做翻译……”
楚青帮他系上领带,一边笑道:“君哥,你不会一直这样的,我们也不会一直住在这里,总有一天,你也会飞黄腾达的。”
李士君叹道:“哪里敢奢望,能活着就很知足了。”
楚青抱着他说道:“我能布局帮你活下来,也能布局帮你爬上去……”
李士君苦笑着摇摇头,没有再说话。女人总是感性的,但男人还得面对现实。他西装革履,收拾得人模狗样的出了门。随着春风回暖,路上的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街巷的饭馆也重新开张,死气沉沉的南京城仿佛又恢复了一点点生气。
李士君吃了碗面,钱包里就没剩下几个子了。他抹完嘴站在街边等待着,一辆黑色雪佛兰轿车开了过来,车头挂了一朵红色的假花,那红色十分艳丽,就像一团绽放的血。
张坤华把脑袋探出窗外,得意的说道:“上车。”他穿着礼服,戴着一顶黑色的礼帽,酒糟鼻上满是红点,活像一盘六合的猪头肉。
这个卖主求荣丧尽天良的家伙,早期土匪发家,后被政府军收编,日本人一来立即投靠了日本人,杀害自己同胞比日本人还卖力,但就是这样的人却一路高升了。
李士君点头哈腰的上了车,车上除了司机还有一个保镖,李士君从副驾座上转头笑道:“恭喜张部长高升。”
张坤华指着他笑道:“士君老弟,你有文化,还会英文俄文日文,跟着我好好干,我张某人不会亏待你的。”
李士君连声道谢。
轿车一路往西,就任仪式放在原来的国民会堂以示隆重,也要展现日本人共建东亚共荣圈的决心。
沿路原来有很多日军岗哨和路障,为了向外国记者显示南京是平静安全的,陆续都撤掉了,但他们还是看到两个日本兵押着一个中国青年顺着路边走了过来。那个青年人往车上看了一眼,突然对着轿车跑过来,一边对着轿车大喊:“张先生救我,张先生救我……”
两个日本兵在后面紧追,一边用日语大骂。
三人挡在车前,司机不得已只能停车,两个日本兵把青年人按住,青年人依旧在喊。
张坤华纳闷的说道:“我不认识这个家伙啊……”
日本兵敲敲车窗,示意他们开门。
张坤华和李士君下了车,张坤华把脸笑成了一堆肥肉,一边对李士君说道:“快给太君解释一下。”
李士君连忙用日语解释了一番,日本兵叽里呱啦的用日语回了一通,李士君听得一愣,只好对张坤华翻译道:“太君说这个年轻人是个间谍,他怎么会认识你了,太君要你去宪兵部走一趟……”李士君一边说话一边擦汗。
张坤华着急的说道:“这怎么能,我还赶着去就任了,你告诉他们我是谁,特高科的石桓少佐是我的朋友……”
日本兵看着张坤华趾高气扬的样子大怒,一边骂一边用刺刀抵在张坤华胸前,车里的保镖吓坏了,不知道该怎么办。
李士君赶紧说道:“不去一趟怕是不行了,太君发火了,你去一趟宪兵部澄清一下就走了,不会耽误事情……”
张坤华看着日本兵凶神恶煞的样子,似乎随时都会开枪,前面不远的地方有个日军岗亭,岗亭的日本兵嘻嘻哈哈的往这边看,只要日本人不吃亏他们是不会管的。
张坤华无奈的说道:“好吧好吧。”
日本兵把保镖赶下车,张坤华坐到副驾驶位置,两个日本兵和青年人还有李士君挤在后面,轿车调头往宪兵部开去,一路上李士君不断用日语和日本兵说着什么,日本兵刚开始很凶,后来在李士君的耐心解释下慢慢缓和下来了,张坤华虽然听不懂,但觉得这个李士君还是有些能耐的。
又聊了一会,李士君高兴的说道:“停车停车。”
张坤华问道:“又怎么了?”
李士君笑道:“不用去宪兵部了,解释了半天,太君总算相信我了,你赶时间赶紧去国民会堂吧,我跟着他们去宪兵部录个口供就好了。”
张坤华松了口气,连忙说道:“那辛苦你了老弟,忙完赶紧过来吃酒宴。”
李士君笑道:“放心吧,一定赶得上。”

国民大会堂在位于长江路,整个建筑庄严气派,于民国三十四年建成,国民政府自己还没怎么用了,就落到了日本人手里。
石桓泰一志得意满的站在会堂的台阶前,左手边是军乐队,马路两边挤满了欢迎的人群和各国记者,一派热闹而又祥和的景象。
远处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来,车头挂着的红花格外醒目,路边的人群开始摇旗欢呼,相机的闪光灯闪个不停,石桓一挥手,军乐队开始演奏,立即将气氛推向了高潮。
张坤华坐在车里满心欢喜,虽然路上有些波折但好歹没耽误事,他不停的往窗外招手,此刻,无疑是他的人生巅峰。
旁边的保镖脚上碰到底座什么东西,他拿手去掏,摸到一个硬硬的盒子,纳闷的说道:“这是什么东西?”
石桓走下台阶,准备迎接张坤华下车。就在乐队演奏到最高潮的时刻,一声巨响,黑色轿车就像一团烟花一样爆开了,火焰从车内往外冒,隐隐能看见车内挣扎的人影,腾起的黑烟飘了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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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墨飞和老杜就在欢迎的队伍里,两人摇着滑稽的小旗,看着轿车变成了一团火球。仇墨飞吓得旗子都掉了,老杜拍了他一下,“还愣着干什么,快跑啊。”
两人夺命狂奔,一跑就跑回了家。
在司背街附近有很多无主的房子,主人要么跑了不敢回来,要么已经遇害了。因为这里位置不错,环境也还好,很多在南京就职的日本人就占据了这里,拖家带口的住了下来。
仇墨飞原本计划带着两个小孩逃难的,福山却很热心的帮他张罗工作,本着以华治华的原则,新成立的南京治安部需要大量的中国人,尤其懂日文的。福山就向筹备会主任石桓泰一推荐了仇墨飞,仇墨飞担心已经引起了日本人的注意,此时再跑,要是被抓回来那就没有活路了。何况带着两个小孩,他也不知道要跑到哪里去,怎么在兵荒马乱的环境里活下去,这么一犹豫,就留下来在治安部打杂。因为他是个哑巴,不管日本人还是中国人对他十分放心,很多事情都交给他办,一来二去他竟然变成个重要人物了,石桓对他也十分的倚重,这样一来,他是更加跑不掉了。
仇墨飞回到家的时候,两个小孩还没回来,估计大的带着小的出去玩了。
老杜忙着煮水泡茶给两人压惊,这栋路边的三层大屋被治安部占了作宿舍,老杜也不想住家里,在家就会想老婆女儿,干脆搬到仇墨飞隔壁,两人一人占了一间房,就当有个照应。
房门没有关,一个年轻姑娘往里看了看,看见仇墨飞就笑了。仇墨飞连忙拍拍老杜,老杜笑着问道:“姑娘,你找谁啊。”
年轻姑娘二十左右,生得娇小玲珑,她笑着说道:“我是新来的文员,我叫纪春,就住隔壁,请多关照。”
老杜点点头,请她进屋来坐,一边从怀里掏出张照片给她看,满怀期待的问道:“你见过这两个女人么。”照片是他老婆和女儿的合影,都很文静秀气。
纪春看了一眼,笑着摇摇头。
老杜期望的肥皂泡在眼中破灭,又恢复了麻木不仁的常态。他见个人就要把照片掏出来问,有时候仇墨飞都看不下去了,老杜只是解释道:“万一别人见过了……”
老杜一边给纪春倒水,一边叹道:“纪小姐,你年纪轻轻的又有文化,不要给日本人做事了,我们都是没办法的,反正活一天算一天……”
纪春一愣,眼眶里泛出泪花来,过了好一会才低声说道:“要不是为了那一个月的两袋米,谁愿意给日本人做事……”
老杜知道自己多嘴,连忙安慰道:“既然来了就来了,大家都是中国人,以后互相照应。”
三人坐了一会,楼下传来一阵小孩说话的声音,仇墨飞知道两个孩子回来了,连忙跑到大门口去看,只见小酥子哭哭啼啼的,吴大圣鼻青脸肿,身上一身的泥。几个日本小孩围着他们大声斥责。
那几个日本小孩仇墨飞都认识,最大的孩子头叫山本太,他父亲叫山本淳一,在宪兵部做文职,仇墨飞也跟他打过交道。
只听山本太气愤的用日语说道:“你家的孩子竟然用石头砸我们,我回去告诉我父亲的话,他会把你们全部杀掉。”
仇墨飞连忙点头哈腰的致歉,一边把吴大圣拖过去打了几下,吴大圣也不哭,小酥子倒哭得更厉害了。
山本太见吴大圣挨了打,得意带着小孩们班师回朝,有个日本小女孩看小酥子哭得伤心,就过来安慰她,这是山本太的妹妹山本羽,两人经常在一起玩。山本羽帮小酥子擦了擦眼泪,还塞给她一个小布偶。
仇墨飞打着手势问吴大圣,老杜帮他们弄到本学哑语的书,两个人学得很快。仇墨飞问道:“你为什么打架。”
吴大圣气呼呼的答道:“他们玩打仗的游戏,缺一个中国兵,拖我去演中国兵。”
“那你也不能打架。”
“他们让我死,我不肯死,他们就一起上来打我,我没有还手。”
“那他们为什么说你扔石头砸人?”
吴大圣含着眼泪答道:“妹妹想来帮我,他们打我妹妹……”
仇墨飞在心里叹了口气,只好比划着说道:“以后你不要和他们玩了。”
吴大圣坚定的答道:“不,我不怕,我一定要打败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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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车缓缓的开进浦口车站,在站台等候的石桓略有忐忑,他是第一次会见三井五治,这个特高科的传奇人物,土原的智囊,因为其行事隐秘以至于外界一直怀疑究竟有没有这个人存在。张坤华被当众刺杀,经过国内外记者的报道,在国际上也引起了很大的震动。这个时候土原派三井来南京,只怕用意很深。
石桓心情复杂的在站台边等了半天,车上并没有人下来,过了很久,才下来一个穿黑衣的年轻人,只听他问道:“石桓少佐是哪一位?”
石桓连忙上前。
年轻人点头说道:“石桓少佐,三井君请你到车上一叙。”
石桓一愣,连忙跟着年轻人上了车。
包厢里端坐着一个五十多岁的小老头,头发花白,其貌不扬。他正悠闲自得的沏茶倒水,动作熟练而优雅,一看就是精通茶道之人。
看见石桓进来,他立刻热心的招呼石桓坐下,仿佛和石桓已经相熟多年。
三井一边给他倒茶一边解释道:“我只是路过南京,受土原君的委托,过来看望你,所以我也就不下车打扰了。”
一听他只是路过,石桓顿时大松了一口气。
三井笑着示意石桓喝茶,石桓郑重的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然后皱起了眉头。
三井微笑着问道:“很苦么,石桓君。”
石桓惭愧的点点头,“确实,有些苦。”
三井笑了起来,“我一直认为茶道真正的精髓在于泡制的过程,怀着喜悦的心情摆放茶具,看着晶莹剔透的泉水从壶口流出,细小的茶叶在水中旋转跳舞,都是赏心悦目的事情,谁还在乎茶的味道了……”
石桓听得连连点头,似有所悟。
三井边喝茶边问:“张坤华的案子有什么进展么?”
石桓连忙报告道:“我们查访了张的家人,他出发时心情很好,并无异常。在路上的时候,他去接了个叫李士君的翻译,据李士君交代,半路的时候张想起要去宪兵部拿个疑犯的档案,就把他送到宪兵部附近让他去拿档案,我们去宪兵部证实,李当时确实过去拿了份档案。但李半途下车很可疑,我们把李抓起来拷问了几天,用了很多手段,但李坚持原来的说法……”
三井端着茶杯的手一直没有动,过了一会才缓缓说道:“这是一个局啊……”
石桓激动的说道:“那李士君肯定脱不掉干系,我继续拷问他,撬开他的嘴……”
三井摆手说道:“你把弦绷得太紧,就会断,松一松,攻心为上,说不定更有效果。”
石桓立刻明白了他的用意,连声说是。
三井看着他说道:“石桓君,听说你是主动要求来南京的?”
石桓点头说道:“是的,我来南京,是为了报家师之仇。”
三井点点头,“宫崎博士的事情,我们都清楚的,他是布局的大师,能布局杀死他的人,也不是等闲之辈。”
石桓坚定的答道:“几年前我们也展开了复仇战,但让主谋跑掉了,我有感觉,我们一定还会再见面的,他们一定还会出现在南京。”
三井淡淡的说道:“如果宫崎博士还活着,你觉得他会希望你做什么?”
石桓一愣,过了一会才答道:“他一定希望我找到真凶,为他报仇。”
三井默然说道:“我和宫崎也算得上朋友,我们很清楚自己的命运,布局之人,终究会死于局。既然如此,何必在乎个人生死,所有的局主,毕生都在追求一件事,布一个完美的局,揽括万千,波澜壮阔,成为局中的传奇。”
石桓听得有些不明白。
三井严肃的说道:“石桓君,如果宫崎博士还活着,他一定会告诫你,你不可以局限在报仇这件事上,你的局的境界应该包括整个南京,整个中国,甚至整个亚洲……”
石桓连忙鞠躬道歉,连说受教了。
三井盯着他说道:“石桓君,你知道吗,古时候的日本一直都是中国的属国。”
石桓又是一愣,连忙辩解道:“历史上日本从来都没有被中国占领过,就算是强大的大元,根本还来不及踏上日本的国土就被消灭了……”
三井哈哈大笑起来,把石桓弄得有点莫名其妙。
三井笑完之后说道:“谁说征服一个属国,一定要派军队占据它。自汉唐以来,我们对中国倾慕仰望。我们学习他的文字,学习他的制度,模仿他的文化,渴望学到他所有的一切,并以得到中国的认可为荣,从而使日本成为一个像中国一样先进的国家。请问古时候的日本难道不是一个小小的中国吗,所谓的附属最终都是文化和精神的附属,跟是否用战争征服有什么关系?”
石桓被他说得哑口无言,竟然无法反驳。
三井继续解释道:“你先不用灰心,承认自己不足才能进步,反过来看看现在。如果说之前吸收学习了中华文化的大和文化,无论如何也不能超过中华文化,但随着西方科学的兴起,我们率先吸收学习了西方文化,事实已经证明,吸收了西方文化的大和文化远胜过中华文化,这,为日本征服中国提供了文化思想基础。”
石桓听得眼前一亮,一瞬间从质疑困惑到佩服的五体投地。
三井注意到他的神情,继续说道:“自中日开战以来,军部和内阁一直处于对立的状态,军部每次冒险都获得了巨大的利益,而内阁却每次都急着议和,倒不是内阁胆小怕事,而是内阁大部分人头脑还算清楚,知道日本是没有办法完全占领中国,因为中国实在太大了。基于这种理念,内阁总是见好就收,军部对他们不满也是有原因的。现在军部越走越远,内阁完全控制不住,占领南京之后,军部的声望到了顶峰,所有人都认为军部是对的,对此,我们一定要有十分清醒的认识。”
石桓恭谦的说道:“愿闻其详。”
三井不慌不忙的总结道:“其一,中国军队虽然在战役中失败,但并没有完全崩溃,他们在失败中学习,似乎也找到了些对付皇军的办法,徐州和江南陷入苦战便是明证,军部的损失一天比一天大。其二,我们在占据了大片土地的同时,如何治理,又面临着很大的问题,后方如果不稳,前方怎么打仗。所以,我认为战争会在之后进入一个相对平缓的阶段,军部看清事实不那么激进,内阁看到利益没那么保守,双方会再度合作,保证对中国的占领能持续下去。”
“特高科之前的任务主要为军部服务,收集情报制造混乱,现在要反过来了,我们要在占领区制止混乱。就算把全部的日本人招入皇军的队伍,也无法占据整个中国。但是文化思想不一样,它会像病毒一样渗透发展,不需要一兵一卒,就能让中国人乖乖听话。你要知道,中国人是全世界最要面子的民族,只要面子上过得去,实际上吃点亏也无妨。所以,要管理好中国人,就要给他们面子,让他们在虚假的幻象中麻木的生活下去。以华治华,这一原则无论如何都要坚持下去。特高科的任务就是要多发掘拉拢这样的中国人,这样的中国人就是大和文化的种子,也是中华文化的病毒,他们渗透的越快,对我们越有利。自治管理方式的成败,决定了中日战争的成败。军部的那帮狂妄分子永远都不明白,战争只是政治的末技,没有谁只依靠战斗就能得到长期可靠的利益,在以后的时间里,我们才是战争的主体。”
石桓惊呆了,他从来没有听到过如此大胆又远见卓识的言论,仿佛有醍醐灌顶之感。
三井看出他内心的想法,只是淡淡的说道:“日本是一个岛国,岛国思想让我们变得思路狭隘。自汉唐以来我们一直学习中华文化,但我们永远也学不会大陆思想。现在,如果我们想统治大陆,必须要打破我们的岛国思维,不是一个人,也不是一群人,而是所有的日本人,这样,我们才能占据这片大陆,成为这片大陆的主人!”
石桓含着眼泪站起来说道:“受教了!”
三井看着车窗外,车窗外还站着石桓组织过来欢迎他的人群,有老人有小孩,还有年轻的女人,他们神情麻木的挥舞着手中的小旗,心里可能都在埋怨,为什么欢迎仪式还不能结束。为什么还不让他们回去。
三井叹了一口气,最后说道:“鬼义隆下棋的时候,总是会有莫名其妙的先手,别人都不理解,鬼义隆回应说,一个人眼光有多宽广,他的棋局就有多大。石桓君,我们一起努力吧,把这片大陆,把所有的中国人都纳入到我们的棋局里面,让我们为他们设一个局,局外面挂着儒家的招牌,里面却开满了大和之花……”
楼主:叶静阳  时间:2021-04-01 14:37: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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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士君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床上,他想动一下,但浑身绑着绷带,就像个还没风干的木乃伊,稍一扯动,全身都在痛。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心想这要折磨老子到什么时候,等他平躺在床上,看见破旧屋梁上那张残败的蜘蛛网,终于知道自己已经是在家里了。
楚青在一旁哭着说道:“士君,你可算醒过来了……”
李士君隐约觉得,可能还是死了的好,所以他也没有答话,只是呆呆的看着屋梁。
楚青忍不住怒骂道:“可恨的小鬼子,把你脑子也打坏了……”
女人就是女人,由她哭去吧,李士君疲惫的闭上眼睛,他实在是太累了。
这时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李士君猛的一惊。
楚青示意他不要慌,一边止住哭声问道:“谁呀?”
门外一个男人答道:“王老板派我来送药的……”
楚青疑惑着过去打开门,只见门口站着一个车夫打扮的中年人,手里拎着一包药,他举着药包说道:“王老板感谢李先生的帮忙,让我看看李先生,顺便给李先生送些药。”
楚青以为是李士君的哪个熟人,就让他进来了。
车夫走到床边看了李士君一眼,只见李士君浑身缠满绷带,污血从绷带里渗出来,浑身散发着一股烂肉的味道。
车夫痛惜的说道:“可恨的日本人啊……”说完放下药包,“王老板谢谢你帮忙,要我转告你安心养伤,他还会再来看你的……”
等车夫走了,李士君还是一头雾水,哪个王老板,我什么时候帮过他的忙了。
楚青小心翼翼的打开药包,里面哪有什么药草,竟然是一包钞票。
两人都吓了一跳。
楚青小心的问道:“士君,这是怎么回事?”
李士君示意她先出去看看,楚青懂他意思,跑到屋外确定外面没人偷听才返回来。
李士君压低声音说道:“那天,我上了张坤华的车,路上被两个日本兵拦下来了,其中一个日本兵用日语跟我说,我们是锄奸队的,你不要乱讲话,老老实实按我说的意思翻译,否则就打死你……”
楚青吓了一跳,小声问道:“那你照他的意思说了,反正张坤华又听不懂日语……”
“我还能怎么办,总比当场被打死好吧……”李士君小声说道,“何况张坤华那种人,根本不值得我去救……”
楚青恢复了平静,想了一会说道:“所以人家在车上偷偷放了炸弹,再找个机会下车,从头到尾,这就是个局。”
李士君茫然的说道:“对,这就是个局,这个局的关键就在于我,在于我还不想死,我在车上用日语拼命和他们解释,不是为张坤华,而是告诉他们我是个好人,是个中国人,是为了养家糊口才过来做翻译的,没干过坏事……”
楚青握着他的手说道:“否则他们要连你一起炸死对吗?”
李士君艰难的点点头,“那个年轻人很犹豫,我知道时间不多了,就发狠说如果不放过我,我就告诉张坤华实情,大家一起死了算了,反正在市区里面,枪声一响谁都跑不掉。他们才同意让我下车……”
楚青抱着他哭道:“士君哥,没有你我可怎么办……”
李士君看她哭得梨花带雨的样子,似乎有几分真心,于是安慰她道:“没事的,我没那么容易死的,你看日本人那么拷问我,我都忍住没说,我知道一说出来,作为共谋,就死定了……”
楚青平静下来,擦干了眼泪, 过了一会,她看着那包钞票淡淡的说道:“所以,人家是来谢谢你的”
李士君叹了口气,“或许吧……”
“他说还会再来找你?”
“找就找吧,都是中国人,为中国人做事,总比当汉奸好。”李士君坚定的说道。
楚青叹了口气,“士君,你不要忘了你的身份,你原来是共产党,投降了国民党,共产党那里已经容不下你。我们又设局害死了你的顶头上司,国民党迟早会查清楚的,他们也容不下你。你想想,两个党都容不下你了,中国之大,还有你容身的地方么?”
李士君心里一震,他疑惑的看着楚青,眼神又开始迷茫起来。
楚青继续说道:“士君哥,送钱的那个车夫不是来感谢你的,他是来监视你的,看你有没有真的受伤,有没有和日本人串通一气,他们只是看你能不能利用,等你哪天被日本人抓进去了,他们会立马和你断绝关系,还巴不得你快点死……”
见李士君没有作声,楚青试探着说道:“士君哥,如今还有一条路,就看你走不走……”
李士君看着她犹豫的说道:“汉奸的事还是不要做的好……你忘了南京城里满地的尸体了吗,日本人根本不把我们当人看的……”
楚青握着他的手劝道:“改朝换代的,哪次不是尸山血海,我们普通人,总要先活下去吧……”
李士君有些惊恐的看着她,仿佛从来不认识她。
楚青眼睛里闪出刀一样的光亮,她握着李士君的手柔声说道:“士君,我说过,我能设局救你,也能设局帮你爬上去……”
楼主:叶静阳  时间:2021-04-01 14:37: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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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不见,兴宁的旧城墙看上去更加破败了。不过破败的不光是城墙,还有吕心同这身行头,他的衬衫好很久没洗,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几年的颠沛流离也让他看着苍老了很多。
扶夷江水依旧沉默的一路向东,它哪里知道物是人非世道变幻,吕心同看着两岸的萧瑟的秋景,突然想起来,十年前来兴宁的时候,那可是一个春天,草长莺飞,水暖花开,一切都充满了希望。弹指一挥间,这满江秋水还记得那个踌躇满志的青年专员么。
因为回到了老家,云娟和云烟倒是非常开心。如今的兴宁更加热闹,外人更多,因为长沙战事不断,逃难的人群只能往广西方向跑,必须经过兴宁,就把这个湘南小城挤的满满当当。
吕心同一家随着人流进了城,这一回,肯定没人抢他的帽子,因为他已经没有帽子了,就连头发都愁得快掉光了。
李林木站在路边维持次序,他依旧那么胖,说话的声音几里开外就能听见。
“莫挤莫挤,鬼子离这里还有几百里……”
吕心同呆呆的看了他一会,李林木指着他骂道:“看你个脑壳,莫站在这里挡……”他边骂边走过来,等看清是吕心同之后,惊喜交加,“吕专员,你怎么回来了!”
吕心同摇头苦笑道:“我已经不是专员了,就是个逃难的……”
李林木握着他的手笑道:“只要在兴宁,你这辈子都是专员……”
吕心同看着他真诚的样子,感受到他发自内心的欢喜,想起这一路上的颠沛流离,个中辛苦,眼泪就不争气的涌出了眼眶。
李林木拍着他的肩膀说道:“回家就好,回家就好……”一边招呼旁边的警员帮忙拿行李,不由分说的拉着吕心同就往前走。
吕心同忙问:“老李你带我去哪?”
李林木哈哈大笑道:“局子里。”
兴宁的公安局并没有变化,就是多了些警员,李林木把吕心同安排在之前住的房间里,一边对厨子大喊:“炒个猪心过来,给吕专员接风……”。吕心同想起十年前来心宁看到的那具尸体,忍不住笑泪交加。
听说吕专员回来了,和他并肩战斗过的警员们纷纷过来探望,很快,外面的人也知道了。兴宁的父老乡亲们也接踵而来,公安局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吕心同看着堆满房间的各色慰问品,吃穿用度,无一不全。进城门前他还是一个一无所有的难民,现在他就成了杂货店老板。看着眼前这一切,吕心同的眼泪哗哗的掉了下来,多么淳朴的老百姓啊,你为他们做过一点点事情他们都会记得你。
云娟过来安慰他道:“心同,不要难过了……”
吕心同连连点头,“我不难过,不难过,我们总算到家了……”
这时外面又响起李林木的声音,“吕专员,你看谁来了。”
吕心同站起身一看,忍不住叫道:“徐队长!”
徐君候人更瘦了,似乎也憔悴了不少,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
李林木介绍说:“吕专员,徐队长早就升县长啦……”
徐君候摆摆手说道:“不要这么讲,我还是以前那个徐君候。”一边又对吕心同说道:“吕专员,不好意思,实在是事情太多,搞到现在才来看你。”
“我现在就是个被罢官的难民,还要给你们添麻烦,实在过意不去。”吕心同惭愧的说道。
徐君候爽朗的答道:“吕专员是兴宁的救命恩人,不管你如今是什么身份,兴宁人民是不会忘记你的恩德的,我徐某人更加不会忘记。”顿了顿他又对李林木说道:“吕专员原来是做警察的,现在警局也要人,你先帮吕专员安顿一下,稳定下来,以后慢慢看形势再说。”
李林木连连点头,“放心吧,徐县长,交给我了。”
吕心同感动的说道:“我可是戴罪之身啊,你们收留我,会连累你们的……”
徐君候笑道:“我徐某人还怕什么牵连,自己犯的事就够多了,你千里迢迢携家带口,从江苏跑到湖南,只为不做亡国奴,就凭这份爱国热忱,怎么重用都不为过。”
李林木也连忙帮腔,“就是,再说如今大敌当前,又要安顿难民,又要组织备战,正是用人之际。”
吕心同知道这个时候也没啥可矫情的,兵荒马乱,自己还带着老婆孩子,没有事做也只能饿死,在警局做事一家好歹能活下去,这也是对他的照顾。于是他万分感激点头应承下来。徐君候和李林木也松了口气。
吕心同小声问道:“徐县长,现在局势怎么样了?”
徐君候叹道:“长沙失守之后,日本人一路南下,兵峰直指宝庆,看样子是要拿下兴宁,直取桂林,形势很严峻啊。”
吕心同皱着眉头问道:“那这里,很快也要变成前线了……”
徐君候点点头,“上方已经派五七六团来兴宁协防,这两天部队也该到了。”
吕心同激愤的说道:“我一路从江苏躲到安徽,再到江西,再到湖南,中国这么大,竟然没有地方躲了,只能在这里战死算了……也算为兴宁人民做点事,不枉你们厚爱……”
徐君候摆手说道:“也不一定的,说不定鬼子另有他图,我们做战备也是以防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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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秋天,湘南地区的稻田收割完毕,会把秸秆码成一个个的大草垛,像个小房子一样散落在四周,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干草味道。
白沙乡附近人头攒动热闹异常,原本人迹罕至的乡村开拔来了一支军队,大概有七八百人,闹哄哄乱糟糟,搅得乡里鸡犬不宁。
中午的时候还有点热,所以部队吃完饭后继续休息,五七六团团长在棵大树底下喝酒乘凉。士兵带着一个老农走过来报告,“团长,这位老乡说有重要军情报告。”
团长把鸡骨头吐到地上,斜眼看了看那老农,老农衣衫褴褛,瘦得跟鬼一样,他不耐烦的问道:“什么军情,你有什么军情?”
那个老农激动的比划着说道:“日本鬼子,前面有日本鬼子在田里挖土……”
团长可算听明白了,指着老农笑了起来,“你知道日本鬼子长什么样吗,还日本鬼子,日本鬼子离宝庆还有一两百里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旁边的军官也都跟着笑了起来。
老农更加激动了,手舞足蹈的跳了起来,口里还骂骂咧咧。
团长不耐烦的骂道:“乡野刁民,想领赏钱想疯了,把他吊起来打一顿。”
几个士兵把老农绑起来吊在树干上,然后用皮带抽打,打得老农鬼哭狼嚎。团长一边喝酒一边饶有兴趣的看着,觉得这个炎热的中午充满了欢乐的气氛。
旁边的副官看不下去了,低声说道:“团座,一会行军还是要小心点,听说日本人打仗神出鬼没的,不好对付啊。”
团长想了一会说道:“那就让那个新来的连长走前面探路,他不是很厉害吗,不是跟日本人打过仗吗……王八蛋……叫他在前面送死……”


福山和士兵一起蹲在稻田的壕沟里,壕沟离大路有点远,也挖得隐蔽,在他们前面散落着十几个大草垛,大路的另一边也是稻田,再远处还有条河流。中国到处可以见到这样的平原地形,这样成片的沃野良田在日本并不多见,福山觉得拥有这样的天赐礼物,中国人竟然还很贫穷,真是难以理解。
福山从小在乡下长大,对于田野有着天然的亲切感,一般来说,这样的平地非常不适合伏击,尤其对方一个团有七八百人,而自己带领的这支突击队一百人都不到,如果对手反击的话己方无险可守,也不好撤退。但福山坚持自己的主张,拒绝在山地设伏。他坚信,布局就是要出其不意,把对手逼到一个陌生的环境里,对手往往会不知所措,很容易被牵到口袋里。
午后的太阳很大,士兵趴着也是一身的汗,更可怕的是田野的蚊子,又大又毒,大家也只能忍着了。旁边的三浦拍拍他的肩膀,福山连忙拿起望远镜,大路上走来一群中国士兵,大概几十个人,他们行动迅速,同时也很警惕,福山想了想低声说道:“这是尖兵,放他们过去。”
尖兵们很快通过了伏击圈,福山又在焦虑中等了很久,远处大路上尘土飞扬,大部队终于出现了,福山在望远镜里看到疲惫不堪的中国士兵,队形散乱无精打采,很多人衣裳不整,拿着步枪当拐棍,就像一群行动中的僵尸。
壕沟里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福山示意三浦先等等,等大队人马完全进入了伏击圈,福山命令道:“开枪!”
三浦一枪就把骑马的军官给打下来了。
这只是个信号,隐蔽在草垛里的三挺机枪跟着响了起来,迫击炮弹准确的落在队伍的头尾,大路上的中国军队一片混乱,在各种火力的打击之下,他们就像被驱赶的羊群,毫无组织的跑下大路,往另一侧的稻田逃去。
福山跳出壕沟,举起手中指挥刀大喊:“皇军的士兵们,冲啊!”
壕沟里的士兵端起刺刀往大路上冲去,喊杀声更加剧了中国士兵的恐慌,大路上只留下了尸体和垂死的伤兵,活着的人都往另一边的稻田逃去。
日军冲到大路上看到预料中的一幕,中国士兵们丢盔弃甲的在稻田里逃跑,但另一边的稻田早就被日军悄悄灌了水,土地表面看着被太阳晒得很干,一脚踩下去全是烂泥。中国士兵们就这样哭爹叫妈的深一脚浅一脚的逃跑。
埋伏在草垛里的机枪队也冲了过来,把机枪架在了大路上,随着九六式机枪的哒哒声再度响了起来,很快,稻田就成了屠宰场,在人多的地方,中国士兵的尸体倒成了一堆,鲜血和烂泥混在一起,变成奇怪的黑红色,空气弥漫着干草和血液的腥味。
在这样的屠杀之下,残余的中国士兵完全丧失了斗志,他们有的丢下武器拼命逃窜,有的站在原地哭喊着举起了双手。日军士兵哈哈大笑,他们拿着步枪开始了打靶训练,打中逃得最远的人他们会击掌相庆。当田野上再也没有站立者的时候,日军士兵脱下皮鞋,光着脚举着刺刀下了田,他们就像扎青蛙一样把受伤和倒地装死的中国士兵刺死,哀号声和求饶声响成一片。
最终,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几只觅食的乌鸦蹲在树枝上,它们嘎嘎的叫着,声音无奈又有些凄凉。
福山驻着指挥刀,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脸色铁青。
三浦兴奋的过来报告道:“少佐,大胜!大胜!我方只战死三名士兵,还有七个伤员,敌人的尸体初步看也有四五百具,你的战术完全成功了!”
在他周围的士兵们都跟着欢呼起来。
“混账!”福山大声怒骂道。
士兵们顿时都呆住了,谁也不知道福山少佐为什么发火。
福山继续骂道:“没错,在战场上你们的任务就是杀死敌人,但请你们带着最大的敬意杀死他,战斗不是游戏!战场也不是游乐场!”边说他边指着田野里的尸体,“你以为他们很软弱很愚蠢,不像真正的士兵吗?不,他们只是摊上了一个白痴指挥官,如果换一个真正的指挥官,他们也会像你们一样勇敢善战。所以,请尊重他们,请尊重你们的敌人!因为终有一天,你们自己也可能这样被敌人屠杀,尊重敌人就是尊重你们自己!”
士兵们低着头,被骂得不敢吭声。三浦张张嘴,想说点什么又说不出来,但他已经感觉到,福山一郎不再是南京城下的那个菜鸟少尉了,几年战火洗礼已经让他成为了一个真正的士兵领袖。
等福山稍微平静了一点,三浦小声问道:“少佐阁下,士兵们已经很疲惫了,要不要在这里先休息一晚。”
福山厉声说道:“兵贵神速,既然是奔袭就要保证突然性。现在战斗已经打响,兴宁很快就会知道我们来袭的消息。要士兵们赶紧吃饭,稍作休整立即出发。”说着他驻着指挥刀看着远方。
“我们要在兴宁城内,迎接明天初升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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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去春来,寒来暑往,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一天天又凑成了一年年。
每天上下班,仇墨飞觉得有些麻木,但在麻木之中心底似乎有一点点期盼,在期盼什么了,他也不大确定,只是觉得,似乎有一件很大的事情在等着他做,他一定要先做好准备。这样毫无根据的信念,支撑着他在治安部混了好几年,终于混到吴大圣长成个小伙子,小酥子也能上街打酱油了。
这天他赶到办公室屁股刚刚坐稳,老杜就神秘兮兮的凑了过来,见四下无人,他低声说道:“我昨天刚好从纪春房间过,听见阿光在里面跟她说话,然后两个人就搞起来了……”
仇墨飞一愣,打着手语说道:“你怎么尽关心这些事情。”
老杜叹了口气,“听说纪春就是阿光介绍进来的,好好的一个姑娘,就被畜生给糟蹋了……”
仇墨飞摆摆手,“管好自己就行,不要操心别人的事。”
老杜苦笑一声说道:“在以前啊,我最烦管闲事的人了,不就是想找老婆女儿么,我如今也变成个包打听,哎,自己的事没打听着,尽知道些别人的破事……”说完他又压低了声音,“你知道吗,新的治安部长上任了,前几任非死即走,总还有不怕死的……”
这时正好纪春走了进来,老杜连忙站起来回到座位上。
仇墨飞看着纪春有些尴尬,只好笑了笑。
纪春工作几年后显得更成熟了,人也变得丰满,有种特别的韵味。仇墨飞看着心中也有几分酸楚。这时只听纪春小声说道:“仇大哥,新来的李部长要见你……”
仇墨飞连忙跟着她进了部长办公室,办公桌上一个头发花白的长者,他正在低头看文件,听见有人进来,抬头来看。
仇墨飞一下呆住了。
倒是吕义正主动上前握住他的手激动的说道:“墨飞,你还活着啊……”
仇墨飞和吕义正之前熟识,吕义正作为一个长者,谦厚睿智,一直是他景仰的对象,没想到却在这里相逢,一时百感交集。
见仇墨飞一脸疑惑,吕义正先请他坐下,然后缓缓说道:“我知道,你是想问,我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仇墨飞连忙点点头。
吕义正叹了口气,“你知道啊,小芙出事之后,我们一家承受了很大的压力,但毕竟小芙是外来的媳妇,我和陈先生关系密切,一时倒也没把我们怎么样。但心同又惹下了大祸,他在兴宁查案的时候,和一个女人勾搭上了,还怀上了孩子,这个不争气的家伙不敢跟我商量,偷偷把那个女人一家大小全带到了南京。那个女人有个哥哥叫阳承金,心同应该在信里跟你提过……”
仇墨飞想了一会,然后点头称是。
吕义正皱着眉头说道:“心同为了照顾他,稀里糊涂把他招进了警察局,这个姓阳的在兴宁的时候就参加过红军,到了南京竟然加入了中共红队,在警察局大摇大摆的当起了卧底,后来调查处把红队一锅端了,这个阳承金身中六枪竟然没有死,也是天意啊,顾先康死了,徐秀峰也死了,姓阳的就落到戴雨农手里……”
“调查处灭了红队立了大功,陈先生也很有面子,戴老板的特务处就不舒服了,他对付不了陈先生,就拿我开刀,把阳承金的事情抖了出来,这下新账旧账一起算,陈先生也保不了我了……”
“我被撤职,心同也被撤职,没有办法,只好一起回了常州老家,没呆几天,日本人又打了过来,心同不想做亡国奴,劝我跟着国民政府撤到内地去。我一把老骨头,是想报效国家,可国家已经不要我了啊。当地的乡绅推荐我去和日本人交涉,保地方平安,我也没有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去了,其实也是为了地方自治,不要让日本人乱杀我同胞。心同看不下去,和我大吵了一架,骂我是汉奸,竟然带着那个湖南女人走了……”
吕义正说得唉声叹气,满面愁容。仇墨飞知道他以前是满头黑发,精神抖擞。如今头发花白,神态萎靡,心里也不是滋味。于是在纸上写道,“心同他们去哪里了?”
吕义正摆手说道:“谁知道了,估计是跑回湖南了。”
仇墨飞听罢低头不语。
吕义正继续说道:“后来汪先生回了南京,成立了新政府,南京治安部一直缺个部长,这是个火山口的位置啊,谁想坐了。就是因为我原来在南京管这个的,有人就向汪先生推荐了我。起初我是不想来的,日本人在南京杀人放火,谁不知道,我不能助纣为虐。后来汪先生亲自来劝我,说如果这个位置让日本人坐了,那不是要继续疯狂杀人么,你来坐这个位置,起码可以保护当地百姓,这不是害人,是在救人,是大功德……”
“我思来想去,觉得汪先生说得也有些道理,反正我这一把老骨头,也没什么大用,坐到刀山上来,如果能多救些人命,我自问心无愧的,于是,就来这里了……”
仇墨飞呆呆的看着他,仍旧没有说话。吕义正以为他因为哑了,说话不方便,又接着低声说道:“前几任都出事了,我只能改名换姓悄悄的上任,军统可不管你是谁,想要干什么,只要你坐上了日本人给的位置,就得死,这是什么混账逻辑,这样腐败无能的政府,焉能不败……”
仇墨飞想了想在纸上写道:“如今局势怎么样了?”
吕义正摆手苦笑道:“你有所不知,国民政府一路溃败,日本人已经打到湖南境内了。心同以为逃到湖南就安全了,但湖南很快也要守不住的,不知道他到时还能逃到哪里去……”
仇墨飞想起吕心同携家带口逃亡的样子,一定很狼狈,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一下就原谅他了,不管他之前做了什么。仇墨飞在心里默默的笑了,不当亡国奴的男人真是好样的。
吕义正见仇墨飞表情阴晴不定,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于是和颜悦色的说道:“我到任之后检查职员的名单,一下就看到你的名字,心里安稳多了。你和心同是多年的好友,我也一直非常欣赏你的为人和才干,如今乱世之中,我们还能重逢于此,必是天意。老天让心同离开了我,但把你送到我身边,也不算亏待我啊……”
仇墨飞想了想写道:“我无德无能,只是为了活下去。”
吕义正笑道:“乱世之中,谁不想活下去了,可那么多人已经死了,还有更多的人会死,我们不能只顾自己,你来帮我,我们让更多的人能活下去。”
仇墨飞纳闷的问道:“怎么帮?”
吕义正答道:“你的能力毋庸置疑,先帮我做治安副队长吧,一是管好地痞无赖不要捣乱,二是看到日本人违法也要及时制止,我再去协调宪兵队收拾他们,让我们联手,再把南京打造成一方乐土……”
仇墨飞想起之前南京遍地的尸体,不由得在心里打了个寒战,连忙写道:“我无德无能,又是残疾之身,难当大任,请再觅人选”
吕义正笑着说道:“正因为你说话不方便,所以请你当个队副,你别先忙着拒绝,再考虑考虑……”
仇墨飞正要告辞,门口来了个瘦高的中年男子叫道:“李部长,你找我有事?”
吕义正站起来笑道:“士君,你来得正好,我给你介绍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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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君候忙了一天,刚刚坐下端起饭碗,就听见外面一片嘈杂,他连忙拿着饭碗走到屋外,看见县府大院涌进来几十个军人,他们衣衫褴褛,一个个满头的汗,应该是一路急行军过来的。
徐君候连忙问道:“是五七六团的弟兄吗?”
李林木陪同一个中年军官走了过来,那个军官又黑又瘦,看着像三四十岁的年纪,脸上一道疤痕尤其显眼。
军官敬了个礼说道:“徐县长,我是五七六团一营三连连长金红,特来向你报到。”
徐君候连忙说道:“金连长辛苦了。”一边交代李林木 “快去给兄弟们准备饭菜,多准备点,后续还有大部队了……”
李林木苦着脸看看他,没有做声。
金红淡淡说道:“不用了,徐县长,其他人都来不了了……五七六团就只剩下我们三连六十多号人了……”
徐君候惊得差点把饭碗掉在地上,连忙问道:“怎么回事?”
这时金红身后一个军官气愤的说道:“五七六团是由地方部队临时改编的,把我们这些老兵补充进来是为了提升战斗经验,谁知道王团长排挤我们,处处给我们下绊,我们连长提什么意见都不听,结果中了鬼子埋伏,全他娘的死光了……”
金红回头怒斥道:“雷全,不要乱说话。”一边又对徐君候说道:“雷排长说得也不差,我们连作为尖兵躲过了鬼子埋伏,其他人都没了……”
徐君候面如死灰的叹道:“八百多号人啊……”
金红似乎见怪不怪了,直截了当的说道:“徐县长,鬼子估计有一两百人,还带着迫击炮,兴宁是守不住的。我团原本奉命坚守兴宁,如情况不利,则撤往广西,如今部队全军覆没,我只能带着弟兄们先撤到广西和大部队汇合了,我只是来知会你一声……”
徐君候连忙说道:“金连长,兴宁城里有大批难民,还有准备转运广西的大量物资,你们一走,物资拱手送给鬼子,百姓就要被屠杀,你们不能走啊……”
金红提高声调说道:“徐县长,我来通知你,就是建议你立即疏散民众,撤离物资,鬼子今晚就会到,一定会在明天凌晨时分攻城。你现在跑,还跑得掉……”
徐君候气得把饭碗一摔,“金连长,我徐某人要跑早就跑了,等不到今天,可我徐某人职责所在,不能丢下百姓不管……”说完他也不客气,大手一挥,“金连长执意要撤,我徐某无权阻拦,慢走不送……”
金红当下敬礼说道:“告辞!”一边回头喊:“部队集合!”
这时大院门口围了很多难民,大家陆陆续续听到一些风声,议论纷纷。几个年轻人走过来对金红说道:“长官,我们是长沙联合大学的学生,我们是从天津一路逃过来的,鬼子把我们学校给炸了,如论如何我们都不会向鬼子低头的。我们几十个同学,从长沙逃到这里,打算绕道广西去贵州,现在有几个同学生病了,老师也病倒了,再让我们跑我们也跑不了,落到鬼子手里大家不如死了算了……”
金红看看他们,面有难色,最后还是下定决心说道:“你们赶紧组织一下,跟着我们一起撤退,我们护送你们到广西。”
一个学生问道:“不能走路的同学老师怎么办?”
金红想了想斩钉截铁的答道:“抬着走!”
雷全在后面拉拉他衣袖,小声说道:“连长,鬼子可是一路急行军啊……”
金红平静的说道:“我们这些人死光了,很快又能拉一帮新兵……”说着他又指着几个大学生,“他们如果没有了,我们这个国家就没有了……哪怕我们三连打光,也要为国家保住这些读书的种子……”
一个学生流着泪说道:“谢谢长官的厚爱……但是他们,又怎么办了?”
金红顺着这个学生手指的方向望去,大门口挤满了衣衫褴褛的难民,有老人有小孩,都可怜巴巴的看着他,老太太们都哭着喊道:“长官,救救我们吧……救救我们的孩子吧……”
这样的情形,金红经历过很多次,他早已心如铁石,但是在这里,感受却完全不一样。当他看到人群里站着一家的三口,那个女人和他四目相对,如触电般抖了一下。金红猛的一怔,心里就像被扎了根针,她怎么也在这里!
人群中的吕心同发觉云娟有些异样,连忙问道:“怎么了?”
云娟低头擦着眼泪说道:“没事没事,唉,鬼子又要来了,我们可怎么办?”旁边的云烟也跟着哭了起来。
吕心同搂着她的肩膀安慰道:“没事的,总有办法的……”
云娟双手捂着脸,然后点点头。
吕心同看着金红转身去找徐君候,忍不住疑惑的说道:“这个人,总感觉在哪见过似的……”
徐君候正在集合团防队训话,“弟兄们,鬼子已经打到我们家门口了,正规军不行,只能靠我们自己了,我们死死守住东门,为全城百姓撤离争取时间,就算战斗到最后一个人,也绝不后退!”
金红走过来小声说道:“徐县长,你们这样半个小时都撑不住……”
徐君候回头讥讽道:“金连长,你不是走了吗?还有什么要求吗,是要好酒好菜招待你们吗,不好意思了,我们还真没这闲工夫……”
团防队的人都笑了起来。
金红倒不在意,不慌不忙的说道:“徐县长,日本绕过宝庆,长途奔袭兴宁,是要在宝庆守军身后插一刀,兴宁一失,宝庆守军必不战而溃,到时大局就不可收拾了。但鬼子长途奔袭,也有其自身的弱点,只要我们把他打痛了,可以让这股鬼子乖乖撤退。”
徐君候看他样子像是久经战阵之人,如今形势紧迫,也容不得怄气了,于是他心平气和的问道:“金连长有什么办法么?”
金红问道:“地图了?”
徐君候命人拿出地图摊在桌上,一边命令道:“赶紧做饭,让三连的兄弟们吃饱再走。”
金红指着地图说道:“从宝庆到兴宁,只有东面一条路可走,到观瀑渡口过扶夷江,然后直达兴宁东门。如果你们守东门,鬼子带了迫击炮,就是为攻城用的,兴宁本来就小,如今这么多人挤在城里,几十发炮弹下来,不投降也得投降了。”
徐君候皱着眉头问道:“那还能守哪里?”
金红指着观瀑渡口说道:“守渡口!”
徐君候回应道:“兴宁城在扶夷江北边,渡口北边是一大片平地啊,无险可据,而河对岸鬼子那边是山,鬼子随便把机枪往高处一架,打我们不还跟打兔子一样。”
金红咬牙说道:“我就是要他把机枪架在高地上……”说完又问:“你们团防队有多少人?多少枪?”
徐君候指着队员们说道:“一共三十几个人,十多杆长短枪,就是,子弹有点少……”
金红把雷全叫过来说道:“叫弟兄们分点弹药给团防队。”
雷全啊了一声,“连长,我们自己也不多……”
金红骂道:“要你给你就给,哪有那么多废话!”说完又问徐君候,“你们有水性好的人么?”
徐君候指着旁边的一个壮汉说道:“这是我们团防队长孟志庆,人称水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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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山抬头看到是当空一轮皓月,月下的江水宛如银链一般,对岸则是广阔的田野。士兵们坐在岸边静静的休息,想必,这轮圆月也会勾起他们的思乡之意吧。月亮啊月亮,你可以照亮我们的胜利之路,你什么时候才能照亮我们回家的路了。
这时三浦急匆匆的过来报告道:“好消息,找到了三条渡船,看来敌人还来不及反应……”
福山打起精神,举着望远镜往对岸看去,河岸边很安静,直觉告诉他似乎哪里有点不对,但似乎也可以理解,敌人要么全部都逃走了,要么龟缩在城里,毕竟他们可以依赖的主力部队已经全部被消灭了,通常这种情况下,残敌一定会一哄而散的。
“让濑下带八个士兵先渡河,占领对岸码头。”福山命令道。
三浦正要离开执行命令,福山想了想又补充道:“设好机枪阵地和炮兵阵地,掩护他们渡河。”
三浦心想支那军早就跑光了,进攻这样的山野小城,福山也太小心了,但他还是去执行命令。
很快,濑下带着士兵上了第一条船,高地上的机枪阵地和迫击炮阵地同时向对岸开火,当然只是试探性的,河岸边被打得尘土飞扬,但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濑下和船上的士兵们都笑了,随着炮火停歇,濑下手一挥,士兵们划着船往对岸驶去,江面还算开阔,但水流不急,士兵们心态轻松的就像在公园游玩。
他们很顺利的到达小码头,大家盯着岸上看,哪里有什么人影,就连一条狗都没有。濑下站起来指挥士兵们下船。就在大家都起身的时候,从水里,从水里钻出两个人影,他们就像水鬼一样,浑身湿漉漉的。士兵们在一瞬间都呆住了,时间似乎停滞了几秒钟,水鬼们手里的盒子炮响了起来。
这种近距离的射杀,日军毫无防备,瞬间全部都被打倒。
水鬼们扔掉盒子炮,又迅速钻入水中,再也不见了身影。
福山在望远镜里看得清清楚楚,他几乎快气疯了,但是又怕误伤到自己人,不敢下令开火。他急忙命令三浦带人过河救援。
三浦的两条船飞快的划到对岸码头,这次他们没有遇到任何状况,士兵们迅速占领码头布置了外围阵地,三浦在岸边打出安全的旗语,接着两条船又划回去接人。
福山再也坐不住了,亲自带着大部人马冲向对岸,就在快要靠岸的时候,福山突然发现三浦他们指着对岸大喊大叫,一边还朝天放枪。
福山拿起望远镜回头往南岸看去,看到从南岸的高山上冲下来一群中国士兵,直扑南岸的炮兵机枪阵地,而阵地上的士兵们竟然还不知道!福山从望远镜里眼睁睁的看到,中国军队近距离的打死了留守的士兵。他的心就像被刀割一般在滴血。
这时三浦对着他大喊:“快上岸,快上岸!”
他猛然意识到自己处境更加不妙,立刻指挥士兵们拼命划船,就在他们靠岸的那一瞬间,南岸的机关枪打过来了,士兵们争先恐后的往船下跳,机枪子弹打得水花四溅,不断有人倒在水里。更要命的是,迫击炮弹在岸边爆炸了,中国军队里还有会用迫击炮的人!
福山突然想起了战国时代道岛津义弘家的钓野伏,这不就是么,设局之人终究会死于局。他面如死灰,站在水里一动不动,静静的等待死神把他带走。
三浦不顾一切的跳入水中把福山拉上了岸,一边指挥残余的士兵往田野里逃窜,寻找隐蔽的地方。
但是在他们前面突然又响起密集的枪声,冲在最前面的士兵接连倒下,一个士兵回头大喊道:“小心,前面有埋伏!”
日军士兵们只能紧紧的把身体贴在地上,原来眷顾他们的月亮,现在成了他们的死敌,挂在空中如同一盏天然的探照灯,把每一个身影照得清清楚楚。对岸的机枪手也很有经验,不停的打着点射,把站起来跑动的人一个个点掉。迫击炮弹又不停落下,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几个日军新兵伏在地上大哭了起来。
福山终于清醒过来,他知道如果继续趴在这里,必然会全军覆没的。他回头看到东边沿河有一小片树林,于是对着三浦大喊道:“三浦君,你带他们往东边的树林爬,不要站起来,注意对岸的机枪。”
三浦喊道:“你怎么办?”
福山答道:“留下几个人跟我做掩护,打退追兵我们也会过去的……”
三浦带着残存的士兵往东爬去,他们紧贴着地面,连屁股都不敢抬,如果有可能他们恨不得能钻到地下去。
看到日军很长时间没有动静,前面埋伏的团防队员开始跳出战壕往前冲,福山看到他们并没有穿正规军装,知道这是些地方武装,他们还是好对付的。
福山示意士兵们先不要开枪,团防队员们试探着往前走,胆子越来越大,毕竟现在他们完全掌控了局势。等团防队员们冲到大概三四十米的距离,福山突然命令道:“开枪!”
一阵排枪过后,追击的团防队员立即倒下好几个,在见证了日军的枪法后,其余团防队员也全部趴下不敢动了。
福山知道他们一时半会是不敢动的,于是跟士兵们做着手势,大家交替掩护着向东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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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9
灵谷寺位于南京城东,紫金山的南麓。灵谷寺原是南朝古刹,香火繁盛一时,后因位置偏远又日渐衰落。明代朱元璋把自己的陵墓选定在紫金山,灵谷寺只能东迁为皇陵让位。或许朱元璋自己当年做过和尚与佛结缘,或许朱元璋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亲自为搬迁后的灵谷寺题写寺名,并封为天下第一禅林。搬迁重建后的灵谷寺于是重获新生,规模宏大,盛名一时。可惜人无常安花无常红,到了清代,随着湘军和太平军在南京一番鏖战,千年古刹又被烧了个干净。虽然事后曾国藩又筹备重建,但总是没有往昔的风采。
民国十七年,国民政府又在此新建了国民革命军公墓,征用了无量殿等大片土地,这个昔日的千年古刹就只能盘踞一角,静静的回忆往日的峥嵘岁月。
丁书奇并不信佛,但是他闻着寺庙内淡淡的檀香,看着袅袅的香火,似乎领会到了另一味境界,人这样活着,究竟是为什么了。
寺庙内的钟声响了起来,声音洪亮悠远,丁书奇瞬间清醒过来,他虔诚的在佛像前拜了三拜,然后慢慢走出大殿,大殿东边的一条小路,两边大树参天,人迹稀少。路边的长椅上坐着一个人,这人年纪不大,长得猪脑肥肠,一脸油滑。明明还没到大冬天,他却穿着皮衣戴着皮帽,显得有些滑稽可笑。
丁书奇在心里笑了起来,为了掩护自己的身份,郑松在南京城里开了个皮货铺,谁知道这小子做买卖有一手,生意好得一塌糊涂,汪伪政权的达官显贵和日本人都成了店里的常客。
按照郑松的话说,戴老板再不给点实在的好处,他就带着组里的弟兄们安心做生意赚大钱了。
因为实在是生意太好,应酬又多,原来英姿勃发的郑松像吹气一般发了胖,油滑的商贾之气扑面而来,去年戴老板来南京视察,硬是没有认出他。知道实情之后,戴老板惊诧之余,连说太好了太好了。并当即指示丁书奇,郑松这个组以后只负责收集情报,绝不参与任何行动,要把他好好保护起来。
丁书奇坐下来调侃道:“哎呀郑老板,这大冬天还没到了,皮衣皮帽就戴起来了,有钱真是藏不住啊……”
郑松斜着眼说道:“你懂个屁,我这是做活广告了……”说着他把皮帽摘下来放到丁书奇手里,“来来,感受一下,多润滑的貂皮啊。”
丁书奇推开他骂道:“去去去,有本事卖给戴老板去,老子买不起……”
郑松白了他一眼,“死穷鬼,浪费老子口水。”
两人哈哈笑了起来。
笑完丁书奇问道:“情况怎么样?”
郑松不慌不忙的说道:“新上任的治安部长叫吕义正,原本是首都警察厅副厅长,和中统姓陈的交往甚密,后来被戴老板搞下了台,回常州老家去了。日本人来了之后,参加过常州的维持会,姓汪的到了南京之后,想起他了,把他请过来维护治安。”
丁书奇皱着眉头问道:“他是不是有个儿子叫吕心同……”
郑松诧异的问道:“你怎么知道?就是因为他儿子犯了事才被搞掉了……”
“他儿子了,一起过来了吗?”
“没有,吕心同不认可他父亲做汉奸的行径,带着老婆小孩回湖南了……”
丁书奇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接着又问道:“那有下手的机会吗?”
郑松摇摇头,“这是只老狐狸,为人低调,深居简出,下个月汪伪政府会在城东开会,这个老家伙喜欢泡温泉,到时看看有没有机会。”
丁书奇点点头,“我会另外安排人盯着他的,最近治安队查得很紧,有什么变化吗?”
郑松笑道:“吕义正找了个叫李士君的人做治安队长,这人原来是个耍笔杆子的,从共产党那边投降了中统,办了个报纸,负责宣传工作。后来徐秀峰死了,这家伙消失了一段时间,日本人来了之后,当过一段时间翻译,他老婆原本是他报社的记者,这个女人像是有点手段,会钻营,不知道怎么搭上了吕义正,吕义正让他做了治安队长,新官上任三把火,刚上台,他是要摆摆样子的……”
丁书奇想了想说道:“先不要轻易下结论,再观察观察,如今姓汪的这么一搞,沦陷区的老百姓倒是安心过起小日子来了,谁还记得国恨家仇,戴老板很着急啊,指示我们无论如何要把这些狗汉奸干掉,让老百姓重新振作起来,不能进了小鬼子打造的温柔乡,汉奸的危害,确实比日本人大多了……”
郑松骂道:“就是这样!我说多少遍了,赶紧给我搞些枪搞些炸弹,我在店里摆个酒席把这帮孙子全突突了。前线战士们在流血,我在这里吃香喝辣的,心里跟火烤一样,老子真不想过这样的日子……”边说他边愤恨的把貂皮帽子扔在地上。
丁书奇把帽子捡起来还给他,“郑老板,这么好的貂皮别浪费了。你可是戴老板点过名的人,不吃也得吃,有时候吃饭也是抗日……”
郑松叹了口气,“我现在天天怀念在前线打仗的日子,跃马扬鞭想杀就杀,何来受这种鸟气……你看看我,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
丁书奇看着他说道:“郑老板,前段时间三组的一个弟兄执行任务的时候被鬼子拦下盘问,他只能提前引爆了炸弹……我想好好抚恤一下他的家属,但经费……”
郑松摆摆手,示意他别说了,然后拿出一个小包给他,“哪次缺钱不是问我要,我也就这点用处了。”说完又骂道:“省着点,老子的钱也是做生意挣来的,不是偷来的抢来的……”
丁书奇接过钱包不耐烦的说道:“知道了,罗里巴嗦……”
郑松靠在长椅上,两眼无神的看着远处,树上有几只麻雀在跳来跳去。他突然悠悠的说道:“我看到过她……”
丁书奇纳闷的问道:“谁啊?”
郑松也不回答,只是继续说道:“她穿着件白布小袄,还是那么漂亮,那天,她挽着着个日本军官的胳膊,来我们店里挑皮货……”
丁书奇哦了一声,然后小声问道:“那你和她打招呼没?”
郑松摇摇头说道:“我倒不是怕违反纪律,只是不想让她看到我这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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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0
清水英夫突然抓住女人的头发,身下的女人不得不把头抬了起来,在他们正前方有一面大镜子,这个女人的房间设计成这样,可见她的内心是多么的淫荡。清水英夫看着镜中女人茫然的表情,立即燃起了征服的欲望,他狠命的抽插,女人终于忍不住浪叫起来,一会喊舒服一会求饶,中日语夹杂在一起,让清水英夫情绪高涨。他松开女人的头发,双手扶着女人的臀部开始冲刺,最后心满意足的躺了下来,女人也瘫倒在床上,一时间只听见彼此的喘息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响起了一阵敲门声,清水英夫不耐烦的问道:“谁啊?”
门外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说着听不懂的中国话,清水英夫知道,这是服侍女人的小佣人,不知道有什么事情。
清水英夫拍拍床上女人的屁股,女人趴着没有动弹,可能还处于眩晕的状态。清水英夫忍不住笑了,披了件睡袍过去开门。打开门之后他看到几个穿便装的男人,一个中年男子用手枪指着他,左手的中指放在嘴边示意他不要出声,清水英夫一愣。
站在一旁的女佣人又叽叽呱呱的开始说话,就在这个当口,三个男人如风一般冲进房间,床上的女人听到动静翻过身来,啊的一声尖叫,持枪男子迅速把枪管塞进她的嘴巴,旁边两人把女人的手脚摁住,持枪男子用左手在女人嘴巴掏着什么,女人的牙关咬的枪管吱吱响,但牙齿怎么敌得过钢铁。过了一会男子从女子嘴里拿出一个假牙,他顿时松了口气,一边对手下说道:“把她铐起来。”
女人大叫道:“英夫,救我,救我!”
清水英夫恼怒的问道:“我是大日本帝国空军的清水英夫,你们是什么人,凭什么抓人?”
中年男子扶了扶眼镜,一边掏出证件给他看,一边用流利的日语说道:“我是治安队长李士君,这个叫柳媚的女人是军统的特务,我们已经盯她有一段时间了……”
清水英夫吓了一跳,他看看柳媚一边说道:“不可能,她是个好人……”
柳媚大叫道:“英夫救我,救我……”
旁边的男人很快把她的嘴巴堵上了。
李士君看着他说道:“清水君,不要相信女人,不管是日本女人还是中国女人……”说着又把手里的假牙塞给他,“这颗假牙里装的是毒药,咬破就死了,不信的话你可以尝尝。”
清水英夫吓得把假牙扔到了地上。
李士君一边翻着房间里的物品一边说道:“清水君,这两天你不能出去了,我们有一些问题要问你……”
清水英夫愤怒的叫道:“我是大日本帝国空军军官,你有什么资格审问我!”
这时门外又传来一个声音,“那我有资格吗?”
清水英夫看到门口又走进一个日本军官,身边跟着两个宪兵,他立刻闭上了嘴。
李士君点头哈腰的说道:“石桓少佐,你来得太及时了,人已经抓到了。”
石桓拍拍他的肩膀,“李君,你确实很能干,把这个女人带走,好好审问。”一边又指着屋内说道:“把所有的东西都检查一遍,不要有遗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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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金字岭尤其寒冷,山顶积雪不化,山风凌冽,刮在身上如刀刀割肉。
因为怕生火暴露目标,团防队员们抱着枪,互相依偎着坐在树林里取暖。
徐君候把他那件大衣给了个病号,自己只穿了件单棉袄,他一边看书一边不时呵一下手,这是金红留给他的对日作战手册。在金红击退日军小队之后,兴宁滞留的物质和人员都安然撤退到广西,金红接到命令到衡阳方向集结,临走之时留下这本鲜血集结成的小册子。
时局变化更快,宝庆守军不敌日军兵锋,迅速溃退,短短一个月的功夫,日军就杀回兴宁,这次徐君候没法硬顶,放弃城防直接带团防队上了金字岭打游击,但日军似乎记着上次偷袭的惨败,逮着团防队要报仇,一路紧追。这点倒和小册子里记载的是一样的,日军骄横不可一世,睚眦必报,但记吃不记打,可以利用之。
但团防队这这几杆破枪实在没法和日军接战,金红临走时给团防队留了一挺机枪和部分弹药,徐君候想把它好好利用起来,在龙眼冲险要之处设了埋伏,让孟志庆带人把鬼子引过来,然后机枪突然开火,刚开始打得还挺欢,但机枪手没什么经验,一紧张哗啦啦一下把弹匣打光,然后手忙脚乱的换弹匣,日军机枪趁机开火压制,两个日军迂回接近,一发掷弹筒就把机枪手连同机枪都炸上了天。这就像小册子里记载的,日军技艺精湛,战术配合娴熟,不可等闲视之。
从那以后,团防队再无和日军对战的资本和勇气,就只有逃跑的份了,好在金字岭足够大,这个兴宁城的嗲嗲用广阔的胸怀为自己的弟子们提供了生存的空间,而让侵略者摸不着门道四处瞎转,团防队才能坚持到现在。但是以后又怎么办,怎么熬过这个冬天,如今在野外连火都不敢生,团防队迟早都要冻死饿死。想到这里,徐君候眉头皱成一团。
远远的,小路上过来了两个人,哨兵大喊道:“是孟副队长回来了……”
众人都站起来,盼望孟志庆能带回点什么好消息,最好还能带点吃的。等孟志庆空着手过来之后,大家就知道希望都破灭了。
徐君候还是忍不住问道:“怎么样?”
孟志庆身边的小伙子捂着脸就哭了起来。
孟志庆叹了口说道:“都杀光了,龙眼冲,寨子岭,我们去过的地方,三个村子全部杀光抢光,小伢子都没放过……实在太惨了……”
团防队员们低着头都没有做声。
一个队员站起来骂道:“蹬他娘的,躲个屁啊,下去跟鬼子拼了拉倒……”
好几个人都跟着附和道:“对,这他娘的过的什么日子,不如拼了算了……”
徐君候不慌不忙的站起来说道:“兄弟们,鬼子就是希望我们下去拼命,我们拼没了,兴宁的父老乡亲更加没有指望了。鬼子奈何不了我们,就去拿老百姓出气,因为我们是打游击的鱼,老百姓是我们的水,鬼子给我们设的局,就是一个没有水的鱼缸,他们以为我们没有水就会干死。但是他们忘了,鱼也会进化的,鱼会长出脚走路,还会长出翅膀,我们先要走出小鬼子的这个局,熬过最艰难的时候,回头再找鬼子算总账。”
队员们都慢慢坐了下来,沉默不语的又依偎在一起。他们肚子很饿,身上很冷,但是和徐君候一样,心中燃着一团火。
徐君候把孟志庆叫到一边小声说道:“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就去找他吧……”
孟志庆坚定的摇头说道:“不行,他做梦都想杀了你,你怎么能自己送上门去……”
徐君候叹了口气,“我们现在还不能长出脚,更加没有翅膀,只能另外再找一潭水,先活下去,总不能让兄弟们跟着我冻死饿死……”
孟志庆含着眼泪劝道:“再忍一忍,说不定留在城里的吕专员和李局长很快就有办法了。”
徐君候摇头说道:“不会的,他们能不能取得日本人的信任都不好说,他们的作用是在以后……我们也要先撑到以后。”
孟志庆哭道:“徐队长,你怎么就不能听我一句劝了……这条路走不得,就算他通晓大义收留我们,但他绝不会放过你的……”
徐君候坚定的说道:“就这么定了,我相信陈子琨是条汉子,民族大义面前个人恩怨算什么了。他们在八角寨有人有枪有地,我们去了之后日本人绝不敢贸然进攻。现在鬼子哪怕只有十几个人都敢追着我们打,我们疲于奔命,又连累了当地百姓,我们不能坐以待毙,走过去,和陈子锟联手,我们就能闯出一片抗日的新天地……”
孟志庆擦干眼泪说道:“实在不行,我先过去探探路。”
徐君候摇头说道:“不,我徐某人为国家民族,光明正大坦坦荡荡,只要陈子琨愿意抗日,他要我死,我就把这颗项上人头双手捧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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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2
仇墨飞跟着便衣上了楼,吕义正和李士君都在房间里等他,大家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吕义正直截了当的说道:“墨飞,这次请你来,无论如何也要帮帮忙啊……”
仇墨飞赶紧点了点头。
吕义正对李士君说道:“士君,你给墨飞老弟介绍下情况。”
李士君点了根烟,抽了两口才慢慢说道:“情况是这样,我刚到治安队的时候,认出治安队一个队员是军统的特工,这是个巧合,几年前我们曾经有过一面之缘,那时候我还比较落魄。当然,我假装不认识他,只是派人盯他的梢。”
“盯了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没发现有他接头的人,这就奇怪了。更奇怪的是,这个特工平常没什么爱好,但是喜欢逛街,哪里热闹去哪里,什么店都要进去看看。一个大男人怎么喜欢逛街了,我们仔细观察过,他在三个店里面会呆得比较久,去的次数也比较多,而且他每次外出,这三家店必定要去其中一家。一家是卖西洋玩具的,一家是卖布料的,还有一家是卖小吃的……”
“我们百思不得其解啊,他进店逛,又不见外人。我们查了这三家店的老板,都是正儿八经的生意人,这么折腾的几个月,我们也受不了了,打算把他抓起来直接审问了。但是我们发现了一个疑点,每次在他逛完布店之后,总有一个小姑娘会来买布,每次都是如此……”
仇墨飞拿起笔在本子上刷刷写了起来,“所以,那个特工每次都会把情报用隐形药水写在布上,那个布料也一定是最贵也是卖得最少的。”
李士君一愣,看见吕义正对他得意的笑了笑,于是点头说道:“是的,然后我们跟踪了那个小姑娘,她可能只是个佣人,她的主子是个叫柳媚的女人,这个女人来历不明,只知道她之前嫁给了一个日本商人,去过一段时间日本,后来那个日本商人莫名其妙的病死了,她就成了南京小有名气的交际花,这会搭上了一个日本空军军官,我们原本是想再跟一段时间,想弄清楚这个女人的目的,但是队里的那个特工很警觉,似乎已经有所觉察,没办法,我们只能提前收网,把两个人都抓了……”
仇墨飞又刷刷写道:“恭喜李队长立下大功,直接审问就好了,我也派不上用场。”
吕义正连忙说道:“哎,墨飞老弟,大家都是自己人不要这么客套了。”一边又对李士君说道:“士君,你把实情告诉他……”
李士君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继续说道:“抓捕那个男特工的时候,他似乎有些准备,当场咬碎假牙自尽了。抓捕女的我们就小心了,还算顺利。但问题是,这个女人硬的像块铁,什么都不肯说。军统南京站一直神神秘秘的,都是采用这种不见面传递信息的方式,抓了一个也没用,因为他也没见过其他人,日本人一直都很头疼。这次抓到柳媚,日本人如获至宝,一定要从她嘴里挖出些有用的信息来,一定要查出她的真实目的,但她不开口,我们也没有办法……”
仇墨飞想了想写道:“那个日本军官了?”
李士君叹道:“墨飞兄真是问到点子上了,那个日本军官叫清水英夫,是日本的空军英雄,他也知道事情重大,为了不但责任必定有所隐瞒,只是说柳媚是他情人,没有向她泄露过任何军方的情报,我们也不好上刑对吧,后来空军司令部来人把他接走了,特高科,宪兵部也没办法……”
仇墨飞皱着眉头没有作声。
吕义正语重心长的说道:“墨飞啊,你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只是缺少表现的机会,这个案子,日本人非常重视,要求治安部限期破案,这个女人不简单的,军统让她出马必定有重大企图,日本人一定要弄清楚她的目的,还有她已经知道了什么。你是最擅长查这种案子的,作为治安队的副队长,你要帮帮我们,也是帮你自己……”
仇墨飞不动声色的点点头,示意自己清楚。
李士君指着房间说道:“当时就是在这里抓到柳媚的,房间的摆设我们也尽量复原了当时的情景,你看还有什么需要……”
仇墨飞摇了摇头,他站起来看看那张床,然后倒头躺到床上。
吕义正对李士君使了个眼色,两人走到屋外关上了房门。
李士君小声问道:“这就可以?”
吕义正笑道:“你等着吧……”
李士君摇头叹道:“闻所未闻,闻所未闻……”
仇墨飞躺在床上,闻到了淡淡的香味,这个香水的味道,他似乎有些熟悉,这种熟悉的感觉让他内心有些不安,甚至又有一丝丝冲动,他就这么心情复杂的躺在床上睡着了。
李士君和吕义正站门外等了半天,见没有动静,李士君实在等不下去了,轻轻推门进去看,却看见一个长发女子坐在梳妆台上在化妆。
长发女子听到动静回头看看他,仇墨飞的脸上画了胭脂打了粉,还真有点妩媚的味道。这时仇墨飞微微一笑,对李士君勾了勾手。
李士君吓得魂都要飞出来了,吕义正努嘴示意他过去。李士君无法,只好不情愿的走了过去,仇墨飞拍拍床,示意他坐在床上。然后从梳妆台上的抽屉里拿出一副天狮扑克牌,那副扑克牌并不齐全,盒子里都没装满。
仇墨飞把扑克牌递给李士君,然后在本子上写道:“你随便抽一张牌,我来猜它的花色。”
李士君心想我倒要看看你搞的是什么鬼名堂,于是随便抽出一张牌拿在手里,背面对着仇墨飞。
仇墨飞两眼死盯着扑克牌的背面,眼睛射出的仿佛是透视线,过了一会他在纸上写道:“红桃k”
李士君大吃一惊,立即换了一张,仇墨飞写道:“方块五。”
李士君盯着牌的背面检查了半天,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于是惊奇的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仇墨飞指了指他身后,李士君转过身去,看到墙上那面硕大的镜子,他恍然大悟,然后又问道:“这和案子有什么关联。”
仇墨飞在纸上写道。
“这不过是一场游戏。”
楼主:叶静阳  时间:2021-04-01 14:37:26
祝大家新年快乐,保护好自己不生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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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早上开始,日本人的炮弹就没停过,刚开始还听得清楚,咣咣一下一下,后来就响成了一片,真是炮弹不要钱。
方先觉知道己方的炮弹早就打光了,他抽了口烟,突然觉得炮弹没了也好,炮兵就可以当步兵使了,一下又多了个预备队。
这时副官进来报告,“军座,机场失守,三七六团伤亡惨重……”
方先觉骂道:“别跟老子扯这些没用的,我现在就关心援军在哪里?援军在哪里?”
副官小声报告道:“六十二军在谭子山附近,七十九军仍在鸡窝山和日军对峙,其余各部情况不详……”
方先觉破口大骂道:“老子孤军深陷重围,天天被炮弹炸,那些个大老爷还坐着看戏。给老子催,给薛司令致电,给总裁致电……”
副官低头小声说道:“已经催过了……”
方先觉拍着好桌子叫道:“那就接着催,像催命鬼一样催,一天给老子催二十遍。”
这时又有人进来报告,“军座,六十二军有个副营长想要见你……”
方先觉一愣,“他怎么在这里?见我做什么?”
来人答道:“该营奉命增援衡阳,途中中伏,营长阵亡,全营大部殉国,冲进城里只有三十几人……基本都是伤员……”
方先觉没好气的骂道:“就是说老子屁都没捞着,还多了三十几伤员,老子这里什么都缺,就他妈不缺尸体和伤员。见他妈个屁,让他给老子滚,去伤兵站呆着去。”
来人低着头小声说道:“金营长说一定要见你,他有重要军情报告……”
方先觉怒骂道:“他六十二军还不得了了,一个副营长要见军长就见军长啊,他不怕老子先送他见阎王……”
一旁的副官连忙劝道:“军座,我们衡阳是座死城,谁愿意进来陪我们死,他们冒死冲进来,这份情义难得,说不定真有重要的军情……”
方先觉想了想摆手说道:“那就让他进来吧,有屁就放,放完就滚。”
过了一会,只见四个伤兵抬着一副担架进来了,担架上躺着一个年轻人,他艰难的起身敬了个礼,小声说道:“方军长,六十二军一五九师特务营副营长金红前来报到……”
方先觉见他头上缠着纱布,身上也绑着绷带,上面血迹斑斑,不觉心生愧疚,连忙走到担架边让金红重新躺好,一边说道:“金营长辛苦了,战况紧急,你有什么军情就直说吧。”
金红看着他艰难的说道:“方军长,我们都中计了,这是横山勇给我们布的局,再这么打下去整个集团军都要完蛋了……”
方先觉一愣,连忙问道:“此话怎讲?”
金红继续说道:“日军一部围城,但重兵布置在外围,专门对付援军,日军知道衡阳重镇不容有失,我们必拼死来救。日军在外围坚固工事,或设下埋伏,大量杀伤我方援军,我军在上方命令之下,不得已拼死前冲,人再多也敌不过鬼子的机枪啊。等援军被消耗的差不多了,鬼子会再回头来攻城,到时候,援军想过来救,也没有力量救了……衡阳城就是个诱子,就像块磁石,吸的是兄弟们的命啊……”
方先觉和副官互相看看,觉得金红说得似乎也有些道理,但又不敢确信。
这时又有人进来报告,“司令部急电,已命各部驰援衡阳,六十二军,七十九军,七十军面对敌坚固工事,奋勇向前,苦战数日,伤亡奇重。第七十军军长顾其战死,军以下阵亡师团职十数人……”
方先觉震惊得说不出话来,顾其是他黄埔四期的同学,两人私交颇深,没想到竟然因为援救衡阳而成永诀。
副官知道事情不妙,连忙劝道:“军座,大敌当前,不是伤心的时候,还是要以大局为重啊。”
方先觉面色铁青,过了一会他试探着问道:“金营长,那你觉得,怎么破此局了?”
金红看着他说道:“方军长,要让衡阳城成为真正的磁石,但是吸日本人的命。”
方先觉摇头叹道:“我不能拿第十军两万弟兄的性命做赌注啊……”
金红坚持着坐了起来,他痛苦的说道:“方军长,从淞沪开始,我大大小小打过无数的仗了,最痛心的就是我军各部之间,互相推诿明哲保身,每每被日军利用,到头来落得全军覆没一个都没跑掉,我金红虽然只是个下级军官,但也知道大敌当前,当以大局为重,只要能成就大我,牺牲小我又有何妨。兄弟们为国牺牲理所当然,但也要让兄弟们死的有价值……”
房间里顿时陷入了沉默,方先觉又点了一根烟,猛抽几口后,他突然变得轻松起来,把烟头往地上一扔,狠狠用脚踩灭,一边叫道:“李副官,记录电报。”
副官连忙站起来说是。
方先觉一边踱步一边说道:“致薛司令,我已知悉日军意图,以衡阳为饵,大量消耗我集团军有生力量。鉴于此,请命令外围各部,暂停进攻,积蓄力量以待时机。日本必回头以重兵攻城,我军应以衡阳城为饵,吸引日军来攻,我第十军两万将士当寸土不让,消耗日军有生力量,待敌疲惫之时,再以集团军主力从外围发起突击,内外夹击,一举破敌。”
副官惊讶的说道:“军座,如此一来,我第十军就陷入绝境了……”
方先觉激昂的说道:“金营长说得对,外围援军拼光了,我们衡阳城怎么守得住,谁都不想死,最后必然一起死。还不如置于死地而后生,最后说不定还能杀出一条血路!传我命令,第十军各部当主动出击接敌,引敌来攻!”
副官震惊之余,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方先觉看着墙上的地图缓缓说道:“从现在开始,我第十军就是一把火炬,我们把自己给点了,和横山勇玉石俱焚!”
楼主:叶静阳  时间:2021-04-01 14:37:26
为什么我后面的帖子没了,这是什么状况。
楼主:叶静阳  时间:2021-04-01 14:37:26
164
李士君带着仇墨飞进了地下室,这里原来是军统的办公室,现在只不过换了个主人,但是作用还是一样。在昏暗的灯光下,仇墨飞看见一个一丝不挂的女人被绑在长凳上,她的头不停的摇来摆去,似乎非常痛苦。
在她旁边坐着个日本人,穿着件白衬衫,额头上都是汗。李士君低头说道:“石桓少佐。”
石桓看了他一眼,“有进展么?”
李士君点头说道:“有些进展。”
石桓看了一眼仇墨飞,指着绑在长凳上的女人说道:“我的老师曾经说过,人能感觉的最大痛苦不是外伤,而是来自身体内部,因为内部的痛苦你看不到,却感觉得很强烈,这会让人恐惧忧虑,会成倍的增加痛苦的感觉。”
“这个女人,我们把她的尿道刮破了,导致了很重的炎症,然后,我们给她灌了很多水……很快,你们就可以看到效果了……”
像是为了验证石桓说得话,那个女人在长凳扭动起来,然后咬着嘴唇,最后大叫起来,她尖叫了好久,两腿之间射出一股黄色的尿液,到后面她的叫声就像变了形,若非亲耳听到,实在想象不出这是人类发出的声音。
石桓拍拍女人的脸,女人已经处于半昏迷的状态了,两眼失神的看着天花板。石桓转头对李士君说道:“我敢肯定,一个人可以承受的痛苦有多大,她想守护的那个秘密就有多重要。我一定要把那个秘密撬出来,继续给她灌水……”
李士君擦了擦额头的汗,连声说是。
石桓慢慢踱步到仇墨飞面前说道:“我知道你,你是个哑巴,但是日文很好……”
仇墨飞低着头不敢看他。
石桓突然握着他的手说道:“仇君,拜托你了……”
仇墨飞吓得连连点头。
一个特工又跑去给女人灌水,这个特工动作熟练麻利,只是面色有些阴郁。水浇在脸上,女人醒了过来,又发出一阵哀号,“不要喝水,我不要喝水……”
李士君蹲在她旁边说道:“方小姐,不要硬撑了,我们都打听清楚了,你真名叫方萍,是戴老板手下的王牌,你找清水上尉是要做什么……”
方萍痛苦的说道:“你们都打听清楚了,还问我干什么……”
李士君面无表情的拿出那副扑克牌,“你们在房间里玩猜牌游戏对吗,如果你猜错了就要脱一件衣服,如果你猜对了,就要清水回答一个问题,清水很喜欢这个游戏,但是你很少猜错过对吗,告诉我们,你问过清水什么问题,你知道了什么?你说出来,我们就不给你喝水,还帮你治伤……”
方萍两眼迷茫的看着天花板,旁边的特工拿着漏壶塞进她嘴里,方萍拼命挣扎着,但是无力阻止。李士君对特工说道:“郑队长,稍等一下。”一边又对方萍说道:“最后一次机会了……我们能这样折磨你好几个月的,等你快死了再给你治好,治好了再这样折磨你……大家都是中国人,何必了……”
方萍喘着粗气说道:“我只是问他的作息时间,生活习惯……”
石桓惊奇的站了起来,折磨她二十天了,这是她第一次说招供的话。
李士君继续问道:“你问他这些干什么?”
方萍小声说道:“从他的作息时间,我们能分析出他出任务的次数,大致时间点,找到日本人轰炸重庆的规律,重庆方面被炸得受不了了……”
李士君纳闷的问道:“那你之前为什么不肯说了……”
方萍答道:“我们已经分析出日军轰炸的大致规律了,我知道,清水为了逃脱责任,肯定不会说的,你们拿他也没有办法。我更加不能说了……我一说出来,日本空军就要改变规律了……之前的努力就白费了……”她一边说着,眼泪一边无声的从眼角往下流。
李士君站起来看看石桓,石桓暗暗松了口气,李士君走过去小声说道:“石桓少佐,我看像是真的,你看要不要先证实一下……”
石桓点头说道:“我会派人去空军方面再找一下清水,你们继续盘问她。”说着他又指着灌水的那个特工,“柱石君,也很能干,你很有眼光。”
李士君连忙说道:“石桓少佐过奖了,都是你指挥有方。”
这时只听方萍摇着头痛苦的叫道:“我就是那苦命的红美人,你们不该派我做卧底啊,不该派我做卧底啊……”她一边说一边嚎啕大哭。
石桓纳闷的问道:“红美人?这是谁,在中国很有名么?”
李士君苦笑着答道:“没听说过,总是这女人被搞得脑子不清楚了……”
楼主:叶静阳  时间:2021-04-01 14:37:26
说我的内容违反法律规定不能上传了,但我真的不知道是在哪里违规了,唉。
楼主:叶静阳  时间:2021-04-01 14:37: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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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墨飞坐在车上一直有点恍惚,直到司机提醒他,“仇队长,你到了。”仇墨飞这才回过神来,连忙点头道谢。

楼主:叶静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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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分类:舞文弄墨

发表时间:2018-11-04 06:09:07

更新时间:2021-04-01 14:37: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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