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已经走近杰拉尔德夫人的一群客人。大家都在说笑。一个身材高大的德国人，穿着一套耀眼的黄色亚麻套装(在塞得港出售，特别适合德国游客)，手里拿着柯达相机，不停地拍着攀登男孩的照片。

“天太黑了，”玛格丽特轻声说，“还能照相吗?”她转向莱斯利问道。她觉得自己对他有错，想纠正错误。

“这取决于相机的种类，”莱斯利说。“你照相吗?”

“是的，我有一架很好的、很贵的照相机，”玛格丽特说，她想起一位忠实的爱慕者把它送给她时的情景，“只是我不知道怎么用。”

“有了好相机，这是可能的，”莱斯利说，仍然感到愤怒。“如果你背对着大海站着，把镜头调到4.5华氏度，你现在可以在最灵敏的底片上以百分之一秒的速度拍摄，在胶片上以百分之五十的速度拍摄。不过，用布朗尼来演那个角色是不会有结果的。” 他又说，语气缓和了一些，觉得自己不会对玛格丽特生气太久。

“但是，你看看那套黄色的西装和那条天蓝色的领带就知道了。这就是德国游客对热带服装的看法。我不知道杰拉尔德夫人从哪里捕获到这样的人物。”

他说话时瞥了玛格丽特一眼，突然感到一种悲伤，痛苦极了，他感到很惊讶。他仿佛想起了遥远的过去，想起了失去玛格丽特的情景，就像他现在即将失去她一样。所有的一切立刻变得沉闷和恶心，整个世界变成了一个穿着傻瓜服装、操着傻瓜口音的德国人。

两位女士开始和玛格丽特说话。莱斯利走开了，开始抽烟。如果他能看到这个小魔鬼，他会注意到这个魔鬼先是用充满仇恨和胜利的眼神跟着玛格丽特，然后在沙滩上翻了三个跟头，跑到莱斯利面前，站在他对面，模仿他的动作，假装抽着一根树枝。

后来他们都去了房子，互相道别。当莱斯利握住玛格丽特温暖柔软的手时，一股电流在他们之间流过。这是最后一次了。



后来莱斯利乘同一条铁路回家。他一个人坐在车厢里，抽着烟斗，心里充满了矛盾的思想和情绪。

一方面，当他想到玛格丽特时，他所有关于寻找奇迹的想法都呈现出一种全新的、完全不同的面貌。另一方面，他知道他甚至连玛格丽特的梦都没有。

他早就得出这样的结论：由于他的习惯和观点，他有必要保持单身。现在他觉得他必须坚持这个想法，不允许自己犹豫，也不允许自己偏离这个想法。再说他没有钱。只要他知道自己可以随时放弃，他就能忍受这种当务之急。梦想爱情是一种弱点，仅此而已，玛格丽特必须结婚，也许她已经订婚了。杰拉尔德夫人会知道的。不管怎么说，他会考虑结婚吗?结了婚，他就会受到束缚，被拴在一个地方，为之效力。他将不得不在整个过程中做出成千上万的让步和妥协，而现在他永远不会同意这样做。而且，无论如何，这是不可能的。他的薪水仅够他一个人用。一个人不能和妻子住在旅馆里。对许多人来说，他需要的钱是现在收入的五倍。

莱斯利自言自语地谈了这些明智的想法。与此同时，他觉得玛格丽特身上有一种超越一切审慎和逻辑的东西，一种为了重新开始一切、同意一切而不去想它的东西。

“是的，玛格丽特……”他自言自语道，仿佛这个名字是一种魔力，使一切不可能变为可能。

躺在座位上的小魔鬼卷成一团，像狗一样咆哮着，睁开一只眼睛毫不掩饰地憎恨地瞪着莱斯利。

“不，我不能想它，”莱斯利对自己说。

他坚决地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努力想象那个老度人的脸，想回忆起他说过的话。相反，他看到玛格丽特慢吞吞地说：“我们去看看你的大海吧。”

“亲爱的，”莱斯利默默地说，小魔鬼咬牙切齿，缩成一团。很明显，他感到不舒服，因为有时他像一只在雨中打颤的流浪狗。

莱斯利沉浸在遐想中，模模糊糊却异常愉快，做着白日梦，在梦中玛格丽特被奇怪的奇迹缠住了。莱斯利要在古印度人的帮助下，在某些秘密的洞穴里找到瑜伽士。

“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东西，”他自言自语道。“那个俄罗斯人(就是我自己)说得很对，我们必须找到新的力量。用我们已经拥有的东西，我们不能安排我们的生活，我们只能失去。我们必须找到生活的新钥匙，那么一切都将成为可能。”

在整个过程中，莱斯利的脑海里闪过一些模糊而又令人兴奋的画面，其中的中心人物始终是玛格丽特。

在这种情况下，他的意识通常分为两部分。莱斯利很清楚，在普通的世俗可能性范围内，玛格丽特对他来说就像月球上的居民一样遥不可及。但是另一个莱斯利根本不想考虑任何世俗的可能性，因为他已经在建造一些奇妙的东西，并按照自己的想法重新排列生命的砖块。

想到玛格丽特是特别高兴的。允许他自己的这些幻想，这些关于对玛格丽特来说不知道的梦想，使莱斯利觉得自己像一个骑士服务他的公主，即使她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当他有所成就，有所发现时，他会写信告诉她，他们的相遇给他留下了怎样的印象，玛格丽特为他做了多少，而她自己却毫不怀疑，他如何在寻找她，发现了“奇迹”。

莱斯利刚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另一个声音立刻抓住了线索，接着说：“玛格丽特可以给他回信，她可以这样写：她常常想起锡兰，想起他们的见面和谈话，想明年再来，即使不是今年，也是明年。”

莱斯利就像一个小学生一样在做白日梦，但在这些梦里，现实比他自己想象的还要多。对许多人来说，在这样的空中楼阁上浪费时间简直是荒唐可笑，但我很久以前就习惯了这样的想法，即生活中最奇妙的事情是最真实的。我很了解玛格丽特，因为我知道她的类型，莱斯利的梦想并没有让我觉得是不可能的。事实上，正是这样的梦想才有机会实现。玛格丽特认为自己非常积极、务实。然而，她错了。事实上，她是那些出生在特殊的行星组合下的女性之一，由于这些行星，她们可以受到奇异和神奇事物的影响。如果莱斯利能够触摸到她灵魂的这些弦，她就会跟着他，而不要求任何别的东西。

小魔鬼显然和我有同样的想法，因为他对莱斯利的梦想非常不满。他醒过来，坐着做鬼脸，好像牙疼似的。然后，显然再也站不住了，他跳了起来，跳出了窗户。

小魔鬼在空中翻了三个筋斗，飞进了一个狭窄的三等车厢的窗户，车厢里一片漆黑(锡兰三等车厢没有灯光)，非常拥挤，非常吵闹。在那里，他介入了一场刚刚开始的争吵，并在很短的时间内使争吵达到相当活跃的状态。这稍微改善了他的心情，当他在从车站到旅馆的路上赶上莱斯利时，他看上去不像以前那么可怜了；你可以看出他已做好了进一步斗争的准备。然而，我确实注意到，通常快到傍晚的时候，他就变成了他自己的影子，要监视莱斯利·怀特是那么困难。



莱斯利走进他的房间，没有开灯，坐在桌子旁边。在这个房间里，现实立刻向他冲来，他清楚地意识到他再也见不到玛格丽特了。明天早上，她要离开去坎迪，然后从那里去印度。他的假期即将结束，很可能被派往该岛西南部的丛林执行任务。

他站起来，开了灯。由于光线明亮，他眯起眼睛，关上百叶窗，从抽屉里拿出一本厚厚的复印本，昨天他在里面做了笔记。

他昨天所写的一切，今天看来都是那么陌生，多么奇怪啊!仿佛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一年过去了。一切都是那么天真，几乎幼稚。莱斯利回忆起那个早晨和乘坐双体船航行的情景。这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现在他突然明白了许多新鲜的东西，仿佛他的眼睛已经睁开了。这一切都发生在过去的两个小时里：从和玛格丽特的谈话中，从压倒他的感情中，从对其他事情模糊的记忆中。昨天所有的思想都以某种新的方式重新组合起来了。自从玛格丽特走进它们以后，现在它们变得更近了，更真实了，同时也更难以接近，更困难了。

“必须把这一切都弄清楚。”莱斯利告诉自己，不由自主地环顾四周。出于某种原因，在那个时候，旅馆的房间对他来说显得特别空和沉闷。

有人敲门。

有人敲门。

“来吃饭吧，怀特。”门外有个声音说。“来了一个人，是来自帕纳普里的矿物学家；你一定要来见见他。”

莱斯利不想去吃饭，但是四壁看上去非常不友好。独自坐在这里似乎太阴沉了。他很高兴有个借口离开去找个伴。

“好吧，”他说。

莱斯利又犹豫了半秒钟。穿衣服很乏味。但与此同时，他觉得他不能独自坐着度过整个晚上。他以前从帕纳普里听说过这位矿物学家，他是一个热爱锡兰的人，他比岛上的本地人更了解当地的生活。他是莱斯利喜欢见到的那种人，因为总能从他身上学到一些新东西。

莱斯利勉强站起来，开始脱衣服。那个小魔鬼就在他身边呼啸而过。不久，莱斯利就穿着一件晚礼服，一个高领，一双漆皮皮鞋，踏上了去餐厅的路。

“你好，怀特，过来一下，”酒吧里的人喊道。他被介绍给矿物学家，与此同时，小魔鬼跳进了莱斯利手里的一个大威士忌酒杯。莱斯利非常困惑地看着酒杯，但他还是喝了下去。“不，谢谢，”当有人递给他另一杯酒时，他说——他不想喝。然而，矿物学家引起了他的兴趣。他个子矮小，皮肤黑得像只甲虫，而他很快就被僧伽罗人的奇闻轶事迷住了。

整个公司的人都去了餐厅。小魔鬼跑到前面，换上一碗海龟汤，放在莱斯利面前。上校正在城里吃饭，他的位子上坐着矿物学家。谈话中，莱斯利喝完了汤，点了一瓶酒来招待客人。小魔鬼利用这个机会变成了蟹黄酱。它看起来非常开胃，莱斯利采取了超出常识的口述。冰过的白葡萄酒驱散了那种蟹黄酱太多的感觉。然而，小魔鬼现在已经变成了一条加了少许酱汁的炸鱼。莱斯利吃完他的那份时，我注意到那个小魔鬼摇摇晃晃地抱着头离开了桌子。

上了甲鱼排，然后是炸鸭和沙拉。当然，这一切都是小魔鬼干的。虽然这对小魔鬼来说并不容易，但他还是决定给莱斯利最后一击，而莱斯利，他的胃从来没有任何问题，吃了他面前的一切——事实上，他比往常更加失望，因为当他想起玛格丽特时，他对生活感到失望。

小魔鬼变成了带辣酱的烤羊肉。然后是火鸡、火腿、布丁、甜奶油；然后，天知道为什么，在甜的、热的吐司和鱼子酱之后。桌上摆着一份常见的荒唐可笑的锡兰式菜单——大约有十五道准备得相当糟糕的菜，由于某种原因，所有的菜尝起来都差不多，但调料种类繁多，辣味十足，更适合在北极吃，而不适合在赤道吃。

在这一切之后，小魔鬼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变成了杏仁、蓝色葡萄干和一种非常辛辣的印度甜点，里面有加了糖的水果和生姜，最后站在莱斯利面前，就像一小杯咖啡。虽然莱斯利是一个非常健康的人，甚至他开始意识到他的整个身体的沉重。

矿物学家要进城去。莱斯利的另外两个邻居打算在附近打桥牌。他仍然独自一人。“那太好了，”他懒洋洋地想。“我要去工作。”

他站了起来，但犹豫了一会儿，他没有回到自己的房间，而是走到外面的阳台上。“一定要喝点苏打水，”他对自己说。“大杯威士忌加苏打水，”他对男孩说。

在玻璃覆盖的阳台上，四个人躺在低矮的扶手椅上，拿着晚报打起了瞌睡。莱斯利装满烟斗，拿起一张纸。威士忌送来了。他从杯子里啜了一口，懒洋洋地抽了一会儿烟，打了个呵欠。

有件事他必须考虑一下，但这些想法只是懒洋洋地爬过他的脑海。

莱斯利自言自语地说：“明天我会仔细考虑的。”

过了半分钟，他把熄灭的烟斗放在桌子上。然后他把头转向一边，深深地叹了口气。不到半分钟，他的呼吸就变得有规律了。

莱斯利是睡着了。

但是在扶手椅的扶手上，仍然不想离开他，挂着一个小魔鬼，完全透明和柔软，像一个泄气的气球。

“你看，”魔鬼说，“这就是我们的生活。这难道不是自我牺牲吗?想想看，这个可怜的小魔鬼每走一步都得留神，一刻也不能离开他。他让自己被吃掉，把自己工作到这种状态，仍然有失去他的风险，因为各种愚蠢的幻想。告诉我，你们中间有谁能做这样的事?没有我们，你会怎么样?”

“我不争辩，”我说。“我看到你们花了很大的力气和智慧把我们抓在手里。但我不认为这种简单的方法会长期奏效。”

“从亚当时代起，他们就一直在工作。”魔鬼谦虚地说。“它们的主要优点是简单，不会引起任何怀疑。

“人们在这个问题上分为两类。有些人不怀疑我们这边的危险，即使有人指出来，他们也拒绝承认。你看，一想到早餐、午餐和晚餐会对他们的‘精神发展’产生影响，并可能阻碍或阻止他们的‘精神发展’，他们就会大笑起来。他们一想到灵魂如此依赖于肉体，就感到不快。他们不能因为虚假的骄傲而容忍它，也不想考虑它。在他们看来，生活的一边完全独立于另一边。当然，正因为如此，像这样欺骗自己的人已经是我们的了。

“另一方面，稍微有点头脑的人会明白危险在哪里，但马上就会走向另一个极端。他们开始宣扬节制和禁欲主义，并声称这本身是好的，取悦上帝，并具有更高的道德。与往常一样，与此同时，他们对自己的观察不如对自己的邻居那么多。这些是我们最喜欢的帮手。”

“尽管如此，我相信莱斯利•怀特现在已经对瑜伽产生了兴趣，他会抓住问题的本质。”

魔鬼显然很生气，跺着脚，一股火星从石头上飞溅下来。

“这次你说得对，”他说。“莱斯利已经触及了问题的本质，更糟的是，他已经找到了与其他疯子沟通的方式。这给他造成了非常危险的局面。

“事情是这样开始的：当他去锡兰南部旅行时，他又去了你见到他的那个佛教寺院。嗯，你知道他喜欢多管闲事。他对僧侣们的生活进行了调查，对他们吃什么、怎么吃以及什么时候吃很感兴趣。当他被告知，按照佛教僧侣的规矩，他们在中午之后什么也不吃时，他非常想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最后，他决定自己试试这种养生法，现在他每天只吃一次米饭和水果。他在玩一场危险的游戏。但还有更糟糕的事情。他突然想到他并不孤单。你知道，当一个人想到这个想法时，他会很快得到证实。最后，他知道了一条链的存在。换句话说，这一切的发生正如老印度人所承诺的那样。他从黑暗中看见，有光照耀，有人往一座殿去，要赴同一个筵席。这已经够糟了。我不相信这种胡言乱语。但这对人们来说是非常危险的，尤其是像莱斯利•怀特这样的人，他们不满足于华丽的言辞和良好的意图。我不知道这是什么筵席。这些人都自取灭亡；他们在飞，像蝴蝶在火里，我之前已经告诉过你这一切。

“你看，一个人不得不偶尔忍受他们的自我毁灭，尽管我们同情他们。问题是他们拖着别人的后腿。这是可怕的。我不相信有什么神秘链，也不相信在什么神庙中，但我必须告诉你，这种倾向的觉醒使我感到害怕。最后，我将不得不求助于特殊的方法，而且是相当古老的方法，我将不得不在更大程度上运用它们。”

“这些方法是什么?”我问。

“我现在不能告诉你。事实上，我已经付出太多了。我只想说，‘赌在贵族身上’，在这场游戏中，我从未输过一次。”

“坦白地说，我很惊讶，你竟然这样信任我。”我说。“你知道，我可以把这一切告诉人们。”

魔鬼发出可怕的格格笑声。

“你想说多少就说多少，”他说。“没有人会相信你。动物的后裔不会相信你，因为这对他们没有好处，而亚当的后裔也不会相信你，出于宽宏大量——他们决定不惜一切代价，认为动物的后裔与他们是平等的，甚至认为自己是动物的后裔。而且，我有一种特别的方法，可以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防止这种谈话。现在，再见!”

很明显，魔鬼离开时想给我一个惊喜。他突然开始站起来，长得越来越高。不久他就长得比大象还高，然后又长得比宝塔还大。最后，他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黑影，我觉得在他面前缩成了一个针尖，就像有时在山里发生的那样。

黑影开始移动，我跟着它。在平原上，影子变得更大，直冲云霄。接着，在它的背上展开了两只黑色的翅膀，它开始与地面分离，像一朵黑云一样，逐渐向天空散开。

脑海中带着这个画面，我醒了。

大雨倾盆而下。天空布满了灰色的云彩，沿着山坡移动的一片片雾气散布开来，在每一个山谷里都变得越来越浓。我感到疲倦、疲惫和不适。我在阳台上站了一会儿，决定不去任何地方，我不想看到任何东西，我要回去。不管怎么说，在这么大的雨里去寺庙是不可能的，现在白天我对洞穴已经不感兴趣了。我觉得它们会是空的。

当我的车夫把马套到轻便双轮马车的时候，我急忙收拾好我的东西，因为某种原因我想尽快离开。我很少去想我的梦想。我甚至分不清这究竟是一场梦，还是我自己的想象，因为我实在是太困了……

后来我们又从一座山旅行到另一座山，在黑洞洞的废墟下隐约可见昔日的悬崖峭壁，还有水管和排水沟的遗迹；我们经过死城墙的城门，里面的房屋都有树长在里面。经过杜拉塔巴德，它的堡垒在一块圆形岩石上，皮埃尔·洛蒂(PierreLoti，法国名小说家)偶尔来这里参观，他说这块岩石就像一座未完工的巴比伦塔，尖塔上现在住着野蜂。

在车站我听到坏消息说铁轨被冲走了，我得等上天知道多久才能修好。结果我被困了三天。但这只是印度雨季旅行的乐趣之一。

不久我就离开了印度，在去欧洲的路上，我听到了战争的消息。

10月，我在伦敦再次见到莱斯利·怀特。

我坐在从斯特兰德大街开往皮卡迪利大街的公共汽车顶上，在海姆市场的拐角处，我们被路过的士兵拦住了。

风笛欢快地吹奏着欢快的进行曲，鼓声震耳欲聋。我们前面走过一个似乎是新组建的苏格兰团。前面，骑着一匹高大的英国纯种马，一位上校骑得笔直，肩膀宽阔，蓄着下垂的大胡子，戴着一顶饰有缎带的小帽子。跟在他后面的是一排排士兵，中间混杂着志愿者，其中许多人没有穿制服；有些人还穿着大衣，但戴着苏格兰帽，有些人甚至还戴着帽子，但都带着步枪，个个又高又壮，迈着苏格兰兵团特有的那种轻快的大步走着。我简直无法把目光从他们身上移开，上校骑在马上，还有那个光着膝盖从我身边走过的又高又瘦的士官，所有这些都使苏格兰人有别于其他任何地方的士兵。

在我看来，他们从罗马继承了这种特性。苏格兰士兵是罗马士兵。他们保持了他们的步伐，他们的类型和他们的服装。苏格兰人的露膝制服，我们认为很有趣，他们穿着“裙子”，实际上是罗马服装，存在了2000年。如今，卡其布取代了传统的苏格兰格子呢，干练简约的卡其布让它们更接近罗马。

当我看着士兵们的时候，这些想法和许多其他的想法在我脑海中闪过，它们都是关于这场我已经生活了两个月的战争的痛苦和对立的想法。我再次意识到整个噩梦，有时我仍然希望能从噩梦中醒来。

一个排散开了，步调不一致。站在旁边的高个子中尉转过身来，简洁地下达了一个命令。年轻的士兵们笑着跑上前去，追上了行军的节奏。中尉停了下来，当人们从他身边鱼贯而过时，他脸上露出严肃的表情。是莱斯利·怀特。

风笛欢快地吹奏着，鼓声隆隆，士兵和志愿者们肩上扛着短枪，兴高采烈地走过。我突然觉得身体很冷。

我再也不能站在审美的角度去欣赏士兵们的风格了。

我记得一切：埃洛拉的洞穴，凯拉斯的庙宇，魔鬼的黑影和他的威胁，当时我还不明白。

现在我知道，这是他想要启动的特殊方法，以分散莱斯利怀特和其他像他一样的人的有害思想和野心。我理解了当时令人难以置信的绝望。

一方面，莱斯利·怀特和其他从下面经过的人的牺牲是英勇的。如果他们和其他许多人没有决定放弃自己的生命、青春和自由，这些动物的后裔现在已经相当公开地统治着世界。野蛮人早就在巴黎了，也许现在他们已经破坏了巴黎圣母院，就像他们已经破坏了莱姆的大教堂一样。智慧的老石像鬼向我揭示了这么多，将会灭亡，这个奇怪的，复杂的灵魂将会逃离地球…他们还能摧毁多少……!

与此同时，正在发生的事情中还有更可怕的东西。我能看出亚当的后裔可能会发现自己身处不同的阵营。他们现在有什么机会认出对方来呢?我不知道是否有一条链，它是否已经开始形成了。然而，我感到，现在任何一种相互理解的可能性在今后一段时间内都已破灭。人生棋盘上所有的棋手又都被打乱了。从遥远的地下地区，平庸和粗俗被释放到世界上，连同由谎言和虚伪组成的云，人们被迫呼吸；这种情况会持续多久，我不知道。

士兵们过去了，那辆沉重的公共汽车摇晃了一下，又开动了，超过了前面的那辆。

“莱斯利从瑜伽和佛教中保留了什么?”我问我自己。现在他必须像一个罗马军团成员那样思考、感受和生活，他的职责是保卫永恒之城不受野蛮人的侵犯。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另一种心理学。现在，所有这些思想的精雕细琢似乎都成了一种不必要的奢侈。也许他已经忘记了，或者很快就会忘记。谁知道到底是墙外的野蛮人多，还是墙内的野蛮人多?如何识别它们?钥匙又一次被扔进了深海。

“赌在贵族身上”，我想起了魔鬼的话。不得不承认这一次他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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