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抬头看去，大老远的人群外围里艰难地挤进来一个人。在林述笙讶异的目光中，陆良整了整衣袍，拨回头上被挤乱的发簪，对着众掌门道：“我来。”


向愚打量了他两眼，脚步虚浮，气息平弱，身无半点武功，皱眉道：“这人怎么混进山的？”


陆良听他答非所问，继续道：“我来当武林代盟主。”


向愚还未发话，一旁人群里早已传来“哈哈”的笑声，半点也不曾掩饰的嗤笑。


有人笑道：“谁叫你来的？知道这儿是哪儿吗？赶考的路往北边去。”


陆良道：“我夫人叫我来的，这里是阎罗殿，我是一介私塾先生，并非考生。”说话间目光却锁着几个掌门人。


陆良道：“我能破妄虚山死门阵，所以我要当武林代盟主。”


众人一怔，皆不知他所说的东西是什么，普德看着他道：“施主高见，可否说给我等一闻。”


陆良道：“奇门有八，阵法千变万化，唯生死无常。而妄虚山守门阵法独缺一生门，擅入者十死无生，故称死门阵。”


向愚道：“我凭什么信你？”


陆良从怀中取出一枚令牌，不知各位掌门可信这个？躺在陆良手中的正是一枚如假包换的五音令。


向愚微眯了眯眼，五音令为匠师班洪所制，天下独此一枚，倒是极难仿造，冷笑道：“王老头死了多久了？谁知你这东西是真是假？真当武林盟主是烂大街的白菜，是个东西就敢跳出来捡了？”随即指了卢亣媎三人道，“你们过来，我看谁敢觊觎卢蒙竹的位置！”


普德道：“武林盟主当有德者居之，小施主若能助我们破得阎罗殿，这代盟主之位自可当得。”


向愚气道：“老秃驴，你胳膊肘怎往外拐？”


普德只当听不见他的胡言乱语，闭上眼睛自顾转着佛珠。


张庄主低声劝道：“你急什么？只不过一个代盟主之位，卢家又不会少块肉，有这点闲功夫不如早点上山救人！说罢对陆良道，我藏剑山庄弟子且听你调配。”


人群中有人道：“小兄弟，你若真能替我们破了这阎罗殿，我石江从今往后这条命就是你的！”


“对，就凭小兄弟这一身花拳绣腿还敢上阎罗殿来的胆气，我信你一次！”


陆良讪讪笑了笑，也不知这话是夸他还是骂他，对众人道：“诸位且放心，陆某必定不负众望！”


向愚冷哼一声，一剑朝着陆良斩去，却被一旁的秋水真人轻飘飘将拂尘一扫，两道真气对撞，剑气落到陆良脚边的石阶上，斩出深深一道崩裂的深痕。


陆良吓得脸色惨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滴下来，硬生生挺着半寸脚步未缩。


向愚看了秋水一眼，转过眼去不说话。


秋水搭着拂尘道：“既然如此，你便是武林代盟主，你既不会武功，过来我身旁，我护你周全。”


陆良愣了愣，才回过神来，对着秋水行了一礼，“多谢前辈照拂，在下心领了。”却是回绝了秋水的好意，随即走到向愚身旁。


向愚冷笑道：“那老王八护你一命，真以为我不敢杀你不成？”


陆良笑了笑，没有答话，径自走到林述笙面前，轻叹了一声，行礼道：“师弟陆良，代师妹岳红波，拜见师兄。特来此助师兄破阎罗殿死门阵。”


林述笙一怔，看着陆良道：“恩人，你……”


陆良脸色微窘，“师兄，往前的小事无需再提，要事要紧。”


此举一出，众人顿时哗然。


向愚面色微惊，差异地打量了陆良两眼，盯着林述笙忽然一拍脑袋，林述笙本就是五音真传弟子，先前气急，倒不思量五音令为何能在陆良手中，哈哈大笑道：“原来是自家人，你小子不早说，你这脑壳子可不禁削的。”说着狠狠揉了两把陆良的脑袋，好似庆幸他的头还在，一边瞪了一眼林述笙，“你会破这劳什子死门阵？”


林述笙愣了愣，点头道：“会。”


向愚没好气地一巴掌扇过去，“会不早说！”


林述笙捂着脑袋，“我尚未看出太多端倪，不曾确定，若不是陆先生提及，我才想起这应该是死门阵。”


众人的目光落到林述笙身上。


林述笙道：“死门阵所处必为极阴极险之地，以一百零八具死尸养阵，汇聚阴怨之气，生机泯灭，死门大开，生人避退，死者还魂。”说着看了陆良一眼，一时忘了改口，抿嘴道，“就凭我与陆先生二人，只怕也极难破阵。”


向愚皱了皱眉，这阵术只听着就凶煞得很。


陆良道：“莫急，我后头还有人来。”


几人说话的时间，山脚下便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先冲上山来的却是一个紫衣大汉，络腮胡子，身形高大，腰间挎着一柄狭长的宽刀，飞着轻功往上掠来，人还未至，将怀中罗盘朝着林述笙一把甩来。


卢亣媎一伸手便接住了东西，看了一眼，将罗盘塞到林述笙怀里。


紫衣大汉落到众人身前，哈哈大笑着自报上名来，“吴辑。”说着对着林述笙拱手一礼，站在了向愚下方。


陆良摸摸鼻子笑道：“老十八。”


林述笙立刻明了了，对着吴辑还了一礼，“师弟。”


山下便陆续有人赶了上来，或飞或走，或快或慢，男女老少皆有，听着陆良一个个叫去，本就挤了百余人的半山腰山生生又多出了几十人。


众人听着耳旁一句句“师兄师弟”传来，林述笙倒是叫得越来越顺口，不等陆良开口，见有人朝此拱手走来，招呼声便已经打了过去。


人群最后，一个豆蔻年华的小姑娘穿着一身桃红的衣裳，陡峭的山路爬得气喘吁吁，一张小脸扑红，身旁却仍旧扶了一个人上来。


柏晓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身上沁出的汗都快把衣裳湿透了，爬了半座山近乎要了半条命。


林述笙不等他开口，连忙跑过来扶着人，“你怎么也来了？”柏晓如此虚乏的身子骨，平日里都是细药养着的，更哪会自己动身爬山路，出了一身热汗连句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柏晓缓了一阵，掩嘴咳了数声，缓下声道：“夜兰庄前月里找到一具尸体，是折星门的人，卢盟主曾托我调查过此人，赵玄与阎罗殿一直有些干系，这里的死门阵便是他替阎罗殿所建。”随即道，“我曾听师父提起过两句这种阵法，却不知它内里真正玄机，师兄，你可有办法？”


林述笙迟疑道：“我没有把握，很难。”


柏晓点头道：“世上无难事。”


卢亣媎看着两人，走到林述笙身旁，“林大哥，我陪你一起。”


林述笙看着她怔了怔，握紧卢亣媎的手，点头道：“好。”说罢看向向愚，“向伯父，你可否借我二十八人，武功要高些，随我们进山。”随即一顿，拉着卢亣媎道，“二十七人就够了。”


向愚搭着陆良的肩膀，“还挑什么，我们这些个老骨头陪你们进去就行了，怕什么。”


林述笙看了看众掌门，见数人皆笑而不语，也不多话，蹲下身捡了根树枝，在地上一边比划着一边道：“死门阵缺一生门，因无解阵之法，故入阵者生机渺茫，我们若想全身而过，唯有破阵一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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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罗殿有来客，司洇看着地上被随手丢着的十颗血淋淋的人头，无奈笑了笑道：“不想在下这微薄的傀儡术，也能得施宫主赏识，真让我受宠若惊。”


施有姝垂着头拨弄着自己被弄伤的指甲，漫不经心地道：“殿主过谦了，你殿里这些个小玩意儿，可把武林搅出了大乱子，哪儿是什么小门小道。”


司洇让人清理了地上的东西，在椅子上坐下身道：“施宫主若有兴趣，我送你一些傀儡也无妨。”


施有姝抬了抬眼，看着他轻轻笑道：“殿主年轻有为，跟卢蒙竹那老狐狸似的心思多，你这便宜可不好占的。”说着似笑非笑地道，“借五岳剑派闹了这么一出事，阎罗殿如今可是众矢之的了。”


司洇笑道：“施宫主能应邀前来，想必也有自己的思虑。”


施有姝冷笑，“你抢走我藏情珠的事，还没跟你算账。”


司洇偏头想了想，回忆起赵玄曾说过的话，慢慢道：“我听闻东海神珠有双，一名藏情，一名葬心，双珠嵌西海神木内，制绝名兵乌桐琴，我虽拿走了你的明珠，一颗暗珠却还在你手中。”


施有姝脸色微沉，“如此说来，我还该谢你不夺葬心之恩了？”


司洇道：“我并非此意，只不过施宫主信不过在下罢了。如今正是我阎罗殿生死存亡之际，我固然也不可能将我殿中数百人性命弃之不顾，便想与施宫主做个交易。至于藏情珠，在下实在拿不出手交还宫主了，但我这儿到还有件比藏情珠更难得的东西。”


施有姝沉思了片刻，抬起眼略有一丝趣味地看着他，“说来听听。”


司洇笑了笑，看着她道：“金兰那夜，我手下少了一只傀儡，不知施宫主用得如何？”


施有姝眼神一沉，勾了勾嘴角，既然被戳破了，倒也不再藏着噎着，朱唇轻吐，“不好。”


司洇道：“我的傀儡虽能以音操控，但这些傀儡毕竟由我所制，融了我的血，便只听我的令。梧桐琴虽举世无双，对付这些活尸却没多大用处。”司洇道，“我可以教你傀儡术，助你做几只你的傀儡。”


施有姝轻笑，“殿主给出的条件倒是诱人。”


司洇摇了摇头，自知这点条件打动不了施有姝，“卢蒙竹被我困在地宫已有三日。”


施有姝眼里色彩跳了一跳，面色不禁露出一抹惊诧，随即哈哈大笑道：“阎罗王啊阎罗王，你胆子可真不小！”说罢冷眼看着他道，“你困了他三日也未曾将他杀了，何谈将人制成傀儡？殿主这是想要空手套白狼？”


司洇道：“杀死卢蒙竹尚且是件难事，更别论要将他活捉，在下着实付不起这个代价。”随即道，“施宫主若有意，倒不如自己出把手，阎罗殿必定全力相助。”

施有姝看了他两眼，心思盘动，以卢蒙竹的武功，若能将他制成傀儡供自己驱使，合合欢宫之力，只怕江湖难再有敌手，勾了勾嘴角道，“东南一面我自替你解决，卢蒙竹与全套傀儡术你得送到我面前来。”


司洇脸色微沉，“傀儡术乃我殿中秘术，不可擅自外传，我助你做几只傀儡便罢，你若想要卢蒙竹，你需助我抓他。”


施有姝冷声道：“我合欢宫虽算不上什么名门正派，丧尽天良的事也不屑去做，如此风紧关头，你既让我助阎罗殿脱困，总该拿出些应有的诚意来。底下那些狐狸哪个不是难缠的对手？我替你拖住两派，你给我办成这两件事。”


司洇眼神微凌，闭口不言，东南两派与合欢宗本就纷争不断，施有姝早有意吞下东南一片，如今江湖大乱，正是大好时机，即便他不出口，施有姝也未必不会动手，不过是想借此多得一笔罢了。


施有姝眼眸微转，轻声笑道：卢蒙竹那边我是没有办法，那老狐狸十多年没有真正出手了，我也摸不透他的底。随即道，你既然把人困住了，多派几个傀儡下去何愁抓不住他。


司洇沉默一阵，“地宫被人动了些手脚，虽然困住了卢蒙竹，我这边也受限。”傀儡拖不住他们，也无法完全查证他们的行踪。如此分散收索下去只会被两人逐个击破，不知何时就从地宫中逃出来。


施有姝道：“既然如此，我倒有个人推荐你。”


司洇笑了笑，“梅盛？”


施有姝道：“你托人给我传的话，不也同样传去了饮血宗？那死鬼怎么答话？”


司洇道：“还没听梅宗主传回消息。”


施有姝冷笑道：“那**闭关闭得昏了头了，饮血宗根基尚未稳，更不敢随意蹚这趟浑水，只会缩在谷里守着那一亩三分地，你与他说卢蒙竹被困在妄虚山，如今有机会，那十多年的仇梅盛不可能不报。”


司洇沉思一阵，“宫主不愧是一宗之主。”


施有姝轻笑道：“说动梅盛之事你得去办成了，把卢蒙竹交到我面前。”


司洇道：“可以。”随即道，“我送你十只傀儡，三花宗、白松门、玉溪门三派便由施宫主照看，祝宫主早日收复东南一带。”


施有姝看了他两眼，起身道：“看我心情吧。”


司洇看她离开，深吸一口气，招来了陈牧道：“去饮血宗请梅盛宗主。”

地道里暗无天日，楚怀丹两手两脚撑在石壁上，屏息看着底下匆匆跑过的几名黑衣人，没有出声，也没有将人杀了。不知司洇在这些人身上做了什么手脚，一旦见了血，傀儡便会快速赶来，如今无法擅自下杀手，包围圈越缩越小，被察觉是早晚的事。


楚怀丹抿着嘴，落到如此困境，以卢蒙竹与他的武功，加上先前埋在地宫中的后手，想要逃出并非绝无办法，更重要的却是卢筱第，一连数日里不间断地在地宫中追杀两人，背后被砍出的两道血淋淋的刀口火辣辣地生疼，不曾愈合半分。


楚怀丹盯着地道入口，在狭窄的洞坑里躲了不知多久，手脚都已经发麻了，仍旧目不转睛地盯着底下。


倏尔一道人影闪过，楚怀丹整颗心微悬，不为所动，下一刻便见紧随而至的卢筱第的身影现出，将手一松，整个人跌下去一把抱住了人，死死抓着卢筱第握着刀的手将人制住，两人挣扎着滚做一团。


卢蒙竹立即转身回来，一剑拍落了快要朝楚怀丹身上砍去的文渊，抬脚便将刀踩到地上。


卢筱第灰扑扑的眼睛撇了卢蒙竹一眼，手中的刀却不松开，一张嘴，一颗石子忽然朝卢蒙竹的胸**了过来。


卢蒙竹眼神微沉，两人不过半臂距离，地道里又窄小，不过两三人并排通行的地方，只见石子忽然飞来，刁钻的方向甚至来不及躲闪，一偏身，肩头已经溅出一朵血花。


文渊却在这一刹那脱了辖制，卢筱第一翻手，刀尖直朝着自己腹部刺来，以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决绝方式直刺向紧贴在背上的楚怀丹。


楚怀丹一见他翻手回刀就已知他的意图，连忙松开抓在他腰上的手，抬掌生生挡向刺来的刀刃，“噗呲”一下便见了血，只顿了一瞬，漆黑的刀刃却刺穿了手掌，鲜血汩汩流淌，继续向腹部逼近。


卢蒙竹一把捏住了卢筱第的手腕，略微使劲，本该松开的手掌仍旧死死抓着刀柄要往里刺去，又因被卢蒙竹制住，一下动弹不得。


卢蒙竹蹲下身直接夺了文渊，刀刃豁然抽开，楚怀丹疼得闷哼一声，顾不上多停顿，翻身而起，跟着卢蒙竹一左一右抓住卢筱第的手臂，将人死死按在地上。


卢蒙竹丢开文渊，一手抓着卢筱第的肩膀，一连数指飞快落在了他身上。


楚怀丹看得冷汗直流，看着被封住的道道都是要穴，卢蒙竹更是眼神凝重，已使出了八分力竟然也无法点住卢筱第，下一刻被猛然一挣，近乎要被脱困而出。


楚怀丹只察觉人从手中滑出，略微一愣，失神地将两手都放开了。

卢蒙竹没料到他如此动作，卢筱第一下挣得太猛，手上传来的力道近乎要把卢筱第的手臂挣断，连忙松开了手。


楚怀丹一把扑过去抱住了人，卢筱第正要捡回地上的文渊继续攻击，一下就被楚怀丹扑倒在地上。


楚怀丹垂着眸，靠着石壁坐在地上，死了浑身力气死死将人揽在了怀里，不管不顾地任凭卢筱第的拳脚打在身上，涌入体的内力震得浑身痛楚，却比不上心里绞碎似般的疼，鲜血从嘴角一滴一滴流了下来，痛苦地对卢蒙竹道：“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卢蒙竹看也不看他一眼，借势抓住卢筱第的后背，略微犹豫，一掌朝着他的后脑拍了过去。


卢筱第整个人一顿，忽然便闭上眼睛倒在了楚怀丹怀里。


楚怀丹一愣，怔怔地看着倒在怀里的人，煎熬了数日，第一次颤抖着手去试探他的鼻息，却如一盆刺骨的冷水迎头泼了下来，整颗心坠进了水底，拉过卢筱第的手紧紧扣在胸口，掌心里连一丝温热也察觉不出，将头埋在卢筱第颈窝里一言不发，湿热的水珠却不声不响地一颗颗打湿了衣襟。


卢蒙竹冷眼瞥了他一眼，冷声道：“松手。”


楚怀丹非但不松手，反而更将人死死圈在怀里，好似要将卢筱第深深嵌进身体里一般。


卢蒙竹伸手往他肩上轻轻一掌，只听“咔嚓”一声，就将楚怀丹的胳膊卸了，从他怀里将卢筱第拖了出来。


楚怀丹脚步散乱，近乎整个人跌倒在地，唯独完好的左手紧抓住卢筱第的手腕，掌心里的脉搏忽然传来一丝极其细微的跳动。楚怀丹整个人一怔，连滚带爬地扑倒卢蒙竹面前，“他还活着……他还活着……”


卢蒙竹早已把了卢筱第的脉象，带着人走到角落里坐下，在他小腹上摸索了一阵，内力运入掌心，两指一捏，一枚带血的银针从身体里吸了出来，随即又取了卢筱第心口的银针，摸到脑后，却是不敢再动了。

楚怀丹愣愣地看着卢蒙竹阴沉的脸色，目光里仍旧带着一丝丝期冀，哑声问道：他怎么样了？却不知掌心里早已沁满了细汗。


卢蒙竹看了他一眼，司洇的三针下得急，卢筱第尚未真正身死便已经成了傀儡，因此还有一线生机，只是方才一掌震动了颅内的封魂针，脑中已有伤，银针极难再取。


楚怀丹见卢蒙竹不答话，垂下头，悄悄摸了卢筱第的脉象，比方才不见多少好转，下一刻就见卢蒙竹把人扶坐起来，双掌抵上卢筱第的后背，对楚怀丹道：去守着。


楚怀丹心里一跳，心里一块大石往下落了落，慢慢退出几步，将手臂接好，捡起地上的文渊，退出到地道口上。


偌大的地宫里幽静无比，楚怀丹漆黑的眼眸紧盯着地道里，默默运转了几遍内功，渐渐平稳下紊乱的心绪，随即闭上眼睛，周围不闻一丝声响传来。


卢蒙竹靠在角落，真气渡入卢筱第体内，渐渐皱紧了眉头，经脉里尽是剧毒盘踞，内力运行缓滞，要除毒就已经是极难，只得往里一点点拓进。


楚怀丹静静站在黑暗里，不知过了多久，似乎有阴冷的寒气从脚底传来，激得浑身汗毛竖起，再过半刻，阴风好似扑到了面前，抬了抬眼，忽然一刀就向面前劈了过去。只听风刃嘶啦割开皮肉的轻响，一道道重物滚落在地，反手便又抽开腰间的天光，杀意陡然爆发，向前直冲了过去。


卢蒙竹早已察觉外面的动静，立即收回手将卢筱第扶起，对楚怀丹道：“垫后。”随即便从另一方向逃出。


楚怀丹勉强挡住四面八方涌来的傀儡，角落里渐渐隐现出点点火光，夹杂着杂乱的脚步声与呼喊声越逼越近，如今包围圈已经越缩越小，一旦被察觉几乎是十成十会被包围，转头看了眼跑远的卢蒙竹，紧跟在他身后慢慢往后退去。


卢蒙竹带着卢筱第转出两道弯，果不其然迎面便涌来两队黑衣人，一掂手中的戈歌，脚下轻功步法一错，利剑直朝众人刺了过去，凌厉的剑风触及，鲜血如雨珠般溅出，在密密麻麻的人中生生破开一道出路，带着卢筱第冲了出去。


楚怀丹方才跟了两步，余下的黑衣人与傀儡紧接着又围了上来，不过片刻又把出路堵死，只得眼睁睁看着卢蒙竹的身影走远。随即一手提着刀，一手执住剑，踏住石壁凌空飞起，翻手一刀斩碎了无数刺来的利剑，天光随之滑出，“噗呲”两声斩断了两人的头颅。

只僵持了不到一刻钟，近乎已经到了寸步难移的地步，数只傀儡接替而上，落了一处破绽，便有一只奇刚奇重的手掌以掌代兵，无视了慢一步挥来的剑刃，狠狠拍在了楚怀丹身上。


锋刃切开手臂，不见多少滴血溅出，“啪嗒”掉在了地上。楚怀丹吐出一口血，整个人倒飞出去，身后的地道里数把明晃晃的尖刀指了过来，那只断臂的傀儡更未曾罢休，扑来继续又一掌朝着他胸口打来。


衣袍触及刀刃，森冷的凉意都已透过肌肤传来，身后那柄刀却微微一颤，随即“哐当”丢到了地上，下一刻楚怀丹整个人摔到了一个人身上。


就听一旁“叮当”弃兵声接连响起，有人迅速将他往后拖去，余下的众人竟联手挡住了迎面扑来的傀儡，掩护他人将楚怀丹从合围地道里脱出。


楚怀丹半昏半醒间，有人塞了颗丹药进了他嘴里，清甜的水过喉，勉强唤回了些意识，半眯着眼睛看着抱臂靠在墙角的一哥，咳尽了嘴里的血渍，扶着地面坐起身来。


四周正围坐着的三五人纷纷叫道：“楚哥，你醒了。”


楚怀丹扫了一眼，几人皆是阎罗殿内堂护卫，在他手底下习武之时成绩都不差，又看了看藏身的地方，地上厚厚的土渍松软潮湿，倒像是不久前匆匆挖出来的。这群人为了救他也花费了不少心思，“多谢。”


几人道：“楚哥看得起我们，将大家伙儿当成兄弟对。如今楚哥有难，我们哪儿有不帮的道理。”随即道，“楚哥吩咐的事，我们几个都已经办妥了，只不过近几日殿里差得严，上面不好做手脚，只在南殿安了些。”


楚怀丹休息了一阵，撑着剑站起身，“辛苦诸位了，楚某今日若能得生，改日必有厚报。”


众人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楚哥客气。”


“就是，我们这一身武学境界也多亏楚哥教导，才能有如此成就，否则都不知要去那家乡野土豪家看家护院去。”


靠在角落的一哥轻笑一声，“少在这儿节骨眼寒暄了。”


众人道：“项哥说的是，楚哥你快和项哥先走，我们垫后。”


楚怀丹也不多话，朝着众人道：“既然如此，我会在三刻钟后动手，你们切记要在这个时辰内离开。”


众人道：“晓得。”

正说话间，外面忽然传来一声轻哨，几人略微变了变脸色，对楚怀丹道：“楚哥快先走，那些人发现我们行踪了。”


楚怀丹朝着众人一拱手，“大家小心。”话音落罢，项进早已抓着剑往外走，随即匆匆跟了出去。


此处暗道早已被几人清过，一时半刻不会有他人寻来，两人在狭小的通道里走了一阵，七拐八弯，直往地宫中心走去。


再过一道暗门便到目的地，项进忽然问道：“老二是你杀的？”


楚怀丹正思考着如何去找卢蒙竹，听他问话，略微一怔，老二死后他便变得沉默了许多，只怕多少发现了些端倪，只是不说破罢了。


项进不等他答话，继续道：“前几日你的小千剑阵被人破了，一击。”项进道，“那人是卢亣媎。”


楚怀丹静静看着他。


项进转过头来，盯着楚怀丹的眼睛慢慢地道：“老二武功虽不算绝顶，一双眼睛却比普通人敏锐许多。你从头到尾都是卢蒙竹派来的奸细，尽心尽力教我们小千剑阵也只为了他们能够一举歼灭阎罗殿，而老二看破了你的计策，被你杀了。”


楚怀丹掩着嘴轻咳了数声，被震伤的五脏六腑仍旧阵阵绞痛，眼睛却看着项进，琢磨他此时说这话却是何意，慢慢道：“我说不是……咳咳……你信吗……？”


项进沉默了许久，道：“不信。”随即转身推开了暗门，侧过身让楚怀丹出去，轻声道，“楚怀丹，我们终归不是同一类人。”


楚怀丹看了他一眼，抬头看向地宫顶上早已布好的火线，微眯了眯眼睛，将天光收回剑鞘中，背上文渊，随即拿过项进递来的弓箭，自己不是什么大人物，终归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缓缓走出暗门去，“多谢项兄抬爱，抱歉。”


项进沉默地看着他的背影，关上暗道退出地宫。

楚怀丹从怀中摸出一个火折子，慢慢将石壁上的火把都点燃了，冷风不知从何处吹进来，光影扑闪，有脚步声从远处快速逼近。


楚怀丹抬了抬眼，抽剑一击刺死了背后偷袭过来的黑衣人，随即踩着石壁腾空而起，闪过四面八方一道道暗剑，也不缠斗，只踩着轻功飞速躲闪，两下飞跃到了中央的一根石柱上。


却还未抓稳手，两只傀儡从人群中冲出，左右包抄一剑朝楚怀丹刺来。


楚怀丹略微一松手，往下滑了一尺，头顶“当当”两声长剑斩在了柱子上，脚底一蹬，整个人倒飞而起，躲开了底下刺来的数剑，飞身到了角落的石壁上。


只等底下的黑衣人与傀儡越聚越多，楚怀丹不断飞起又落下，行动间刮过的风扑灭了壁上的火把，手起刀落，连带着将黑衣人手上的光也灭了，不过片刻，只余左上角一盏微弱的火光。


噗呲一刀不知从何处刺来，直接刺穿了楚怀丹的大腿。


楚怀丹略微一晃，生生拔了剑往前飞去。黑暗里对傀儡的行动大为有益，不过几息时间便被刺中了三刀，若非临时躲闪早被伤中了要害，却也仍旧失血过多，眼前阵阵发黑，只得用真气强撑着飞过左上角。


右手上沾了火油的箭头朝火把上一掠而过，滋啦跳起了一朵青黄的火花，身后的火把立即便被扑灭了，整个地宫瞬时陷入了一团黑。


楚怀丹拉满弓箭，脚下飞速向远处掠去，众人只跟着那朵火花追来，微弱的光照亮楚怀丹沉静的脸色，有人忽然意识不对，朝着箭头对准的方向抬头看去，顶上却是黑沉沉的一片，仍旧是心里咯噔一下，大喊道：灭了他的火！


一剑便嗖地破空而来，快准直刺楚怀丹后背，消无声息地没入心口。


下一刻就见那朵火光离奇暗去，连带着整道身影浅薄，步法迷踪，整个人直接出现在了一丈远的地方，拇指大小的火焰熊熊跳动，再一撒手，火箭破空，“嗖”的一声直直蹿向顶上。


有人早已飞身而起将要阻拦那只箭，堪堪扑倒半空，东西如流星般顷刻便从指尖滑去。


楚怀丹踢开刺来的剑刃，借势往后掠去，一闪身躲进了暗道里，就听身后“轰隆”一声巨响，狂乱的气流翻涌而至，石土簌簌震动间，红光乍现如白昼，热浪滔天。


卢蒙竹带着卢筱第走远，脚下传来细微的震动，头顶沙石飞落，略微顿了顿脚步，继续往前走去。地宫中傀儡与守卫多数被楚怀丹引走，再小心些，一路上倒是畅通无阻。


楚怀丹所设的唯一一条通往山脚的暗道早已被封了口，卢蒙竹转进一条暗道，在石块错落的暗道口上慢慢摸索了一阵，忽然一掌拍在了最薄弱的一处，只听“轰隆”一声响，厚厚的乱石被震开，露出里面狭窄幽深的隧道。


卢蒙竹带着卢筱第走进暗道，顺着这条道往下走小半时辰便能出妄虚山，扶着卢筱第靠在转角的地上，随即转身出了身后被破开的洞口，抬剑朝头顶一挥，剑气“哗啦啦”斩落无数石块，生生将暗道给堵住了。


楚怀丹满面烟尘地赶来时就见卢蒙竹收回了剑，卢筱第早已不见了踪影，垂了垂眼，慢慢往前走了两步，抬手摸向满墙的碎石，只有一墙之隔，心知卢筱第就在对面，沙哑地开口问道：“他……没事了吗……”


卢蒙竹看了楚怀丹两眼，他虽不真正动手杀人，这几日屡次故意置楚怀丹于死地，却被他一次又一次死里逃生，早已见怪不怪，“等他转醒，余毒自然能除。”


楚怀丹触摸着石壁，指尖划过，稀碎的沙石“沙沙”落下，忍不住想往里推去，忽然被卢蒙竹一声道醒，“走吧。”


楚怀丹垂下手，握紧了手中的文渊，沉默了许久，缓缓道：“我没有通知北疆我们俩之间的事，若我死了……”楚怀丹闭了闭眼睛，“你就说我死在司洇手里……”


卢蒙竹不答话，转身往外走去。


楚怀丹靠在石壁上许久，听不见一旁传来一丝动静，跟着卢蒙竹走出地道。

死门大阵内白雾弥漫，林述笙捧着手里的红烛，紧握着的手指指节都发了白，额头上的汗珠“滋啦”滴落到烛火中，脸色苍白地低头盯着疯狂跳动的火光。


卢亣媎正闭着眼睛站在他身后，一手握着啼蓝，一手搭在林述笙肩上，耳清神灵间，忽闻远处传来一阵阵“丁零”的铜铃声，夹杂着山上阴冷冷的风呼啸而过，声音好似潮水般一阵漫过一阵，却扰得人心神难宁，不禁紧紧皱起了眉。


林述笙不敢多抬头，带着卢亣媎慢慢往前走去，周遭的烛火渐渐四散开来，一众人各自已经走远，兵分多路，缓缓向死门阵中心推进。


直过两柱香的时辰，脚下的山土越发漆黑坚硬，四面八方吹来的山风拂动着烛火，就见“噗”的一下火光微闪，黄色的火焰一下暗弱下去，转眼间升起一朵幽蓝的火光在蜡烛上不断跳跃。


茹长景举目望去，头顶压着一片黑蒙蒙的狰狞的树荫，一颗一颗婴儿拳头大小的铜铃挂在树枝上，密密麻麻，犹如结出的丰盛的果实，却不断发出沉闷的争鸣声，勾起心底一丝一丝难以抑制的躁动，暗暗念了几遍心法，随即低头看着林述笙手中诡异的烛火，只闻风中飘来一缕奇异的香味，正是这一颗颗铜铃中散出，心知已经步入了毒障，脚下越发小心谨慎。


林述笙只觉得一股热流从鼻子里流出，伸手摸了一下，掌心里一弯殷红的血迹，头晕目眩地脚下一个踉跄近乎跌倒在地上，两只手连忙就拉住了他。


卢亣媎看着他脸上的血心里一悬，她与长景有内力护体，即便是毒障也能消去七八分毒性，林述笙才走半柱香就已经中毒颇深，“林大哥……”一边说着，拉过他的手给他渡过一股暖洋的内劲去化毒。


林述笙摇摇头，“我没事。”随即从怀里摸出两颗解毒丹吞下，正要站起身，手边摸到一把冰凉的肌肤，吓得如触电般近乎从地上跳起。


茹长景连忙将人护到身后，抬剑一拨草丛，就见一个人七窍流血倒在地上，分明就是昨日早一步山上的人，却是双目圆睁，早已凉透了。不远处挂在树上的铜铃铮铮作响，像被鲜血所引，不时从中钻出几只拇指大小的古怪飞虫，飞停到尸体脸上，抖动着触角从耳鼻中钻入钻出，“吱吱”啃噬着血肉。


林述笙手上发软，急忙抹干净脸上的血迹，用帕子捂着口鼻防止血腥味引来飞虫，下一刻就见头顶的铜铃越震越响，四五只被惊醒的飞虫扑扇着翅膀朝着他手上的烛火直直撞来！


卢亣媎一抬眼，立即转头吹灭了火，手中的啼蓝两下便将虫子斩碎了，一滴虫液却飞溅过来，正巧溅到了手背之上，只觉得火辣辣地烧灼似的疼，也不敢多碰，垂下手去用衣袖挡住了，对着两人抿嘴道：“这虫子有毒，还会扑火，你们跟着我走。”


茹长景点头，以卢亣媎的功力让她打头是最合适的，随即将林述笙护在中间，慢慢摸索着往前走去。


再往里走，就见一道道白绫系在高头，随风轻轻卷动，飘落到林述笙脸上，好似有只手轻柔拂过一般，酥麻的触感蔓延过脸颊，微眯了眯眼睛，一滴冰凉的液体“啪嗒”就落到了脸上。


湿黏的水珠带着浓烈的腥臭味划过眉角，林述笙连忙抬头望去，高高的树枝上竟吊着一具白衣女尸，无数尚未长成的幼虫在女尸衣袖裙摆间飞出飞入，发出嗡嗡的振鸣声。


林述笙脸色苍白，拉着两人道：“我们快走。”

茹长景抬头看了一眼，略微点了点头，还未等动身，就听头顶“撕拉”一声锦帛破裂的声响，整具女尸直直掉了下来。


顷刻间无数飞虫四散飞去，一声“噌”的利剑出鞘声，女尸已经挥剑迎头劈来。


茹长景一把推开站在边上的林述笙，抽剑迎上前去，“快走！”


“长景！”林述笙被跌跌撞撞推开几步，一头跌进了卢亣媎怀里，还未来得再说话，就见茹长景袖间滑出一枚两寸长的镇魂钉，抬手便要拍向女尸的百会穴，却被女尸一掌拍飞了数丈远。


卢亣媎心一悬，一把抽开了啼蓝，茹长景远远喊道：“快走！”


卢亣媎听他元气尚足，略微放了放心，迟疑了一会儿，对茹长景喊道：“交给你了！”


远处只传来激烈的打斗声。卢亣媎随即拉着林述笙转身就往里走去。


林述笙掏开怀中的罗盘，死门阵阵基有三，除非三处齐毁，否则单独捣毁任何一处只会白白送命。


卢亣媎自顾快步往里走，若无林述笙的罗盘引路，在漫天白绫里几乎快要迷失了方向。


“往右。”


卢亣媎转身走了几十步，忽然停下了脚步，面前的地面上散落着四五具尸体，血腥味引来的飞虫正一点一点啃食着血肉，不远处被用作母体的傀儡已经尸首分离。


两人快步走上前去，只晚了一步，无一人存活。


林述笙颤抖着手合上老十八的眼睛，手中的罗盘好似还残余着温度，直烫到心口里。起身抹了抹眼睛，随即拉过卢亣媎，顺着罗盘的指引继续走向前去。


一路再无所挡，林述笙低声念了几句古怪的咒，停在原地看了数眼，眉头越皱越紧，好似发疯似的趴在地上一阵摸索，嘴里喃喃道：“不应该……就是这里了……不应该没有的……”


卢亣媎也连忙蹲下身扫开满地的落叶，死门阵以死尸聚阴，地上却无任何埋入尸体或棺椁的痕迹，周围连一草一木都显得平平无奇，没有一丁点阵基的影子。


林述笙怔怔地望了望四周，毒障越发浓重，吃下的两颗解毒丹撑不了多久，一阵腥咸直从喉咙上涌上来，抹了抹嘴角，怔怔道：“傀儡……阵基在傀儡身上……”


卢亣媎抬头望去，林子顶上枝叶繁茂，哪里有什么傀儡的影子，随即连忙扶起爬起身来的林述笙，听他继续说道：“它躲起来了，不会太远，我们找找。”


话音落罢，就听见角落里传来两声“咯咯”的笑声，声音不过七八岁的小女孩，好似在哭，又好似在笑，低冷凄厉得渗人。


林述笙浑身汗毛乍起，跟着卢亣媎转过头去，一道白影在眼前一闪而逝，紧接着便是听闻一阵阵躁动的铜铃声传来，好似无数飞虫迫不及待地要破壁而出。


卢亣媎一把抽出啼蓝，脚尖一点，快步追向那道白影。


林述笙急忙跟上前去，迎头飞来数只飞虫扑上前来，一不留神就从衣领袖口钻了进去，脚下一软，蒙头跌在了地上，被咬伤的皮肤火燎似的疼，转眼就一片青了。随即又爬起身来跌跌撞撞走向前，就见远处卢亣媎一剑斩断了一棵碗口粗的树，茂密的枝干压下来，正好挡住了白影的去路。


与此同时，两只傀儡不知从何而来，双双提剑缠住了正欲追击的卢亣媎。


白影脱困，一转身，朝着林述笙的方向直直奔来。

卢亣媎只瞥了一眼，脱不开身，忙喊道：“林大哥！别碰它！”


林述笙慌忙退了几步，才察觉白影并无袭击他的意图，反倒是慌乱而逃，仔细看了一眼，就见白影身上竟无兵无剑，奔逃间也无任何轻功的影子，顿时心下了然，想要找三名阴时生辰的女子做阵基已是极难，更别说还要会武功了。随即一咬牙，脱了身上的衣服就朝着女童傀儡扑了过去。


女童未料到后方还有人，见林述笙忽然扑出来，连忙又转了方向逃跑。


林述笙打不过其余傀儡，追上一个七八岁的女童却还有余，袍子一扬，蒙头罩住了女童全身，抱着女童重重滚到了地上。却没想女童傀儡的力气大得出奇，在林述笙怀里猛力挣了两下，近乎被脱困而出，“撕拉”便撕开了罩在身上的袍子跳了起来。


林述笙只听手臂传来“咔嚓”一声轻响，右手竟被扯得脱臼了，软软垂了下去。眼看女童就要逃走，耳旁“嗖”的一声风声略过，啼蓝剑破空而来，一剑刺穿了女童的胸口，将人死死钉在了树干上。


林述笙回头看去，卢亣媎仍旧被两三只傀儡缠身，一下没了武器，只得凌空飞跃数步，扬手“咔嚓”一下折断了一根婴儿小臂粗的树枝，内力一震，漫天枝叶飞洒下来，如数道暗器向傀儡袭去。


林述笙顾不上其他，看着面前挣扎不休的女童，脸色微白了白，随即从怀中掏出五支不过半尺来长，拇指粗细的白色蜡烛，在女童的巽、艮、震、兑四位点燃，最后一支立在女童脚下。


就见幽蓝色的火焰一闪，伴随着燃烧出的古怪的香味，顷刻间火势大作，从女童脚下熊熊烧了上去。


女童早已神色大变，一张惨白的脸近乎扭曲起来，将嘴一张，舌头上赫然穿着一只银色铃铛，嗡嗡震动的声响传得极远。


卢亣媎连忙一棍打飞了面前的傀儡，不知哪里冲出的四只傀儡正向林述笙杀去，眼神微沉，脚下轻功施展到了极限，终于抢在长剑刺穿林述笙胸口之前一把抱住了人跳了开去。


林述笙脑袋昏昏沉沉，被飞虫蛰中的地方近乎没了知觉，模糊的视线中看见卢亣媎拔出女童身上的长剑，挥手便砍断了她尖叫不断的头颅，狰狞的面孔“咕噜”掉进火堆里，漫天飞来的虫子还未来得及扑灭火光，眨眼就被熊熊火苗吞噬殆尽。


卢亣媎不再多做纠缠，带着林述笙连忙逃走，慢一步赶到的茹长景迎到两人身旁垫后，护着人一路撤到了半山腰上。


林述笙迷迷糊糊睁开眼，就见身后柏晓与陆良等人也已经得胜归来，脸上勉强扯出一抹笑意。头顶蒙蒙的雾霭散去，脚下踏出死门阵的范围，一股血腥味却顺着风飘了过来。


卢亣媎一惊，连忙加快速度跑了出去，原本留守在外的一众人伤伤死死，刺目的血水流了满地，还有无数起起伏伏的飞虫嗡鸣。


林述笙一愣，茹长景早已先一步上去查探。不过片刻，回头对着众人摇头道：“死了……”

众人脸色惨白。


向愚沉着脸四处看了看，快步走到远处一颗大树底下，普德浑身染血盘坐在树后，身上插着两柄长剑，周围散落着四五具尸体。


向愚连忙探了他的脉象，渡了两道真气过去，喊道：“老秃驴，你给我醒醒！”


众人快步围了过来，普德睁开眼，黯淡的眸色早已回天乏术，道：“阎罗殿有埋伏，饮血宗的人来了，小心……”


向愚脸色又青又白，头也不回地朝身后吼道：“来人！把普德大师带下山去！”


普德摇了摇头，缓缓闭上眼睛，断绝了生息。


林述笙紧紧抿着嘴巴，再也支撑不住，闭眼倒了下去。

楚怀丹跟着卢蒙竹走出地宫时，被头顶撒下的明亮的阳光晃了晃眼睛，妄虚山顶清风阵阵，夹着一抹似有似无的杀意，让人透骨生寒。


脚下乱石错落，卢蒙竹停下脚步，抬手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之上，头也不回地对着身后的楚怀丹道：“走吧。”


楚怀丹窒了窒吐息，小心翼翼地退了两步，远处的前方站着一道黑色身影，静静地向此处望着，梅盛早已在此等候多时。而数十丈外的一颗松树上，坐着一名紫衣少妇，正百无聊赖地把玩着垂落在腰间的丝绦，似笑非笑地看着三人。


楚怀丹慢慢退开，直到走远了十数丈，才从三人沉重到连鸟都不敢靠近的压迫中脱开，转头快步向远处走去。


三人一时静默无言，卢蒙竹缓缓抽开长剑，清风不出奇地卷动起衣袍，好似一片天地都被压入了剑芒之中，引得戈歌剑鸣不止，手腕一翻，一道白茫茫的剑气笔直地冲向施有姝而去。


施有姝立即飞身而起，却躲不开这来势极快的一击，只得玉指轻弹，手中乌桐琴发出“铮”的一声响，一道音波如涟漪一般荡开，生生撞散了那道剑气，身影慢慢飘落到地上。


施有姝低下头来，那根被弹过的琴弦“啪嗒”一声便断了，深深皱起眉来，轻吐出一口气道：“老怪物……”


卢蒙竹执剑而立，留在原地的身影宛如烟沙般被风吹散。须臾间就见一柄利剑穿进视野，将眼前的景色劈成了两半，一剑向梅盛刺来。


梅盛脸色凝重，举剑迎来，还未等双剑相交，戈歌轻晃一招，避开锋芒刺向梅盛的左胸。


梅盛立即将剑一错，“当”的一声脆鸣，挡下了这一剑，两人皆退出数步。


梅盛垂下眼，虎口缓缓流下一道鲜血，半只手臂近乎已经麻了。


卢蒙竹一甩长剑，倾身又是一剑迎头刺向梅盛面门，眨眼间两人又已交上手。只听风声连成一片，两道身影胶着不清，脚下的乱石被泄出的劲风轻轻一触，刹时湮灭成灰。


施有姝微眯起眼睛，扣指轻弹一声，绵长的琴声从指尖流出，随即再不留手，十指如狂蝶飞舞，杀气森森的琴声笼罩住半片山崖。


卢蒙竹一连退出数步，背后数道琴声袭来，风刃斩进血肉里，顷刻间现出两道深深伤痕，血流如注。


梅盛自然不给他喘息的机会，乘胜追击，扣指一弹，一枚吞天针破空而至，直刺卢蒙竹左眼。


卢蒙竹抬掌捏来，内力拖住吞天针略一侧身，手中轻轻一拨，来势汹汹的暗器飞向远处的施有姝而去，沉声道：“接好了。”


施有姝脸色气得又青又白，琴声戛然而止，连忙闪身躲开了这一针。


只这一会儿功夫，梅盛又已经逼上前来，长剑一晃，刺的是卢蒙竹右侧胁下。


卢蒙竹格开一击，飞身而起，一剑斩向梅盛的脖颈。饶是梅盛及时避开，劈来的剑气还未散尽，一道血花直接从左肩溅出。


卢蒙竹尚未落地，身侧“嗖”的一声破空声，一道极细的金色琴弦窜来，刺的同样是卢蒙竹的脖颈。


卢蒙竹脸色微沉，一把便将手中的戈歌抛了出去，撞落了那道琴弦，轻身落在地上。


施有姝轻抚过乌桐琴，琴弦卷着戈歌退到一旁，眼眸谨慎地盯着手中空无一物的卢蒙竹。


梅盛提剑站在两丈远的岩石上，卢蒙竹没了兵刃，三人反倒无一个冒然出手。


卢蒙竹缓缓抬起眼，脚下踏出一步，下一刻整个身影便已闪到梅盛身前，抬掌对上了刺来的剑刃。


施有姝抚着琴弦，梅盛境界停滞多年，只交手数十招，竟已渐渐落了下风，如此纠缠下去只等卢蒙竹抓住一个破绽，一掌就能毙命。


施有姝凝息片刻，微眯眼睛，抬手往琴弦上微微一压，一把往下拨了下去。


凌乱的琴声尖锐地刺入卢蒙竹的耳里，心神一震，手下的动作顿时缓了一刹。


梅盛一剑近身，抹上卢蒙竹的咽喉。


卢蒙竹抬眼，早已来不及躲闪，薄唇微启，嘴里吐出一个古怪的音节来，浑身衣袍无风自动，剑刃斩在脖子上，缓缓流出一丝血丝，却再也无法刺入分毫。随即一翻手握住梅盛的手臂，近身抬指在他胸口一点，腥热的血花“噗呲”从他身后爆裂开来。


施有姝抱着乌桐琴，“大成……无相功……”随即压了压被风吹起的裙摆，笑嘻嘻地道，“哎呀呀，溜了溜了……”说罢连地上的戈歌也不去管，转身消失进山林里。


卢蒙竹转头看着跑远了的施有姝，轻吐出一口气，抬手捡起了戈歌，慢慢往阎罗殿走去。

死门阵已破，林中大雾散去，毒瘴沉降，渐渐显露出妄虚山原本的模样。


茹长景跟着众人走上山，林述笙中毒不浅，早已让人带下山医治。而以卢亣媎现在的状况，茹长景即便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再让她冒然涉险，只得打晕了一同带下山去。


死门阵虽被破，八门却皆是伤亡惨重。一众掌门身旁只留了几个武功高强些的弟子，余下的全部遣下山修整去了，一行只余下三四十人。


阎罗殿外殿的守门侍卫面色凝重，如今真正登上山顶来的皆是江湖高手，未等放哨的人传回消息，一杆半人高的玄色旗帜笔直地插入了殿门外的石板地面上。


一众守卫还没反应过来，林中一剑飞出，削断了一名黑衣守卫的首级，滚烫的鲜血瞬间扯开了混乱的序幕。


“敌袭！”


吕煊无嗤笑一声，在阎罗殿众人慌乱的呼喊声中轻身跃入场中，手中的黑伞转了个花，轻而易举地挡去了攻击，不急不徐地捡起了剑。漆黑的剑刃一偏，漫天血雨伴随着惨叫声落下，眨眼刀光四起。


向愚冷哼一声，提剑一击斩碎了阎罗殿殿门，一众弟子鱼贯而入，满眼尽是断臂残肢，血流成河。


肖天行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敌人，脸色铁青地对着属下喊道：“赶紧把人赶出去！”


一旁的黑衣人好似未闻，忽然冲到了肖天行面前，抬起头来扬起道诡异莫测的笑脸，近身一剑刺进了肖天行腹部。


龙潜甩掉剑身上的血迹，踢开了肖天行的尸体，“狗贼，阎罗殿气数已尽了。”


俞未一剑刺穿一名黑衣人的胸膛，两滴血迹随风溅到脸上，“龙兄，小心为上。”


龙潜轻笑，随手挽了个好看的剑花，一闪身便冲进了人群里。


萧景开及时替茹长景隔开了一剑，扶起受伤倒地的人，轻啧了一声，“虱子多了也难缠，兄台，你没事吧。”


茹长景执剑起身，一剑挑了出去，打退了斜刺里冲出的黑衣人，一边道：“多谢。”


萧景开道：“这边来。”说罢便轻身跳出狭窄的小巷。


巷中被包围难以脱身，茹长景紧跟着翻过一道院墙，杀伐声早已蔓延过整个外殿，到处血迹狼藉。


脚下刚一落地，一柄剑就从身后刺来。


茹长景察觉异响，连忙回身一击，“锵”的一声格开了剑。


欧阳恕见到茹长景的模样，略一皱眉，咬牙脱口而出道：“长远！”


茹长景心下骤炸，茹长远已经多日没有音讯，身上硬吃下欧阳恕一剑，一把掐住了他的喉咙，死死将人逼到墙边，“他在哪儿！”


欧阳恕冷笑一声，就听南面传来“轰隆”一声巨响，烟尘滚滚而起，有人炸塌了南殿，心下寒凉，冷笑道：“自然是死了，尸体都丢去喂狗了。”


茹长景双目迸裂，掌中传来“咔嚓”一声轻响，生生掐断了欧阳恕的脖子。


血腥味浓烈得令人作呕，茹长景看着满地血淋淋的尸体，不知如何走出了院子。


树叶被风卷得沙沙作响，连石阶也被染成了血红色。


外殿中杳无人迹，被血腥引来的乌鸦在枝头不断盘旋，不时发出凄冷瘆人的鸣叫。


茹长景抬起头，半边衣袖早已被血浸透了，身上的伤口汩汩流着血，在地上拖出长长的血迹。


卢蒙竹转过头来看他，慢慢退开到一旁。


茹长景闭上眼，双膝重重跪在了土堆中腐烂得不成模样的尸体面前，眼泪滑落而下，“哥……啊……”

楚怀丹提着刀剑往临绝崖走去，风声呼啸而过，衣袍翻飞。


内殿比原先冷清了不少，路上不时窜出来两只傀儡，只一翻手便在文渊刀口下碎成了两段。


一道笛声遥遥传来，楚怀丹抬眼看去，司洇坐在崖边的岩石上，前川正静静站在他身旁。


树枝簌簌作响，两只傀儡忽然从树丛中杀了出来，凛冽的剑气划破了楚怀丹的脸颊，在空中飞溅的鲜血还未落地，手中刀剑一错，地上又多了两具尸体。


司洇不急不徐地吹完一曲，回头看来，余下的傀儡皆被斩于楚怀丹剑下，抬眼看了静立在一旁的前川，慢慢道：“去吧。”


前川握着长剑，黑白分明的眼眸里倒影出楚怀丹的身影，脚尖在地上一点，一剑朝着他刺了过去。


楚怀丹飞快斩出一刀，“当当”两声交手，前川近身一脚踹中了楚怀丹手腕。文渊顿时脱手而出，扎进了不远处一颗大树底下。


前川眉目清冷，举剑“噗呲”刺入了楚怀丹的肩膀，早已脏乱不堪的衣袍上又添一道血痕。


楚怀丹连退数步，手掌紧紧抓着肩上的长剑，抬起头来，苍白的脸上落下一滴滴冷汗。忽然剑光一闪，一把打开了前川的兵刃，手掌朝着空中一抓，系在文渊上的乌绫无风自动，不知何时穿到了前川身旁。


楚怀丹松手丢了天光，左手往前一错，直接拖住了前川的正欲撤离的脚步，就听“咔嚓”一声轻响，整条手臂眨眼便被震断。乌绫却从她身后穿了出来，稳稳落在了楚怀丹右手中。


前川眼眸微垂，内力破体而出，脚边的草木生生被掀飞数丈。


楚怀丹闷哼一声，一口血吐了出来，手中的乌绫迎风飘扬，却丝毫没有破碎的痕迹。下一刻步伐一错，紧紧将前川困在了树上。


前川怔怔地看着追向司洇的身影，忽然脸色骤变，一声尖叫破喉而出，“啊——！”


楚怀丹脚步一顿，刺进耳中的声音如刀子在脑海中划割一般，双耳顿时流出血来。


前川一击震碎了身后的树木，双目圆睁朝楚怀丹一把抓来。


“在这儿！”远远赶来的吕煊无大喝一声，连忙抽开伞飞身上前。


前川恍若未查，紧紧盯着楚怀丹的背影，不闪不避的长剑笔直刺中了她的身体，只入了半寸，竟然也再无法寸进。


吕煊无一咬牙，扑上前去一把将人抱住，两人双双滚落到了地上。


楚怀丹回过神来，快步冲向崖边的司洇，将手一揽，一把抱住人纵身一跃，跳进了深不见底的悬崖。


前川发疯似的大叫，一掌拍开了身上的吕煊无，身影一闪紧跟着跳下崖去，沙哑的声音喊道：“司……洇……！”


楚怀丹眼前模糊不清，早已连一丝力气也抬不起来，嘴角涌出的血滴滴答答落在衣襟上，一手抓着司洇，从怀中摸出个火雷塞进了他衣领里。


司洇平静的脸色终于变了变，“楚怀丹。”


楚怀丹勉强笑了一笑，一把将人推了开去，“殿主，结束了。”


风声猎猎作响，崖底堆积的乱石越来越清晰可见，一片火光忽然在半空炸开，热浪扑面而来，楚怀丹重重摔在地上，彻底失去了意识。

卢筱第不知自己昏睡了多久，睁开眼时才发觉自己身处漆黑的地道内。扶着墙壁慢慢站起身，脸色已经惨白得吓人。体内余毒未清，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的，走一步都好似刀子在腿上割过，疼得浑身直颤。


指尖在石壁上慢慢摸索，面前无数凌乱的石块堵住了去路，往后只有一条路可走，静谧的地宫中早已安全无虞。


卢筱第拨开两块碎石，不慎被划伤的手掌中鲜血流出，一双黝黑的眼睛却异常清明。一点一点挖开了面前的乱石，地宫中依旧一片漆黑，却从那道被封堵的密道中钻了出去。


卢筱第顺着地道走出地宫，拂来的清风里还夹杂着阵阵血腥味，快步往内殿中走去。


内殿中混战已毕，存活的阎罗殿弟子皆数弃兵投降，三三两两收拾着地上的尸体。


卢筱第脸色微白，继续往后山走去。


远远地就看见被风卷动的乌绫高高飘扬，文渊深深扎进地里，以他如今的状况只怕也拔不出来。


不远处吕煊无被一击重伤，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卢筱第蹲下身查看了两眼，伤势虽重，却没有性命之忧，随即一抬眼，就看见了悬崖边洒落的点点血迹与消失在尽头的凌乱的脚印。


卢筱第走过去，指尖轻轻摸了摸那些血迹，甚至还未干透，连手指也微微颤抖了起来，慢慢趴在悬崖边小心翼翼地往下看了一眼，崖下深不见底。


掉在地上的伞剑被风一吹，“咕噜”滚到了他脚边。


卢筱第一愣，一把抓了伞纵身跳下崖去。


身影在空中飞速下落，卢筱第抓着伞柄的手指都开始泛白，紧紧盯着越来越近的地面，脸上近乎血色全无。随即一甩手甩开了伞，连刀剑也无法砍断的伞骨“咔嚓”便被风吹断了，整个人狼狈地滚落到地上。


卢筱第吐出一口血，爬起身慢慢走到楚怀丹面前蹲下，窒了吐息，却连眼前的人的呼吸声也听不见。抬手伸向前去，才察觉浑身都抖得厉害，抿嘴稳了一稳，将手指搭在了他的脉搏之上，才听见脉象一下两下跳得缓慢。


楚怀丹慢慢睁开眼，就见到了面前的卢筱第，略微愣了愣神，虚虚幻幻的身影渐渐在目光里凝实了，抬手摸了一下他的手，掌心里冰凉的温度，却是真的，慢慢笑起来，哑着声道：“还好……没死……”


卢筱第静静看着他，心中五味杂陈，沉默了许久，轻声道：“楚怀丹……我们成婚吧……”


楚怀丹又愣了一愣，好似耳朵出了差错，抬起眼，卢筱第看来的目光中小心翼翼又期冀，才明白真是真的，一时恍惚，都忘了作答。


卢筱第不知他是否听清，只见他一脸迷茫又震惊的神情，缓慢又清晰地再道：“楚怀丹，我们成婚吧。”


这下一字一句都落入了耳朵里，楚怀丹眨了一眨眼睛，眼底的笑意流露出来，嘴角也情不自禁地扬起，终于忍不住低低笑出了声，一边抓了卢筱第的手，往他掌心里放了一个东西。


卢筱第低下头，慢慢摊开掌心，手掌中一个如戒指似的圆圆的铁拉环，在阳光下闪了一道银光，一时晃花了眼。


就听楚怀丹轻声道：“好……”

完结

完结感言
(ノ=Д=)ノ┻━┻****完结感言
更到后面几乎是一种压力了，每天早上起来打开文档→发帖（下午发吧，都一样）→下午发帖（晚点吧，晚点吧）→忘了
完结了简直是如释重负，边写边更我怕是早就饿死了。太监成为习惯的话真的是件很可怕的事。

这些无形中的疲惫感真的好可怕，不知不觉就把你的激情消磨干净了，最终等到的就是石沉大海。
好歹第一本蹉跎了这么久，写完了也发完了，处女作就是有很多不足之处啊，就让它随波东流去吧。

文还是要一本一本写的，也不知道能有多少个小天使能看到最后呀，有时候看着点击一点一点在涨，有人评论呀或者点赞呀，其实还是暗暗的开心的。
最后感谢大家一天一天陪伴嫁女记到此。
今天完结了，皆大欢喜，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