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曌和太平公主的母女训诫文，甜虐文（甜虐交织）从太平公主第一次出嫁到神龙政变夺回李唐江山的故事。
绝非史实，请勿代入真实历史人物。
不一定写完，谨慎入坑。
了解历史的人可自定义结局是悲是喜。

第一章
婚姻（一）


“后皇嘉树，橘徕服兮，受命不迁，生南国兮。”我慢悠悠背诵着屈原的《橘颂》，在铜镜中整装，一袭红衣似火，显我李唐富丽繁华。


“太平，怎么这么长时间不出来，本宫进来了。”


突然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还带着几分焦急，我惊慌失措，赶紧擦去艳红的口脂，可这东西本来就不好擦的干净，反而那凌乱的淡红乱了妆容。慌忙中，我失手将桌案上的玉钗摔碎了，顾不得那么多了。我赶忙跪在地上，深深地低下了头，只期望多躲一刻算一刻：“恭迎母后圣驾。”


母亲明显送了口气，只是我的身体僵硬，姿势拘谨，定是被她看破了。


“怎么这么紧张，就你我母女二人，不必行大礼。席间更衣，本宫怕你出什么事，怎么了？”


母后蹲下身子想扶我起来，可我还是低着头，她的手抬起了我的脸，看着我这副滑稽的模样，母后竟然笑了：“怎么弄成了这个样子，本宫让人来为你梳妆。”


“不，不要别人。”我因那讨厌的笑声，赌气站了起来，背过身去，不知道为什么眼睛也湿润了。


“太平，到底怎么了？你给本宫说清楚。”母后似乎有些恼了，我不敢再使性子，心中的郁闷却无处可说，也许我自己也不清楚我到底在恼什么。可她从不许我糊弄过去，我也自知不能哄骗过她。泪水莫名其妙的流了下来，我转身一头扑进她的怀里：“母后，您和父皇将儿臣扔在太平观四年，是忘记儿臣了吗？”


“都怪本宫不好，为了防止吐蕃要你和亲，将你在太平观一放就是这么多年。好，好，不哭了，话说回来，本宫该给你找一个好丈夫了。”


母后轻轻擦干了我的泪，在我耳旁低语几句，随后就要走，我却拉住了她的袖子：“我不要别人来。”


我知道我很任性，可为什么非要懂事。带着十六岁女孩儿，无知又天真的固执，我要她为我梳洗。


“太平，不得胡闹。”母后关上了门，严肃地遣走了外面的奴婢，重新站在我面前，脸上已带了几分不快的神色。

第二章
婚姻（二）
“太平，你再胡闹，本宫真生气了。”
母后的脸色很难看。
我看了眼铜镜，哭过的脸，妆容更惨淡了。
“太平跪下。”
我跪在了冰冷的地砖上，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点也不感到难受，除了用膝盖直接接触地板让我有些抵触，方才我一时冲动做出的大胆举动，我的手心早已汗津津的，而此刻却反而平静了下来。
她的凤眸居高临下的盯着我，无声的责备最让人难受。但不过一会儿，她亲手投洗了一条毛巾，递给我：“自己把脸擦干净。”
我认真的擦了几遍，将那有些凄惨的妆容全部擦干净，脸上终于清爽了。
“撑在案几上，不许动。”
我一一照做，但我不明白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我的左脚被提起，现在只有单脚撑地了，脚上精致的绣鞋被脱下。一只脚没了鞋的我踮着脚尖费力的站着，虽然我知道宫殿每日都有奴仆打扫，可我还是觉得它脏。母后相比是照顾不到我这种小心思，一只有力的胳膊搂住我的腰，随后紧接着臀卝部炸开的疼痛惊到了我，我突然间明白了，却还是费力的保持着姿势，领受我的惩罚。如今这惩罚可比罚跪要难捱多了，想着打在我臀上的是自己踩在脚底的鞋，我就想挣脱母后的束缚，那些灰尘会蹭到洁白的肌肤上。我不情愿的扭动着身体，母后定是也察觉到了我的反抗，下手更重了，渐渐痛到我承受不了的地步，剧烈的疼痛难以忍受，也让我忘记了羞耻，不住的哭闹，求饶。但她一直不肯放过我，直到我再也没力气反抗了，她才放开我。
“跪倒墙角去，反思自己的过错。”母后的指尖指向墙角，我小步挪了过去，途中还偷偷看了眼铜镜。我身后那两块肉又红又肿，但没有我想象的那么严重，那剧烈的疼痛，让我以为已经被打烂了。
我大概刚跪下，什么都来不及想，不必说反思了。母后就让我过去，我见她手上领着一条系官服玉带，怕她还要打，脚后跟也跌到了肮脏的金砖上。
“自己穿。”原来母后已经将我的亵衣和三品大员的紫袍叠了起来，整整齐齐，我乖乖自己一件件穿上，衣服上还没有人的体温，凉凉的，很舒服。她蹲下卝身亲手给我系上玉带，很认真的模样，。
“坐下，我来给你绾发。”她叹了口气，好似对我无可奈何一样。弄得倒好像是我欺负了她，我自知理亏，到底是自己偏执任性，乖乖坐下，默默忍受着臀卝部的痛痒。
母后耐性地为我梳着头发，用男子的束发冠为我绾好了发。略施淡妆，母后的心思主要用在画男子的气的眉毛的上，镜中之人不如一开始的美艳妩媚，倒真像个英姿飒爽的男儿。母后看着自己的手笔，也很满意，我知道此刻的她又想作一个慈母了。
“若你不是女儿身就好了，你的那几个哥哥，没有一个像本宫的。”母后爱怜地抚摸着我的头发，我也甚是乖巧，任由着母后摆卝弄。
“出嫁及要从夫，夫死还要从子，世间的这些混账道理，却被写在了圣贤书里。”母后好像也感觉到自己说错话了，为我披挂，一副武将模样，不再提刚才的话。
我懂母亲的意思，也知道不该再问。跟在母后身后，离开了宫殿，衣衫摩擦着肌肤，肿卝胀的臀卝部又痛了起来。我回想起刚才的责罚训诫，脸上一烧。

这里说一下，此文是有原版，原版也是初稿，我没有作过任何修改，一遍过，非常粗糙。欢迎各位读者捉虫。
贴吧发的版本也未作修饰，但是删去了很多非常的片段，这些片段建议没有是非决断力的人，在父母的陪同（也许陪同后会变成暴k）下观看，最好不要观看。我可以保证，我的文不会故意去用直接的色情描写博取眼球，但是我认为许多畸形的情感有比色情内容更强大的破坏力，尤其对于一个世界观还未形成的人来说，这也是我不打算把原文放在贴吧的原因之一。（虽然我自认为此文没有扭曲的这么严重，但能不看就不看吧，此文确实和我以前的文尺度不一样）
这个版本起名《镇国太平公主》许多敏感的东西不会讨论，但是剧情保留完整，讲的是太平公主成长为镇国太平公主的故事，而原版注重于太平作为人的心理和情感，贴吧版诸君可以当做故事以做消遣。

第三章


婚姻（三）


“小公主一身男装当真风姿卓绝，若是走上沙场，也定是位巾帼不让须眉的英雄。陛下和圣后得此女子，真乃天赐福祚。”丞相之一的李义府上前恭贺，早听说过他的名声，这种场合他第一个跳出来，倒也不意外，只是我岂要这种没骨气的奴才的奉承。他见我没表态，自讨没趣退下了。我也是知道他深受父皇母后的喜爱，不能得罪他，可是这种人真是让人提不起兴趣。


“哈哈，太平去了这么久，就是为朕准备这个惊喜吗？只是，女儿家穿戎装是什么样子，来人，将朕新得的百鸟裘赏给太平公主。”父皇果然龙颜大悦，母后真是把父皇把握的死死的。


“儿臣自然不敢向父皇讨赏，既然女儿穿不得，父皇不如将这身衣服赏给驸马。”我跪拜父母。


“原来在这里等着朕和皇后呢，好，让礼部挑选适龄世家男子，朕和皇后看看，谁人有幸能成为太平的驸马。”


宴席过半，我称头疼先回太平观休养。


观里的道姑见我回来了，赶紧出来迎接，我只让她们被好水，赶走了所有人，世界终于清静的。


泡在热汤之中，臀部突突地刺痛。


一日，母后忽然传旨翌日招我入宫。我却没几分睡意，索性不睡了，我连兰心都赶了出去，一个人躺在床上，身边只有摇曳的烛火。


母后想必还没有安寝吧，父皇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母后要处理的政务又多了不少。想起一日我赖在宫中侍立母后左右，见母后安排政务仅仅有条，虽然他们说的话做的事我都半懂不懂，但我知道我很羡慕。羡慕母后的眼中有整个世界，有天下万民，而我眼中不过只有这太平观一方小隅。


“太平你怎么心不在焉的。”母后让侍女将卷轴盛给我。


“这里是李氏宗族的子弟，本宫想了想，这天下最荣耀的名门望族莫过于皇族。”


我随手翻了翻名单，没想到我李家亲戚竟然这么多。因为只有我，母后和几个亲信在内，我也随意的多，边看边问：“母后，听说前两日你和父皇吵架了？”


“嗯。”母后翻看着奏章，没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我打了个哈欠，目光落在“薛绍”二字上，薛顗的弟弟，我来了兴趣。不过想到昨日的事，我忽然问母后：“儿臣能不能嫁给寒门之人？”


“不能。”真是干脆的回答。


“可母后叫我来，不就是为了听我的意见吗？”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怼了母亲一句，可话刚说出口，我就后悔了。这不动脑就脱口而出的毛病，我日后一定要改掉。


“你必须嫁入李唐宗室。”母后放下奏章，神情严肃地看着我。母后一动不动威严地目光落在我身上，经历了上次的事，我害怕了，主动走到母亲面前跪下认错。


“儿臣知错，请母后息怒。”


“跪到墙角去，没本宫的命令不许起来。”


我跪在墙角，上官婉儿带人拿来了屏风，随后大臣又陆陆续续的进来，母后继续处理政务。听着他们应答得体，汇报周密，与母后之间商讨计划有进有退却皆合乎尺度。哪怕和母后截然相反的观点，也可以最终合理说服母后。此刻我面红耳赤，更是觉得自己言语冒失，悔不该顶撞。


跪的时间稍稍长一点，膝盖就又酸又痛又麻，我连续换了好几个姿势，可怎么样跪在坚硬的金砖上都不舒服。跪的时间长了，我方知道罚跪的滋味之难受。另一方面，我又觉得委屈，这四年来我成日里住在太平观里，不但父皇母后从没有来过，也很少召我回宫。前些日是我任性，可若是搁在以前，母后也绝不会罚我，母后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跪了大概有一个时辰，到用膳的时间，大臣们也陆陆续续的离开了，母后让上官婉儿关好门，这才赦免我。膝盖处一阵剧痛猛得撞过来，我即便扶着墙，也难站起来。上官婉儿见状想来扶我，可却被母后呵止：“婉儿，不许帮她。这四年将她放在太平观没时间管教，纵得她是越来越放肆了。”


我脸上挂不住，强撑着慢慢走过去，重新跪下时却还是吃不住痛，跌了下去，心想这下坏了，可预期的疼痛却没有袭来。反而落入了母后带着温馨香气的怀抱里，我别过头，强迫自己不许哭出来，喉咙却痛了起来。原来母后记得我在太平馆住了几年，我本以为她忘了。


“跪到垫子上。”母后从上官婉儿手中接过了一个明黄的垫子，这种垫子道观里很常见，可如今却是我的救星。


“女儿知错了。”我低着头，不敢看她。


“知错能改，本宫方能饶你，知道吗？”


“儿臣多谢母后教诲。”


“如果敢有下次，本宫定会帮你长记性。”注意到重音落在的位置，我瞬间领会了母后的意思。


“儿臣不敢再犯。”


“好，本宫让你跪了那么长时间，你还想明白什么道理？”


这一问，可把我问住了，我光顾着忍受膝盖上的痛，哪里有其他的心思，慌忙答道：“儿臣不明，请母后明示。”


“你告诉本宫，本宫为何要你嫁给李唐宗室？”


“因为没有比皇室更荣耀的家族？”我脱口而出，母后一早就是这样说的。


“这是本宫说给外人听的。”母后眼中毫不掩饰的失望落在我身上，比责罚还要难受。


“婉儿，去告诉陛下一声，本宫思念太平，今日留太平在本宫宫里住一日，下去吧。”

第四章
我和侍女们在母后的清宁殿里面面相觑，无聊的很。翻了翻几本话本小说，写得平实有趣，可我却完全没心思看下去。想着母亲白天的问题，我撑着头望向窗外，思绪又飘到了太液池，今晚若是能和母后泛舟就好了。可母后每日公事繁忙，大概也不会应允吧。


几个哥哥来清宁殿等母后请安，太子哥哥的身体依旧很差，感觉他还不如年事已高的父皇，而且过于善良软弱，说起来这几个哥哥性格倒都挺像的，只有二个李贤和他们不同。三哥李显喜欢斗鸡走狗我最看不上，虽然如此，他们倒都很宠我，尤其是四哥哥李旦最喜欢我，百依百顺来形容也不为过。


我将那李唐宗族的名单给几位哥哥看了。只有二哥阴阳怪气的说了句，这定是母后的意思，没了下文。其余几个哥哥，帮我排除了好几个人选。三哥此刻最有用，他将几个平日里与他玩的最好的表兄弟划去，真是帮了大忙。我的目光一直落在薛绍身上，有幸的是，他倒不是个恶名远扬的家伙。只是往日里与皇亲走动的少，哥哥们也不知他的底细。只有太子哥哥说与他论过书，是个知书识礼的人，太子哥哥蛮喜欢他的。我知道太子哥哥最善良，他的目光一定不会错的。


正当四哥拉着我的手问我近况的时候，母后驾到了。我们五个赶紧行礼，请安倒没有多麻烦，只是因为我心虚，不断在心里求祖先保佑几个哥哥多留一会儿，最好夜深了再回去。这样最后以困倦为由，逃过一劫，不失为最好的结局。母后提议一家去太液池泛舟。亏当时我还傻傻的觉得是苍天显灵了，真是蠢得可以。


站在母后身后，泛舟湖上，几个哥哥在划船，我和母后只需要享受就好。渐渐夜色落了下来，天也慢慢变成深紫色，星光也闪烁在深色的天幕上，晚风清凉，好久没有这么快乐了。窝在太平观里实在无聊，四方天下有什么乐趣。


可游湖的时间渐渐长了，我们每个人都觉出了几分不对味。这已经入夜了，母后却不提靠岸之事，着实奇怪。母后平日里要求我们用心在经史子集上，最近母后常抽查他们《昭明太子文选》中的内容，我也听四哥哥说了，除了二哥对答如流，其余的人母后不是很满意，认为他们不用功。今日却带着我们游玩，真是反常。


“母后，天色晚了，明日是单日，您还要听政，我们不如回宫吧。”


“好，全听你的。”母后意外的好说话，吓得心脏都多跳了好几下。


等回到清宁宫，已经是深夜，我一早就做好了打算。一回宫就推说累了，母后安排了我去沐浴更衣后准备就寝。一切都进行的很完美，我自己都忍不住夸耀自己的聪明。可正当我穿着一层纱袍准备去偏殿就寝，却被上官婉儿带人拦住：“公主殿下，皇后娘娘请您去正殿安寝。”


我大概只有三岁前和母后同床而眠过，按道理我该高兴的，可如今明显高兴不起来。


进入到母后的寝殿，我怯生生向坐在案前写东西的母后行了个礼，就准备上床拉紧我的小被子。


“太平脱了裙子，站过来。”


“母后，儿臣困了，明日再。。。”


“过来”母后的命令从不容我置疑，但这一次，我真的是怕极了，才做出这个昏头的决定。


我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直到母后亲自走了过来，俯视着我发抖的身体。


“看来本宫要教教你什么是规矩了。”


母后有力的手抓住了我的胳膊，将我的双手双脚都用绸带绑在一起，我被吓坏了，不停的道歉求饶。


“太平，本宫也不想这样。只是怕你求饶让本宫心软，这次必须好好收拾你了。这根乌木戒尺就是专门用来收拾你，你给本宫记住了。”


没等母后的戒尺打下来，我早已哭成了泪人。我哪里见过戒尺，别说戒尺，除了母后没有人敢动我一指头，连父皇也从不凶我。


母后打的实在是太重，两三板打下去，屁股上已经被点燃了。而且母后打得又重又快，若不是被绑起来，我现在一定疼的翻天了。但被母后的力气死死按住，我连躲都没地方躲，该挨的板子一下没少，喉咙里只能发出意义不明的嚎叫。当时真的觉得母后会打死我，这种疼痛绝对没有人可以忍受的了，我却只能被迫在母后的腿上承受。母后打了大约五十多下，方停手。我赶紧抓住机会求饶：“女儿知错了，女儿不该故意拖延，女儿绝不敢再耍小聪明了，母后饶了儿臣吧。”


“嗯。”母后没说饶不饶我，用手揉了揉我已经烫的吓人的屁股。


“早晨，早晨女儿不该和母后顶嘴的，女儿认罚。”


“本宫想听的答案，你还不想说吗，还是需要本宫再帮帮你。”母后突然“啪”一巴掌扇到我的屁股上，吓得我赶紧道：“若是嫁入宗族，可保佑女儿一生太平。女儿不知这个答案对不对，求母后指教。”


“嗯。。。也有部分原因吧。”母后用戒尺轻拍了拍我的臀峰，随后重重抽下来，疼得我叫出了声。


“母后饶命，女儿真的知错了。”


“看来还是不够。”


母后的板子带着凌厉的风声不断地抽打，疼得我死去活来，若不是被绑着，我绝对可以跳起来。这顿打，和前段时间挨的打决不可相提并论，不论是数量还是力度，都不在一个级别上。若那日挨得算作一，今日挨得打便可以算作十。


“母后饶了儿臣吧，母后！”


求饶是没有用的，母后越来越重的板子替她告诉了我。被疼痛逼得再也忍受不了的我，终于将埋藏在心里的答案喊了出来。


“母后是为了安抚宗室，安抚父皇！”


歇斯底里的声音回荡在寝宫，母后却停了手，她解开了我的束缚，任由我趴在她怀里，紧紧抱着她哭。


她轻轻抚摸着我的后背，她的低语如同海妖的魔音般有迷惑人的魅力。


“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最疼爱的小女儿。如今朝堂上有人针对皇后干政不断攻击本宫，你父皇耳根子软，也开始疑心本宫。本宫不得不和他们试好，这样才能保住你，保住本宫的一切。”


我死死抱住母亲，不肯撒手。她强迫我将心里话说出来，那今日就全说了吧，哪怕再挨一顿毒打，我也想问她：“女儿是您保住权力的棋子吗？”


“是，也不是。你是我的女儿，这是无法改变的。”


她在我的额头一吻，毫不嫌弃我的眼泪鼻涕已经蹭了她一身，躺下身，也搂住了我。因为昨日没睡好，今日挣扎受罚消耗了太多体力，我在她怀里安稳的睡着了。


母后安排侍从带我回太平观，嘱咐不准骑马坐轿，让他们带我慢慢走回去。表面是对我不敬的惩罚，实则是她的宽大。临走前，母后告诉我，在我成婚后，她和父皇还有太子哥哥要去东都洛阳一趟，估计会住些时日，让我好好照顾自己。

今天有人问我要不要建个读者群，我想了一下，虽然是建群没什么难度，但我其实平时不太用社交媒体（一般朋友给我发的消息，过十几个小时才看到回复的那种人）
如果要建群，一个是有没有可爱的读者愿意当管理员。
第二，其实我是个特无聊的人，我也加过别人的读者群，几乎不说话，后来也不看群了。所以我在想，如果有小伙伴加了，不如玩语言cosplay（玩语c自愿）。另外，如果讨论我的文的问题，我是愿意聊天的。
当然，这些都是基于有人愿意加群的前提。我可能会把以前的文和一些只写了开头的脑洞放里面，作为福利吧。

第五章
最终的人选，落在了薛绍身上，母后痛快的同意了。最近父皇和太子哥哥的病越来越重，太医也没什么用，母后请宫外有名的神医进宫侍候了一段时间，暂时压制了风疾。所有重担都落在了母后身上，我的婚事也是母后拍板，定下来的。


只是我加了个附加条件，要薛顗休妻，我不可能叫寒门出身的女人一声嫂嫂。母后答允，只是她似有些话想和我说，却没说，也许是时机不到吧。母后觉得在赐婚上亏欠了我，任何无理的要求都会答应。其实我感觉她不喜欢给我讲道理，讲道理其实是挺失败的，父皇喜欢讲道理，可那些“之乎者也”我一句都听不进去，一时觉得有理听进去了，过两日也彻底忘了。母后喜欢言传身教，记得《道德经》中有一句“行不言之教”不知道是不是这个意思。


出嫁当天，自然是选好的黄道吉日。


母后知道我喜欢她为我打扮，所以赶走了所有婢女，亲自上手。我出嫁的所有服装首饰都是她亲自挑选，一件青绿色的花钗大袖襦裙，配着许多头饰，我最喜欢的是母后封后时用过的金翠花钿。一切都收拾妥当了，母后打量着自己的作品，很满意，拉着我到镜子前看，我喜极而泣，用力抱了母后一下。


父皇见到我时也很开心。母后笑了笑，安排好车马随从，二人一同送我离开了皇宫。薛绍早已在外等候，远远看去他的模样没有大的改变，一身绯红色喜服骑在高头大马上，倒是个英姿飒爽的男儿。


一路连天的火把照亮的前路，第二日听兰心说，长安城里不明所以的百姓还以为着大火了，将夜色都驱逐了，当晚许多人家都没睡好。唯一的差子是万年县府衙的门太窄，他们赶紧拆去，我的车轿才能入内。不知道第二日在此办公的官员，看到这被拆的院墙作何感想。


下了车，我的脚踏在金丝毯上进了屋子，我用团扇掩住红妆，跨过马鞍后，薛绍也进来了，在我身边跪下。


正是却扇诗一首：莫将画扇出帷来，遮掩春山滞上才。若道团圆似明月，此中须放桂花开。


我让兰心拿走了扇子，和他喝了合卺酒后，在众人面前和他剪去少许头发，放入荷包内。就算作礼成，最后入洞房，众宾客在外继续摆宴席。我嘱咐了三哥哥少喝些酒后，被薛绍带着进入洞房。


薛绍，我们二人是见过面，他确实皮相不错，几年不见个头又高了。在宗族之中他，他到算是一个异类，从不去攀皇亲国戚，我才不信他是什么不慕荣利之人。他一定是胆小，不过娶了权势滔天的武皇后的女儿，怕是他这辈子都不能再与权谋置身事外。


尽早入洞房，尽早结束。华美的布料被一件件剥落。


“你。。。”他一把拉住了我的手，看着我没耐心的瞥了他一眼，却好像伤到了他。他脸上洋溢的热情迅速褪去，我猛得抽出了自己的手：“怎么？你不愿意娶我。”


“娶妻生子都是人生大事，希望公主见谅。”


“既然驸马没准备好，就搬出去住好了。”


“好。”


没想到这一声“好”之后，他就真的半个月都没入我房门。我和他表面上相敬如宾，拜见公公时他都没给我难看。但实际上，我们却只有夫妻之名没有夫妻之实。他整日里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我却坐不住了，主动去找了他。


“公主喜欢什么样的男子？”他见我只坐着不说话，忽然问道。


这倒一下子问蒙了我，我倒从没认真想过这个问题。


“如果你想听实话，我只能说不知道，但这世间的婚姻未必都是因为喜欢。”我竟然说出了句颇有道理的话，连我自己都很满意。


“可日子这么长又这么苦，不对着一个喜欢的人，如何过的下去。”他好像在自说自话，又好像在对我说。


“那你呢？你喜欢谁？”我挖了个坑，等着他往陷阱里跳。


“我喜欢的那个人，不知道自己喜欢谁，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为什么去做。我知道她需要我，可我却总觉得无能为力。”


我的心好像突然被人戳了一下。我没来由的很愤怒，想呵斥他，然后从床上爬起来就走。可我没这么做，我知道让我生气的不该是他，而是我自己。


突然他抓住了我的手。


心脏砰砰直跳，这真奇怪，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我想抽出自己的手逃走，可他这次却用了些力气阻止了我。


“太平你爱我吗？”


“你们这些文人真奇怪，读的都是圣贤书，整日将情爱挂在嘴边像什么样子。”我忽然卫道士上身，说完这话，我觉得我比他可虚伪多了。


他摇了摇头，想说些什么。可我不想再听他说下去，直接吻住他的嘴唇，堵住了他想说的所有话。可我不想听他说，也许是因为我害怕觉得他说的有道理，我害怕改变，害怕置疑我以前的生活。我怕最后发现，它们都是错的。

第六章


灼灼其华


薛绍的确是个温柔体贴的男人，他专门和户部告了假，一心一意的陪着我，说要带我游览长安的盛景。一开始，我自然不屑一顾，他也太小瞧我了。父皇母后喜欢设宴演礼，不论多么大的阵仗我都见过。婚礼当日，我的车驾随从点燃的火把熏黑了街两旁的树木，当然我知道这些都是薛绍一路指给我看的。我经历的荣华富贵不可尽数，所以我也不贪恋钱财珠宝，身为天子之女，这是我与生俱来的气度。薛绍却想用这些平常人家的快乐来打动我，显得有几分可笑。


可虽然没有什么样的景致能让我惊讶，可有了他，不知道为什么游玩对我而言有趣多了。我喜欢他牵起我的手，给我讲述每一栋建筑的历史，他甚至能给寻常百姓住的陋屋编出一段有趣的故事，虽然我总觉得他是编的，可还是笑个不停。


“张妈妈刚嫁入鲁家的时候，家里一穷二白，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两个人没什么文化，目不识丁也没办法在长安城里谋生，只能在郊外和丈夫二人搭了茅草屋，靠着和外乡商人做点小买卖过日子。赚些东西市上行情买卖的利钱。几年下来，家里有了点积蓄，也添了一个女儿，两个人觉得不能再住这种春房，于是买下了这栋酒楼。可以前这酒楼不是这个样子。。。”


我打断了他：“什么是春房，莫不是你胡诌的。”


“夏天汗水津津，秋天水漫茅屋，冬天雪压破茅草顶，岂不是只有春天适宜居住，故称春屋。好了，这么多要求，你还听不听了。”


“本公主许你继续。”我小口尝了尝这里的酒水，一股怪味，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喝得这么香的。


“以前这窗，这椅子，这桌，一概没有。他们刚搬进来的时候，这里还比不上他们在郊外的茅草屋呢。为了做点酒菜生意，吸引顾客，他们夫妻二人只能自己动手，慢慢修缮。你从窗外看那竖着的酒幌，那根杆子都是他们自己砍了木头做的。小生不才，帮他们写了两个字。那个时候，虽然他们家没有营业，但每天做的晚饭可谓是飘香十里，你想不想知道他们晚饭做的是什么？”


平民百姓家能吃什么好东西，我撇撇嘴，他倒是把自己也说成一个没见过世面穷小子了。想起以后我和他还会有孩子，若是孩子像他一样傻，我可就发愁了。


“蘑菇汤。因为穷，夫妻二人上山采了许多蘑菇，多的晒干。每天就用那一口石头锅，放上清水，盐还有胡人送他们的香料，生火一煮。”


我咽了口口水，转念一想，可这蘑菇有毒，宫里更不喜吃这种平民的食物，却又好奇，正在这时，蘑菇汤端上来了。


“你先尝，死不了我再喝。”


“可如果我死了，你岂不是要守寡。”


“我才不会为你守寡呢，想得美，想娶我的男人，多了去了。你一死，我就改嫁。”


“那好，那我就陪你熬到七老八十再死，让你个老太婆再也嫁不出去。”


我们两个打打闹闹，这顿饭吃了足有一个时辰。那蘑菇汤确实好喝，薛绍还想喝，但最后都被我抢过来吃干净了，没想到这种破酒馆，还能做出不输于宫里御膳的味道。虽然菜品的样子和品质绝对的天差地别，可饭不过就图一个好吃，它长什么样子，我其实不关心。


回府的车轿内，他抱着我坐，问我今日有什么心得。我挺讨厌他这一点的，虽然每天都带我玩，却好像每次都给我布置任务的一样，总问我这样的问题，弄得他像先生一样。


“嗯，饭虽然样子不怎么样，却意外的好吃。没想到这些寻常百姓也能有帝王家的快乐。”


“不，我倒是有不同的观点，寻常百姓有寻常百姓的快乐，帝王家有帝王家的快乐。但烦恼亦同，人虽然出生地位不同，但人世间恒久的悲伤快乐，倒是很公平。虽然你我都是皇族中人，有时承担着巨大的风险，倒不如小门小户的日子安稳。”


我转过身搂住他的脖子：“那你是不是因为不想和权势沾上关系，所以往日里少与皇亲国戚们走动。”


他充满爱意的看着我，无奈的说：“可还是躲不过啊。”


“这是自然，只要本公主看中了你，你是无论如何都逃不掉的。”


“我也不想逃，只想守着你过一辈子。”


我好像被他明亮的眸子迷惑了，竟然羞赧的说：“我爱你。”

顺带一说，两个版本的文最后都有可能在互联网上删除。这是我个人的习惯，望见谅。

第七章
李弘之死（一）
（历史上真实的孝敬皇帝李弘，年仅二十三岁，也就是在太平公主十岁时病逝，这里为了剧情需要，有所改变。请勿代入真实历史人物。）


当我得到太子哥哥突然薨逝在洛阳行宫的消息时，我本在和薛郎一起读书，他正在给我讲扬雄的《解嘲》一文。我很喜欢此文，五百年前的文当今来看绝不过时。只是当今局势更加波诡云谲，远不是君王可以恣意杀伐的时代。薛郎摇了摇头，但随后又点了点头，我不懂他的意思，但我知道他不愿去参与朝堂之事，也不愿我去掺和其中。这几年我们夫妻都秉承了闭门谢客的原则，赶走了许多来求富贵的俗人。


我要他陪我一起去洛阳，可他却意外的拒绝了。我懂他虽然爱我，但不论是生活中还是公事，都有自己的原则。我从不强迫他，但我能感受到他隐隐的不安，有些话他虽然不说，但我可以感觉的到。虽然我们夫妻不热衷权势，可朝局汹涌，政令频发，我们二人也都留着心思。我其实明白他也不想我去洛阳，他总觉得要有什么祸事发生，可他不能劝我，于情于理我都该去为哥哥奔丧。


我和留在长安的二哥一同启程，一路上我觉得二哥更阴郁了。我知道最近父皇和母后都下召呵斥过他，还赶走了他府中一位朝散郎，王勃。不知该怎么安慰，只与他说起了辞赋。我知道二哥最喜欢这些，而我和薛郎学了不少，此刻正是现学现卖。二哥果然高兴了不少，一路上滔滔不绝为我夸耀起王勃的才华。别的我没有记住但那一句“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着实厉害，我也以为妙绝。正此时，我在绢布上写下“黄绢幼妇外孙齑臼”八字，这正是薛郎前几日才给我讲过的。自然是考不住哥哥，二哥夸我的确长进不少，看来他也想会一会这个妹夫，我自然也很是得意。


赶到了东都洛阳，我马不停蹄地赶到灵堂，只远远看见那棺椁就落下泪来。想起哥哥往日里的好处，我不顾礼仪，还未更衣，就跪在堂下痛哭哀嚎起来。母后一脸哀荣地拉起了我，我只在她怀里抽噎，由母后身边的侍从搀扶着下去。母后告诉我，父皇的病更重了，如今已经看不清人了，要我守灵后去父皇那边尽孝。我自是遵命。


十几日下来，我瘦了一圈，脸色也略显憔悴。终于丧礼已过，听母后说，我们很快就要回长安了。母后也问过驸马对我好不好，我自然照实回答，母后很满意。


临行前，发生了一件怪事，父皇在病榻上单独召见了我。


我很奇怪，若是政事，自然要和母后或者哥哥们商议，若是私事，我每日都来看望父皇，为何单独找见。我带着满腹的狐惑来到床前侍候，父皇忽然拉着我的手对我说：“朕的病体已经无法理政了，你说是让皇后监国还是你二哥监国，畅所欲言，朕不会怪罪你。”


我知道事关紧要，立刻赶走了身边的所有宫人，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母后的势力遍布宫内上下。然后才谨慎说道：“父皇洪福齐天，定无大碍，不需要去考虑这些问题。”


父皇疲惫的放下我的手，他好像累了，又要睡过去了。


“父皇，若是你宽恕女儿干政无罪，儿臣希望二哥哥监国。若您万一有失，国家上下不会错乱秩序，于国而言，万事皆遵从秩序乃是首位，长幼尊卑有序国家就不会发生动乱。虽然二哥哥不如母后对政事熟稔于胸，但凡事都有头，况且母后帮扶着定不会有大的失误。”我正欲再说下去，却见母后从帘外走了进来，顿时如遭雷击，一个字也不说出来了。


“只是陛下若是让贤儿监国，甚至退位去做太上皇，等到陛下病好，不知贤儿还愿不愿意将皇位交出来。”母后走到我的身边，慢慢坐了下来，将汤药端了过来：“陛下，该喝药了。”


“朕不会做太上皇的！”父皇突然动了气打翻了药，我赶紧跪下：“父皇息怒，儿臣不是这个意思。”


“罢了，罢了，你下去吧。朕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我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了，刚退出长生殿，上官婉儿就在门口拦住了我。不用她说我自然是知道，这一切都是母后的意思，跟着她在偏殿等母后。母后给父皇喂了药，很快就过来了。


“此等大逆不道的话你也能说出口？”


我咽了下口水，斗胆问：“儿臣不知何言惹恼了母后，请母后明示。”


“说陛下有失，这可是为人子女该说的话？”


“儿臣知罪，请母后降罪。”我没想到，她从一开始就在，原来这是她专门为了测试我设的局，只等着我自己往里跳。她挑的错处确实合理，但我们二人对真正的缘由心知肚明。


“上官才人，你熟悉宫廷礼仪，告诉公主，失言不敬是何罪？”


“回天后，杖责二十。”


“就在这里行刑，免得旁人议论说，偏袒了女儿。”


“儿臣认罚。”这次我没有求饶，二十杖说重不重，说轻不轻。母后的责难有理有据，我也不能为自己辩驳些什么。


主动趴上刑凳，打手将我四肢都捆牢了，但却没有堵住我的嘴，我很奇怪，我是知道宫里受刑是不许喊叫的，所以都会堵住犯人的嘴，也可以防止其受刑不过咬了舌头。


长得像船桨的漆红色刑板交替打了下来，因为是公主受刑，这力气明显放了水，但板子的厉害我还是领受了。但却无人报数，我只得在心里默默记着。可到了第二十下，却明显没有停手的意思，我这下才慌了，板子的力道突然间重了许多，我只挨了两下，就被疼得挤出了泪水。


“母后饶命，儿臣再也不敢了，母后，啊，疼。”我开始苦苦的求饶，我不知道她还要人责打我多少下，无边的恐惧攥住了我的心。


“公主殿下应该是知道规矩的，规矩就是规矩，打不完是不会停的，即便皇后娘娘求情也没用。”


我趴在凳子上瑟瑟发抖，捆束我的绳索也因为我的挣扎越拧越紧，双手都开始呈现涨红的趋势。身后的每挨一下板子，就能听到我一声哀嚎。突然，母后摆手叫停，让所有人在外等候。


我赶紧抓住机会，痛哭流涕，哀求母后放了我。可我怎么忘了，母后是个从不听求饶的人。她走到我身后，掀起了我的裙子，检查了我的伤势。


“嗯，已经紫了。”她自说自话，随后拿来一张白绸布绑在我赤裸的屁股上，然后才走回来，蹲在我面前，看着我的眼睛说道：“太平你太让本宫失望了。”


我本来浑身发抖，怕的要命。


母后让打手进来打到见血为止，随后带着上官婉儿及随从离开。


只有我不断在刑凳上昏死，又被冷水浇醒。我想我这个娇贵的皇族公主，从未受过如此重刑，也给打手添了不少麻烦。终于打烂了屁股，见了血，我也只剩一口气吊着，但至少我们都不用再受罪了。


当晚，太医为我治伤的时候，我还发了烧，因为上药很疼，我很不配合。迷糊中，母后来了，她抱住了我的头要我忍一下，我躺在她的腿上，不住的发抖。她却像是一个慈母，不断安抚着我，手轻轻抚摸过我的背。等终于上完了药，我求她不要走，不要离开我。她答应了，坐在我身旁看着奏折，我渴了喂我喝水，还时不时为我更换毛巾。此刻我悔恨万分，为何我竟然想和母后作对。

第八章


李弘之死（二）


一路上并不好挨，我得到“殊荣”，在母后的天后凤驾内伴驾。不用想，我就知道有多少羡慕的眼光落在我身上，可只有我知道这殊荣真不是这么好得的。母后在看书，似乎已经入神，不会找我的麻烦了。上官婉儿侍立左右，很用心的样子，论起来对母后的崇敬，无人能比得过上官婉儿。也许，她做母后的女儿才合适吧，虽然仅仅比我大一岁，却腹有诗书文采，还比我听话的多。怪不得母后愿意和她朝夕相处，而不是和我。我苦笑，不再细究下去，将脑海放空，趴着看窗外的风景。思绪渐渐飘远，想到薛郎，心情好了不少。


我让上官婉儿帮我拿来《论语》，以前记得母后说过一次儒家迂腐，我们李唐的儿女还是应该读些道家经典。薛郎虽然也喜欢读道家的书，尤其喜欢《南华经》，但他最喜欢的书就是《论语》。他说过他不喜欢如今所有人都“谈空空于释部，覈玄玄于道流”，他甚至也不喜那些诗词歌赋，他常作策论还与我一同商讨，其中道理，家里摆的都是他的文章。想到这里，嘴角不自觉扬起笑容。


“看书还能笑出来，这么有意思吗？”


原来母后走了过来，我被吓到了，别说笑容，没有大惊失色已经很好了。但我怕伤到她，指着《为政》篇一句：攻乎异端，斯害也已。


“女儿觉得孔夫子这句话说得无理，攻乎异端，何为异端？与己不同是为异端？心胸未免太小了。”


母后拿起了我的书，也笑了：“那请李夫子说说，该如何处理这些异端？”


“世间固然要有尊卑秩序，守山河安宁，可未必需要对这些异端赶尽杀绝。我朝海纳百川，不仅华夏儿女可居我朝国土，那些戎羌吐蕃，天子都有容他之量，所以也只有我朝能复百家争鸣春秋盛景，显真正大国本色。若是按照孔夫子的道理，我朝只能尊道家，人人必尊道灭孔，将他儒家的书籍焚毁，将儒生都灭了，可或不可？”


“你可知本宫为何最宠你了？”母后挂了一下我的鼻子，我不满的扭过头：“儿臣已经嫁作人妇，母后却还将女儿当做小孩子。”


“是啊，你嫁作人妇了。”母后好像在思索着什么，我见清醒不对，赶紧岔开话题：“许久没有和母后对弈了，儿臣想求教一局。”


“婉儿来，把棋盘摆起来。太平，有空你可以和婉儿对弈，本宫快下不过她了。”母后与我玩笑道。


我以前因为嫉妒的原因很不喜欢上官婉儿，如今倒是释怀了，点头答应。


到长安的时候，身后的伤已经好全了。本在薛郎在宫门外等我，却被母后召见。我求母后不要为难于他，千错万错都是我的不好，可母后没给我答复。惴惴不安的等着薛郎出来，生怕他有什么意外，他看着我这么紧张倒觉得好笑，说母后没与他说什么，只是问了家中孩子的近况，还要我们下次进宫带上孩子。我看着这明媚的笑容，不疑有他，只是当晚他没有睡在我房内，自己的房内亮了一夜的灯，让我有点担心。但日后一切如常，我放下了心中的不安，继续着和薛郎的幸福生活。

第九章


李贤被废（一）


我没想到，母后最后竟然下召，许了太子监国。我越来越看不懂母后的行事，我也不懂她究竟想做什么。只是母后在朝中的地位越来越重要，权势滔天，满朝上下几乎都是母后的党羽。前朝从无一任皇后如母后般炙手可热，可终究是要让哥哥们接班的。


哥哥监国已经过了四年，虽然父皇挺满意二哥，可母后却屡次与哥哥发生冲突。昨日宫里传出消息，母后竟然下诏，当众杖责三十。且不说刑罚重不重，这简直是当众打了哥哥的脸，一点面子都没给哥哥留。


虽然我们兄妹几个都受过父母的责罚，可都是在祠堂，寝宫，无人之所，从未有过此等羞辱。今日进宫请安，我先去看了二哥，刑官打得倒狠，我一贯不喜欢血腥，不敢细看。心下忽然有点宽慰，母后那次杖责，对我倒真的是心慈手软了。


我只是稍坐了坐，安慰了二嫂，不必过度悲伤。但见她眼泪如珍珠般啪嗒啪嗒掉，我也没了主意。我不能让二哥怨恨母后，去指责母后的过失，所以我无话可说。可不知母后何时得到了风声，带着盛怒，来了东宫。


“本宫许你来看他了吗？”


还未等我行礼，母后劈头盖脸的一句呵斥让我愣在原地。


“儿臣知错，请母后赎罪。”我羞愧的认错，母后如今也不愿意给我留一份颜面了。


“婉儿，把陛下一年前的诏书读给他听。看他羞不羞愧。”


“遵命。皇帝诏曰：皇太子贤自顷监国，留心政要。抚字之道，既尽于哀矜；刑纲所施，务存于审察。加以听览余暇，专精坟典。往圣遗编，咸窥壶奥；先王策府，备讨菁华。好善载彰，作贞斯在，家国之寄，深副所怀。可赐物五百段。钦此。”


“这是你父皇病好时对你的褒奖，可这些年你又做了什么，除了忤逆本宫，整日和那些狐朋狗友玩乐，你对得起你父皇，你对得起本宫吗？”


二哥哥刚才一直在隐忍，但听到母后的呵斥，他再也忍不了，一声怒喝：“母后！你究竟想做什么，逼我如此你还嫌不够，难道你要当女皇吗！”


我被二哥的话吓傻了，赶紧拉着二嫂跪下：“二哥你真是烧昏了头，不住的说胡话，求母后不要当真饶恕二哥。”


母后的脸色发青，一把抽出身边侍卫的剑，就要往床边走去。我不顾死活赶紧抱住了母后的腿，哭着求她：“母后若是生气要杀，先杀了太平吧。”


“滚开。”母后一脚踢在我的小腹，痛得我浑身发抖，可我还是牢牢抓着她：“求母后息怒，女儿死不足惜，可母子相残的惨剧女儿实在不忍见，求母后先赐死儿臣，再杀哥哥。”


母后低头注视着我泪眼，终于平静下来，“咣当”一声将明晃晃的宝剑扔的好远。随后转身就走，我也从地上费力的爬起来，看着东宫的惨状，哥哥气恼愤怒地已经失去了理智，却因伤只能躺在床上骂骂咧咧，完全没有往日潇洒风流的气度。而二嫂身为太子妃却只会陪哭，我摇了摇头，一咬牙，起身去追母后。


没想到在清宁宫外，却被上官婉儿带人拦住。


“皇后娘娘不想见您，公主请回吧。”

第十章
李贤被废（二）


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我在宫里昏了过去。


我醒来的时候，母后守在我床前，满心满眼的愧意。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难受的昏过去，但我记得我之前的所有回答。是的，我没有撒谎去骗母后，不是为了哄她开心，哪怕她现在要我的命，我都可以给她。她赐予了我生命，她也有权利拿回去。


“太平，本宫错了，本宫不该踢你的，还好先祖庇佑，你没什么事。不然，你让本宫怎么活。”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母后认错，我简直怀疑出现了幻觉，她不停的吻我的手，看样子她很慌乱。是不是我突然昏倒吓到她了，我想坐起来，却被她制止：“不许动，你要什么，本宫帮你拿。这孩子，有身孕了还如此胡闹，伤到了小外孙我可不饶你。”


我怀孕了？想起今日发生的种种，倒真的有可能，月事的确推迟了两个月。见母后小心翼翼的样子，我悬着的心也终于落了下来。


“母后不生哥哥的气了？”


“算了，他和本宫犯倔也不是一两天了，只要他不做出格的事，本宫就不计较了。”母后将安胎药端过来，非要我躺着喝完，我无奈的只好顺从她。说起来，母后很喜欢我的两个孩子，尤其是次子崇简，从小聪明伶俐，不仅得他父亲和我的喜爱，连母后也喜欢他入宫来拜见，每次带他来见母后总会得到很多封赏。小家伙聪明的不得了，每次进宫都要抢着来，以为我和他父亲多缺钱似的。


“太平啊，你这几个哥哥都叫本宫失望，若你能帮衬着本宫，本宫就安心多了。”


“女儿自然愿意为母分忧。”本来还想提哥哥们一句，为他们说些好话，可想起母后要我做的抉择，我觉得还是缄口不言更好。


薛郎得知我又怀孕的事，自然是很高兴，晚上我抱着他，轻声问他，想要男孩儿还是女孩儿。他摩挲着我的肚子，说女儿好，我们家的两个儿子闹得翻天，管都管不住。我埋怨他，养不教父之过。他却还有道理，说什么不能老是抑制小孩子的天性。我懒得和他辩论，将他的手臂从脖子下拽出去。翻过身背对着他，其实我还是能感受到他有事瞒我，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他骗不了我。


我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薛郎的手，他一把将我的手握住了。

十一章
李贤被废（三）


自从我生完女儿，薛郎连续这几个月都好像有很多公事在忙。二哥要户部重新调查户籍，我知道这是项浩大的工程，只是他渐渐开始晚上也不回家了，让我有些担心。怕他太过劳累，甚至私心想进宫为他求个闲官，哪怕辞官不做，我一年三百五十石的食封，难道不够养活他和两个儿子吗？其实我也体谅他，娶了本朝最得宠的公主，妻家太过强势，他自然有心中的郁结。我不去干涉他的公干，一心一意的做一个贤妻良母，就是对他最好的爱和照顾。


“公主。。。”兰心慌慌张张的跑回来，我笑她冒失，问她何事，她也不说。我敲了下她的额头，打趣她说：“莫不是看见你家驸马在外寻欢作乐了？”


“您都知道了？驸马真不是个东西，公主您对他那么好，他竟然在外养小妾，还养私生子。真下流。”


“你说什么？”我的脸色挂不住，厉声喝道：“贱婢，你竟敢污蔑驸马，拖下去打死。”


但一想兰心是母后赏给我的，陪伴伺候我多年，为何会诬陷驸马，又让人给拉了回来。兰心吓坏了，跪在我面前，边哭边将她所见所闻一一叙述。可我一句也不信，我要他给我解释清楚。当此时，门子进来，又告知我驸马公务繁忙，今日不回家了。我要他转告驸马，今日若他不回来，我就一直等他。


我一个人坐在桌前，面前摆了一堆红烛，一根烧完，点燃下一根，这就是我今晚唯一做的事情。等了他一夜，我点了十七根蜡烛，痴痴地看着手上仅剩的最后一根。夜色从凄冷的黑，渐渐透出些清寂的晨光。


他终于回来了。


我扑到他怀里却被他推开，他的声音没有变，容貌没有变，可他的眼神和他的话语却这么伤人：“你都知道了？兰心告诉你了吧。”


“你昨晚去哪里了？我很担心你。”


他忽视了我的泪眼，走到屋内，不想吵醒孩子们。


“我昨晚歇在另一个地方，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们合离吧。”


我煎熬了一夜的身子终于支撑不住了，所有的情感都在此刻爆发，我拉扯着他的衣裳，我要他给我个说法。若是我的错，我可以改，他不要走好不好，他若是觉得别的女人有什么好的，我可以去学。


“太平，你应该懂吧，不爱了，厌倦了，是没办法的事情。”


我倒希望他能愤怒的发泄出往日的不满，可他只留下这淡淡的一句，没办法啊。。。为什么，这个对我说尽甜言蜜语的男人，此刻却说没办法再爱我了。我奔溃到鼻涕眼泪分不清楚，我往日的骄傲和洁癖，此刻都被医好了。我求他去看看孩子，哪怕为了这个家，不要离开我。


“孩子，太平你想用孩子来拴住一个心不在此的人吗？”他看我的眼神中带着几分悲哀。


从一开始就是这样，他平静冷淡的将我逼入绝境，让我爱上他。而结束时，他又冷静的用绝情隔开我们二人。甚至不愿意给我个解释，转身就离开了，什么都没有留给我。


我跪在原地，哭到站不起来。我不明白为什么忽然变成这样，整个人比死了还要难受。白天我折腾够了，筋皮力竭后，终于睡了一会儿。醒来后，不论做什么都像是失了心神，不管看到什么都会想到他。而一想到他，我就又开始无能的哭，哭到自己累了为止。


我命令侍从摔碎所有他送我的东西，但一件件指认，无异于将往事重现心头，这种反复的折磨撕裂了我的心。我恨我自己，为什么我不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人，我最恨的就是薛绍，他教会了我什么是爱，有活生生将它夺走，何其残忍。如果注定要失去，我希望从未拥有过。

十二章
李贤被废（四）


兰心劝我进宫将此事告知母后，让母后为我出气，我只是哭着不说话。消沉了五六日，宫里似乎发生了大事，哪怕再小的琐事在宫里都能不断发酵，我不想听，也不想理会。一天早晨，我在铜镜前忽然发现自己容貌已经憔悴不堪，我扼制住了悲伤，让兰心进来为我梳洗打扮。我打算去见见，能让薛绍倾心的女子，究竟是什么样的。


稍稍进了些午膳，我呵令所有侍卫不许跟从。崇简跑了过来，问我为什么父亲不回家，说我们两个是不是讨厌他了，都不去看他。我不知如何应答，只让兰心拉开了他，一个人离开了府邸。


一路上，我都处在恍然出神的状态，脑子里却什么都没想，只能感觉到人流从我身边走过，可我什么都不想想起。如果要想，我必定会想起薛郎带我走过的街，这长安城处处都是我们的足迹。时间过得很快，我走到了薛绍的另一个“家”。我掏出令牌，不许通报，径直走了进去。太平公主的头衔第一次有了这么大的用处，没有人敢阻拦我。我一步步走近内院，听见了一家人的欢笑声，原来他又有了孩子。我想我该恭贺他，可我没有买礼品，我慌忙的掀起裙子往府门外跑，却听见他叫住了我：“太平，你还是来了。”


我背着身将眼泪擦干净，假装自己没有哭过，转身试图露出一个正常的笑容。他让那个女人带着孩子先回屋了。那个女人看了我一眼，好像在看一个疯子，也许她也在想什么时候大唐的公主变成了这个疯癫的样子的？


“我只是想看看你过得怎么样。”


“我过得很好，你呢？”


我本想说“很好，离开了你，我过得不能更好了”，可看着他的眼睛，我却又一次轻易的奔溃了，我扑到他的怀里，哽咽着说：“不好，一点都不好，你回来好不好，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太平，为什么你总是不能接受现实呢，这样你以后的日子也会过的很辛苦。”


我不知道他用什么表情说出这句话的，但我感觉到他后退了一步，他不想再和我贴这么近了。想起来他已经快半年没有碰我了，原来以为他忙，没有时间，现在答案却是这么明显。


他没有一刻停留，带着妻儿随从离开了这里，将我一个人扔在了这个空宅子里。


整栋偌大的庭院，只剩下他的余温残留，和屋外铺满一地的白雪。

第十三章


父皇驾崩（一）


这章有一点围棋术语，另外，唐代的规则我没找到详细的，可能和真实历史上的有出入。


我带着孩子们进宫去住了，母后没有问我发生了什么，安排我暂时在清宁殿偏殿住下。见到母后依旧是那般光彩夺目，美艳逼人，我自愧不入，放下了心事，每日按时休息，全作休养。


四哥来找过我，可他欲言又止，我无心去猜他的意思。直到三哥来了，我才明白是怎么回事。二哥派人在宫外杀害了父皇母后的宠臣，家中又搜出了数百件甲胄，父皇母后震怒，将二哥贬为庶人，受千里流放之苦。


最近母后每天都会诏我去陪她用膳，用过晚膳后，我还是提了此事。


“儿臣不敢再为二哥求情，此等不忠不孝之事，儿臣绝不敢苟同。”


“但是？”母后笑着看了我一眼，让我继续说。


“没有但是，只是三哥说他日子过得很清苦，希望母后能赐他几件冬衣。”


“本宫允了，你差人去办吧。”


“儿臣？”


“你不是答应过为本宫分忧吗？如今时机也成熟了，先从这些小事开始吧，本宫一点点教你，以你的聪明，肯定比你哥哥们学的快多了。”母后轻描淡写的带过，我也装作一点都不惊讶的样子，喝了口茶，但我也没有谢恩。


命人将饭食都撤下去，摆上来一盘棋，她把先手让给了我，我本以为是她要与我下，可她却叫来上官婉儿与我对弈。我手执白棋，却被母后叫住。


“用黑子，给你先手，就是为了要你赢过婉儿。若是这样都赢不了，本宫不轻易饶你。”母后笑道，我倒也不认为输一局棋，母后当真舍得罚我什么。最多是让我出点锦布，绢段，赏赐上官。


本朝围棋对弈，若是二人水平相当，持白先行。若是水平分高低，水平低的持黑先行，数目时，先手不必让目。确实第二种下法，先手占很大优势，我自以为棋艺不错，以前和母后还有几个哥哥下棋都愿意让他们输的不太难看。上官婉儿，当真这么厉害？


对角子摆在四个飞星上，我采取了进攻的策略，黑子点在三三处，她的应答中规中矩，正中了我的计，破了她的一个角，开局就占据了巨大的优势。仅仅一角的对战我大概了解她的棋路，只是下到中局，一颗子会牵扯更多棋路的变化，我也专心计算起来。母后坐在一边看着我们下棋，并不指点我或者上官婉儿，嘱咐人拿来茶和点心。可对弈者哪里有心情吃喝，母后倒得空休闲了一次。


“你父皇决定去嵩山封禅，你怎么看。”母后突然发问，打断了我的思绪，左上角的棋子正在厮杀。但明显母后的话对我影响更大，我知道父皇母后一起在泰山封禅过，也正是在那个时候母后怀上的我。为何，如今还要大张旗鼓行封禅之礼？父皇厉行节俭，虽然也好功名，但不至于如此。


“该公主殿下了，皇后娘娘午后还有公事处理，望公主下快一点。”


我找了一处劫材，落子和她打劫。我数了数棋盘上的劫材，看样子是我比较占优。只是母后问我此话，所谓何意？


“相必不是父皇自己的想法。”我暂且不褒不贬，等着母后的意思。让我先手，原来是让我同时下两盘棋，还都不能输，母后真是高看了我。


“本宫问你的意思。”


哎，母后总是要把我逼到死角。我心里有点乱，想把宫中最近发生的事情串起来，来猜母后的意思。可偏巧前段时间我伤心痛苦，耳目闭塞，连二哥被贬为庶人的事也是方才知道，更不能细究，二哥是否遭人陷害。我开始回忆母后把持朝政后，宫里发布的政令，大都是有利百姓和寒门士人，可这些都不能和封禅联系起来。


“公主？”见我长久没有回应，上官婉儿催了我一句，我看着越来越复杂的棋局，却难以再专心算棋。草草落下一子，没仔细看原来那处不算劫材，被她逮到了空子，所幸我还有机会拿下左上角。


“儿臣因为，父皇久病缠身，此事定是听人说起。提出封禅之人，定是看中了父皇喜好功业，加上疾病缠身，怕再不封禅，就丧失了最后的机会。如今朝局由母后把握，外出封禅定有无数变数。儿臣愚钝不知这变数的好坏。”


“你哪里愚钝了，你可精明着呢。”母后假装笑了一下，放下茶盏，表情一点都不像一开始开玩笑的样子：“此局若是输了，太平，皮肉之苦你是逃不过了。”


随后，母后先行离开，留下上官婉儿和我下完这局棋。


我的右手指捻着黑棋，悬在空中，不住颤动。我实在摸不清母后的意思，我都是顺着她说的，若是她想让父皇封禅，我也有说辞。若是她不想，我也能找出理由。可她偏不告诉我她心中所想，让我去猜她的心思，可我猜了，也打算顺着她的心意。可这却惹恼了她。


“殿下？”上官婉儿盯着我的手，我落下黑子，用左手按住了右手，瞪了她一眼。


“这棋，公主敢赢吗？”上官婉儿笑着看着我。

十五章
父皇驾崩（三）


半夜我趴着无法入眠，索性让兰心扶我起来，去了长生殿。


父皇这些年久卧病榻，脾气也变得乖戾，服饰的宫人都战战兢兢，有时候他不要任何人照顾，只有母后能安抚的了。果然，我到的时候，父皇没有休息，正在发火，宫人跪在殿外瑟瑟发抖。


我的手抚摸过寂寞的殿门，走到床前请安。


“儿臣拜见父皇。”


“是谁？”他的眼睛盯着我却没有聚焦，枯老干瘦的手伸了过来。


“是女儿太平。”原来父皇已经完全看不见了。我将脸凑了过去，让父皇能摸得到。


“是太平啊，坐吧。”他的手抚摸过我的脸，干干的吻落在了我的额头，他放松了下来，也不再发火了。我吐了口气，小心翼翼的坐下，嘶，父皇的龙床足够柔软了，我不该埋怨什么了。


“太平啊，朕这些年活得好苦，朕是个废人，朕不想活了，多活一天就多一天折磨，可朕又怕死，死后朕该怎么见列祖列宗。”


“父皇，您在宫里窝的太久了，出去散散心也好。”我心疼的看着父皇苍老的面容，他比母后还小四岁，可五十多岁的人，看起来却如同耄耋之年的老人，须发尽白。而母后反倒像是越来越年轻，叱咤朝堂，容貌靓丽，仿佛可以做我的姐姐。


“只是朕现在坐轿都浑身酸痛，你母后想再封禅一次，岂不是要朕的命吗？”


虽然身为子女此刻都该跪下说父皇鸿运齐天，与山河同寿，可我和父皇随意的多，他也从未生过我的气。


“父皇，您乃真龙天子，若是去嵩山封禅，上达天意，神佛都会庇佑您的。”


与父皇说了好久的话，他终于沉沉睡去。我也累了，让宫人将灯都熄灭了，带着兰心回了清宁殿。一路上很安静，也许是因为下雪的缘故，夜色不是很浓重。我却越走越觉得悲凉，父皇这一生英明神武，晚年却如此凄凉，连世间最位高权重的人都落得此地步，活着倒真是一种悲哀。我抬头，想向天上的明月祈祷，却找不见明月，怕是乌云层层挡住了它的光辉。我是想求天神让父皇速死，这样他不会被母后和我利用，也不会看到母子相争夫妇成仇的悲剧，再也不用忍受人世间的种种折磨。


见了父皇我的心情很低落，回屋后翻看着世人诗文，正看到一篇《八至》：至近至远东西，至深至浅清溪。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是一个女诗人所做（此处时代虚构，李冶虽无记载的生年，但一定是太平公主死后的诗人），想起母后和父皇同床异梦，我和薛绍恩断义绝的悲凉，深以为然。

第十六章


李显被废（一）


遗诏选自《唐大诏令集》卷一一，这里我安在了太平公主身上，纯属杜撰。


那日我见过父皇后，第二日母后就带着文武百官，启程赶往洛阳。一路上是母后任命的将军随行保护，好在没出什么岔子，很快到了洛阳。


永淳二年，十二月四日。父皇突然觉得身体大好，决定大赦天下，我扶他起来，本打算陪父皇在则天门楼宣布。但突然，他感到一阵心慌气短，再也无法从床上起来。我流着泪掩面，命令侍从将百姓召集在宫殿前，让太监代为宣布大赦天下。父皇听着外面的高呼万岁的声音，露出了今生最后的笑容。父皇喘着粗气，我突然意识到不好，赶紧让人把母后叫来。可母后没有赶到，父皇就已经驾崩了。


最后一句话，他留给了我：“太平，朕还是想回长安。”这是一代帝王临终前唯一的愿望，他的这些话不像是帝王，倒像是个普通百姓。父皇在王位上坐了这么久，我都忘了，他不只是一个皇帝，还是一个人。帝王和平民，也许只有身上的那套衣服不同罢了。脱去黄袍，父皇也不过是一个丈夫，一位父亲。而拉一个街上的草莽之人，套上黄袍，阶下依旧有无数的人山呼万岁。虽然这宫廷内斗的你死我活，可殿外的百姓却不关心谁坐在龙椅上，只要生活能过得去，暴君还是明君他们都能忍受。莫大的讽刺，唉，莫大的讽刺。


母后见到父皇的遗容，面露哀色。我取出了父皇的遗诏，这是我替父皇草拟的，父皇一字未删，在裴炎，太子面前盖上玉玺。


“天下至大，宗社至重，执契承祧，不可暂旷。皇太子可于柩前即皇帝位，其服纪轻重，宜依汉制。以日易月，于事为宜。园陵制度，务从节俭。军国大事有不决者，兼取天后进止。”


母后早知晓了遗诏的内容，她让侍从诏三哥和裴炎前来，处理父皇的后事。我终于可以退场，在别人看不见的角落里，为父皇哀痛。但我知道，父皇的死不是一个结束，而是新的开始。三哥要为父皇尽二十七天的孝，在此期间，母后是国家唯一合法的统治者。母后一定会有动作，而我是该何去何从，是守好我李唐江山，还是帮母后推翻哥哥成就武家天下。不论是哪一条路，其实我都不想选择，但命运和母后都不会让我逃避。


竖日，我守灵的责任被母后免去，诏我到近前伺候。当我到场时，母后殿内已经挤满朝臣，为首的就是托孤大臣裴炎，朝臣正议论纷纷，甚是火热，见了我也不惊讶。我进入内殿，拜见过母后，陈列三条建议。


一是，安抚李唐宗室，不能打草惊蛇，孤立三哥。三哥在宗室中名声本就不好，又专宠妻子韦氏，重用外戚京兆韦氏一族，早已惹得宗室里人心不满。


二是，更换禁军统领，换成母后的心腹。我为母后推荐了程务挺，他一直没少来我府上拜见，母后也挺赏识他的能力，不如做个人情。


朝中本就是母后的地盘，三哥不可能翻天。地方显得尤为重要，就怕他们犯上作乱。尤为重要的并州，益州，荆州和扬州，不是富庶就是险要的兵家必争之地，决不可出错漏。


母后甚是满意，心里有了主意，带我出来和群臣商讨，自然无人反对。我知道依附母后有很多趋炎附势之徒，没有真才实学，只懂得拍马屁。但此正是用人之际，只能暂用这些小人，母后心中也是心知肚明。


母后还提出重赏裴大人，甚至将上贡皇室的珠宝赐给他。最后，母后的重点落在了门下省，门下分为六部，是政令施行的重要之所，母后要中书省也参与进来，分摊门下省的权利。裴炎的势力都在中书省，我不懂母后为何要如此重视裴炎，不怕将他养成弄权之臣，目无君王？但在当时我自然不会置疑，还亲自恭喜了裴大人。

十七章


李显被废（二）


我实在忍不住发句牢骚，三哥实在太蠢了，不要说他斗不过母后，就算是我，他也不如。


母后尚且采取了我的建议，安抚李唐皇室，将高祖的儿子加封三公，太宗的儿子加封三师。可三哥好像和宗族里那些老头子有仇似的，将他们排斥在权柄之外。族中对他本就颇有微词，加上他将韦玄贞国丈越级提拔，颇不得人心。离父皇驾崩不过一月有余，整个朝堂已经被他的愚蠢搅弄的乌烟瘴气。


今日用过晚膳后，我进宫向母后禀告些事，撞上了裴炎去见三哥，刚好自从他登基，我还没好好恭贺他，便一同前去。


“臣拜见陛下。”裴炎虽然下拜，可心里有气，连声音都带着几分怒意。


“裴爱卿所谓何事？”三哥让我在侧等一等，我就坐在一边喝茶，路上我已经把事情经过听了个大概，现在只看三哥如何应对。但我对他没什么期待。


“中书省要驳回陛下任命韦玄贞的旨意，陛下赎罪。”这话说的这么硬，根本没给三哥台阶下。我挠了挠头，装作没听见，继续置身事外。


“朕的命令中书省都可以不听了吗，朕想任命一个门下侍中都不行了，这天下是你的天下还是朕的天下？”


“臣绝不会起草旨意，陛下昏庸，臣不能也昏了头。”


“混账！你是要反了吗？朕的天下，朕想给谁给谁，莫说一个小小的侍中，就算我把天下给韦玄贞又有何不可！”


“咳咳，咳咳。”我开始剧烈的咳嗽，喝水喝呛着了，连此话都能说得出口，我真的是低估三哥了。


裴炎被直接气走，我让兰心过来，耳语了两句，放她出殿。随后才陪着笑上前：“皇帝哥哥何必和他一个大臣置气，若是惹恼了您，您换了他，眼不见为净。或者杀了，也任由您处置，动气伤身，皇后嫂嫂又该心疼了。”


“太平，你来的正好，朕给皇后准备了几件礼物，你帮朕看看。”


“哥哥当真偏心嫂嫂，有什么好事都想不到太平了呢。”


我们正嘻嘻哈哈的聊着天，忽然听见外面有兵器碰撞的声音。只见禁军头领程务挺和张虔勋带着士兵跟在母后身后，裴大人今日也是二进紫宸宫。我笑容一收，下阶行礼，母后没搭理我，直接让羽林军上去把三哥从皇位上拉了下来。三哥早已经吓得要死，脸色惨白，浑身都在抖。见母后严厉的神色，吓得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裴炎冷笑着看了他一眼：“皇帝无道失德，不配为人君，奉皇太后诏令，废皇帝为庐陵王！”


“儿臣，儿臣有何罪过，母后为何要这样对儿臣？”士兵将瘫软如同烂泥的三哥仍在母后面前，见母后抬手就给了他一个耳光，我偏过了头，虽然哥哥愚钝，可我仍不忍心看他如此凄惨。


“你想把天下给韦玄贞？列祖列宗用血汗打下来的江山，你竟然敢给韦玄贞！”


随后，士兵就把已经昏厥过去的三哥拖走。母后让羽林军退下后，亲手将我扶起。


“太平今天辛苦了，要不要在宫里歇息？”


“崇简昨日发烧了，儿臣不放心他，方才在紫宸宫浪费了太多时间，儿臣想现在就赶回去。儿臣会留下兰心，若是母亲想问荆州的事情，她会一一向母后禀报。”


“本宫想听你亲自对答，在本宫眼里，女子中除了上官婉儿，谁都不如你办事得力。”


“儿臣多谢母后赞誉，那明日儿臣一早进宫，天色已晚，儿臣不得不即刻离开。”


随后，我让所有府里跟来的侍从，都留在宫里。自己骑上匹快马，飞驰出宫，乘着夜色遮掩，我却没有赶回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