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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砚MM走川藏第二季:以梦为马,无所不能达——家酿千坛好酒,等你凭借梦想认领(连载)

楼主:张小砚  时间:2019-07-02 11:06:49
@心也舒坦 2012-09-06 21:56:16
等待看电影,楼主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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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想在电影院里看我们的电影,这个念头激励着我东奔西走去努力筹备这部电影。
楼主:张小砚  时间:2019-07-02 11:06:49
le_o_2012 2012-08-29 16:52:00
劳资又回来了,这楼还在盖啊,水军部队又壮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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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生态思想战上海 2012-09-03 11:44:35
这楼当然得继续盖,反正可以免费使唤的狗腿子多的是,都是自愿效劳的,不用白不用,这多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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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还使离间计呢,你以为过家家呢?
谢谢顶贴,继续!
楼主:张小砚  时间:2019-07-02 11:06:49
电影的事情无进展,近来一直在山里酿酒。
这几天落雨做不了事情,写山里酿酒的故事给朋友们看吧。

二零一二年秋季酿酒杂记 1

九月二十一日 阴天,小雨
头年种米酿酒止做成640斤米出酒300来斤,天寒不利酒发酵,约酿酒师傅来年秋天再酿余下的米粮。尚有26袋共两千四百斤,预计能出酒千余斤。
今将米运往黄岭乡租居之酿酒屋,请了九甲的欧阳师傅来帮忙背米,恰巧午饭后落小雨,下午棉花拣不成,答应来做半天帮工。现时乡下一个工的工钱是100元,半天即50元。九甲是四联附近的一个小村庄,统共十几户人家,小学时有同学是九甲的,曾经去玩过,记得村口塘边有棵巨大的银杏树。和阳师傅聊天,问起小学同学近况,言及某某发财了,开好大个店在北京,又说某某家发达了,在县城买好大座屋,又说某某在市里工作,买车了??出去又回到村庄的都是混的不好的,他说。看看我又赶紧解释,不是说你哈!我只好笑,问问那棵银杏树还在不在,他说不在了。
至黄岭,向山里又开了十几里地才到租的酿酒屋。沿路几个小村庄,都不超过二十户人家,沿乡间水泥路两旁而建,山青水秀,稻田金黄。找到黄岭乡这边来酿酒,据县里的百事通——电视台的陈煤球记者说这里的水是彭泽县最好的泉水,曾经有人想办矿泉水厂,水质是经省里的专家鉴定过,不是部优也算省优。这里又是国家级梅花鹿风景保护区,景色秀美,水质地貌都保护的很好。所谓的保护,只是破坏的程度没那么大而已。但山上的古树也砍得差不多啦,为了砍树卖,某些人提出的理由竟然是,树木太高大会影响梅花鹿吃草??
此村农民很富裕,家家都建起了小洋房,村庄沿溪流两岸而建,溪边全村最破的一间瓦屋就是我们租的酒屋所在。夏天,兄长曾经来考察过,租了一间明三暗五的瓦房做酿酒屋。 房东老头姓刘,安徽枞阳人,与我们是老乡,桐城方言通用。人看起来憨憨的,说话慢,喜欢重复说一件事情中间他认为非常在理的几句话。兄长托刘师傅打听村里养猪的人家,商量和他们以酒糟换些柴火。刘师傅一口答应,说他帮我们去村里跟人说合, 也省掉他去别的酒厂挑酒糟了,这是两厢方便的事情,应该没有问题。又说他家有柴,愿意跟我们换酒糟,他家里也养了几头猪。先和他说定下一千斤柴,解决起灶时的柴火。

卸了米,又去乐观乡运缸。去年在椿树村酿完酒,听说临都的泉水更好,于是在那边租屋预备今年酿酒,但租房给我们的那户人家后来又反悔,不愿意我们在她家酿酒,说老公在外面打工,自己一个女人家在家里,酿酒师傅又是个男人不方便云云。酿酒师傅闻言非常生气,认为自己的品德受到了侮辱,于是他说:怕不方便?哼哼,我们过去酿酒恐怕会惊扰她的好事!去年翻山越岭地将六口大酒缸运进山里,今年又翻山越岭地运出来,真是太折腾了。山路雨后泥泞,一步一滑。搬缸的时候,那位妇女同志又说:哎呀呀,怎么又不在这里酿酒了,搬进搬出你们可不嫌麻烦!我严肃地批评了她这种虚伪的态度,失信的人是她,这麻烦也是她给我们造成的,反而在旁边说轻巧话讨便宜。
约了酿酒的晏师傅在胡书记家见面,谈酿酒的事情,他躲躲闪闪,支支吾吾。临了他说要涨价,涨的价钱是去年的两倍。这价格涨得有点离谱了,虽说物价涨得飞快但也不至于如此翻倍。他是看到我们物事家舍都准备好了等他开工,耽误不起时间,所以趁机坐地起价。胡书记从中帮忙还价,先讲人情,后讲乡情,更是上升到乐观乡民的名誉问题——你老晏这样行事是坏乐观人的名誉,传出去以后哪里还有人敢找乐观人做事?
纵然如此,也讲不下来,晏师傅死活不肯松口,他用手朝大门外虚虚一比划:到处都有人找他酿酒,近的不说,远的连鄱阳县都有人请他去酿酒,他的活做不完,不在乎我们这几千斤米。他,忙得狠呢!
如果临时换酿酒师傅,又需要去各村访谈、尝酒、协商,而且没合作过,万一酿失手了,坏了米粮,不是说人家赔不起米,只是赔的米就不是我亲手种的米啊。这晏师傅虽然难合作,但酿酒技术是经过去年检验了的。结论是:他的技术和他的为人呈反比。
权衡利弊,只好妥协,同意他的提价。晏师傅顿时觉得自己胜利了,怕我们反悔,立即打包票说,酿酒期间所有的事情他全包了,不用我们打下手做帮工了,出酒的时候我们拿酒缸来接酒就行。这话我可不信,就算他愿意,我也不放心。他是个老狐狸,虽然是花钱请他做事,除了银钱两讫不用扯,过程中琐事总有扯不清的皮,最令人气愤的是,在酿酒过程中他坚决不放过任何鄙视和嘲笑我们的机会。即使我们虚心请教,他也要好好奚落一番才告诉我们。他经常从鼻孔里发出一声轻蔑地哼哼声:你们这些人读那多书,白读了,连这个都不懂!我当然不懂啊,我哪里知道什么树木的柴好烧,劈柴要用何种姿势劈啊,更不知道他这种莫名其妙的优越感究竟是从哪里来的。总之,我们的相处是非常地不愉快。

楼主:张小砚  时间:2019-07-02 11:06:49
二零一二年秋季酿酒杂记 2

九月二十三日 晴
打灶

房东刘师傅帮忙介绍村里的砖匠来搭酒灶,那边回话说,砖匠师傅的堂客不同意他老公出去给人打灶,地里忙着收棉花,不得空。
又托刘师傅帮问别家砖匠得不得空搭个酒灶,等了两天不见回话,只得自己上门去问,不是我们懒,农村是个熟人社会,在农村找人做事,如果不认识,人家根本不给你干,怕上当。而且农村里对陌生人的交易存在天然的反感,你开门见山谈钱他又觉得你瞧不起他。但不提钱更没法谈下去,任何小事都需要熟人从中介绍。没办法,山里人对陌生人没有任何信任可谈,也许是上的当太多了。
赶了几十公里到村庄,房东不在家,估计是下地干活去了。家家户户都静悄悄,看来都还没收工。只好等。在河边等,去路上等,百无聊赖。一直等到太阳落山,遇见房东老太,说刘师傅在地里打稻谷,估计很晚才能回来,于是我们又沿路问过去,去地里找刘师傅。天已擦黑,沿路稻田里插满红旗,还挂红灯笼,许多奇形怪状的稻草人,伫立田间,穿衣披挂,头扎各种饰物,威风凛凛,农民的造型能力实在是诡异,他们的想象力大概都是来源于社戏和各种鬼神传说。有片田里沿田埂排排站了二十多个稻草人,薄暮中看到着实吓人一跳,汗毛林立。
这些田间的稻草人不是赶麻雀的,赶麻雀不用这么大阵仗,是赶野猪的。这里野猪成群,已成祸害,它们一到夜里就成群结队地下来抢收农民的稻谷,连棉花这种不能吃的都整片地给拱翻,至于红薯地,玉米地,那更是发现一片就片甲不留。以前农村有轮流派人守夜,用土统打野猪,现在野猪成了保护动物,打了要坐牢,只能遍插各种稻草人吓唬野猪,但野猪们显然没有领悟到,更没有受到惊吓,依然夜夜下山。政府不保护农民的粮食,却闲得蛋疼去保护野猪。制定法规的都是不种地的啊!
找到刘师傅,天色已黑透了,为了让他早点收工,我们动手帮忙干活。兄长更是勇敢地帮忙扛稻谷,我看他一袋稻谷上肩膀,脸顿时就紫了。刘师傅已经75岁,扛一袋稻子在田间小步快走,步伐矫健的很。
刘师傅作保说他隔壁的林砖匠会打灶,带我们去他家。林砖匠一家正在堂屋剥棉桃,听我们说明来意,林砖匠非常谦虚,坚决不承认自己会打酒灶。刘师傅面子上抹不下来,强行带我们穿堂过户进后院参观了林砖匠家里打的灶,但是,就在灶跟前,证据确凿,林砖匠还是死活不肯承认他会这行当,笑着摇头,声称自己是胡搞搞,随便搭了个灶将就着用。他老婆正在奶娃,强行扯掉奶头,不顾小毛头哇哇大哭也加入了反对的行列,说他老公手艺不好,他只是个砖匠,没有石匠的手艺,打灶手艺不过硬。孩子哭得让人焦虑,这架势好像我们要拉壮丁一样,既然如此,只好算了。 打个灶而已,犯不着为难他们一家人啊。 我们另找别人就是。
就在我们要走的时候,林砖匠又挽留我们,热心地,关心地,详细地,问我们打灶的要求,我们按照晏师傅的指示叙述一遍,我哥更是掏出纸笔给他现场画了一个立体结构的酿酒灶。但是林砖匠坚决不看,他坚决将头扭向一边,斩钉截铁地说:你表画,你画我也不看,那个东西简单,我懂,酒灶,闭着眼睛我也晓得是啥样。他忽然表现出专业的骄傲,而且有点气愤。只好作罢,最后问他一次,你会搭吗?林砖匠严肃地说:搭怎么不可以搭?是个砖匠都能搭。但是,我不保证能用,要是不好烧,我不负责。
——那还说个屁!

出门来天都黑透了,家家开始煮夜饭,我肚子饿得咕咕叫。没想到找个砖匠做点事情那么难!待会要是路上遇见砖匠师傅,我们要扑通跪下,双手抱腿,满地打滚地哀求他给我们搭个酒灶。
又去找胡砖匠。胡砖匠下地未回,他堂客在家里。一听说找她老公打酒灶,一口回绝之:他哪里会搭什么酒灶,不搭!家里地里一烂摊,忙得放屁的功夫都没有,哪有时间去搭什么屌酒灶! 兄长好言相商,说打灶又不是请你免费搭,工钱好多我们照付。你们种棉花也是为了钱,打灶一样收工钱。她神情高傲,面向一边冷冷地说:不是钱的事!一边跟我们说话,一边从喉咙里呵罗罗吊出一口浓痰,啪嗒吐到地上,以迅雷之势一脚踏之。 我被这妇女的气势所震,难以开口谈酒灶之事。她连叫我们坐都不叫,几个人站在堂屋很是尴尬。唉,农村里礼节已经缺少到这个地步了,真是寒碜。
正说着,胡砖匠背棉花回来了。一听说我们找他帮忙搭酒灶,顿时神情谨慎,不接我们递过去的烟,自己摸出香烟点上。兄长忍耐地问:师傅你到底会不会搭酒灶?你老婆说你不会搭?不会的话,我们就不打扰了。
胡砖匠立即表示反对:搭酒灶怎么不可以搭,黄岭到处酿酒的灶都是我搭的,我搭的灶可以说是最好烧的!省柴,火力猛。你要不信可以出门去问!他说完还很气愤的样子。
你要是会搭就抽空帮我们搭上,工钱几多照付给你,不会亏待你。付现钱!
他仍然说忙,棉花,天要落雨,地里还有红薯,稻子还没收完等等,这些都对他给我们抽半天时间搭个酒灶造成了困难。就在我们准备转身离去的时候,他又叫住了我们,表示有兴趣去看看我们的酿酒屋。在酒屋他忽然改变了主意,爽快地提出抽空来给我们搭酒灶,只是工钱,工钱??我们当即将工钱全部预先给了他。
刘师傅看我们这么轻易答应胡砖匠的报价并爽快付现钱,面色一变。我当然知道,这砖匠报价可比行价贵多了,两倍以上,但不愿意再扯皮了,花钱是为了解决问题的,快速解决问题可以节省时间成本。回去路上,兄长忽然笑说:刘师傅今晚可能会失眠,说不定会影响第二天地里的棉花收拣工作哇。呵呵,虽然是玩笑话,但胡砖匠一开口就赚了一笔,而我们那么爽快付现钱,这事说不定会给刘师傅心灵上造成激荡哇,以后酿酒的相处恐怕会增加麻烦。
楼主:张小砚  时间:2019-07-02 11:06:49
二零一二年秋季酿酒杂记 3

酿酒记之——不好说
十月一日 晴

上午到酒坊,酿酒的晏师傅还没到,等了一个钟头还是没到。昨天还打电话问候中秋,并反复确认今天开工酿酒务必要到,不能耽误工时。他竟然玩失踪。。。
打电话给他问什么时候到,他说今天不来了。问为何不来,他坚决不说。问为何不打电话告知我们,我们一早进山,几十公里的路来等他。他说把我们电话忘记了。又问难道胡书记的电话你也没有吗?答,胡的电话也忘记了??
这个酿酒师傅手艺不错,但是人太难合作。涨完价就拍胸部承诺确保完成酿酒工作,但这种激情只能持续两天,又开始拿翘,反反复复,这些不过是为了完成他自己心理的一个过程,他要多了钱,怕我们不服,就不断给我们增加麻烦以图让我们认识到他的难能可得的价值,同时又显示出他对我们的重要性和他对我们的不在乎。这种微妙的农民心理我太熟悉了,因为俺也是个农民。
晏师傅不来,我们就提前做酿酒准备,清扫酒坊。这间瓦屋废弃多年用作柴屋,灰尘呛人。连带屋顶落下的碎瓦,破砖,用簸箕运出去。地面几个大坑,也用砖头碎石填补好。门前原是铺的青石板晒场,缝隙里长出杂草半人高,蹲在地上用手薅,一棵一棵地拔,将周围塑料袋杂草垃圾,拢做一堆点火烧掉。将山泉水用水管引到门前来洗地,竹枝扫帚一点点地清刷,青石板一旦洗干净显得特别温润,有老玉石的那种质感。 靠门口歇会,抽支烟,远远望见养蜂人在忙碌,这段时间采的是桂花蜜,就像我们酿的酒一样,中秋后酿酒就是桂花酒了,乡下人习惯用花卉来区分节令,如果是春天酿酒就叫桃花酒。这时节乡下农忙,村庄里静悄悄的,墙壁上土蜂进进出出,嗡嗡声愈发显得寂静,正午的阳光明晃晃地,像浅浪扑在阶沿。今晚的月亮应该很好,农历八月十六了,一年之中月亮最圆最大的一天。
歇了会开始洗锅,洗锅是酿酒工序里最磨人的一件事情,生铁锅最难洗,不能用任何化学洗涤剂清洗,先用瓦片磨锅锈,一圈一圈地打磨,磨完之后,再用钢丝球细磨,再用抹布一遍一遍地洗,用生猪皮擦,换上百道水,从上午洗到下午,洗了5个钟头,终于洗出清水来。洗锅本来是酿酒师份内的活,只是这位晏师傅很屌,洗锅洗缸烧灶劈柴担水等等没伺候好,他就拿翘,甩手就走。我想,在他的酿酒生涯当中肯定还没有挨过打。
洗锅件不动脑子的活,只出劳力即可。很久没有这样单纯地劳动了,也不烦,慢慢地洗,按部就班一道道工序地做。心里很安静,脑子里在想拍电影的事情,一些情节和场景在脑海里预演着。台词对白,你一句,我一句,在这个巨大的铁锅上面回荡。
灶口对着门,光线一暗,有个人进来了。
问:酿酒哇?
嗯。
酿酒灶不应该搭在屋里!
啊?为啥?
转不开身,场子太小了,蒸米,酿酒,抬进抬出,这是大灶。
哦!我继续洗锅,想电影的事情。
我说啊,你这个灶啊应该搭出去,好烧柴!他沉默了一会,又说。
我看了看他,问:你没看到我灶都搭好了吗?难道拆了重搭?
他弯腰看了看灶,继续说:重搭也没有必要,但是我们以前搭酒灶都是搭在外面,没人搭在屋里。屋里做事不方便。搬酒缸,蒸米桶,转不开身。你们肯定没酿过酒,没有经验!
我点点头,继续洗锅。
过了会他又说,你这灶应该搭外面。
我有点毛了,不理他。
我跟你说啊,这个地方太窄了,不好做事,我指你看啊,酿酒灶搭哪里呢?他开始摸索下巴盘算,一会他肯定地说:搭湾里,地方又敞。想好了,就热心怂恿我:你去看看,那地方敞,很好,离水近。
我实在忍不住了,问他干嘛的。
他说:过路的。
我说你这个过路的,你过你的路好不好啊,我酒灶都搭好了,你还说!总不至于拆了重新搭?
哎呀,说你你还不听,还来气!我是说你这个酒灶根本不应该搭屋里嘛!你从一开始就错了嘛!
我坚决不理他,回到川藏路上去,继续想台词对白,场景想象。
他等了一会儿,见我不理他,就出门了,转过屋角,我还听到他无限惋惜地:酒灶哪能搭屋里啊,不懂行!唉!

楼主:张小砚  时间:2019-07-02 11:06:49
继续洗锅。
中午一点多了,肚子又饿,累得头昏眼花,几次险些栽锅里去。屋外陆续有人路过,是地里拣棉花的人回家吃中午饭了。
每个人经过都停一下,问一声:酿酒哇?
我点头,嗯!
酿好酒哇?
我点头:嗯!晓得哪家有柴卖不?
酿酒用的柴哇?
嗯!
有哇!
在哪里?
哪里?酿酒的柴,好多嘛,到处都是。
到处是哪里?
哪里都有!遍山是柴!
。。。好吧,当我没问。
一会儿又有人探头进来问:酿酒哇?我继续嗯一声,问有没有柴卖,答,有哇,好多,到处都是,哪里都有。
一连十几个人都这样遍山是柴,语气表情都那么意味深长,我差点崩溃了。到底是啥意思呢?

一会,又来了个老头,老得颤巍巍,还好奇,趴窗户上望我洗锅。
望了一会儿, 颤声问:酿酒哇?
我简短地嗯了一声,已经对问柴这件事情失去兴趣了,也不搭讪,埋头洗锅。
过一会,他默默地问:你是要酿酒地柴不?
啊?要的!大爷你晓得哪里有柴卖吗?我立马停下洗锅。
柴多得很,山里面嘛,到处都是!
。。。气得我眼前一黑, 差点栽进锅里。

过了一会儿,老头又慢悠悠地转回来了,继续趴窗户上看我洗锅,我不搭理他。
他默默地看了半个钟头,又颤声问:酿酒哇?
我抬头看看,确定还是他,我决定不说话。
要酿酒柴不?
不要!
不要了啊?我侄子家有柴,我刚帮你问过。
啊?要啊,要啊!你侄子家的柴卖吗?
卖。
那请你帮我搭个口信给他,叫他来酒坊一趟吧,我这里洗锅,脱不开身。
你买柴,你去找他嘛。
远吗?
不远。
大爷,我不认得你侄子啊,也不晓得他家是哪一间,你回去的时候托个信让他来一趟嘛。
你买柴你去找他嘛,他哪里能来找你。
他卖柴吗?
卖。
卖柴就让他过来一趟嘛,我这里洗锅抽不开身啊。
唉!他不能过来,你要过去找他嘛。
他咋了?
你买柴你去找他嘛,他要是来找你,你不是就翘起来了吗。
“啊?!”什么逻辑啊?一担柴才几十块钱的生意而已啊,大爷,你咋能把人这样看扁啊,真没法沟通,只好跟他去一趟。
他家墙上贴了好多毛 像,从安源到天安门一路走来,还有十大元帅,骑在马上威风凛凛地瞪着我,我一低头,发现地上有好多鸡屎。我好歹也是在农村长大的,但我从未见一户人家地上有这么多的鸡屎——难道全村的鸡都到他家来拉屎了?额。。。
我就不进去了,站门外跟他洽谈生意。问:你们家有柴卖不?
他侄子一家人正在吃饭,七八口人,全直直地瞪着我们,唉,这眼神一瞬间就唤起了我那遥远的记忆。
柴,有哇。
好多钱一担?
这个,不好说。
呃,不好说,是什么意思?
嗯,价格么,不好说。
按行价来就是了,你们卖给别人多少,我也一样的价就是,不少你们的。
迟疑一会:嗯,不好说呀,咋办呢?像是问我,但又不看我,眼神落到旁边一群鸡身上。
到底卖不卖?
卖。
那价格好多嘛?你不讲价格我怎么买?
价格,这东西,实在不好说??
柴是你的,你开个价好了嘛, 合适我们就买,不合适就算了!有啥好说不好说的,又不是古董,不好估价!
沉默,一家人相互无声地进行眼色交流。
什么回事啊,到底卖不卖?静了一会儿,我只好又开口问了一遍。
唉,要不,还是不卖了吧。
搞什么啊?你叔叔刚才跑酒坊去找我说你们家的柴要卖,我忙死了,专门跑过来跟你谈。我转头找老头,老头不知何时悄悄地溜走了。
??刚才是刚才,现在不卖了。
为什么?
嗯,这个,不好说。
。。。他妈的,又不是买吊鱼岛,不好说个毛啊。 悻悻地转身回了酒坊继续干活。

楼主:张小砚  时间:2019-07-02 11:06:49
刘师傅背着一袋棉花经过,探头看看我,洗锅哇?
我点头,问:刘师傅你上次说村里有几户人家愿意跟我拿柴换酒糟的,能不能今天带我去他们家看柴?
刘师傅为难地:哎呀,小张,他们不愿意换了。
为什么呀?
就是不愿意嘛。
哦,刘师傅你不是说你还有一千斤柴吗?
有哇。你要吗?
要啊,不是说好了拿酒糟换柴嘛,你柴在哪里?
柴嘛,在那里嘛。
在哪里嘛?
在嘛。
我们明天要开灶了,今天柴要到位才行啊,待会你带我看看柴哈。
。。。柴,不换了。
咦?不是说好了嘛,指望你的柴先开灶呢,刘师傅你这是?
刘师傅沉默地望望酒灶,望望酒缸,又抬头望望屋顶半个世纪的老瓦,倔强地保持沉默。
刘师傅你怎么个意思,明说吧。
哎呀,小张,这个,这个,不好说啊。
。。。
刘师傅,你是自家柴不够烧么?没关系的,不要为难!
嗨,山里人哪里还缺柴烧!
那你是?
嗨,不好说啊,小张。
我想了想,问:刘师傅,你是想卖现钱么?
嘿嘿,嘿嘿,要是,能,搞几个现钱用用,那当然是好呀。他羞怯地笑着,眼睛落在地上。
那你说个价吧。
那个,湿柴现时也要15一担,我这个是干柴,卖20块钱一担你也不吃亏,你说呢?他眼睛牢牢地盯住我。
行吧,20一担,你说多少就多少,你把柴弄过来就付现钱给你。

下午,对着一堆柴,我问他,刘师傅,这柴可有一千斤?你老人家有数的,帮我估一下吧。
他瘪着嘴,愁眉苦脸,说:缺是缺点,不到一千斤柴。
八百斤可有?
八百斤??嘿嘿,嘿嘿,缺也还缺点。
七百斤可有?
那应该不少!小张啊,我这柴从山上砍下来扎好一捆是一担,斤两是不少的。晒干了,肯定份量是要少点的。
刘师傅啊,话要清理要明,湿柴是15一担,我花的可是干柴的价格买你的柴,你不能说它们从前在山上的时候怎样怎样吧?你家要是没这么多柴,少就少点,不缺那么点柴。
刘师傅默默地望着墙壁坚决不说话。我以为他家的柴只有这么多,全扛过来了,就算了,将钱递给他。刘师傅撰着钱飞快地跑了。看他那么紧张我也觉得难为情的很,好像当面把人脸撕破了。
过一会,我在忙,刘师傅又转了过来,兴致看起来很好,将我莫名地夸奖一番:我说你这个小砚啊,说话做事一套一套的,口才好,比农村里那些大男人都响亮。我递了根烟给他,说:刘师傅,我们外村人借个地方做事,多有不方便,你熟人熟地,以后还要你老人家多多关照。
他点点头说:没事,在家千般好,出门处处难,我年青时候也是闯荡过江湖的人,这点还不懂。你们酿酒柴要是不够,我那里柴还有一点,不卖了,回头跟你换些酒糟喂猪。
这老头!我以为他家没柴了才短了斤两,原来是留了一手。

楼主:张小砚  时间:2019-07-02 11:06:49
有人一路问过来,哪里酿酒?哪里酿酒?老远就听到他的声音。
推门进来,匆忙跟我点了下头,来不及通名报姓,就在酒坊先骄傲地环视一周,伸手摸了摸锅,评道:没洗干净!又将手深深插进米袋掏出一把米检阅一番,曰:糯米!舍得下本!又数了一下几口缸,然后坐下来,点了颗烟,深深吸了一口,歪过脑袋问:是你在这里酿酒?
我点头。
他也点点头,问:几时开灶?
明天。
我搭点米跟你们一块酿点酒喝。
呀,不好意思,混在一起酿不太方便。
你不是在酿酒吗?
是。
我也搭着酿点,出酒的时候,付你点手工钱就是了。
哦,我自己也是请师傅来酿酒,不接加工的活。
是呀,你不是在酿酒吗?多酿一点有什么关系?
是在酿酒啊。我不会酿酒,我也是付钱请师傅酿酒,忙不过来,就不帮别人加工了。
我晓得,我说我也搭着酿点,没错吧?你这里百事都现成了,搭一起酿批酒也不妨你多少事!又不是不给你钱,你怕什么!
“呃??大叔,不是怕什么,缸不多,柴也难买,再说我也没空帮别人酿酒,付工钱也不行。”酿一批酒要一个月, 哪有时间蹲在这里给他酿酒啊,酒缸有限,光我们自己的米都要分两批才酿得完。
你不是酿酒的吗?怎么没时间酿酒了?你这个人啊,怎么跟你讲理讲不通?我又不是让你白酿,你是怕我不给你工钱嗦? 你去打听打听!我胡XX一生从不沾别个一根纱的便宜!老子在这个村庄也算是头有脸的人物!
他用力跺地甩出最后一句话,威风凛凛地瞪着我。
不是啊,大叔你误会了,不是工钱的事。。。
不要跟我啰嗦!也不要解释! 我跟你说,你不要自找麻烦!
太他妈牛逼了,这气势, 我还能说啥,只好闭嘴。
大叔手一挥:你一个酿酒的,哈?翘什么翘?! 简直莫名奇妙!
莫名其妙大叔气愤地离开了我的酒坊。
卖糕滴,我伤他自尊了吗?我由衷地感到一阵莫名其妙。

我还没还过神来,酒坊又来了个大叔, 丁字步斜斜签在大门湾里,望着我做事情,眼神迷离,脸颊还两坨酡红——一定是喝多了!我决定少说话免遭不测。
过了一会儿,他叫我:酿酒地。
嗯?
是粮食酒不?
嗯。
纯粮食酒不?
嗯。
籼米还是糯米?
糯米。
糯米是好酒哇!
嗯。
纯糯米?
纯的。
掺红薯不?
呃,都说了是纯的,24K地纯。
纯糯米是好酒喔,你可真舍得下本喔!酒几时出?
第一批酒一个月出。
出酒时打个招呼, 我要沽点酒回去,刚好我儿子结婚。我住桥头,那个,新楼房的。他伸手往外一指。那房子我第一天来的时候就看到了,排场很大,还有雕着龙凤的罗马柱,阳台上一溜石头小天使举起中式的翘角飞檐,外墙贴满瓷砖,闪闪发亮。不知道请的是哪个村的设计师傅,可以说体现出了中西建筑思想的精粹,造价绝对不菲。
但是,有钱又如何?我傲然道:大叔,我这酒不卖。
酿酒不卖干什么?我买多点就是了。
买多就更不卖了啊。
那你酒留着干什么?
自己喝。
自己喝哪里喝得了许多?
给朋友喝。
哪有许多朋友?
遍天下。
吹牛B!
哎呀,你这人怎么说话的?反正我的酒不卖!
为什么不卖?
自己喝呀。
自己喝哪里喝得了许多?
还有朋友。
朋友哪里有那么多?
咦?又绕回去了,我决定不吭声。过了一会儿,他又问:酒好多钱一斤?你开个价!
哎呀,大叔!说了这酒不卖,多少钱都不卖!
咦,为什么?为什么不卖?
不差钱!
不差钱你干嘛费劲酿酒?
酿酒喝呀。
哪里喝得了许多?
嗳,不告诉你!
我告诉你,我儿子要结婚!!!呃~~他一生气就打了个酒嗝。
“结他的啊,我不卖酒你儿子就结不成婚吗?”嘿,他还来劲了,他妈的又不是跟老子结婚,凭什么理直气壮地问我要酒,关我鸟事。
我儿子结婚,老子不要打些好酒?面子上,是吧,好看吗?差酒,我告诉你,我不可能买勒!呃!他又打了个酒嗝。
我跳起来,跑门槛上蹲着。建议他:你去买茅台吧,茅台有面子勒。
哈咦?茅台买不起!兀是当官的喝的,平头老百姓喝得屙尿不出!
啥?
杂粮肠子通不起细粮噻。
哦,大叔,我的酒要卖只会比茅台贵。恐怕你也通不起!
呵呵,吹牛B!你酒如何跟茅台比?好多钱一斤?
我决定不理他,反正无论如何是扯不清楚的。 我脾气又不好,说多了,不定待会得吵起来。刚那个莫名其妙大叔着实把我震了一把。
再说了,我真没法跟他说叫他给讲个实现梦想的故事,万一他说他的梦想就是看到他儿子喝我的酒结婚,我不是得白送他一坛酒?农民狡猾的很呢,跟他们打交道必须谨慎。
我儿子老婆是县里地,城市里的,你也是县里的吧?他又跟过来蹲下,跟我促膝做友好攀谈状。
我转过身去抠门槛上的泥,气沉丹田,坚决不跟他说话。只在心里悄悄地说:县里女人没一个好东西,除了打麻将别无所长,恭喜你儿子娶个母老虎回去!把你家钱都输光!
城市里格姑娘嫁到我们山里来哦!有面子勒!他满面红光,摇头晃脑。
我轻轻嘀咕:城里姑娘好个屁,肩不能挑手不能提。
我儿子是老板!
哟~~当老板的有钱哇,买茅台吧!县城超市就有得卖。大叔你放过我吧,我这酒不卖。
茅台坚决不买!你留50斤酒给我,出酒我自己带酒坛来接,不卖我把你锅打破!!!
吹牛B大叔语言坚定,脚步虚晃地走了。酒屋的破木板门被他用力一带,差点散架。他妈的,他竟然威胁我,这叫什么事啊,难道我脑门上写着懦弱二字吗?
楼主:张小砚  时间:2019-07-02 11:06:49
总会遇见和自己不一样的人,不一样的人生,不一样的观点,不一样的事情,那些你所不了解的。无论如何,纵然意见相左,也不要轻易以恶意去揣测,更勿以恶意去下断定。也许偶尔你的善意会落空,但你总归坚持了你是个善良的人。——共勉!感恩节快乐,朋友们!
楼主:张小砚  时间:2019-07-02 11:06:49

丢失已久的天涯ID找回密码了,
数年没有登陆,
还有旧人在吗?
楼主:张小砚  时间:2019-07-02 11:06:49
@叫花婆 抱抱,好久不见:)
楼主:张小砚  时间:2019-07-02 11:06:49

云水僧

十五六岁时,随兄长在杭州学画,住在西湖边的三台山,法相巷。
那时家里供兄与我两人学画,很是吃力。除生活必需,绘画文具等,余皆能省则省。拣兄长旧衣穿,不合体又邋里邋遢,画画总容易弄脏,尤其颜料着衫不易洗脱。但并不自卑,那时还没到考虑要漂亮的问题,心思极简,成天转脑筋的不过是速写功课要凑够数,或兜里能有零钱买零食。兄长训我,满脑壳的想头只有两件,不是偷懒就是贪吃。

西湖边净慈寺有位老和尚是家乡人,母亲曾托付我受他庇护。和蔼的老和尚,须眉皆白,怀疑他已经超过一百岁喃。有时画室放课早,去净慈寺看望老和尚,他留我吃斋饭,每次总给我书包里多多地装些果子点心,说供过佛,吃了很好的。但老和尚并不对我讲佛,只问平常生活,衣食。也听我用家乡话讲画室里友伴间趣事,亦偶有被同学欺负,很是苦恼,欲借助法力战胜,老和尚总呵呵一笑,评之,憨稚!

有时兄长给钱买画纸颜料,去建新笔店买,那里常有对画室学生的优惠,剩余零钞,回来经过韶华巷子,那里有位老婆婆卖糖炒栗子,愿意给学生卖半份。买半份糖炒栗子,坐在早春的西湖边吃栗子,画速写,最是开心的时候。湖边有许多玉兰花,白的,枣红的,极美。柳浪闻莺有许多垂柳,早春的天气,柳絮漫天如雪,莺儿却是难得有一只。
少女时代的我,这样过着平静愉快的生活,偶有小烦恼,也是转瞬即忘。直至一天,于净慈寺遇见一位年青的和尚。

现在想来,也已想不清楚他的容貌,只记得模样清癯,青灰色僧袍空荡荡,仿若要顿然乘风而去。是游方行脚的云水僧,于净慈寺挂单。
他跟老和尚喝茶说话,谈及某年曾于东林寺挂过单,二人谈起东林寺种种,这是家乡近处的寺庙,我也颇感亲切,专注听讲。又说起曾于彭泽渡口坐船,溯江而下。我脱口而出,来杭州时,我也是从那渡口坐船呀!
他转面望向我,原来,是你的家乡啊!
老和尚莞尔,可是想家了?
有点不好意思,说是想妈妈。说不定你在县城走路的时候,看见过我妈妈,哎呀,可惜,你们不认识。
老和尚忍不住大笑,是呀,可惜不认识,不然就能帮你带吃的上杭州来了!转头向那僧人说,我这小老乡啊,是第一馋嘴丫头。我顿时难为情,脸颊发烧。
他倾身看我,微笑着,那种奇怪的眼神,有点温和,专注又有点诧异。还没被人这样看过呢,微微惊讶,心里叮地被什么啄了一下。忽然意识到嘴角还有点心渣渣,悄悄擦干净,预备整齐等他再看我。可他喝完茶,就这样施礼,低低念一声阿弥陀佛,走出去了,再没看我一眼。

此后,我去净慈寺的次数就多了,放学路过必定要拐进去转转。他住净慈寺后山的禅房,我很快就晓得了,兜兜转转都要过去晃晃。只要看到他,就跟在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那青灰色的身影在我心里熟悉无比,能在一群和尚当中,一眼看到他。那是一种信息的识别,而非形貌的辨认。然后我就不再看他,在他周围几十米转来转去。他去禅房也能遇见我,去经堂也能遇见。嗯,我和山寺同在,我无所不在。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要他看到我。被看见的那一刻,我觉得周遭的颜色都鲜明了,那些绿瓦白墙,丈外的古树都跟我一起有了存在的意义。知觉变得异常发达,百米外的蝉鸣,我仿佛都能“看见”其振翅的战栗⋯⋯可是,他毕竟看的我时刻少,我出现的时候,他只会看我第一眼,而后他的眼神落于屋檐,树梢,脚下⋯⋯再也落不到我身上。
那段时日,连兄长都察觉有异,检查课业,问我为何总画寺庙与和尚,令我去车站菜场多转转,那里人物形态更为丰富。所以我的课业重了啊,要去画一些疲惫的旅客,再画一些讨价还价的买菜大妈,再来画我的和尚。

在某个春天的傍晚,仿佛是忽然之间,意识到自己是个女孩儿。洗澡的时候,见流水从身体上流过,渐渐起伏有致的身量,非常讶异,又有点害怕自己。然后,我起了坏心思。
再也不想穿兄长那些邋里邋遢的旧衬衫了。清河坊有几家花布店子,问价钱,比身量,开始戒零食,偷偷攒钱。
终于攒够,去买花布回来做旗袍,那块布料是天青底子缀碎花纹样,好像池塘里的浮萍草,天晓得,我怎么选了这样的花色,跟僧袍的底色好像啊。小时候奶奶教过我做针线女红,只是我这针线做了又做,犹豫不决,旗袍叉一会高,一会低,一会拆,一会缝。春天的晚上,玉兰花香气透过窗户,冷冽清净。 我无端起了忧愁,也许,那是此生,初次意识到自己作为女身的时刻。缝制好的旗袍藏在枕头下,睡觉前脸颊贴贴,心思无限。

穿上得意的花布旗袍,去净慈寺看和尚。沿西湖慢慢走,玉兰花已然开尽,出了嫩芽枝叶。夏始春余,风还有点凉,风穿过光溜溜两腿之间,皮肤紧绷绷,有点紧张,心思润润。我想要乖,又有点想不乖。
说来真是难为情,还没发育好,竟敢偷兄长女友的文胸,垫垫起。你看,女人对这种伎俩总是无师自通的呢。谁也没告诉过男人喜欢看这个,但本能就知道。旗袍叉开在大腿三分之一处,这处旗袍夹角显示的腿型是最美丽的,在镜子里反复察看过,因为我学画画的嘛,受训的就是审美。
嗳!一生中,再难为一个男人起这样细细的心思,而他却是位僧人。可当时我却未意识到这一点,不,也许是我潜意识逃避。不不不,我压根没想跟他怎样,只是想他看到我。其他,我哪能想到更多呢?才十六岁的年纪,尚未经历过情爱。

正是做晚课时分,不知何时起,点心已经吸引不了我,有了其他欲望,要一个男人看见我。
正是做晚课时分,我早已踩好点,站在净慈寺那棵巨大的娑罗树下,那里地势稍高,是去经堂之路。

我知道他会经过此处,他必然要在此生的这个春天经过这里,我们将要在这娑罗树下相遇。假装一万年都不会有的一瞬间,这样奇巧地和他目光相遇。他在一群灰蒙蒙的僧侣之间,抬眼看到我,如我在世上人群之间一眼看到他一样。

风轻轻掀起旗袍衣角,露出角度恰好的小腿。天哪,我竟是要向一位僧人展露,雷劈死我吧,我才不害怕呢。我已不顾一切,世上一切也不能入我之眼,越过人群,越过漫天神佛,直视他。

眼神交织,如争如斗,欲仙欲死。

那一瞬间是有多久?
已然是一生。
已然是结束。
他如梦方醒,默然垂首,合十低诵阿弥陀佛。随即夹杂一群灰衣僧侣中步入经堂。






再去时,他已离开。老和尚一定是知晓,见我我急急穿堂过户,四处顾盼。唤住我,阿弥陀佛,他已经走了。我又惊又难过,嘴上却强要掩饰,我又不是找他!
老和尚轻拍我肩头,来,吃点心。然而我忽然过了贪吃的年纪,我的心空了。跑到那棵娑罗树下发呆。老和尚见我流泪,并不劝,只是念叨,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慈悲,原是无情。原是无情,才可以做到慈悲。我恨恨地想。

五月的娑罗树正开花,白色锥状的花序,好像僧人合十之礼,遥遥向天空。风吹起,细小洁白的花瓣如雨水纷扬。十六七岁情思初萌,意识到自己是女身,是懂得人生忧愁的开始。

我还在感怀伤悲,却不知人生更难之处并不尽此。兄长告诉我父母早已办理手续,顿时如闻惊雷。兄说,而今以后,我们两人要相依为命。命这个词,好庞大,惶然无所栖身,扑兄长怀里哭泣。我还没准备好,然而,现实已迫人而来。
很快结束了学画生涯,去做工讨生活,既无文凭,亦无一技之长。唉,原来人生难处,远甚这小小情爱。自此跌落生活,扑爬跌撞,艰辛,忧愁,爱恨离别都一一痛尝。


日前,路过杭州净慈寺,寺门对过马路,有一株歪脖子大树,想起少女时的我,痴想心思,曾一头撞到树上。来不及痛,已羞惭得满脸通红。想起那时情景,不禁微微好笑,又有小小伤感。
唉,那不知何处来,又去往了何方的云水僧,是我人生中像月亮光一样的心事。




楼主:张小砚  时间:2019-07-02 11:06:49
试下手机能发帖不


楼主:张小砚  时间:2019-07-02 11:06:49
刚在成都琴台路,遇见十年前的老板,大为惊讶,问起我这位优秀员工当年从公司走失事件。

嗯,我记得是2009年夏季的某天,在小区门口吃了碗面,就踢踏着人字拖上路了。和几个朋友去汶川看望帐篷学校的孩子们,成都到汶川一百多公里,计划周末出发,周一回来上班。

但是,很遗憾,因一系列人力不可抗因素,再次遇见,已经是十年后的今天。当年风华正茂的老板已经老了,眼神都有些混浊了。
以前的公司早已倒闭,老板李永开先生也改行了,现在是一位铸剑师。创建溪山工作室,采用传统古法系统地复原中国古代刀剑,用三年时间复原出来的永乐剑被英国利兹博物馆永久收藏。还挺洋气。


人生的奇妙正是来自于不可预见。

多年前的我,在成都一家公司朝九晚五,因一场意外之旅,在天涯留下这篇帖子记录,也因此改变了我的人生路径。

多年以后,我在山中酿酒。酒坊在激流之畔,门对青山,夏季休酿期,无事枯坐廊下,昼长人静,溪水哗啷啷川流不息,如同时光急逝,忽然想起十年前路上的朋友们,大家都还活着吗……

十年了。我想去看看他们。抱坛酒上路,赴一场时空之约。

十年再见,是相逢拥抱,热泪盈眶。还是一声惊问,咦,你是哪个?倒是有点子面熟……

如我所说,人生的奇妙正是来自于不可预见。
走吧,一起去看看他们?





楼主:张小砚  时间:2019-07-02 11:06:49

楼主:张小砚  时间:2019-07-02 11:06:49

楼主:张小砚  时间:2019-07-02 11:06:49

楼主:张小砚  时间:2019-07-02 11:06:49

楼主:张小砚  时间:2019-07-02 11:06:49
昨天出发第一天,真是太疲惫了。骑手们第一天出发就碰上了兜头大雨。说来难以置信,从成都到雅安,140公里,他们竟然骑了7个多小时!
因为有位骑手昨天上路才是人生第一次骑摩托,虽然是踏板摩托,驾驶上跟电瓶车原理一样,但他需要一点时间来适应速度感,只能以30码左右??行。
夜里一点到雅安,青衣江边大排档喝酒,庆祝第一天骑行。
楼主:张小砚  时间:2019-07-02 11:06:49
早晨的青衣江。是鬼吹灯还是盗墓笔记里提过这条江来着?


楼主:张小砚

字数:970616

帖子分类:天涯杂谈

发表时间:2009-11-21 23:58:00

更新时间:2019-07-02 11:06:49

评论数:158370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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