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害怕看季真下shen被血沾湿的样子，当他看见季真被送入那相似的手术室时他瑟缩在角落哭泣，他想季真没有错，错的是他们，他抓紧胸前的锦囊祈祷着季真能出来，只要季真出来了那个孩子他也是会尝试去喜欢的，他甚至开始怨恨还在昏迷的蒋龙城，可他们俩明明彼此彼此罢了。

八月底蒋郑天到学校报道和熟悉环境。走的那一天季真摸了摸他的锦囊说：“你要小心啊。”
蒋郑天应着，让他听医生的话好好躺床上保胎，他已经请好了护工，蒋龙城那里有李榆梅守着——季真没让他把自己保胎这件事说出去，这件事只有他们俩知道。
季真答应着，可等他走了才三天就忐忑着换上自己的正装——他想去看看蒋龙城。他在镜子前照了又照，不时弄弄头发，将袖口折到手肘，出门前他觉得唇色有些干与苍白，又赶忙沾了几滴水抹在嘴唇上用力咬了咬——他不是最好的，但他总希望也已经习惯将自己的好展示给这个人。
蒋龙城伤口在不断愈合，可整个人却大部分处在昏睡状态中。
季真慢慢地走到蒋龙城的病房前，轻轻拧开房门，伴随着“吱呀”一声，李榆梅的背影率先映入眼里。
李榆梅顺着声音回头，看见季真时她由满面的憔悴变成了错愕，随后是冷漠接着就是愤怒，她向季真扑了过去，季真一躲她便落了个空，可她并不罢休犹如疯狗一般咬着季真不放，走廊上路过的护士抱着她的腰，她却张牙舞爪地拼尽力气季真，指甲在季真小臂上划出一道道长痕

她骂：“你个霉东西！扫把星！一进我家就克人！让我们全家沾了霉运！一个个倒进医院！”她又哭道：“我的孙子！你个没心的东西！我儿子还在病床上躺着，你就急着把孩子打了！”
季真站在那里嗫嚅着，我没有……
路人的目光让他呼吸困难。
李榆梅露出尖牙，头发松散像个疯子，“没有？呵！你这个遭天谴的人！不要了自己的骨肉还敢说没有？那我问你那张手术单是怎么回事！我问你你这几天去哪里了！”她吐了一口唾沫，推开护士一摇一摆走向病房柜子，从里面抽出一张手术单拍在季真的脸上，“那这是什么？”说着就又哭号，“你还我孙子！你还我啊！我儿子还没醒来你就急着离开，呜呜呜，你个没心人。我前段日子对你的好都被狗吃了！”
季真捡起那掉到地上的手术单——是之前蒋龙城替他预约就等着本人签字同意那一张药流手术单。
季真看着这张纸莫名觉得自己就像个小丑，听到李榆梅最后的那句话他就突然明白了什么，他站在原地笑了，他问：“妈……我的那瓶药是你换了对吧？”
李榆梅瞬间止住了癫狂的模样愣愣站在原地，没了刚刚的气焰。

季真想着她前几个月对自己的好，想着她有好几次鬼鬼祟祟进入自己卧室的样子——还有那根验孕棒怕也是自己洗手出去后，被随后她看了才告诉蒋龙城的，这样一来所有一切都说得通了。
季真勾出一个浅浅的笑，礼貌而疏远，又一次轻声问：“那个瓶子里是维生素片对吗？”
李榆梅先是木讷了几秒，随后便蹲在地上痛哭依旧骂着，却没了先前的底气。
季真看着她这幅模样忍不住联想到她偷偷换药和翻看验孕棒的模样胃里一阵翻腾——这么脏的事她怎么做的出来？随后便是浑身发寒，他迟早要被这个蒋家吞噬，吃到连骨头都不剩。他第一次有了想逃离的念头，逃到天涯海角、坠入十八层地狱都好，只要是能躲过他们、不在碰面就可以了。
蒋龙城是被哭声吵醒的，一睁眼就听见了李玉梅说什么“还”“离开”“流产”，他竭尽全力喊了一声妈。
李榆梅立马止住哭，拢了拢头发颤声道：“儿子！”然后就跑了出去喊医生。
医生给他做检查的时候，蒋龙城就盯着一直沉默站在病房里的季真，从眉梢到平坦的小腹久久不愿移开——能多看一眼是一眼，他这么想着，因为他和季真能一起走的路不多了，也许一个月、也许一周、也许明天，亦或者是下一秒。从他逼迫季真去医院的那一天起他们就注定走不下去，那个孩子他不要，季真也不要了……他的目光久久停留在那平坦的小腹上，最终叹了一口气，接着他听见医生离开和关门的声音。
他闭上眼，“季真，我们离婚吧。”

========第三十五章完========

【36.】
“好。”季真答应了，风轻云淡。
第二天中午季真带着律师过来拟离婚协议和蒋龙城的离婚申请，甲方签的是季真的名字。
走之前季真俯下身子摸摸蒋龙城下巴上有些长的胡渣，轻柔道：“蒋龙城，我再问你一遍，可以偷偷喜欢我一秒吗？就一秒，好不好？”他微微含笑就好似在说“早上好”一般，全然没有那日的哀求可怜之态。
蒋龙城躺在床上偏头盯着身边仪器没有说话。季真在他的额前落下一吻后走出了房门，没有留恋，没有回头。
蒋龙城只觉得喉咙发涩，涩到他说不出挽留的话。
当天下午白飞带着上级给批的一年假条来探望他。蒋龙城跟他说了这件事，语气平静如水似乎与他无关。
白飞沉默了一下，摇着头说：“你是个人吗？不，你不是，是个人都会有感情的。”他靠着椅背突然就想起了雪日里的那抹笑，温润如玉、脉脉含情。
蒋龙城盯着白色的天花板反驳不出一个字——他觉得白飞说的不对，他有感情的，当他倒下的那一刹那他的脑海里闪过的是季真的音容，当李榆梅告诉自己孩子没了和季真说出“好”的时候他也是会失望会痛。但他又白飞说得对，他不是个人，他不当因为自己而迁怒季真和未曾出世的孩子，他想若下次见到季真自己应当和他道歉才是，毕竟他是那么的好。

其实当他提出离婚的那一刻他就有一丝后悔了，他以为季真会哀求会拒绝，如果这样他就可以顺水推舟收回自己的话。但季真却毫不犹豫地答应了，那时他心里第一次有了“兵荒马乱”这个词，但他的骄傲不允许他低头。
白飞走的时候指着他说，蒋阎王，我求你放不下之前你就别再去祸害别人了。
蒋龙城依旧不说话，到了半夜他才猛然醒悟：所谓的骄傲只是因为爱得不够深的借口。他扯起嘴角喃喃，“离了好啊，就不用受这么多委屈了。”这似乎是他唯一能为季真做的了，那就是离开他，不要再伤害他。
半个月后蒋龙城回到上海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民政局办理离婚证。等他坐着轮椅被推到大厅时，季真早已久等——他身上套了一件驼色的风衣，穿着半旧的牛仔裤，脚上是最近高中生爱穿的那种低帮白鞋，面上的墨镜几乎将他的脸全部遮住只有在确认信息的时候才取下来几秒。蒋龙城扭过头看不清他的表情与面色，只是觉得他又瘦了，白色的T恤有些空荡。
季真飞快地签完字将协议推到蒋龙城面前，蒋龙城看着那秀气地行楷犹豫了一下才拿起笔将自己的名字签上。季真在旁突然低声问了一句，“你签这么快不用看看协议内容吗？就不怕我改了？”
蒋龙城将三份协议递给工作人员盖章，摇摇头，“你不会。”
季真靠着椅背一时哑然。

出民政局的时候季真弯下腰和他握了个手，“蒋先生，祝你早日康复。”
蒋龙城坐在轮椅上呆愣了几秒才说：“祝你幸福快乐。”
季真松开手释然一笑，眼里却没了光芒，“谢谢。”然后从口袋里取出一个黑色口罩带上，走向在不远处等他的小张。
蒋龙城茫然地望向他离去的方向，怅然若失地握紧了手又慢慢松开——什么都没有，除了空气……
国庆节假期蒋郑天回到家和坐在沙发上的蒋龙城打了声招呼，就叫季真的名字满屋子乱窜地找他，找了一圈非但没找到季真还发现书房里的钢琴不见了。他有些奇怪地问蒋龙城，“季真呢？”
蒋龙城喝了口水没有应他。
蒋郑天挠挠头想起前几天视频通话和季真聊军训的囧事时，季真还摸着已有了小弧度的肚子说自己在家，国庆的时候身体好些了就去学校看他。蒋郑天还记得当时关于保胎的医嘱，一听他这么说就改变了国庆留校的想法，偷偷订了机票想今天飞回来，想给季真一个惊喜，怎么今天就不在家了呢？他又问：“我昨天才给他打了电话确认的，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我们已经离婚了。”蒋龙城眉头一跳，瞥了他一眼，“他搬回家了。”
蒋郑天张大嘴瞪着眼，“离婚？”
“嗯。怎么？他没和你说吗？”蒋龙城耸耸肩，“不过你现在知道就行了。”
蒋郑天跳到他面前急切地摇晃他的手，有些语无伦次，“那孩子怎么办？嗯？孩子呢？”
“什么孩子？”蒋龙城抓着口杯的手一抖，半杯水就撒了出来 ，“哪儿来的孩子？”
蒋郑天不可置信地看向他，哆嗦着从兜里掏出手机拨通那个熟悉的号码摁下了免提，季真温雅的声音便传过来，有些慵懒，“喂？”

“宝宝乖吗？”
“乖的。”
“你有好好休息吗？”
“有啊，所以宝宝很听话。”
蒋郑天问：“你在哪？”
季真说：“我在家啊。”
蒋郑天颤着声问：“那我怎么没看到你？”
空气停滞了一秒，随之而来的是挂断电话的忙音。等到蒋郑天再次拨过去，熟悉的女音传来，“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蒋龙城不受控制地夺过手机，慌乱中一遍又一遍地拨过去，而那头一直重复一个回答，“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等到手机电量耗尽自动关机时蒋龙城才回过神，手里都是汗，他问：“这是怎么回事？”
蒋郑天嘴角露出冷笑，“你们母子俩真是臭味相投——”说到一半顿了一下，他几乎是用尽全力才克制住自己的手没有掐上这个人的脖子，“都这么爱看一尸两命。”
蒋龙城听完最后四个字愣了许久，脸色逐渐发白发青，他摇摇晃晃地退了一步跌坐在沙发上，双手抱拳抵在额头，想起了那天模糊中听到的哭喊，一股寒意从脚底窜流至头顶，他摇摇头：不会的，怎么会呢？不是没了吗……

【37.】
不出意外的话季真现在快有十三周了。
蒋龙城半个月里开着车从城南到城北、江东到江西，依旧没有任何音讯，今天也不例外——季真就好像从人间蒸发一样。他有些疲惫地坐在车里抽起了三个多月来的第一支烟，他现在有太多问题想要弄清楚了，比如为什么那天模糊中听李榆梅所说流掉的孩子还存在在这个世上？比如如果是误会的话，季真为什么不解释？比如……
烟雾绵绵缠绕在眼前，变幻中似乎勾勒出季真的脸部轮廓，隐隐约约地就像遮了层纱，蒋龙城的的表情在不经意间柔和起来，他伸手想去掀开那层纱，可及手处都是虚无。
蒋龙城深吸一口气，将椅背调平叼着烟从裤子口袋里拿出季真送他的平安符举在半空中盯着看——他输了，纵然爱得不深也是爱，他也是个有七情六欲的人。
晚上他做了个奇怪的梦：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家伙穿着肚兜颠颠迈着小脚丫子朝他跑过来喊“拔拔、拔拔。”扑到怀里软乎乎的怪好玩的，而季真则站在自己对面笑吟吟地问：“可爱吗？我说过我会送你一个孩子的。”蒋龙城抱住攀着自己脖子一个劲想往上爬的小家伙心头一暖，用力在那带着奶香的小胖脸上亲了一口，“孩子叫什么名字？”“姓陈还没取名。”蒋龙城有些奇怪，“为什么？”季真笑着身子却逐渐变得透明，接着梦就醒了，枕边依旧一片冰凉。
蒋龙城坐起身揉揉额角，反复回味着刚才的怪梦，“姓陈？怎么会……”他一拍脑袋，灵光一现——还有一个地方他没有找过！

蒋龙城大半夜爬起来开车往陈老家赶。路灯飞速地从道路两侧飞快倒退，他的嘴角渐渐勾起——如果季真想要一个孩子，那就要吧，只要他还在自己身边就好了。
当蒋龙城站在那个典型苏式庭院外已是第二天中午了。
这里刚下过一场雨，远处的群山雾蒙蒙一片，青石板上还有着雨水湿润过的痕迹，墙头的苔藓、枝头的绿叶挂着几颗晶莹的小珠子，空气里都是甜丝丝的味道。
蒋龙城看着这青瓦白墙和扇虚掩着的门突然有了一种近乡情怯地感觉，想扣门却又不敢——他怕，怕又一次扑空。他的手举在半空停滞许久，最后连风都看不下去了，“呼——”地帮他把门缓缓推开。
老旧的木门颤抖着“吱呀”叫唤，惊扰了四遭的万物，水珠滴答滴答从枝头慌不择路地跳下砸在瓦上又滚落到地上，溅起一路晶莹。
“咦，门怎么开了？”
熟悉的声音从院内传来，蒋龙城的心突然跳剧烈地跳动起来，他退回了车前对着车窗的倒影用手抹了把连，又转了个圈仔细地将衣服扯整齐 才重新迈入庭院。刚踏进去一步就看到了那个人，日夜寻找的人。
风艰难地将季真身上敞开的黑色针织衫吹起，那长到膝盖的衣角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搭在半空——不够、还不够，风似乎又用力吹了些，吹得那薄薄的休闲衫紧紧吸附在季真的腹部凸出一个小小的弧度，突然风就停了，大功告成一般的消失了——仅这么几秒足矣也让蒋龙城看清那腹中正蕴含着一个鲜活的生命。
那一刻他感觉血液涌上了大脑，他被这不知是惊是喜的认知冲得大脑昏涨。他张了张嘴，急急地迈步走向那池边的人想要将他拉入怀里，告诉他：我错了，你回来吧。
可就在他要触碰到季真手臂的那一刻，就有一根红木拐杖挡在了二人之间，蒋龙城一愣随后就感觉肩膀一疼，那根拐杖生生打在他的肩上，接着是背上。

========第三十七章完========

【38.】
蒋龙城最终连季真的一根毫发都没碰到就被陈老用拐杖打了出去，陈老举起拐杖指着他的鼻子说：“你早点滚！不然我就把你的腿给打折了！”然后就气哼哼地摔上门将铜锁扣上把蒋龙城锁了外面。
陈老的夫人徐葵听见庭院这么大的动静端着刚盛好的菜走了出来，连声问：“老陈，怎么了？”
老陈气鼓鼓地鼓起腮帮子没回话，“噔噔”地敲着那根红木拐杖，季真依旧站在池子边垂着眸。
“还能怎么！你猜一下谁来了！蒋龙城！那混账****还有脸来！”陈老将拐杖往地上一摔，似乎还不解气又踩了几脚“真的是，都脏了我这拐杖！”
这拐杖是用他前年相中的一块红木，自己画了一副图纸请当地的木匠做的，专门收着想等自己老了、不利索了的时候用，结果还没轮到自己没用上，就先打了蒋龙城这混账东西。他踢了脚说：“下回见一次打一次！”
季真弯腰帮他把拐杖捡起来用湿纸巾擦干净，放缓了语气轻声道：“老师你别气坏了身子，再说他身子才刚好，经不起你这打……”
陈老瞪着眼看他，胡子都被气得一抖一抖的，“你还帮他说话！没好又怎么样，就是他躺在病床上我也打！”说着把袖口挽了起来。
徐葵瞪了他一眼，先把季真拉到屋里扶着他坐下，语气里有些嗔怪：“师娘之前嘱咐了你别吹风，你怎么还站在外边吹呢。来来来，师娘给你做了你爱吃的西红柿炒蛋，赶紧趁热尝尝。”徐葵帮季真装了小半碗饭淋上番茄汤汁，又舀了几大勺番茄炒蛋放饭上，红澄澄的番茄与黄灿的鸡蛋花相互衬映，用筷子轻轻一搅热气带着水雾边扑面而来，吃在嘴里酸甜留齿。

前些日子正是妊娠反应最厉害的时候，季真吃什么吐什么。徐葵每天给季真倒腾一桌的滋补菜，季真是一口都没吃进肚子里，只是吐，吐到差点虚脱。心疼得徐葵有时睡不着，一想到季真肯定在蒋家受了不少委屈居然大半夜坐起来偷偷抹眼泪。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上周自家儿子陈也回来。
陈也回来的点有些晚，徐葵正坐在饭厅督促着季真把下午熬了五个多小时的鸡汤喝下。季真看着汤面漂浮着的油胃就一阵抽搐，只是拿嘴唇碰一碰也算是一口。徐葵这头看得急，陈也那边又喊着饿，徐葵没办法只好炒了道番茄炒蛋给陈也填肚子。没想到这道家常小菜一端上来季真眼睛就亮了，放下鸡汤眼巴巴地盯着准备开动的陈也。陈也被他盯得不好意思，客套问：“吃吗？”
季真抿紧了唇，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鸡汤，犹豫了许久点点头。
最后季真十分克制地将整碟菜吃完了，白色的瓷盘里只剩下一层浅浅的汤汁。陈也盯着自己还没动一口的饭嘴角抽了抽，季真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
陈也幽幽道：“那我吃什么呀……”
徐葵给了他一计爆栗，将那番茄汤汁倒他碗里，“这不是还有吗！”陈也有些委屈。徐葵只好有些肉疼地把季真喝不下的那碗老母鸡汤赏他，说给他补补身子。季真在旁边只是露出浅浅的笑--眼睛都弯成了一道线。也就是从那天起陈家的餐桌上雷打不动地一碟“番茄炒蛋”，天天吃、顿顿吃，吃得陈也胃里泛酸水，徐葵只是看着季真渐渐重回来的体重捂嘴笑，偶尔心情好了就给陈也泡碗泡面当补偿。
傍晚陈也回来吃饭，还没进门就被蹲在自己门外的蒋龙城吓得差点没一屁股坐地上，“你你你谁啊？”
这时门突然被打开了条缝一根拐杖伸了出来先是在蒋龙城肩上敲了一记，随后那只拿着拐杖的手揪住陈也的耳朵把陈也往里边拖，留着蒋龙城继续蹲在外边。他疼得嗷嗷叫，“你干嘛呀爸！”
陈老把门摔上“你再大声点试试？”
陈也立刻就闭嘴了。
陈老指着门外说：“不准给他开门听见没？”
陈也不懂。陈老拍了下他的脑袋，“你是不是傻？”然后留着他继续呆在院子里琢磨。可还没等陈老走到第二步陈也的声音就从后边响起，他拍着腿结巴喊着，“他是蒋、蒋龙城！对不对！”接着他就对上了站在门栏前季真黑黝黝的眸子--完了，今天的自己怕是连泡面都没得吃了。陈也此刻欲哭无泪。
吃完晚饭季真开始练琴，没练到一小时尾骨处就开始酸疼。他只好合上琴盖，揉着腰绕着院子里的那棵树走没走到半圈，陈也就走来问，你真不管管门口那丧门神？在门口蹲了快一天了。
季真揉着腰淡淡道：“爱蹲就蹲着吧。”
陈也说，要不我把他弄走得了，免得你看着心烦。
季真不说话只是绕着榕树走了一圈又一圈。
陈也叹了口气，“决定明天去医院了吗？”
季真的食指在腹部不断地打圈，不时又轻轻一点又或是曲起指头小心一叩。
“也对……你们总该有个了断了。”说着他偷偷打量了，一下季真的神色，他想知道这张不露悲喜的面色下到底有多少暗浪在汹涌。而季真只是轻轻拍了拍院中的这棵老树，孤身一人走入了北角的那件卧室，将一地的月光锁在了门外……

========第三十八章完========

如果等到我在贴吧完结后有小可爱愿意帮申精吗我就是来问问潜了，潜了。

【38.】
半夜，季真睡不着披了件外套到庭院里散步。漫天繁星在黑夜中散落，闪闪烁烁如同碎钻，季真抬手对着夜空比划，突然回忆起在一个午夜他曾趴在熟睡的蒋龙城身边小声地问：“你送我一个戒指好不好？让我拥有一个名字。”意料之中，回答他的只有微微的鼾声。
季真捏住无名指的第二个关节，那里什么都没有，过去的三十一年没有，往后的三十一年或许也不会有。
他曾无数次从梦魇中醒来——梦里的蒋龙城太过温柔与情深，爱恋化作了浩瀚之海，而他就是深海之渊的溺亡者，无声无息，无人知晓。
醒后陪伴他的只有窗外的那千万颗星辰与飕飕秋风，他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多少次独自一人在这池塘边徘徊，又是多少次仰望星空。
蒋龙城就是季真的整片璀璨星空；而季真只不过是蒋龙城生命中的一颗黯淡星辰。
蒋龙城要的太多了，季真已无力供养属于他们的爱情。

第二天早晨，陈也去小巷买豆腐花给季真吃，回来的时候他摇着头对季真说：“你还是去看看吧，那个人还在那里，似乎在外边睡了一晚上。”
季真抿着唇接过豆腐花闷头吃了两大口，下一秒就捂着嘴跑去垃圾桶旁昏天暗地地吐，吐到最后只能吐出酸水来。陈也给他倒了杯温水漱口，又把垃圾袋打好结拎去扔了。季真坐在紫藤椅上调整呼吸休息。许久他才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扶着陈也搭过来的手，语气中带有几分虚弱，“你扶我去外边看看。”
陈也忧心忡忡地护着他到大门前，用脚把那门轻轻一踢，隐约听见有人闷哼一声。门渐渐打开，蒋龙城捂着背脊站起身看着他们，原本黯淡无神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试探地叫了声，“季真？”

季真皱眉看着满地的烟头。
蒋龙城顺着他的目光一看有些窘迫，马上蹲下身用手想把烟头捡起来却被季真轻声制止。蒋龙城骤然有些欣喜地看向他。季真说：“你今天陪我去个地方。”然后又偏头跟陈也耳语了几句，那亲密的样子让蒋龙城恨得牙痒痒。
陈也突然瞪了眼蒋龙城，面露不满地嘟囔什么。季真拍了下他的背说：“让你做你就做，哪儿来的废话。”然后又对蒋龙城挑挑下巴，“你先跟我去个地方。”说完就径直往前走，蒋龙城对着陈也不屑地冷哼一声屁颠屁颠跟了上去。陈也欲哭无泪的从院子里拿出一把扫帚将门前的烟头扫干净，心里鄙视了一顿这对狗男男，凭什么蒋龙城抽的烟得由他来扫！
季真领蒋龙城进了一家小咖啡馆。在这乡下别说有高档咖啡馆就是连家星巴克都没有，这家咖啡馆仅有八十平米大，中西混杂的装修，布艺沙发摸起来潮湿而油滑，生意极为冷清。
季真选了靠窗的位置，随意点了两杯咖啡。蒋龙城皱着眉头看着杯沿的黄渍，试着喝了一口，味蕾被廉价速溶咖啡的味道占据。季真看出了他眼底的嫌弃，端起咖啡杯轻抿，“等下怕你开车犯困，喝点咖啡提神。”
蒋龙城有些窘迫，其实他们野外特训时比这里条件差多了，几乎是有什么吃什么，看来最近自己呆家呆久了，许久不见的娇贵毛病也被养了出来。
季真垂眸沉默着一口接一口地喝着咖啡——他已是快两个月没敢喝过这种东西了。
蒋龙城见状夺过他手里的咖啡，说，别喝了，对孩子不好。

季真嗤笑一声将剩下的咖啡一饮而尽，靠着沙发背，手覆在肚子轻柔打圈，“我不打算要他了。蒋龙城，以后我们别再联系了。你不要我了，我也不能要他了。他的出生注定不会得到祝福。”眼底覆上了一层薄冰，看得对方心感发寒。
蒋龙城突然有点认不出眼前的这个人了，他的季真向来温顺。他抓住季真冰凉的手不住亲吻，“那是我的混账话。季真，给我一次机会，原谅我好不好？”
季真盯着他的脸，颇为疏远道：“走吧，我们现在去医院。那是我该去的地方。”没有商量余地。
蒋龙城心虚得不敢对上他的眼，只能不断地摇头。
爱情的朝圣者终于在黑暗中拖着伤痕累累的躯体跌撞着渐行渐远，可就在这时神明为他点燃了一根蜡烛，只是那微弱的烛光明明灭灭在混沌之中太过渺小，无法引领他最忠诚的信徒再次走上来路。
蒋龙城最终还是带着季真去了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