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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庚辰秘闻录(架空,慢热,长篇,主瓶邪)

楼主:煜轩娘  时间:2021-03-15 16:00:03
第七十三章

晚上七时,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我从窗口向西远眺,百乐门玻璃银光塔的灯光准时点亮,一时间璀璨夺目,美不胜收,预示着十里洋场的夜生活正式开启。

是时候了。

我压低了毡帽,套上一件半旧的蓝布褂子,提上锈迹斑斑的浆糊桶子,将事先准备的那摞纸揣在怀中拉开门走了出去。

此处是华界的一处弄堂,叫做志成坊,和风月场所的繁华热闹相比,这里一入夜就安静了下来,只是偶尔从石库门房子里传出一阵阵婴儿的啼哭。

从志成坊出来是太康路,路西侧竖着一排电线杆,我按照自南向北的顺序,依次往单数排列的杆子上刷浆糊,再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展开贴上。当贴到第9根电线杆时,一道强光照射了过来,一个恶狠狠的声音随之响起:“谁在那里!”

我转头一看,是一个日本宪兵和两个个华界警察。应对这种突发状况我早已驾轻就熟,当下故作惊慌地扔下刷子,忙不迭高举双手做投降状,“太太太太太君,别开枪,我是良民!”说罢,我把随身携带的良民证递给了那个日本宪兵,“太君,您看,小人真是良民,大大的良民。”

小鬼子打着手电筒把良民证上的照片和我的模样认认真真比对了半天,才把良民证还给我,我正要接过来,一旁的小胡子警察喝道:“不许动,你怀里鼓鼓囊囊藏着什么东西!”

那鬼子一听,立马举起枪对准我,我腿一软跪在地上,手忙脚乱地掏出怀中的纸张,哭丧着脸说:“太君,误会误会,小人没藏东西,这是夜哭郎表。我小儿子这阵子天天晚上哭闹,不得已托人写了这夜哭郎表,刚往这电线木头上贴了几张,您老就来了,小人绝对没犯法!”

说话间,小胡子警察已经打开了那些纸,上面写的正是“天皇皇,地皇皇,我家有个夜哭郎。过路君子念五遍,一觉睡到大天亮”。他翻来覆去看了好一阵,又照电线杆上对了半天,才毕恭毕敬对那日本宪兵说:“太君,没问题。”
“等等,有点不对。”一直没说话那个方脸警察忽然道,“我记得都是‘过路君子念三遍’,你这上面怎么是念五遍?

我心里一紧,装出一付摸不着头脑的样子,“小人老家那边都是念五遍,所以就照着写了。”

“你哪里人?做什么营生?”大方脸追问

“浙东富阳,小人打铁的。”我一边回答,一边摊开手掌给他们看。

大方脸很聪明,他抓起我手细细端详起来,尤其是拇指、食指和掌心部分看得格外仔细。我很庆幸自己这几个部位的茧子并不厚,而且为了逼真性我还特地在手上烫了几个泡,大方脸来来回回检查了半天,只好悻悻然作罢。我又给他们一人进贡了一块大洋,总算将他们打发走,才得以继续未尽之事。

“接下来,只有等了。”望着黑漆漆的里弄,我轻声道。

黑暗中,闷油瓶的声音传来:“让胖子去。

我叹了口气,幽幽道:“也只有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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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卡文卡得厉害,抱歉,久等了。不出意外的话,本文终于要接近尾声了。

楼主:煜轩娘  时间:2021-03-15 16:00:03
抽空上来告诉大家没坑,别担心。只是最近还更新不了,二次元太忙了,一个接一个会,每天写不完的工作材料。抱歉,再等等我。🙏

楼主:煜轩娘  时间:2021-03-15 16:00:03
那日和关先生摊牌之后,他仍然返回杭州干他的教育长,我则继续留在76号潜伏,我们之间仿佛达成了某种奇妙的平衡。只是我暗地派人回家通知二叔把奶奶和父母送回了老家,而关先生的妻小在我时隔两天再次登门时也已经人去楼空,只留下一封短信给我:家母病危,请恕不辞而别。


字迹是关先生的,但据我所知,他的母亲早已病故多年,所以,这封信一定另有玄机。回到住处,我点燃一支蜡烛,将信纸置于火焰上方烘烤加热,很快信纸上便出现了一些棕色的文字。我飞快看完这些文字,不由得大大松了一口气。盗取密码机行动一直迟迟未有突破,最大的瓶颈就是缺少一名内应,此事倘若放在以前还好说,可自从上海区被围剿之后,组织布下的暗线要么被杀,要么被捕,要么蛰伏不出,根本找不到可用之人。关先生这封密信无异瞌睡送个枕头,来得正是时候。原来,日军陆军司令部还有一名暗线,只有上海区的最高权限才能将其唤醒,故我和闷油瓶才会趁夜来到华界留下接头暗号。


因为身份不便,我将接头的任务交给了胖子。接下来的几天,胖子天天准时到接头地点等人,天天空手而归,五天过去,我不得不正视一个事实,这个暗线恐怕已经私自脱离控制了。干我们这行,除了叛逃,“脱离控制”亦是大忌,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比叛徒的后果还要严重。如果说叛变还有可能再争取一下,那么“脱离控制”就是法纪难容,死路一条。眼下这种情形,我自是无力再追究这名暗线的责任,只是眼看就要“柳暗花明又一村”,到头来还是“山重水复终无路”,心中难免郁闷难平,当天晚上就拽着闷油瓶去了百乐门。


震惊上海滩的程曼丽枪杀案并没有对这座“远东第一乐府”造成任何负面影响,仍然是歌照唱、舞照跳、酒照喝。有闷油瓶在,又没有特殊任务,我自是没有叫舞小姐相陪,只顾放开了量闷头狂饮,等一瓶威士忌下肚,酒意很快就上来了,无意间侧头一看,身旁哪里还有闷油瓶的影子?


起初我以为他只是去上厕所,可等了半天也不见回来,本来上头的酒意顿时下去了一半。虽说以闷油瓶的身手和反应不会出什么大事,我还是决定赶快去把他找到。我叫来服务生结了账,刚起身走了几步,就见一个日本军官勾着闷油瓶的脖子,两人一边亲热地说话一边笑着向我走了过来。


饶是对闷油瓶的演技早有见识,眼前这一幕仍是让我不大不小吃了一惊:要知道闷油瓶除了和我一起,平日里几乎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他是什么时候勾搭上的日本人?我眯起眼睛仔细一打量,突然觉得此人的样貌越看越熟悉,再一回想,他不就是找程曼丽茬儿的其中一个日本鬼子吗?


- TBC -

楼主:煜轩娘  时间:2021-03-15 16:00:03
第七十四章


“吴邪,这位是佐藤桑,老家在仙台,正好是我曾经留学的地方。”闷油瓶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他仿佛要用这毫不掩饰的笑容来佐证他给出的说辞:“我俩一见如故。”


留学?一见如故?我笑了笑:原来,闷影帝今晚演出的剧目是“他乡遇故知”。


我知道闷油瓶会日语,没想到他竟然达到精通的程度。整个晚上,他全程用流利的日语和佐藤交谈,以我这半吊子的日语水平别说插话了,绝大多数时间都是鸭子听雷。既然听不懂,索性也就不听了,一边品着美酒一边观摩闷油瓶的精湛演技,慢慢地倒是让我琢磨出点不对劲来。


据我所知,日语中关西腔和关东腔是有很大差别的,外国人可能不太在意,但本国人一听就能听出门道。闷油瓶打着“他乡遇故知”的幌子和佐藤聊了一晚上都没露出马脚,可见他是下了一番工夫有备而来。闷油瓶是一个目的性很强的人,绝不会无缘无故和一个日本人相谈甚欢,要么是这个日本人身上有某个地方符合他的要求,要么是他希望通过这个日本人得到些什么。


临近午夜时,佐藤和闷油瓶勾肩搭背地唱着一首日本民谣走出了百乐门,两人都醉得不轻。我替佐藤叫了一辆黄包车,他大着舌头说了一个地址:四川北路。


四川北路?那是驻沪日军司令部的所在地,莫非闷油瓶是想……


夜幕中,黄包车渐渐远去,原本靠在我身上跟滩烂泥似的男人忽然像没事人一样站直了身体,眼中哪里还有半分醉意?


“小哥,你……”我见四下无人,本想探探闷油瓶的口风,谁知刚起了个头,他伸手把我一拽,来了句:“回家睡觉。”我只当是他做戏做了一整晚疲累了,寻思着第二天问他也不迟,便识趣地刹住了话头。谁知,第二天一大早,万家文就派金秘书急吼吼地把我找去出任务。原来昨天半夜在巨籁达路同福里的一个民居里发生了一起爆炸案,现场虽没有人员伤亡,却留下了自制定时zhadan的痕迹,看制作工艺,像是延安那边的手法。最近不知何故,延安那边一反常态地频频动作,制造了不少麻烦,日本人十分恼火,故而76号几乎倾巢出动,在整个租界范围内严加彻查。闷油瓶这次是留守人员,有时候还要值夜班,而我天天往外跑,忙得脚不沾地,到家累得倒头就睡,几天下来两人竟是连照面的机会都没超过五次,更别说深谈了,自然也就把他结交佐藤的事暂时放到了一边。


本想着等我忙过这阵子总会有机会探知这个秘密,殊不知,计划赶不上变化,意外总是比明天来得更快。


那是集中搜查行动接近尾声的一个夜晚,我终于赶在晚饭前回到住处,闷油瓶换好衣服正要出门,说是佐藤约他去百乐门,我道等我换件衣服一起去,他却拍拍我的肩膀说不用了,让我在家好好歇歇,他去去就回,说完还主动给了我一个拥抱。我很少干涉闷油瓶的事,所以只犹豫了一下就答应了。


可是,这天晚上我没等回闷油瓶,等来的却是一个天大的噩耗。

楼主:煜轩娘  时间:2021-03-15 16:00:03
没想到这楼居然恢复了!真是有生之年系列!!不过为保险起见,还请大家转战老福特看文(还是这个作者还是这个名儿),谢谢支持!

楼主:煜轩娘  时间:2021-03-15 16:00:03
各位亲,再次提醒一下:为避免意外,这楼不更了,请大家转战lofter,我所有的文都在那边更新和重发。
最后,祝大家新年快乐!

楼主:煜轩娘  时间:2021-03-15 16:00:03
此楼复更。

第七十五章

深入敌后这些年,我很少去考虑未来的事。身处乱世洪流,再厉害的智者高人尚不能做到时时处处顺势而为、趋吉避凶,更何况像我这样身陷魔窟、无法以真面目示人的潜伏者,上一秒不知道下一秒将会发生什么,随时可能命丧敌手,又有什么资格、什么胆量去计划未来?
然而,最近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或许是年纪越大心就越软,又抑或是潜伏时间越长厌倦感就越深,最近我常常在想,等将来某一天抗战胜利后,我就申请脱下这身戎装,和闷油瓶回杭州去过普普通通小老百姓的生活,再不问什么“主义之争”、“党派之争”,尽管可能日子过得平淡一点、冷清一点,至少两个人是完完整整、平平安安的,如此终老,足矣。
只是我忘了,计划虽说是人做的,可在命运的齿轮上,再完美的计划也敌不过一瞬间的变化。
闷油瓶罕见的一夜未归,我心里多少有些不踏实,不过一想到他的身手和反应,又觉得自己过于杞人忧天。如此辗转反侧到天明,我实在睡不下去了,索性穿衣出了门。天色尚早,街上的行人并不多,我买了份报纸,拐到和闷油瓶常去的那个小吃摊要了碗馄饨。一个馄饨还没下肚,我便看到了《申报》头版头条以硕大标题刊登的消息——“百乐门昨晚再发枪案,一死一伤”,旁边还配了一幅现场照片。
照片拍得很清晰,那是趴着的一个人,身上穿着和闷油瓶昨天离开时一模一样的衣服,身下是一大摊血。
看到这张照片,我只觉五雷轰顶,眼前一黑,平时还算活泛的大脑瞬时变得一片空白,好像灵魂已经从我的肉体剥离,整个人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感觉到有人在用力推我,才后知后觉地发现眼前的老摊主正焦急地捉着我的手,原来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把碗打翻了,滚烫的热汤倒在了右手上,赫然已经起了一溜子水泡。
谢绝了老摊主送来的药膏,我恍恍惚惚地站起来,脑中仅剩下一个念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按租界的惯例,无名尸体一般都是扔到乱葬岗,但是昨晚的枪案影响太大,我估计英国佬不会如此草率,便在路边叫了辆黄包车飞快赶到静安寺巡捕房。亮出身份,说明来意,接待我的华人巡捕说,昨晚枪案的死者就放在停尸房中,正等待法医解剖。
我走到一旁,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一连擦了十几下,好不容易把打火机点燃,手却不争气的一抖,烟掉在了地上。我缓缓蹲下身拾起那根烟,将它放回了烟盒。
“认尸。”我深吸一口气,重复了一遍,“我要认尸!”
停尸房就在巡捕房后院单独的一栋平房,我虽然以前曾经来过,但还是坚持让那名华捕的陪同前往。一路上,我一直和他天南海北地闲扯,从举步维艰的时局到各大舞厅的红牌,几乎一刻不停,因为我害怕,害怕自己控制不住,从这条路上落荒而逃。然而我到底还是撑了下来,在情绪即将崩溃的前一刻。
因为,目的地到了。

楼主:煜轩娘  时间:2021-03-15 16:00:03
多年的敌后生涯,伪装已变成我身上根深蒂固的一种本能。当在停尸房门前站定的一瞬间,我恍如登上舞台的伶人,之前的忐忑、惶恐、悲戚等等种种杂念一瞬间如潮水般褪去消散,所思所想的唯有一心一意唱好这出戏。
门没锁,轻轻一推就开了。虽是停尸房这等阴森森的特殊处所,然时值白天,又拉开了窗帘,室内的情景清晰可见,故而我一眼就看到了正中石台上,那具被白布掩盖住的尸体。
真相近在咫尺,只需我一伸手。可我揪着那层薄薄的白布,手中似握有千钧之重,沉得让我久久掀不起来。最后,还是那华捕失了耐心,干脆利落地一扯,台上之人的真面目终于暴露在我眼前。
那是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熟悉到我几乎天天见,甚至昨天晚上这张脸还埋在我肩窝,留下了温热的呼吸。但他又是如此陌生,陌生到入眼的不过是一副过于雷同却没有任何生气的皮囊。
我怔怔地望着这具尸体默不作声,半晌,终是忍不住抚上他的左胸和右腕,不出所料,掌下一片死寂。
果然是……死了么?
“死”,这个认知在我脑中刚一形成,铺天盖地的悲伤再也抑制不住朝我席卷而来,它以摧枯拉朽之势长驱直入,杀得我根本无力抵挡,瞬间便悍然撕下了我伪装的面具。我跌跌撞撞倒退了几大步,直至撞上后墙。这等程度的撞击放在平时何足挂齿,可此时,这力量却犹如泰山压顶,压得我浑身疼痛难当,最终难以承受,砰然倒下,再也爬不起来。
也许只过了几秒钟,也许过了很久,我被人半饱半搀扶了起来。“长官,你没事吧?”是那名华捕。噢,对了,还有一个外人在场。我不知该庆幸,还是该悲哀,只觉刚刚才被浓重悲伤驱离的理智正训练有素地自发回笼,刚刚狼狈掉落的面具又重新戴在了脸上。
“没事,没事。”我故意打了个嗝,冲他摆摆手,意味深长地说,“昨晚多喝了几杯,又和那新来的窑姐儿多玩了几回,腿还有点发软。至于这个人……” 我松开华捕的手,右手抄在裤兜走到闷油瓶的尸体前,轻描淡写地说:“此人是我们76号的,之后的事由我们全盘接手,你们不用管了,交接手续稍后会有人过来办理。”
华捕犹犹豫豫地应了一声,走了。我用停尸房的电话给万家文拨了过去,把闷油瓶的死讯向他简单作了汇报,他假模假式地安慰了我一通,坚决表示一定彻查到底。挂了电话,我缓缓松开右手,掌心已是殷红一片,在一片黯淡的环境中显得如此刺目。
唯一的外人已经离开,停尸房只剩下我和冰冷的闷油瓶,我以为自己会再也支撑不住彻底崩溃,然而连我自己都没料到,之前分明还满溢得几乎无法负荷的悲伤,现在竟然已被牢牢地圈在了那道名为“理智”的围墙之中,哪怕早如排山倒海。

楼主:煜轩娘  时间:2021-03-15 16:00:03
第七十六章

“当真是干特工时间长了,就变得不是人了么?”我苦笑了一下,倚着石台子一屁股坐下。

这是我第二次面对闷油瓶的死亡,其冲击程度尤胜于十年之前。那时的他尽管坠下悬崖,生死未卜,多少还有一丝生还之机;如今,我亲眼目睹他的死状,亲手验过他的遗体,可以说比这世上任何人都要确定他的死亡。更何况,如今我同他的感情,又岂能和十年前同日而语?一时间,我只觉万念俱灰,竟生出随他而去的强烈念头。

右手握着枪把枯坐良久,我终于慢慢恢复了思考的能力,拿出之前没点燃的那根烟,点燃了,却没有抽。烟雾缭绕,迷迷蒙蒙,正如我对这整件事情的疑惑。闷油瓶的死,到底是某个不知名的势力有意为之,还是纯属意外?他最近为什么会频频与那个日本人接触,目的何在?最令我不解的是,究竟是杀得了闷油瓶。我刚刚看过他的死因,致命伤应该是头上的贯通伤,然而奇怪的是他身上并没有打斗的痕迹。在没有我这个软肋的前提下,以他的身手不可能如此轻易被人拿枪指着脑袋,让他束手待毙。

除非……

忽然间,我想到一种可能性,立即爬起来凑到闷油瓶的尸体前,仔仔细细地检查起来,果然叫我发现了一处不同寻常却极易忽略的地方。

“看来该去会会这位佐藤桑了!”我最后看了一眼闷油瓶苍白的面容,替他轻轻盖上白布,毅然转身离开。

凭借76号这重身份,我很快打听出受伤的佐藤当晚就被送进了汤山的陆军医院。日本人对这个佐藤很是看重,不单在病房门前安排了重兵把守,还对到访者严加盘查。一开始我亮出证件对方并不买账,直到后来万家文亲自出面对接协调,我才得以顺利进入病房。

佐藤住的是单人病房,也不知我去的太巧还是不巧。推开门的时候,房内还有一名身着和服的年轻女人,正亲昵地趴在佐藤身上,佐藤上衣的纽扣已经解开了一小半,露出了精壮的胸膛。我略微尴尬地咳嗽了两声,那女人转身看了我一眼,慌忙起身低眉顺眼地退到了一旁。

“佐藤先生,我是76号的吴邪。”我走到床边把证件递给了他,开门见山地说,“此番前来,是有一件要事想要请教于你。”

他简单扫了一眼证件,又盯着我的脸看了一会儿,用生硬的汉语说道:“我认得你,你是张桑的朋友。张桑现在情况如何?”

“很不幸……”我收起证件在他床边的椅子上坐下,黯然道,“他已经……死了。”

“什么!”佐藤瞪大了眼睛,半撑起身体,在得到我肯定的答复之后,他缓缓躺回了病床,低沉着声音道,“我很遗憾。”

“所以我这次来,是希望你把昨晚发生的事情一字不漏、完完整整地告诉我。”我握住他的右手急切地说。

佐藤瑟缩了一下,他右手缠着绷带,上面还有血迹渗出,想必是在昨晚的刺杀中受了伤,我赶紧松开他的手,连声抱歉。他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用日语向和服女人交待了几句,那女人对我浅浅鞠了一躬,拉开门出去了。


节前还有一更,敬请关注!

楼主:煜轩娘  时间:2021-03-15 16:00:03
佐藤的汉语并不流利,我的日语又不甚灵光,两人沟通了许久,我才把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弄明白。当时事发非常突然,佐藤和闷油瓶喝完酒走出百乐门,正要分道扬镳就被人袭击了,对方火力很猛,很快把他和闷油瓶打散,他弹尽粮绝后不慎中了一枪昏倒了,对之后发生的事情其实并不清楚,直到我此次来访才知晓闷油瓶昨夜已经遇刺身亡。
佐藤在讲述的时候,我一个字都没有放过,唯恐稍有不察遗漏了重要的线索;然而听完之后,我的心再次归于一片黑暗,连一丝一毫光明也无法看到。这帮人的手段太过高明,寄望于从佐藤这里获取线索的路子显然是走不通了。我强忍着万箭穿心般的痛苦,慢慢站起身来准备告辞。佐藤大概也看出我的神色有异,或又与闷油瓶确有数酒之谊,尽管受伤,他还是坚持了礼数,用他的右手与我轻轻一握,“节哀顺变。”
“谢谢,佐藤先生。”我道了声谢,径直往门口走去。谁知刚走两步,身后猛地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我连忙停住脚步折返回去,佐藤已是咳得满脸通红。我虽对日本人不喜,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于是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后背,关切地说:“佐藤先生,请稍待片刻,我替你叫医生。”
“不用。”他紧紧抓住我的手,“请给我倒杯热水。”
暖瓶和杯子就在床头的柜子上,不过举手之劳。我很快倒好一杯水,然而当我要把水端给佐藤的时候,他那双缠着绷带的右手再次映入眼帘。忽然间,我意识到一个刚刚被自己忽略掉的问题——他的右手非常有力,完全不似有伤的样子。
莫非……
思及之前在闷油瓶尸体上发现的一幕,我心念一动。就在佐藤将要接过水杯的一刹那,我以一种非常巧妙的手法制造了一个意外。杯子并没有递到佐藤手里,而是直接掉在了他的身上,水也洒在了他微微敞开的胸口。任何人被开水烫了都不会有好心情,所以在那句“八格牙路”脱口而出时,我赶紧一边拿起床边的毛巾为他擦拭身上的水,一边连声抱歉。
佐藤的肤色在男人中算是偏白,所以尽管水并不十分滚烫,也足以让他的皮肤发红发烫。擦着擦着,我不自觉放慢了手上的动作,一种说不清道不明却特别强烈的复杂情绪迅速充盈我的胸口,偏偏此时此刻又无处安放、无处宣泄,堵得我几乎快要爆炸。
只是,我到底还是忍住了,沉默地把他身上的水渍全部擦拭干,还周到地替他换了一件干净的衣服。整理好病床上的一片狼藉,我怔怔注视着佐藤的脸,直至刚刚那种快要爆炸的情绪悄无声息地渐渐散去,方才站起身来,淡淡道:“告辞,佐藤先生。”
即将开门的那一刻,一个很轻、但又十分清晰的声音传进我的耳朵:“对不起。”
我死死握住门把,没有转头,亦没有回话。因为,脸上早已抑制不住泪流成河。
半晌,我抹了一把脸,哑着声音从牙缝里吐出几个字:“你这挨千刀的。”

—TBC—

楼主:煜轩娘  时间:2021-03-15 16:00:03
第七十七章


那日之后,我没有再去医院找佐藤,因为我知道,他总有一天会自己找上门来。


万家文见我情绪不佳,特意批了我几天假。第二天,我把闷油瓶的尸首领了回来,又托人找了个总管,好歹是将葬礼的大小事务操持了起来。总管眼见里里外外就我一人,场面有些冷清,便询问我事主家的亲戚们何时到场。这其实也是我一个多年未解之谜,和闷油瓶相识以来,我从未听他提过有什么亲戚朋友,胖子、黑瞎子和解语花虽是相识,但关系毕竟不能摆在明面上,所以我便以表亲的身份,成为唯一的亲属。


闷油瓶英年早逝,不宜大操大办,饶是如此,走完整套礼俗仍然花了整整三天。下葬的那一天,天下起毛毛细雨,佐藤很早就来了,同行的还有那个始终跟在他身后三步位置的温婉女人——他的妻子理惠。


“佐藤先生有心了。”我握住他的右手,微微欠了欠身。


佐藤抿着嘴角,表情很有些沉痛,“我与张桑一见如故,本欲深交,只可惜……”


我叹了口气道:“阿坤有您这样的朋友也死而无憾了。”


我同他简单寒暄了几句,便被总管叫走了,之后一直忙得脚不沾地。等丧礼结束,我送完沾亲带故的宾客回首一看,现场只剩下了佐藤一人,陪他同来的妻子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我在离他两米的地方站定,客客气气地说:“佐藤先生,葬礼已经结束,请早些回去休息。”说完,我没有再看他一眼,直接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吴桑!”佐藤叫住我,用他那生硬的汉语道:“有关那晚上的事,我想起一处可疑的细节,可否借一步说话?”


从情感上讲,我是断不想再与此人多说一句话,然而思及那个令我一直耿耿于怀的缘由,我只迟疑了三秒钟便同意了,“我们去望江楼坐坐。”


墓园地处偏僻,鲜有黄包车经过,我与佐藤等候半天才来了一辆车,“佐藤先生,你先行一步,我随后就到。”
佐藤留出一半的位置,示意我上来,“不用麻烦,我们共乘一车。”


上车后,我两手规规矩矩放在膝盖上,一时间也不知是否应该打破这颇为尴尬的沉默。好一会儿,我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问道:“佐藤先生,身体恢复得如何?”


“已无大碍。”他似乎没料到我会开口,愣了一下才回答,“我……”


“想必多亏尊夫人悉心照料。”我笑了笑,打断了他的话,“有美人相伴,自然好得快。”


“不是,我……”他着急想要解释什么,我再次笑着打断了他:“贤伉俪恩爱有加,着实让我等单身人士好生羡慕。”


“吴邪……”佐藤的声音忽然变成了流利的汉语,甚至还带了一丝央求的意味。


听着这熟悉的嗓音,我恍神了,情不自禁收回视线投向身边这个被我一直刻意忽视的男人,只是那陌生到极点的脸庞让我无端生出一种强烈的排斥感,再一联想到他之前的所作所为,心中愈加愤懑难当。我再次扭过头去,冷冷地说:“受敝亲丧事所累,多日未曾合眼,请恕吴某失礼。”


语毕,我合上双眼,再也不肯看他一眼。

楼主:煜轩娘  时间:2021-03-15 16:00:03
祝大家情人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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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累”被我当作了搪塞佐藤的借口,然而时间一长,再加上车行一路摇摇晃晃实在催人眠,到后来我真的睡了过去。只是我睡得极不安稳,一忽而梦到自己回到了那暗无天日的中马城,一忽而又梦到自己身在那噩梦一般的淞沪战场。最后我发现自己站在百乐门对面,眼睁睁看着闷油瓶走出门口,我立刻想起那场要命的刺杀,连忙大声向他示警,然而无论我怎么喊,口中都发不出半点声音。我又急又躁,终于最可怕的事情发生了。只听“砰”的一声枪响,闷油瓶在我面前中枪倒地,胸前的鲜血顿时晕开一大片。

一阵椎心的刺痛猛然涌上心口,我大叫一声醒了过来,抬眼便对上了佐藤那幽深的眼睛。那是怎样一双眼晴,明明清冷疏离,如同世间万物都无法进入他的世界,可我只消一眼便洞悉了那暗藏于深处如同火山岩浆般炙热的温度,滚烫得几乎要将我焚烧殆尽。

但我毕竟还未完全失去理智,他欺瞒我做的那些事,于情于理、于公于私都应该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于是,我硬生生转过头,任由这压抑的沉默继续在我和他之间蔓延。

日落时分,车终于停在了望江楼门口。自张老虎事件之后,此处一度成为我和几名编外抗日人士的密会之所,直至我身陷囹圄,复又被迫“弃明投暗”,算起来已有很长一段时日不曾来了。

仍是那间二楼东厢雅间的密室,我和佐藤一东一南相邻而坐。他不言,我亦不语,直到门再次被推开,一个端着茶水点心的人走了进来。

我瞥了来人一眼,扯出一个讥诮的笑,“想不到胖爷辞了76号的肥缺,竟然纡尊降贵来这望江楼干起了跑堂的!”

“天真,瞧你这话说的。”胖子陪笑着给我倒了杯茶,“你大人有大量,先消消气。”

事情发展到现在,我就是个傻子也看出来了,很显然是这密室的两个人策划并主导了整个行动,黑瞎子同解语花极有可能也有份参与,只唯独把我一个人撇除在外了!一种被人无端排挤的憋屈感让我既失落又难堪,一时间怒火中烧,难以自持,于是冷着脸道:“胖爷,您老可别折煞我了。我吴邪算什么东西,你们谁都瞧不上的窝囊废罢了。既然如此,请恕吴某不奉陪了!”我越说越气,索性将杯子一推,霍地站起来就要走,却被一只手死死地抓住了腕部。

“阁下这是何意?”我面无表情地看着眉头紧皱的佐藤,“敝亲已逝,吴某人微,不敢高攀阁下,就此别过!”盛怒之下,我使出浑身力气想要挣脱他的束缚,结果也不知这挨千刀的使了什么手段,我非但无法挣脱半分,反而被他牢牢地箍进怀里,再也动弹不得。

“张起灵,你给老子放手!”我咬牙切齿地瞪着眼前这个陌生又熟悉的男人,忍不住喊出那个让我又爱又恨的名字。

闷油瓶一听这话,莫名地松了一口气,紧跟着他贴近我的耳边,用只有我和他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缓缓道:“我只有两句话。”

他的声音低沉得好似梵阿玲,重重叩击着我的心脏,“第一,我并未逢场作戏。第二,你是我的命。”

—TBC—

楼主:煜轩娘  时间:2021-03-15 16:00:03
第七十八章

闷油瓶是个寡言少语、毫无情趣之人,我一向心知肚明。我还曾经私底下盘算过,与他相识这么多年,竟从未有过闲来无事喝茶聊天之时;甚至当初那个一表衷肠的重要时刻,他也仅是简简单单回了我三个字——我亦然。然而此时此刻,他居然破天荒冒出如此直白的一句情话,搞得我不知道自己是应该先脸红,还是该先撕开他脸上的面具看看是否有人冒名顶替。

我就那么直不楞登地盯着他的眼睛,还是胖子看不过眼一手一个拉着我和闷油瓶重新坐下,我才彻底回过神来。然后,我便有些惊讶地发现,在听到闷油瓶这句难得的表白之后,我连续多日积蓄的怨愤情绪,此时竟变得不再那么强烈,理智也开始逐渐回笼。理智一回笼,我自然就能对当下的情势作出清晰的判断。

很明显,闷油瓶和胖子正在筹划一件大事。之所以瞒着我,一方面应该确实出于闷油瓶想要护我周全的私心,另一方面,也就是根本原因恐怕还在于我和他们的阵营有别。而现在,事情推进并不如他们预想的那般顺利,并且有一个关键环节可能还需要假借我之手,所以两人的意见有了分歧,胖子迫切想要拉我入伙,闷油瓶的态度还有些犹豫不决。

于是我拎起茶壶,慢悠悠地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所以,二位的意思是要拉我上船?”

“是邀请,盛情邀请!”胖子继续扮演和稀泥的角色,只是我又岂能让他蒙混过关?

“那可真不巧。”我茗了一口茶淡淡地说,“吴某最近晕船。”

“别啊,天真。”胖子飞快地说,“缺你就不成席了。”

“你也忒抬举我了。”我漫不经心地说,“我吴邪能有几斤几两重?”

“你这么说可过谦了,黄埔精英外加党国栋梁,这分量还不重如泰山?”胖子一边不要钱似的给我戴高帽子,一边拼命向闷油瓶使眼色,只是后者似乎完全没看到,仍然端坐着一动也不动。

看来得下点猛药了。我一口喝完杯中的茶,掏出怀表看了一眼站了起来:“胖子,看来我们是无缘在一个锅里搅马勺了。兄弟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天真!你瞧都到饭点了,别急着走啊!”胖子焦急地拽着我的胳膊不撒手,冲闷油瓶吼道:“小哥,都火烧眉毛了,你还装什么哑巴!”

我用余光瞥向闷油瓶,只见他握了握放在膝盖上的双手,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抬起头来开口道:“我们一起。”

“一起什么?”我故意装傻似的地反问。

“盗密码机。”闷油瓶一字一句地说。

果然如此!我收起脸上伪装的表情,走到他对面坐下,“此话当真?”

见他神色严肃地点了点头,我又追问了一句:“绝不过卸磨杀驴、过河拆桥?”

“瞧你说的!”胖子连忙打起圆场,“小哥哪是这种人?”

“胖子,你闭嘴!”我直视着闷油瓶的眼睛,坚持要那个答案:“张起灵,你说。”

“是,绝不。”他的回答斩钉截铁,让我莫名放下心来。我放松地靠回椅背,勾起嘴角半是调侃半是威胁地说:“要是你敢骗老子,自个儿就跟那日本小娘们儿过一辈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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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也是彪悍又傲娇的邪帝!ヽ(°▽、°)ノ

楼主:煜轩娘  时间:2021-03-15 16:00:03
我这边刚和闷油瓶、胖子谈妥条件,黑瞎子和解语花便推门进来了,时机巧合得像是商量好似的。很显然正如我之前所料的那样,原本计划上这艘船的人,的的确确没有算上我。

尽管仍然一肚子窝火,不过我也没工夫再去计较他们几个的排外行径,毕竟当前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商量,那就是制定一个完美的行动计划。不过首先,我必须要知道他们当前手里有什么筹码。

一问之下我才知道,原来那个佐藤就是情报处的,难怪闷油瓶会主动结交他,甚至不惜假死来顶替他,也难怪闷油瓶这个假佐藤住院后,日本人会层层设防、严加保护。不过,我难以理解的是,既然密码机就看在佐藤跟前,为什么闷油瓶混进去之后不设法偷出来呢?

关于这一点,我刚开始并未完全想明白,仔细一琢磨便恍然大悟:密码机固然要偷,但又不能完完全全、实实在在地偷。一言以蔽之:留其表,取其里。简单来说,就是将密码机一点点地拆开来,摸清它的结构之后,再将其原封不动地还原,然后再根据其结构构成重新复制一台模拟机,以模拟机为依托来进行密码破译。想通了这些,我随即恍然大悟,为什么他们现在改变主意邀我上船了。

因为我是一名受过专业训练的职业特工,而我受训时最擅长的科目除了射击,就要属无线电。只是,要在极短的时间内记住一台从未接触过的密码机的内部构造,并且将它的结构图精准无误地绘制出来,坦白讲,我自己并没有太大的把握。

“恕我直言,诸位把宝押在我身上,不觉得有些冒险了吗?”沉思许久,我到底还是没有隐瞒自己的担忧,“我看咱们还是设法找到一位无线电专家来参与这次行动吧。”

胖子看了解语花一眼,叹了口气,“花儿爷当初也是这么建议的。一则这兵荒马乱的上哪儿找这个专家,二则即便是找到了专家,一不知根二不知底的,岂不是更加冒险?”

我心想也是这个理,此次行动至关重要,让个生面孔半途加入的确不稳当。而就我来说,虽然和他们几个合作,盗取密码机的成功率一定比我一个人单干高得多,可万一那个关键环节砸在我手里了,远且不说影响抗战大局,他们几个也会因我的失误招来性命之虞。一时之间,我也不知这船是该上,还是不该上了。

我正兀自纠结,解语花笑了笑道:“小三爷,你不是打小就会拆西洋钟么?”

“西洋钟和密码机焉能一样?”我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立马意识到这话里的问题,“花儿爷,你怎么知道?”

解语花说的这件事发生在我幼时,爷爷有事带我回长沙祖宅,在那里认识了几个同龄的小孩,拆西洋钟就是我为了在一个名叫小花的小姑娘面前显摆干下的蠢事。当然,钟是拆了,最后却没能恢复原样,毕竟当时我才刚满六岁。难道说……

我一边上下打量着解语花,一边回忆那几个童年玩伴的模样,终于叫我发现他耳根处的一颗小小的红痣。记忆中那个扎着羊角辫犹如从招贴画上走下来的小姑娘,迅速和眼前这个眉清目秀的男子重合起来。

“你是……小花!”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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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马相认!

楼主:煜轩娘  时间:2021-03-15 16:00:03
第七十九章

我爷爷年轻时走南闯北,结交了八个拜把兄弟,个顶个的都是一方人物,是故道上人给了他们九人一个尊称——“九门提督”,又称“老九门”。我们吴家是平三门,解家为下三门,小花就是解九爷的孙辈。因吴解两家交好,幼时我们常在一块儿玩,她一直穿花衣梳长辫,我自然也就认为她是个小女孩,甚至还吵嚷过将来要娶她的话。如今,记忆中的小女孩长大成人,却变成了货真价实的大男人,这个意外的冲击着实让我愣了好一阵才回过神来。

我再一次仔仔细细端详了解语花的脸,除了那双桃花眼,曾经熟悉的痕迹早已不见分毫,真个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我终于忍不住失笑道:“老天爷,想我小时候还因为抢着要你当媳妇儿,和齐家那个小四眼打过好几架!闹了半天,你居然是个男的,这乌龙摆得也太大了!”

小花闻言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原来,吴小三爷至今单身未娶,是因为心里记挂着我这个青梅竹马啊。”

正常人一听便知道这是小花在打趣我,无奈这屋内不正常人的比重实在是大了一些,所以当这番话话音刚落,我几乎同时听到两声清脆的茶杯开裂的“咔嚓”声。我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把话岔了过去,“哈哈,许久未见,小花你还是这么调皮!咱们先说正事,晚上再秉烛夜谈。”

……得,这回两个杯子全碎了。

“言归正传。”我神色不变地接过方才的话头道,“胖子的话也不无道理,此事确需慎之又慎。虽然再复杂的密码机也不外乎由键盘、转子和显示屏这三部分构成,但关键就在这个转子上,通过若干个转子的运转,可以改变加密文字的电路信号,让密码实现千变万化,因此要想成功破译的难度非常之大。”

“天真,你可别拉胖爷出来说事。”胖子一脸的不满,“照你这意思,眼看这盗洞都要挖到主墓室了,咱们几个却是要打道回府了?”

“我的意思是要更加谨慎一些。”我解释说,“据我所知,德国人用的是一种叫恩格尼码的密码机,德日同为轴心国,其技术多少有共通之处。只是日前我又收到一个消息,日本这种新密码机的设计和以前相比有颠覆性的创新。小哥,你打入敌人内部这几天,可有什么发现?”

不待闷油瓶回话,胖子叹了口气,“要不怎么说倒霉催的。小哥出院刚返工一天,还没摸清路数就从机要室被调走了。不过接替他的人……”说到这里,胖子说话开始吞吞吐吐起来。

见他神情这般不自然,像是对我有所避讳的模样,我心念一动,顿时有了数,“接替小哥的,应该是他那个便宜老婆吧?”

胖子看了一眼闷油瓶,见后者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方才道:“可不就是吗?别看那小娘们儿娇滴滴的,还是个密码专家。咱们这次行动如果从她那边下手,我觉得……”

胖子支支吾吾了半天,到底没敢把话说透。

楼主:煜轩娘  时间:2021-03-15 16:00:03
胖子虽然语焉不详,我却不能揣着明白装糊涂。现今社会,我和闷油瓶的关系毕竟不便宣诸于口,一直以来,我对外都声称他是我的一个远房亲戚,真正知晓我和他关系的也就是正在密谈的胖子、小花和黑瞎子。
或许是知道这几人并非世俗之人,又或许是因为连闷油瓶对他们都报以信任,所以一开始我便没有对他们刻意有所隐瞒。和我预料的一样,他们在知晓我和闷油瓶在一起后,态度和从前相比并无特别变化,只除了胖子时不时爱开开我和闷油瓶的玩笑。既然如此,他们会在意我的想法也是人之常情。
只是我不是寻常之人,闷油瓶亦不是。
“胖子,你我兄弟,你大可不必难以启齿。”我直截了当把话挑明了说,“只要是大局所需,吴邪的脑袋都可以随时奉上,更遑论其他?只是,你确定让小哥去引诱佐藤媳妇儿是上策?”
胖子瞅了瞅闷油瓶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张了张嘴又合上了,不过我能明显看出他一定不同意我的意见,于是我话锋一转道:“小哥,佐藤成婚多久了?”
“不足两年。”
“夫妻感情如何?”
“缱绻羡爱,鹣鲽情深。”
“嗯,和我猜测的情况差不多。”我点点又问胖子,“现在明白小哥为什么不能用美男计了吗?”
“还不是怕你乱吃飞醋。”胖子嘟嘟囔囔地说。
我失笑道:“胖子,你要是这么想,就太小看我,也太小看小哥了。我来问你,小哥扮成佐藤,用的是什么办法?”
“不就是易容术吗?”胖子无所谓地回答。
我静静地看着他,“你也知道是易容术,不是魔术。”
见胖子若有所思的样子,我进一步解释道:“所谓易容术,我的理解是通过某种技术手段来改变人的音容相貌,而不是真正变成另一个人。你还记得之前杀张老虎的时候,小哥易容成店小二而没有被人识破,那是因为他易容的对象是一个我们从来没见过,甚至根本不存在的一个人。但是这一次,他假扮的佐藤是一个真真实实存在于世的人,他有上级、有同事、有下属、有朋友,有相对固定的活动轨迹,在这个范围内,小哥所能接触到的任何一个熟悉佐藤的人都有可能变成不定时的炸弹。更何况……”
“更何况什么?”胖子像是听进去了我的说辞,我一停下来他便连声追问。
我叹了一口气,“更何况,佐藤家里还有一个熟悉他所有生活习惯,甚至特殊癖好的枕边人。综上所述,在我看来,小哥易容成佐藤的时间越长,他暴露的可能性就越大,处境也就越危险。”
“天真,你会不会太谨小慎微了。”胖子不以为然地说,“以小哥的本事,不会那么容易穿帮的。”
“是,日常接触可能问题不大,因为小哥之前一定提前做好了功课。但是现在……”说到这里,我停顿下来带着一丝戏谑的口吻反问了一句,“你确定小哥知道佐藤平时惯用何种手法跟他媳妇儿……”
我话没说完,但胖子彻底不说话了。
我抚摸着大衣口袋内的红豆骰子,沉默了好一会儿道:“虽说战时死伤皆属寻常,可小哥,是我的底线。”


- TBC -

楼主:煜轩娘  时间:2021-03-15 16:00:03
第八十章

(一零二)

此话并非妄言。

生逢乱世,山河飘摇,人人自危,朝不保夕。对普通人而言,每日有米果腹,有衣御寒,活着即是最大之幸事。然对我等敌后作战的革命者而言,生存的唯一法则只有战斗,以超乎常人想象的方式去战斗。

民国二十七年入沪至今,我深陷这个不见刀光剑影,却无不凶险万分的战场,一丝一毫不敢懈怠。尤其是假意叛变投靠76号后,我每日戴着厚厚的面具,更是如履薄冰、枕戈待旦,每讲一句话、每做一个动作,都要经过反复推敲斟酌,唯恐稍有不慎,前功尽弃,满盘皆输。战友在我面前生死一线,我非但无法拔刀相助,还不得不任他命丧敌手、曝尸荒野;敌人和我近在咫尺,我非但不能将其手刃,还不得不与之虚与委蛇、称兄道弟。谎言、伪装、孤独,将我的灵魂生生撕扯到极致,我以为如此发展下去,就算是坚毅如我总有一天也会崩溃。但我到底没有崩溃。甚而至于,当我视为榜样的上级背叛、为之献身的信仰崩塌时,我仍然固守本心,坚守职责。

因为我身边一直有一个人。他就是一剂灵药,为孤独前行的我吊着续命。

作为一个彻头彻尾的现实主义者,我很少做假设。可是,假设没有这个人,早在中马城那会儿我就没了;即使当时侥幸活下来,我也撑不到现在;即使能撑到现在,也早已失了本心。正是有了他,我才有温度、有人性,而不只是一台只知道送情报、锄奸邪的机器。他之于我,已经不能单单用“重要”两个字来形容,甚至也不似他自己所说的“等若生命”。

因为他在我心里,早已远胜生命。

所以,哪怕坚持抗日救国多年,我也从不认为自己大公无私、无懈可击。原因就在于,我本人可以为国捐躯、为民殒命,但绝不会用我至亲至爱之人的性命,来当做成功的垫脚石。

“你们说我自私也罢,假爱国也罢,唯独小哥,任何人都不能让他牺牲。”我的目光依次扫过胖子、小花和黑瞎子,最后落到闷油瓶的脸上时,清清楚楚地补充了一句,“当然,也包括他自己在内。”

“我以为此次会面为定策而来。”黑瞎子忽然笑了笑,难得带着捉狭的口吻道,“想不到竟有幸见识了小三爷和哑巴张的情比金坚。”

拜胖子所赐,将我的脸皮锻炼得皮糙肉厚,类似这等程度的调笑已经不能奈我何,我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黑爷见笑了,议定计划自是本次密谈的重点。”

“得了吧,瞧你这护犊子的样儿,谁还敢让小哥去拼命。”胖子没好气地白了我一眼。

“谁说一定要拼命才能成事?”我淡定地喝了一杯茶,又给闷油瓶斟了一杯,“佐藤先生,你和尊夫人多少时日没欢好了?”

闷油瓶怔了怔,脱口而出:“当然没有。”

“看来佐藤先生的隐疾不轻啊。”我似笑非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转头望着黑瞎子道:“黑爷,让圣玛利亚医院的大夫给佐藤先生开个方子吧?”

楼主:煜轩娘  时间:2021-03-15 16:00:03
圣玛利亚医院作为法租界乃至沪上有名的医疗机构,由于贫富俱收,每天前来寻医问诊的病患可谓络绎不绝。徐博文医生是内科的主任,尤擅疟疾、伤寒等传染病,但鲜少有人知道他对治疗隐疾也颇有心得。

这天,临近中午时分,看诊了一上午的徐大夫正准备挂出休诊的牌子,忽然推门进来一个女人。这是一个穿和服的女人,虽然日占区有自己的医院,但平时来圣玛利亚看病的日本人也不少。

“感觉哪里不舒服?多久了?”徐大夫是一位很有职业修养的医生,他并没有因为自己的休息计划被打断心生不满,而是像平常一样开始对这个新来的病患进行问诊。奇怪的是,这个日本女人吞吞吐吐了半天,从随身的手袋内掏出一张纸来。

这是一张处方,落款正是徐大夫本人。徐大夫看了看处方的内容,露出一个浅浅淡淡的微笑,“你不用紧张,为病人保密是我们的职责。你需要什么帮助,尽管直言不讳。”

徐大夫这个笑容十分和善,足以消弭女人自进此门便表露出来的不自在。她垂下眼眸好像在纠结什么,再抬起头时,眼中已然流露出信赖之色,“大夫,这是在我……我丈夫那里发现的。请问……请问,还能治好吗?”

徐大夫思考了一会儿,又翻了翻他的病历记录本,笑着说:“我记得这位病患,他似乎最近刚刚伤愈对吧?”

见女人默默点头,徐大夫接着道:“他的病因比较复杂,从我的诊疗来看,不全是生理原因,更多的是心理问题。”

“那我应该怎么做呢?”女人迫切地追问。

徐大夫沉吟道:“除了按时服药和定期看诊,还要靠病人和家属共同努力。特别是家属,要多多理解和安抚病患,帮助病患建立起战胜疾病的信心。另外,假如有条件的话,也可以换个环境尝试一下,或许会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女人认真记下大夫的话之后便告辞了。看着她走出去掩上门,我从藏身的屏风后面走了出来,握了握徐大夫的手道:“承蒙相助,不胜感谢。”

徐大夫用力回握了我的手,坚定地说:“义不容辞!”

黄浦江畔的华懋饭店是十里洋场的标志性建筑,金融界、商贸界、文学界、各国社会名流这些有身份的人都喜欢到这里光顾。最近,这个“远东第一楼”搞了一个噱头:推出了一个庆祝瓦伦丁节的套餐活动。所谓瓦伦丁节,据说是西洋的情人节,类似于我们中华的上元节和七夕,预订者趋之若鹜。

有钱人多的地方,谋生的行当也多,拉黄包车的、踏三轮车的、卖香烟瓜子的在华懋饭店周围比比皆是,当然也包括一个古老的行当——扒手。燕三是个“高买”,已经很久不当街“做活儿”了,但今天不一样。他懒洋洋地蹲在南京路一家洋行的门口,看似心不在焉地打量着过往的行人,其实他是在等“下货”的人。很快,他看到一对衣着光鲜的男女远远向他走来,女的穿着和服,手里拎着一个提包,沉甸甸的。

燕三站了起来,迎面向那对男女走了过去,没有人看清他的手法是怎么动的,只是在和那女人擦肩而过之后,他肩上的褡裢内便多了一件东西。

背街处,我接过燕三交给我的东西,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酬劳,道了声:“有劳。”

他没有接,只说了四个字:“盗亦有道。”

楼主:煜轩娘  时间:2021-03-15 16:00:03
闷油瓶从来就不是一个虚张声势的人,他说“没时间了”,那一定是我的计划在实施过程中,临时出现了不可预见的偏差。

“没在大衣里。”我面色一整,从裤袋中掏出一个圆形的物件递给他,那是之前燕三从佐藤夫人手提袋中取到的一面西洋银质雕花圆形化妆镜。闷油瓶仔仔细细端详了半天,又将其放在手中掂量了好一会儿,方才摸出一把薄如蝉翼的刀片,小心翼翼插入上翻镜面的缝隙中轻轻一挑,镜子与外盖立刻脱落开来。我忙将准备好的微型窃听器交给他,又见他两手不便,便自行从背后伸手,打算在不影响他工作进度的情况下,取我想要的东西。岂料他一把捉住我的手,利落地自西装内兜中拿出一个小袋子扔给我,沉声道:“别让我分心。”

“是是是。”我忍住笑,言听计从走到一边的茶几上,取出了袋中的东西——一本半新不旧的红色小册子,以及一个长约5公分、宽不足3公分的袖珍照相机。

“小哥出马,不同凡响。”我吹了声口哨。相机镜头上方的洋文“mycro”证实了这就是日本最新出产的超微型“间谍机”。我研究了一分钟便成功开启了照相机,迅速拍摄起那本小册子上的内容来。小册子并不厚,只有五十页,每一页都按5位数一组记录着一些杂乱无章的数字,间或还穿插着一些不知所云的洋文字母,这些看似毫无规律排列的数字、字母在我眼中如获珍宝,因为这就是日军的密码本。

等我拍完密码本取出胶卷,算一算时间应该差不多了,戴上耳机一听,对面果然已经安静下来,显然已经偃旗息鼓。正巧,闷油瓶那边也安装好窃听器,正在做最后的收尾工作。我凑过去仔细辨认了一下,只见那化妆镜的镜子和外盖严丝合缝、浑然一体,完全看不出曾经被人打开过,这等精细活儿果然还是要闷油瓶亲自操刀才能漂亮地完成。

小心地收好恢复原状的化妆镜和密码本,闷油瓶走到窗边往下张望,我顿时警觉起来,“到底出什么事了?”

“宪兵队来了。”闷油瓶掩好窗帘,开始穿衣服,“陆军司令部今晨发现了叛逃了一名翻译,正在四处搜捕。”

我立刻敏感地意识到,跑了一个翻译便引得日本人如临大敌一般,这显然不是一个普通的翻译,“哪个山头的?还是说他带走了什么?”

“暂时还不清楚。”他飞快地对我交待,“等下宪兵队肯定会挨个房间搜查,胶卷能保则保。”

“你放心,我一定会把它安全……”我拍拍他的肩膀。

“不对!”他断然打断我的话,严厉地说,“首要是你的安全!”

“可是,这是你好不容易……”我实在不能接受他的努力付诸东流。

“能成一次,就能成第二次。”闷油瓶的态度十分坚决,“记住我的话,人活着,才有希望!”

望着他炽热的眼神,我终是放弃了坚持,“好,我答应你。”

- TBC -

楼主:煜轩娘  时间:2021-03-15 16:00:03
第八十二章

闷油瓶走后,我开始在房间里寻找藏得下监听器的地方,然而令我失望的是,这到个房间里并没有合适之处,即便是将监听器化整为零,也很难完美地藏匿。也就是说,如若我在宪兵队的搜查行动开始之前还留在这里,那么我的结局只有一个:人赃俱获。所以,我没有任何犹豫,把监听器装进手提箱,迅速离开了房间。但愿,我能抓住这个时间差,抢在敌人布防完成之前,及时撤离现场。

只是,这一次我真不怎么走运。

下到一楼刚出电梯轿,我便敏感地觉察到空气中充满了紧张的气息。大厅出口处已然设置了一处临时卡口,所有准备离开的客人正排成一列依次接受检查,酒店门口分明还站着一队荷枪实弹的日本宪兵。

我并没有贸然上前,而是在大厅的沙发上坐下来先看看风头。很快我便发现,日本人对外国人的检查要比中国人松得多,一个拎着箱子的老外坚决不肯开箱,小鬼子嘟囔了几句,也就放他过去了,另一个中国人只是拒绝摘帽子,就被小鬼子用枪指了脑袋,最后被迫妥协。

借着玻璃折射的倒影,我仔细端详着自己的伪装,确定没有半点破绽,我提着箱子加入排队队伍的最后一个。队伍中的人一个接一个地过去,很快前面还剩八个,便要轮到我了。

这时,我注意到从外面进来两个新面孔,走在前面的是一个日本少尉,后面一个是个小个子中国人,虽然西装革履,对前者却是点头哈腰,看样子应该是个翻译。这两人带着审视的目光细细打量着排队的人,我感觉情况有些不妙,但如果我这时候离队,只会更让人心生疑窦。我只好压了压帽子,尽量让自己更低调,也更自然一些。

不过真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本来那少尉在淡淡看了我一眼之后,便从我身边顺顺当当地走了过去,可那小个子翻译扶了扶眼镜,却在我面前停了下来,我心里不禁开始打鼓,莫非有什么地方露出破绽了?

翻译忽然露出一个惊喜的笑容,“马丁先生,您好!您什么时候……”

他噼里啪啦说了一大段英语,听得我暗暗叫苦,本想着扮个英国佬会少些事端,谁知这么寸居然碰上了熟人,还是个会说英语的日本翻译。偏生我的日文不太好,英文就更加不济,除了开头两句,几乎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得保持绅士微笑冲他点点头,简简单单回了句:“你好。”

翻译的脸微微一僵,复又笑得更热情,紧接着又是一大段我听不懂的英文脱口而出。怎么办?怎么办!我飞快地转动脑筋,可无论怎么都想不出妥善的应对之策。眼看翻译的表情越来越不对劲,更糟的是明明已经往后走的少尉忽然大喝一声:“什么事?”

我只觉着自己两只脚都站在了悬崖边上,背上的冷汗“哗”就下来了。我根本不敢回头看,只能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我闭了闭眼,悄悄摸上腰间的手枪。

危急之际,我身边忽然闪过一个人影,我还未看清来者是谁,小个子翻译立马被撞得一个踉跄,险些扑倒在地。

“八格牙路!”撞人的人被迫停了下来,抓住翻译的肩膀就骂上了。我一听这熟悉的声音,差点没乐出来,顿时感觉自己已经站到悬崖边上的两只脚又被拉回了安全地带。

楼主:煜轩娘

字数:205793

帖子分类:瓶邪

发表时间:2014-07-02 05:34:00

更新时间:2021-03-15 16:00:03

评论数:13228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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