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

“喂。”我不耐烦地接到。

“您好，请问是××公司的冉先生吗？”

“我是。”

“我们这里是××××公司，关于××项目的合作，经公司研究决定，最终选择了贵公司，您看什么时候方便过来签合同？”

“谢谢贵公司的信任，明天上午，您看行吗。”

“好的，随时欢迎。”

“那好，明天见。”

“明天见。”

我把电话放进兜里，平静地说：“单子签给我们了。”

老板刚坐下又从椅子上弹了起来，睁大着眼睛：“什么？签给我们了？”

我点了点头。

老板闻言兴奋得忘乎所以，全然不顾形象，在办公室里手舞足蹈，恨不得叫我干爹。问清楚具体情况后，他让我着手准备签约资料，到时陪他一起过去。

要换在往常，签下这么大的单子我肯定会相当高兴，但今天的单子没有带给我一点成就感。稍微用脑子想想就知道，这不是我凭能力签下的，肯定与姜晨有关。

所以我现在考虑的事情不是明天怎么去签约，而是明天要不要去签约。我不介意姜晨帮我忙，但这种情况下的帮忙，我感觉就像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项目给你们公司做了，这下高兴了吧。王子龙是我表哥，你瞎想什么呀，几年不见，冲动的脾气还是没改^__^”姜晨的短信及时到来。

看到短信我茅塞顿开，在为自己鲁莽地行为感到惭愧的同时，心情却瞬间明朗。立马打电话给姜晨表达了我对她以及她表哥的感谢和歉意。挂下电话，连我自己想起来都觉得离奇而好笑。我是不是太敏感了些？也许吧。但话说回来，谁能料到他俩是表兄妹呢。

“单子签下来了，那天你走之后，我一个人独撑大局，总算没白费力气。”黄军从老板办公室里走出来，义正言辞地对我说到，显然是刚得到了消息。

我只顾埋头准备资料，当是没听见，对他除了鄙视，没其它感情。干你娘的，单子没签下来的时候，责任全他妈是我的。这单子一签下来，功劳又全往他头上揽。更何况，这单子怎么签下来的老子还不清楚吗，人不要脸到这个地步也真让我长见识了。果然是林子大了啥鸟都有。

他把我的鄙视当做是鼓励，于是拍拍我的肩膀，继续说：“明天签合同的事情我就不参与了，你好好表现，也不枉我之前所作出的努力。”

“签合同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能少得了你黄部长呢，老板也真是，鸡毛蒜皮的事情都让你做了，关键时刻却把你雪藏了。”我实在恶心得不行，顺便寒碜了他一句。

“没事没事，前面的难关都攻克下来了，签合同这点小事我就不掺和了。”他那脸还真比城墙转拐都要厚。

“好的，那以后黄部长就专门在前面干大事儿，我和老板随时听你差遣。”

他闻言郁闷得不行，无趣地走开了。

几天后，合同顺利地签下来了。当然，这其中少不了姜晨的帮忙。

.

（四十一）

老板双手捧着合同书兴奋不已，上面白纸黑字写着的那几百万，至少有一半是利润。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广告这一行就是这么暴利。很多时候几乎等于是无本生意，前提是你要有人脉和资源。

但话说回来，钱赚得再多也是老板的，我们打工的就只有看热闹的份儿。经常有很多没做过广告的朋友，一听说我是做广告的，马上就会说，做广告很爽吧。我能理解他们的想法，没做广告之前我也是这么想的。广告，在外人看来，一个多么时尚而拉风的行业。但俗话说“隔行如隔山”，等真正入行了就会发现，原来现实和想象之间的差距竟是如此之大。事实上大多数广告人都过着牛马不如的生活，闻鸡起舞挑灯夜战那是经常的事儿，而且到头来钱也没比别人多挣。

我来解释一下广告行业辛苦的原因，给许许多多怀着广告梦的同志泼一盆冷水：

第一：暴利。
正因为暴利，所以这个行业竞争异常激烈。就拿广州来说，大大小小的广告公司遍布街头巷尾，少说也有几千家。在这个弱肉强食的年代，你要生存下来，就必须比别人神通广大。要比别人神通广大，自然就要多下苦功夫。

第二：广告本身的性质——虚。
广告本身可以说是一个比较“虚”的行业。做过保险的朋友都知道，保险是最难卖的。因为它卖的是一个虚幻的未来。比如我们卖普通的东西，都有一个实物摆在眼前。而保险，它卖的是一个假设，你买了保险之后，如果发生什么意外，你就能得到什么什么。给人的感觉很虚，这就是很多人无法接受的原因。而广告呢，性质上跟保险大同小异，但实际上比保险难做得多。因为保险，一般都是几百块到几千块的事情，投资不大，顾忌相对较少。而广告，一单下来就是几百万上千万甚至过亿，要让客户把这么多钱压在你身上，那难度可想而知，特别是我们这样不太出名的公司，那更是难上加难。所以我们就要想方设法给客户吹出一个五彩斑斓的肥皂泡，让他在这里面看到美好的未来，以此建立掏腰包的信心。如果这个肥皂泡吹得足够漂亮，客户经不住诱惑决定放手一搏，那就成功了。所以关键在于你的肥皂泡吹得怎么样，你不能吹得不漂亮，那样客户扭头就走，但你也不能漫天乱吹，一来容易被客户看穿，二来没那金刚钻你就别揽那瓷器活，否则违约金赔起来可不是好玩的。不过中国的语言文字是非常之博大精深的，很多平常的事情你换个词语就会让人觉得耳目一新牛比无双。比如你在百度上随便查了一下客户公司的产品信息，你就可以说针对贵公司的产品进行了网络调研；比如你随便选了几家报纸杂志或者电视台给客户投放广告，你就可以说通过深入分析客户的产品属性，结合目前的行业环境，为客户量身订做了一套推广方案，让客户用最少的钱获得最大的广告效应等等。最后再整上几个孰如“资源整合”“多元化”等模棱两可的牛比词语。连蒙带骗的，也许离客户的口袋就不远了。但前提是该蒙则蒙，该骗则骗，如果是不顾原则没边没沿的乱忽悠，就只能等王天开车来接你了。

@周润身333875cXe 2019-07-10 19:41: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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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点更新

（四十二）

好了，言归正传。

老板这次总算大方了一些，请我和黄军去狠狠地整了一餐国家级保护动物，然后送了我们每人一部诺基亚N95手机。估计是这当儿兴奋过头了，不知道冷静下来之后会不会后悔。

这次的单子能签下来，可以说完全是姜晨的功劳。为了表达对她的谢意，我打算请她吃个饭，时间暂定在本周六下午。虽然我以前无数次请过姜晨吃饭，但那都是因为爱情，而这次，是因为工作。我做梦也不曾想到，我和姜晨除了一起吃情侣餐以外，还能一起吃工作餐。

姜晨的打扮还是学生时代的风格，T恤、牛仔裤、平底鞋，而且不喜欢拿包。

由于我们两人都喜欢吃重庆菜，所以我选了一家重庆餐馆，进去第一件事情就是叫水煮鱼，这是我和姜晨都喜欢吃的一道菜，还要叮嘱饭店服务员多放辣椒。广州的餐馆做水煮鱼都不怎么敢多放辣，怕客人招不住，要在重庆的话，根本不用叮嘱，保证辣得带劲儿。

我接着要了一个铁板牛肉，一个葱花炒蛋，一个青菜，准备继续点下一道菜的时候，被姜晨及时阻止。

“行了，两个人四个菜，差不多了。”姜晨说。

“好吧，不够吃再说。”我一边说一边放下菜单。

要是请别人吃饭的话，四个菜未免寒酸，我肯定还得点上几个。跟姜晨就没什么了，大家这么熟悉，吃不饱再加菜就行了，没必要铺张浪费。

“小姜姜在公司负责什么的？”我对她的职位一直很好奇，于是问道。

“给我表哥做助理呗，不准叫我小姜姜。”姜晨举手投足间还是那么可爱而惹人怜惜。

“那叫你什么，姜助理？”

“叫什么都行，反正不能叫小姜姜。”

“那好吧，不叫了不叫了。”这个曾经属于我的专用称呼，在现在这种关系和环境下叫出来确实不大合适。

“这次真的很感谢姜助理，要是没有你，就我们那破公司，想拿下这个单子恐怕够呛。”我接着说。

“其实我表哥对你的感觉很不错的，然后我再吹点耳边风，要不然我怎么说都没用的，他可是个铁面无私的人。”

“我看了这个单子的效果预估，说实话，以我们公司的实力，基本做不到。”

“效果预估不就是忽悠领导审批的吗，能达到个百分之六七十就烧高香了。”姜晨不以为然。

“一顿饭就让姜助理出卖公司了呀。”我逗她。

“你不也一样，不用请饭就已经出卖了。”

水煮鱼很快上来了，我给姜晨和自己各盛了一碗。

“刚才忘记叫汤了，再叫个汤吧。”看着满是辣椒的红红的水煮鱼汤，我幡然醒悟。

“好。”姜晨说。

“想喝什么汤？”

“有什么汤？”

我把菜单打开翻到汤菜的那一页，递给姜晨。

她看了看，说：“紫菜蛋花吧。”

说话间铁板牛肉也上来了，我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口。

“味道还不错，你吃吃看。”我对姜晨说。

“这水煮鱼也不错啊，虽然比重庆的差了点，但是我在广州吃过的最好吃的水煮鱼了。”姜晨说。

“我选的地方，能错吗。”

“老毛病还是没改。”

（四十三）

没多久，姜晨就让水煮鱼辣得嘴里丝丝作响。

“够味儿吧？”我见状问道。

她点点头。

“喝点汤先吧。”我边说边盛了一碗紫菜蛋花汤给她。

她喝了一口，说：“你去年怎么转行做广告了？”

“做市场做累了，而且不太喜欢那种经常出差漂泊在外的日子，我想稳定一点。”我如实回答。

回答完后发现不太对劲，于是问姜晨：“你怎么知道我去年转行的？”

姜晨先是一楞，接着支支吾吾地说：“听别人说的。”

“谁说的？”我穷追不舍。

“不告诉你。”她虽然极力保持着平静的语气，但我看得出，她很紧张。

我们四目相对的一刹那，她慌忙避开，低头吃东西。

耗时大概半小时，我和姜晨的第一顿工作餐顺利完成。然后我们在周围随便转了转，彼此虽然聊了不少，但都小心翼翼地说着话，生怕一个不留神，触动了曾经的种种。

路过一个影院门口时，我说想请她看电影。她看了看表，说今天还有事得先回去了。于是在送她上车后，我也回了家。

躺在宿舍宽大的双人床上，无数疑问在我脑海里翻腾。姜晨为什么至今还关注着我的一切？连我转行甚至转行的时间都知道得那么清楚。种种情况，加上她看我眼神里，始终让我觉得她对我余情未了。这就更加证实了我一直以来的怀疑，她当初到底为什么跟我分手？我充满了好奇，但又不能问她，因为问她也不会说。

沈影颖打来了电话，不过这次不是相聚，而是离别。

她是学校的重点培养对象，所以学校这次派她去湖北黄冈学习一个月，明天上午就动身。

于是第二天，我只得痛心疾首地离开了早晨舒适的被窝，赶赴沈影颖学校。

上次在天河城撞见沈影颖和他们主任一起看电影后，一直想当面向她问个清楚，好不容易等到周末见面了，却意味着更长的离别。在这种情况下，我首先要做的是让沈影颖高高兴兴地去湖北学成归来，至于那个煞风景的问题，虽然我很在意，很想马上就知道答案，但也只能等她回来再找机会问。

我帮着沈影颖把行李提到了宿舍楼下，然后准备去学校外面拦车。

“你干什么去？”沈影颖问。

“拦车啊。”我说。

“不用拦了，我们主任开车送我。”

我闻言气得不轻，一边往外走一边说：“干嘛要他送，我们自己打车！”

上次他们一起看电影的事情还窝在我心里没解决呢，这旧仇还未断，看样子又要添新恨了。

沈影颖跑上来拉住我，“干嘛呀你？”

“我今天就算是背着你去车站，也不要他送你。”

“我都跟他说好了，别这样行不？”沈影颖继续劝我。

“那你坐他车去吧，我自己打车过去。”我十分生气地说道。

沈影颖闻言也有些生气了，说：“方华，你觉得有必要这样吗？这不是故意找茬吗？”

“我怎么故意找茬了？你坐谁的车我都没意见，但就不能是他。”我毫不示弱。

“他跟别人有区别吗？”沈影颖感到很不可理解。

“有区别，他对你居心不良！”

“其实我们主任是很不错的，你对他有误会。”沈影颖继续做无用功，试图扭转我根深蒂固的看法。

她越说他好，我越火大，于是生气地说：“反正我就是不坐他的车，你爱坐你自个儿坐去。”

“随你便。”沈影颖终于对我失去了耐心，丢出一句气话。

“那好，你坐他的，我在车站等你。”我说完自己一个人走出校门，拦下一辆车先走了。

.

（四十四）

我在车站足足等了近半小时。这漫长得像是经历了几个世纪一样的半小时，每一分每一秒都对我来说都是煎熬。终于，我看见了那辆我最厌恶的宝马，里面装着我最心爱的人，缓缓地驶了进来。

他们主任先下了车，很绅士地帮沈影颖打开车门，然后面带微笑地等待着沈影颖出来。不过在我看来，那只能是色笑或者奸笑。

沈影颖很快出来了，脸上带着淡淡的愁容，跟她们主任的一张笑脸形成了鲜明对比。

在她们主任打开后行李箱盖的第一时间，我快步冲了过去，赶在他之前从里面取出了沈影颖的行李。

她们主任诧异地看了看从天而降的我，然后把目光转向沈影颖，希望在她身上找到一个答案。

“她就是冉方华，蔡主任你别介意。”沈影颖解释说。

听得出，沈影颖跟他们主任提起过我，那他们主任自然明白我和沈影颖的关系。

“你好，经常听沈影颖说起你。”这个沈影颖口中的蔡主任友好地向我打招呼。

“你好。”本来不想搭理他，但考虑到沈影颖的处境，我只好面无表情的回了一句。

“那你们先聊着吧，我学校那边还有点事，得先回去了。”蔡主任应该读过孙子兵法，见气场不对，立马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接着他说了一些孰如祝沈影颖一路顺风，到那边了好好学习别辜负学校的期望之类的废话。沈影颖说了一些不好意思主任慢走之类的客套话。然后一辆白色宝马慢慢地开出了车站，落荒而逃。

沈影颖怨恨地看着我。

“走，先去候车室。”我说。

“人家好心好意地送我过来，有你这样的吗？你就算心里再不高兴，表面也要客气点啊，你看你这张脸，拉得跟马脸似的。”沈影颖指着我的脸，极为不满。

“什么好心好意啊？他有安好心吗？你就是给人卖了还帮着别人数钱！”

“我不跟你争这个，他好歹也是我们主任，你总得为我想想吧。”

“要不是为你想，我还跟他墨迹啥？我直接让他滚！”

“你这样跟直接叫他滚也没什么区别。”

“不就个破主任吗？有什么得罪不起的？大不了不干这份劳什子工作了。”

“问题的关键不是这工作的问题，是你的问题，再说我还想做一辈子老师呢。”

“沈老师有如此伟大的理想，那真是祖国教育界的欣慰啊。”只要把敌人赶走了，解决了敌我矛盾就行，至于我和沈影颖之间的人民内部矛盾，我并不在乎，于是开起了她的玩笑。

“你少来，我说正经的！”沈影颖丝毫不买账。

“现在最正经的事情是去搭车，别磨蹭了，一会儿过点了，沈老大。”我继续转移话题。

“过点就过点，今天你不把这个事情说清楚我就不去了。”沈影颖的小姐脾气终于上来了。

“好了好了，是我不对，我以后不这样了，行了吧。”我不想在这个时候跟她闹得不愉快。至于前面因为坐车的事情跟她闹，那是原则性问题，我肯定不会坐他们主任的车，不得不闹，现在这些非原则的问题，我都能由着她。

“不行，你这是什么态度啊，一点诚意都没有。”她还真较上劲儿了。

这下还真把我难住了，诚意这东西，她说没有我也没辙，花钱也买不来。

.

（四十五）

我无奈地举目打量了一下四周，看到车站对面一政府部门前面广场上的五星红旗正迎风飘扬，心里灵光一闪，有了。

于是我指着五星红旗表情庄重地对沈影颖说：“我对着五星红旗发誓，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

沈影颖终于扑哧一笑。

“好了啦，就绕你一次，下次可真的不许再这样了。”

“不敢了不敢了，我一定谨记沈老师教诲。”

……

就这样，我送走了沈影颖。我们并没有像电视里演的那样悲情满怀愁容满面，毕竟这只是个小别，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非要整出个“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之类的阵势来，我反而觉得太做作。而且沈影颖这次是出去学习深造，是喜事，应该高兴才对。不过遗憾还是有的，本来想跟她来个吻别啥的，结果因为太匆忙没来得及。

生活中总会有许多突如其来的东西，会打破我们事先的设想，比如这次的吻别。

沈影颖走了，生活还得继续。而我现在的生活状态，用某位文学家的口吻来描述的话，应该是这样的：我在思念沈影颖中工作，在工作中思念着沈影颖。

今天上午公司开了个小会，主要是讨论刚与姜晨他们公司所签下的项目，如初步的费用预算，人员配备等。会议最后决定让我专门负责这个项目。

我把手头的工作都转交给其它同事后，开始着手准备这个项目。

由于王子龙比较忙，所以一般的事情都是由就姜晨来负责。于是我和姜晨的对接，自然就成为了两个公司在此项目上的主要桥梁。

事实已经证明，我和姜晨是非常默契的恋人。但我们能否成为默契的工作搭档呢？我充满期待。

在日复一日的工作中，时间飞快地流逝着，转眼就过了两周。

经过两周的时间，事实再次证明，我和姜晨不仅是默契的恋人，也是默契的搭档。

这主要得益于我和姜晨的操作思路基本没有太大的冲突，而且双方坦诚布公，使得很多问题和分歧得以及时解决，才大大提高了办事效率。

如果跟别人合作，那情况就大有不同。首先，我的想法有时候不能太赤裸地告诉客户，一来容易得罪客户，二来彼此立场不同，我站在自己公司的利益角度，和客户所站角度肯定是不一样的，甚至还可能是完全对立的。所以有时候出了问题怕被客户发现还得藏着掖着。而客户对我们的态度也基本一样，很多客观的情况和信息我们无法得知，这些都会很大程度上影响工作效率。而此次的项目由于双方负责人变成了姜晨和我，以我们的关系，自然就不存在这些阻碍。在这种情况下，工作效率想不高都不行。

仅仅两周，我们就提前完成了整个月的工作计划。

双方公司为庆祝如此骄人的成绩，还专门举办了一个庆功宴。庆功宴上，我和姜晨得到了双方领导的一致表扬，我们老板还开玩笑说我和姜晨很般配。那一瞬间，我看见姜晨绯红着脸，眼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顷刻又变成了无限的悲伤和失落。这些变化虽然微妙，但都被我看在了眼里。这个星球上，没有人比我更懂得她的心思。当然，除了她自己。

姜晨依然是在乎我的，我再一次肯定自己的判断。只是不知道，她兴奋过后的悲伤和失落，到底为哪般。

.

（四十六）

因为工作的缘故，我和姜晨几乎每天都会见面，所以经常一起坐车一起吃饭。有次外出碰上下雨，而我没有带伞，于是跟姜晨合撑一把伞走在风雨中，依稀中我仿佛回到了三年前……重温我曾经和姜晨一起走过的风风雨雨，我潜意识里多么希望时间就在此刻凝固，或者这场雨一直下，再或者，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

突然间，我打断了自己的思绪，沈影颖可人的笑容清晰地呈现在我脑海里。是的，我现在是沈影颖的男朋友，沈影颖是一个值得珍惜的女子。

……

时间继续不紧不慢地流逝着。

转眼又过了两周多，我和姜晨合作也有差不多一个月的日子了。正好姜晨今天来我们公司开会，下班后我顺便请她吃了个饭。

“我过两天有点事情，所以想今天跟你讨论一下下个月的月计划，争取这两天能把它做出来，不知道行不行？”走出饭店后，姜晨试探性地问我。

“行啊，反正我也没什么事情。”

“那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坐坐吧，争取今天能拟个框架出来。”姜晨说。

“好啊，你要是忙的话，我们今天把框架拟出来，剩下的就由我来完善好了。”我主动请缨。

“好啊，那就麻烦你咯。”姜晨可不会跟我客气。

“别说这些，你当初帮我大忙，我正愁没机会报答呢。”我说。

“等等，我问一下沈浩要不要过来一起来听听。”

姜晨说的沈浩是她一个同事，主要负责文案工作的。

姜晨给沈浩打了个电话之后，对我说：“他说有事不来了，我们先做吧，回去再跟他讲下就行了。”

“好。”

“这附近有没有比较安静的咖啡厅？”姜晨问。

“不太清楚呢，找找吧。”我回答。

“这可是你的地盘哦。”

“你要问我哪里有个足球场，那肯定没问题，咖啡厅这玩意儿我还真不知道。”我无奈地两手一摊。

“那一起找找吧，你带路。”

就这样，我们一起踏上了寻找咖啡厅之旅。屁颠屁颠地转了几圈之后，一无所获，在广州这种以嘈杂出名的城市，想找个安静的地方谈何容易。

正当我们犯愁之际，我突然想到了一个安静的地方，于是对姜晨说：“我这边倒是有一个安静的地方，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去。”

“当然愿意去啦，你怎么不早说，腿都跑弯了。”姜晨埋怨。

“我家里很安静。”我说。

“我当是什么好地方呢。”姜晨的表情由期待变为失落，接着说：“去你家，不太合适吧。”

“有啥不合适的，你当我家是办公室就得了呗。”

“你一个人住？”

“对啊。”

“那好吧，暂时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正好我也可以借工作之名去看看你家都乱成什么样子了。”姜晨坏坏地说。

我和姜晨边说边走，很快，我家的窗户就出现在了前方的视野里。

“快到了不？”姜晨问。

“马上，转过这个弯就差不多了。”我说。

我们加快脚步，一起转过了那个弯，只是万万没有想到，那个弯后面却站着沈影颖。

.

（四十七）

沈影颖正站在我家楼下的大门前，眼睛紧紧盯着整栋大楼的入口处，翘首以盼地等我回来。她手里提着一个大袋子，里面估计装的是从湖北给我带回来的礼物。

“沈影颖什么时候回来的？为什么不告诉我？”我脑袋里顿时写满了问号。

我快步走到沈影颖面前，说：“影颖，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打电话让我去接你呀？”

沈影颖看了一眼姜晨，然后死死盯着我，面无表情。

“哦，这位是姜晨。”我立马介绍。

完了我又指着沈影颖对姜晨说：“这位是沈影颖。”

“你好。”姜晨很友善地向沈影颖打招呼。

“这就是你念念不忘的前女友姜晨？我才一个月不在，发展挺快的啊。”沈影颖没有理会姜晨的主动示好，说话的语气极为平静，是那种愤怒至极的平静。

“你别误会好不好，我们是有点工作上的事情准备到家里讨论一下，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连忙解释。

沈影颖没等我说完就转身往外面走了。

我立马冲上去拉住她，说：“你听我说好不好，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沈影颖一把甩开我的手，继续往外走。

我再次拉住她，沈影颖大声喊道：“放开你的脏手！”

她凌厉的语气里充满了一种不可抗拒的坚定，我不由得松开了手。

沈影颖一路往外面走，我一路追着她苦口婆心地解释，可她根本不愿听，直接拦了一辆的士绝尘而去，我使尽浑身解数也没法阻拦。

姜晨也跟着走了出来，问：“她是你女朋友？”

我点点头。

同时，我看见姜晨的眼神在一瞬间暗淡了下去。但她还是强装平静地说：“很不好意思，让你们之间产生了误会。”

“这根本不怪你，是她小心眼。”我说。

“话也不能这么说，我们这样的关系和情况确实容易让人误会，回头好好跟她解释，千万别闹僵了。”姜晨就是这样一个人，这时候还在为别人说话。

我点点头，说：“姜晨，谢谢你！”

姜晨说：“你谢我做什么啊，你把这件事情处理好了，我谢你。”

“我都说了不关你的事，我们谁都没错，怪只怪这事情太巧了。”

“希望这件事情不会影响到你们的感情。”姜晨说。

“先不说这个了，我们赶紧把月计划做了吧。”我问。

“月计划再说吧，我先走了。”

“别着急走啊，来都来了，去我家坐一会儿呗。”

“不了，改天吧。”

姜晨也拦下一辆的士走了。

在远去的的士里，我隐约看到了姜晨不断抽搐的双肩。

我来不及想太多，马上打电话给沈影颖。电话那头却传来你所拨打的用户已经关机的声音。

半小时后，我赶到了沈影颖的学校。

沈影颖宿舍楼下，看门的阿姨拦住我，任我好说歹说也不让进。无奈，我只得打刘淑娜的手机，问沈影颖在不在。刘淑娜说她在，但是不会来见我。我让她把手机给沈影颖，刘淑娜说沈影颖不想听。

。

（四十八）

电话里软磨硬泡了半天也无济于事，我索性把刘淑娜叫了下来。

“刘淑娜，你可得帮帮我啊。”我见到刘淑娜连忙求救。

“怎么回事啊？影颖回来就一直哭，问她什么也不说。”刘淑娜一脸问号。

我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大概说了一遍。

刘淑娜听完后，说：“这事儿你也别怪影颖，连我这个旁边人都觉得不可信。”

“事实上就是这样的啊，淑娜，不信你问你哥，我是那样的人吗。”我急中生智，连忙把刘志超这跟救命稻草搬了出来。

刘淑娜说：“你想想，你三年不见的前女友恰巧在沈影颖出差的时候来到了广州，又刚好成为了你们合作公司的负责人，然后你们正好又有点事情要商量，好好的办公室不待，却偏偏要跑去你家里商量，还让刚出差回来的沈影颖撞了个正着，这事儿换了你，你信吗？”

我诚实地摇摇头，表示不信。

“那不就得了，你自己都不信，让我们影颖怎么信？”刘淑娜反问。

我闻言几近绝望，焦急地说：“但这就是事实啊，它就有这么巧我也没辙啊，你是影颖最好的朋友，快给我想个办法好不好。”

“这件事情啊，除非影颖愿意相信你，要不然你就算把天王老子请来，也白搭。”刘淑娜直言快语，关死了我的希望之门。

“那你帮我把沈影颖叫下来好不好，我自己跟她解释。”我抓住最后的希望。

刘淑娜摇摇头，说：“以现目前的情况，她死活都不会见你的，我太了解她了。”

“你帮我想想办法嘛，求你了。”

“没办法，只要你还在这里，她肯定不会下楼来。”

“那我要是不在这里呢？”我打起了歪主意。

“那倒有可能。”

“那要不这样，我躲起来，你就说我已经走了，把她骗下来好不好？”我把宝全压在了刘淑娜身上，希望她大发慈悲。

刘淑娜几乎想都没想，说：“你说我跟你关系好，还是跟沈影颖好？”

我说：“那肯定是跟沈影颖了。”

“那你还指望我帮着你骗她？”

“善意的欺骗不算骗嘛，你这也是为她好啊，不但不是骗，而且是在帮她。”我连忙替她找台阶下。

“我怎么知道是帮她还是害她啊，关键是你说的那些，我也不信啊，那情节整得跌宕起伏的，比电视剧还要离奇。”

“那要怎么你才肯相信我嘛。”我再度绝望。

“怎么都不信，哪有那么巧的事儿。”刘淑娜直接跟我摊牌。

我闻言沉默了一阵，几欲开口，却不知说什么好。

绝望之中，我突然想到了陈远，于是马上给他打电话求救。陈远听完后让我把电话递给刘淑娜。

果不其然，接完陈远的电话之后，刘淑娜立刻答应帮我，爱情的力量当真不可小觑。怪不得人家都说：“问世间情为何物，只不过一物降一物。”

就这样，刘淑娜上楼“执行任务”，我藏在宿舍楼下的转角处“守株待兔”。没多久，沈影颖便随着刘淑娜走了下来。她梨花带雨的模样，格外惹人怜惜。

.

（四十九）

我按捺住内心的激动，直等她们完全走出宿舍楼之后，才迅速冲到沈影颖面前，深情地喊了一声：“影颖。”

“你不是说走了吗？怎么还在啊？”刘淑娜故意问道。

“我实在放心不下，又回来了。”我佯装解释。

沈影颖哪里听这些，转身便往宿舍楼里走。

我连忙拦在她身前，说：“影颖，你听我解释好不好，解释完了你再做决定也不迟啊，你总得给我个说话的机会吧。”

沈影颖还要执意要走。

“就听他说说吧，我看他也挺诚心的。”刘淑娜连忙拉住沈影颖，劝道。

沈影颖闻言，没再往里走，证明是愿意听我解释了。

我把跟刘淑娜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你无聊不无聊？”沈影颖跟刘淑娜一样，根本不信。

确实，换谁也不会信。

“这一切都是真的，影颖，相信我好吗？”我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掏出来给她看看。

沈影颖径直往宿舍里走去了，我没有拦，我知道拦也拦不住。

这事确实不能怪沈影颖，怪只怪实在来得太巧了。这老天爷要捉弄起人来，下手比谁都狠！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想了很久。但以目前的情况，纵使想破脑袋也别无它法，只能等待合适的时机再跟沈影颖解释。都说时间是一切误会和悲伤的良药，那么，希望时间能还我一个清白。

我满腹憋屈地走在回家的路上，一脚把面前的易拉罐踢出老远。老天爷，你娘的，玩人也不带你这么玩的，把老子往死里忽悠。

正当郁闷之际，王子龙打来电话，约我喝茶，这倒是让我有些意外，关键是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抱着“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的想法，我雄赳赳气昂昂地奔赴茶餐厅。

我赶到的时候，王子龙已经坐在那儿等着了。

“王经理好，让你破费了。”我来了一个很客气的开场白。

王子龙象征性地笑了笑，说：“冉主管不必客气。”说完后给我斟了一杯茶。

“你们这个项目做得非常漂亮，得到了公司的一致好评。”王子龙抿了一口茶，慢条斯理地说。

我谦逊地笑笑，说：“这主要得益于贵公司的鼎力支持，特别是姜助理，她对这个项目付出了很多心血。”

“通过近段时间的合作，你觉得我们姜助理这个人怎么样？”王子龙话锋一转。

“坦率、踏实、有想法，负责任，能与她共事，我感到非常荣幸。”我把当时能想到的褒义词全往姜晨身上堆。

“那工作以外的她呢，你有什么看法？”王子龙穷追不舍。

闻言我疑惑不已，莫非是姜晨放了什么生活方面错误，王子龙跑我这儿调查来了。

我试探性地回答：“姜助理在生活中也同样优秀，她乐观积极的精神会感染身边的很多人。”

“我对你的工作能力非常认可，当初把这个项目交给贵公司，很大程度上也是源于对你的认可，而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发现你的为人比工作能力更加出众。”王子龙一个劲儿地褒奖我。

闻言我就更加纳闷了，他没有理由来拍我的马屁啊，又请吃饭又言语讨好的，这丫到底想干么什么啊。仔细琢磨了一下，实在想不出什么头绪，我只能静观其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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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

于是我再度谦逊地笑笑，说：“能得到王经理的认可，我非常高兴。”

王子龙稍微思考了一下，问道：“冒昧地问一下，冉主管哪里人？成家了吗？”

丫还查起户口来了。

既然想破脑袋也不明白他用意何在，我干脆就不想了。

“我重庆的，还未成家。”我如实回答。

王子龙闻言略显高兴，说：“重庆啊，想不到我们还是老乡。”

我笑了笑，没说话。在没搞清他的来意之前，我想还是少说为妙。因为书上说，“言多必失”。

“有个事情，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才好。”王子龙小小地卖了一个关子。

我闻言不由松了一口气，他总算进入正题了，再这样拖下去，非得把我憋死不可。

“王经理有什么话直接说就好了，只要在我能力范围之内，我一定尽力而为。”我语气里充满了诚恳。

“这也倒不是能力不能力的问题。”他像古时候情窦初开的黄花少女初次幽会情郎一般，半遮半掩，欲说还羞。

我听这话怎么有点不对劲呢？不是能力问题，难不成是道德问题？这丫不会是想让我去干违法乱纪的勾当吧？我可是遵纪守法的新时代模范青年啊，生在党的红旗下长在党的怀抱里，小时候还获得过县级三好学生的殊荣。

“那是什么问题？”我心里拿定了主意，要是违背道德法律的事情坚决不干，于是开门见山地问道。

“是这样，昨晚姜晨回家以后，神色一直不好，整晚上都恍恍惚惚的。”王子龙说到这儿停住了。

“姜晨她怎么了？出什么事了？”闻言我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

“实在不知道怎么跟冉主管说。”王子龙依然犹抱琵琶半遮面。

丫的，一大男人怎么就这么磨磨唧唧的呢，这完全不像他平时的作风。

“王经理，你就快说吧，我都快急死了，你放心，姜晨的事就是我的事！”这时候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直接追问道。

王子龙见我焦急的样子，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情，说：“那我直接说了，刚才跟你说了姜晨昨晚回去一直恍恍惚惚的。后面见她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旁边放着一个笔记本，我顺手拿起一看，上面写了满满的一页，全是你的名字。”王子龙停顿了一下，继续说：“大家都是年轻人，你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闻言我愣住了。我几年来的感觉果真没错，姜晨她一直爱着我。在听到王子龙所言的一瞬间我确实高兴异常，但这种高兴只是一闪而过，接下来便是无尽的失落。是的，我承认我对姜晨还有感情，在重逢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明白，只是自己一直不愿意面对罢了。何况，我现在已经有了沈影颖，我爱着沈影颖，她才是我的女朋友，也是我应该珍惜和负责的人。

但姜晨，我也确实放心不下。以前听人说男人可以同时爱上几个女人，我根本无法相信，但现在，我迷惑了。

三年前，姜晨为何执意与我分手？这个疑问在我心里愈发强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