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二十八日 多云
何歌抱着吉他，调着弦，试试音。这是高高从家里带来的。
何歌调好弦，唱了起来：
无人的时候，
我的心会飞。
想你的时候，
我的心在飞。
在你关门的时候，
我的心向你飞。
在我的梦中，
你的心向我飞。
一颗心在听着一颗心，
一颗心在等着一颗心。
不求天长地久，
但愿曾经拥有。
我不会阻止心飞，
我让它飞，
在你关门的时候，
向你飞。

这时候挺进三个肚皮，一样的胖，一样的黑皮包。一个是三角头，一个是光头，一个是象牙鼻。
“洗头发。”
三个女孩立刻忙碌起来。
“老张呀，我们什么时候才可以回去呀？”光头问。
“怎么这么急呀？不会是想你那胖女人吧！”三角头说。
“你那胖女人又不会在家等你，她现在又不知在哪个小白脸的被窝里啦。”象牙鼻说。
“别瞎说，她对我可是一心一意的，上次我一提离婚，她就哭的稀里哗啦，还给了我许多钱。”
“拉倒吧，我都看见了，她和一个黄头发开房间。”
“你看错了。”光头气了。
“老钱呀，你急着回去有什么事吗？”三角头给象牙鼻使了一个眼色，岔开话题。
光头立即乐了。“哪里，只是我一个朋友说他酒店来了一个漂亮的妞，十八岁啦，因为母亲长期患病，愿意出售，我想回去看看。”
“要多少钱？”
“十万块啦，顶贵的啦，去看看货色，到时候再杀杀价，我想六万就可以了吧。”
“老铅啦，你那么有钱，就当行行善了，人家母亲生着病呢！你玩了那么多女人，结了那么多怨气，上次还死了一个，不怕那个怨魂缠着你，你积积阴德吧，十万块对你不算什么啦。”象牙鼻说。
“那可不能怪我，是她想跳楼，又不是我推的，关我什么事，让我离婚，我连我老婆一半的钱还没拿到，我离婚，犯病。我就是离婚，也不会娶她。上船了还买票？你干这事啊。我离了婚，就再也不结婚，让那些想绑款的一个个的整天想入非非。哈哈哈哈。”
“老铅，你十天前不才搞了一个山里姑娘吗？怎么才十天又换了？”象牙鼻问。
“我就想别人能紧紧抓住我呢，我就是要享受这种感觉。”
“挺漂亮的。”三角头说。
“你有兴趣？给你好了。”
“正好我手里头也有一个，我们换着使用。”
“不用了。”
“别客气嘛。”
“哎呦，你轻点，按摩用得着那么大的力吗？头皮都快抓破了。”
我恨不得抓出你的血来。何歌恨着。我要看看你们的血是不是黑的，还有没有廉耻。有钱 就可以为非作歹吗？为什么恶人反而会有钱呢？有了钱让他们继续为非作歹。
老天，你看到了吗？看到那些人在非作歹吗？
“老孙你怎么还和你老婆搞在一起，怎么不把她解决掉。”光头奇怪道。
“一夜夫妻百日恩，当年我困难的时候她能够跟我，我怎么能够在我发达的时候扔了她。”象牙鼻为难的说。
“这年头还有你这号人，愚蠢，你老婆能带的出去吗？带出去多丢人。上次跟你们出去一次，害得我被别人问，我说那是你妈。害得我都没面子。”
“是啊，给她一笔钱打发了算了。干脆连孩子的抚养费一并算了，跟她永无牵扯。”
“离了，我把朋友给我介绍的妞留给你。”
“以你的条件，别说是十八，就连八岁都可以拿来开荤。”
我恨不得有雷劈死你们。何歌头上冒烟了。无耻，不要脸，还以为自己气派，有面子。鲁迅说的那句话真好：“中国人要面子，是好的，可这面子是圆机活法的，善于变化，于是就和不要脸混在一起了。”说的就是这种人，再恰当不过了。何歌用掌劈着她的光脑袋。
“你在干嘛。”光头问。
“再给你按摩呀。”
“我看你是在劈人。”
“哪，这是我自创的按摩手法，舒不舒服？”
“舒服，如果轻点就会更舒服。”
何歌转脸一看，小兰、高高，也跟着她学，她一下子笑起来。
“我走南闯北的，头一次看到你们这种按摩方式。”
“这是我们的特色。”三个女孩一起回答。
“多少钱？”
“三十。”
象牙鼻掏出五十。“不用找了，其余的给你们吧。”
“谢谢。”
“几位小姐，我们一起去吃饭。”光头说。
“不了，谢谢，我们吃过了。”
“你们还没吃饭，那得赶紧去吃，别饿着。”何歌应酬着。
“你们慢走，有空再来。”小兰随口说着。
何歌挥着手，“永远不要再来，不要弄脏我的地方。”

五月三十日 晴
何歌在喝茶。小兰、高高和朋友出去了。店里只有她一个人，难得清闲。天已经黑了，灯亮起来了。何歌开了音乐，坐在沙发上喝茶。
有人进来了，何歌起来开门。
“郭非。”
“何歌。”
何歌整个性怔住了、愣住了、呆住了、傻住了。他胖了，留胡子了，额头上有智慧了。他变了，她敏锐的发现他的眼光飘忽，没有了灿烂。他的眼睛深邃象洞，深不见底，又似乎空洞。她骗自己那里一定有歌声。我是何歌，我会让空洞里面有歌声的。
这么多年了，她一点没变，还是那么漂亮。
他穿西服了，他以前不是穿休闲服的吗？吟儿是怎么照顾他的，居然让他产生了空洞，他胖了，还让他穿西服？
西服！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形象。我的妆变了吗？我的头发乱吗？我的衣服整洁吗？
“何歌，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我来了半天，还让我站门口。”
“快进来。”何歌引他进来，赶紧从镜子里看了一下自己。今天她穿了一件黄色的旗袍，棕红色的唇彩，咖啡色的眼影，盘起了长发。还好，她松了一口气。
“何歌，你成熟了。”
“成熟！不要跟我用这个词，在我看来成熟，对一个男人是一种赞扬，男人变成熟了，那是一种魅力。对女人来说，那是一种讽刺，当一个女人成熟了，也就是说那个女人老了。你可以换一个词，比方说漂亮，你可以说何歌你还是那么漂亮。”
“哈哈哈哈。”
“真没想到我们是在这种情形下再次见面。”
“是啊，当年你一声不响的就这么消失，害得我好想你。”
“对不起。”
“没诚意。”
“怎么才算有诚意。”
“请我吃饭。”
“好啊。”
何歌收拾一下就和他走了。其实她还没到下班时间呢。不过管它呢。

他们还到十年前那家明月湾练歌房。这家练歌房已经重新装修过了，他们要了小厅，点了菜。
“来，为我们再次重逢干杯。”
“为你还是那么漂亮干杯。”
“何歌，这么多年，你去哪了，干了什么，为什么没和我联系。”
“在做一件能够给人带来美的事情”何歌笑了，避重就轻的说
“这么多年你没和我联系，太无情了，应该罚酒。”
“我道歉。”她端起酒杯一口闷了。
“你就这样消失，害我这么想你，应该再罚一杯。”
“谢谢你会想我。”她端起酒杯又要一口喝完。
郭非拿过酒杯喝完剩余的酒。
“何歌，你想我吗？”他用指背摩擦着她的脸颊。
“想，无时无刻不在想，想得人都瘦了。”
郭林搂了一下她的腰。“是瘦了。”
“我们跳舞好吗？”
“好啊。”何歌去放音乐，她放了那首《I'LL always love you》。
何歌搂住了他的脖子，管他怎么想，怎么看。
郭非抱住了她的腰。
他们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舞者，象春风中枝叶的绿，有风吹来，有着风的软；有鸟啼声，她心中有鸟啼声的清脆；月光照进来，象梦，在他怀中的她柔的象梦。
一曲完了，他放开她。
他为什么没有亲我。何歌失落。“哎。”
“怎么了？”
“没，没什么。”何歌赶紧掩饰。
“我送你回家。”
“好啊。”


“我该怎么和你联系？”在她家不远，他停下了。
“你打我电话，13888549898.”
“哎哟，这号码吉祥，祝你一直在发。”
“谢谢，谢谢。”
“不到我家坐坐？”
“不了。”
“走吧。”
“不了。”
“再见。”
“再见。”


她轻轻的哼着歌。何歌终于听到你的歌声了，终于你的人和你的名字一样了，你的心中有歌了，不再是缺的了。何歌，你不会再沉郁了，我会让你象歌一样！她躺在床上，听着蛐蛐叫，她看着自己的手，她的手还留有他的温度，她用一只手握住另一只手，我会紧紧的抓住这温度，再也不放手。

六月一日 阴
“何歌，你知道吗？小兰原是澡堂里的。”王新等人走后对她说。
“是吗？”何歌应着。“你怎么知道的。”何歌眼中闪过鄙夷。
“我是不去那地方的，朋友非拉着我去，她要跟我那个，说不给钱也可以。我才不要那些脏女人呢。”王新眼中满是不屑。
“那又如何？我们总要给别人重新来过的机会。”
“你认为她会吗？”
“我相信。”

六月十日 晴
已经十天过去了。我和他已经十天没见面了，仿佛过去多少个世纪，以前也没有这么强烈的感觉啊。是不是上了年纪？何歌照着镜子，镜中的自己皮肤已经没有了光泽，不滋润了。哎，岁月无情，她感觉到自己老了，这使她气馁。以前也没这么在意过呀！以前她对自己有信心，因为她认为自己是那种以气质吸引人的女人，所以她不是很注重容貌。怎么突然之间会变了呢？看来我老的不只是人，还有心。看来我并不了解自己，有好些东西是被忽略了，还是我一直掩饰住了，压住了，埋住了。没想到我也是自欺欺人的人。不在乎，不在乎才怪！当年不在乎是因为他离你远，你才没有感受。人老才识老啊，身受才能感同。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当年她觉得好笑，现在才知道其中滋味。
郭非，你现在在干啥，我在想你，你在想我吗？你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你干嘛不给我打电话。你是男人嘛，就不能迁就一下我。还是我给你打电话吧，我可不想再过三秋了。再过三秋，我头发就白了，还怎么见人。
“喂？哪位？”
“你好象还没起床。”
“谢谢你感觉得出来。”
“我只是听出你的疲倦了。”
“我刚刚睡着。”
“加班吗？”
“想你。”
搞没搞错，他不怕吟儿听到吗？
“你现在在哪里。”
“当然是在家啦，难不成你认为是在开房啊。”
“我只是认为你或许在医院里面呢，对不起，我没那意思。”
“犯傻，我那么容易生气吗？瞧你紧张的。”
“有事吗？”
“你什么时候有空？”
“干嘛？”
“你说呢？”
“那就今晚吧。”

“过来，你们看看我穿哪件好看。”何歌手里一件白色的羽纱裙，一件红色的晚礼服。她拿不定注意这晚该穿哪一件。
“你穿起来看看。”
她先穿了羽纱裙，走了出来。
“哇，姐，你有没有飘飘欲仙的感觉。”小兰惊叹道。
“真的是婀娜多姿哦。”高高附和着。
“再穿这件。”
何歌换了那件红礼服走出来。
“姐，你让我想饿虎扑羊。”
“小兰。”
“是啊，兰姐，有没有搞错，你是男人还是女人啊？不过姐，你穿这件衣服真的艳丽。”
“那我穿哪一件？”
“姐，你这是要见谁呀？”高高问。
“对呀！你和谁约会了，瞧你一脸兴奋，那么幸福，是你白马王子。”
“是不是谭先生。”
“喂，我到底是穿哪件好。”
“那要看你是想得到他的心还是想拖他上床。”
“小兰！”
“别恼羞成怒，说中你心思啦，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这年头还藏着掖着的。”
何歌开始冒烟了。
“得啦，不逗你了。你穿这件显得清纯飘逸，肌肤若影若现，让人充满了遐思。这件呢，艳丽、性感、成熟，你自己决定好了。”
“姐，他是谁，帅不帅？”
“你们两个别掺合了，赶紧去练手，互相卷杠子，来了这么久，还什么都不会。”
两个人做了个鬼脸，嘻嘻哈哈的走开了。
她梳着长发，决定让她披散着。梳好之后向高管和小兰交待一声就走了。

郭非在路边等她，见到她时整个性的呆住了，半天才说：“你真象个精灵。”
“精灵。”精灵是见不得光的，何歌默然。我就要成为精灵了吗？我是不是注定只能成为你的精灵。为什么不是天使，是不是只有吟儿才是你的天使，是不是只要有吟儿，我只能成为精灵？何歌，你怎么这么贪心，你应该知足了，你凭什么跟吟儿比，那是天之骄女，多才多艺，你拿什么跟人比，你能做精灵已经是万幸了。郭非，只要能够守在你的身边，别说是做精灵，哪怕是化为鬼魂我也愿意。
“怎么了?”
“没什么，你怎么带了那么大一个包？”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郭林拦车。
“今晚怎么安排？”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先睡会，要两个小时才到呢。”
“我睡不着。”
“闭上眼睛，我给你唱歌。”
有一只小猫抓住一只老鼠。
老鼠说：“你好野蛮，是个坏男人。”
猫儿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猫儿围着老鼠跳，
老鼠对着猫儿叫。
猫儿追，老鼠逃。
老鼠说：“还是猫儿背上好。”
“哈哈哈。”何歌开怀大笑，就连开车的的姐都笑了。一时间车里充满欢乐的笑声。
车到山前停止了。
“你是要爬山.”
“有困难吗？”
“从小到大我可是健康宝宝，爬山对我可是小事一桩。”
何歌要和他一起拎包。
“你还是一个人走吧，不要到半山腰叫我背你，就是我烧高香了。”
“你瞧不起人。”她生气着，扭身向上冲去。
到了半山腰她开始气喘如牛，脚底穿来一阵阵的疼，一致要求罢工。她强忍着继续走。山路越来越陡，石头越来越滑，她要手脚并用才能前进。
突然在她眼前出现了一双鞋，一幅手套。
“你带鞋，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何歌叫着。
“你一个劲的往前跑，我有空说吗？”
“你！”
“要不要。”
她夺下鞋换上了。“不要才怪。”戴上手套。
“哼，懒得理你。”迅而又活蹦乱跳起来，继续走在前面。
“有一只小猫抓住一只老鼠。”
“她倒学的快。”郭林在后面摇摇头。
终于到山顶了，何歌疲惫不堪。
郭非打开包，取出油布铺在地上。
“坐下吧。”
她睡了下来。“我向来是能坐着绝不站着，能睡着绝不坐着。”
脚好疼，她皱着眉。
郭林拉过她的脚，帮她脱了鞋，按摩起来。
何歌这才注意到这双鞋正合她的脚，这是一双新鞋，不是吟儿穿过的。他真细心。
他的大手在她脚上摩着擦着，这让她想起他第一次给她揉脚，他大手上的温度一直流到她心里，刻在她脑海中，流淌在她血液里，一直保留到现在。
何歌定定的看着他，有云在他们身边缭绕，逐渐的浓了稠了。这山很高，天又很低，天仿佛连着山。她定定的看着他。
月亮过来了，她赶紧穿上鞋，跳起来去抚摸月亮。
“我抚摸到月亮了！”她惊喜着。“我抚摸到月亮了。”她喊着。继续跳着抚摸月亮。
他抓住她。“我扛着你吧。”
“怎么可以？”
“快点，等会月亮就走了。”
何歌站在郭林的肩上，双手抚摸着月亮。在她手中的月亮摇曳着，流淌着。人说月亮冷，可她却感觉到他的温度，这温度传入她手中，流入她心中，又从心中传入指间，感染着月亮。我这温度是天上的月亮给我的还是脚下的月亮给我的。我终于抚摸到月亮了，他离我不再遥远。我听到月亮的呼吸，我听到月亮的心跳。人说月亮是寂寞的，不月亮一点都不寂寞，他心中有博大的爱，让他在黑夜中照亮宇际。
“什么感觉？”
“幸福。”这是月亮给他的幸福，她感动。看到她幸福，月亮也幸福，这不是月亮最大的心愿吗？
何歌感到脚底不稳。
“累了吧！对不起，让你受累了。”
“你应该说谢谢。”
他们躺在油布上，有风吹来，风中有着甜，是她小时候吃的棉花糖的甜，风中有着绵，是她平常吃的奶黄包子的绵。
想到奶黄包子，何歌觉得自己饿了 ，这才想起还是早晨吃的饭，这一想这饿就势不可挡。好饿！
郭林从包中拿出蛋糕和酸奶、水果。“就知道你饿了。”
她抓起酸奶就猛喝起来。
“你不吃吗？”
“我不饿。”
是不饿还是没洗手？“我喂你。”何歌给他拿着蛋糕，又给他削了苹果。
“你们医生都是这样讲究卫生吗?”
“不是医生，而是每个人都应该讲究卫生。”
她受教的点点头。
“知道吗？我会跳《天鹅湖》”
“是吗？怎么我从来没听你提起过。”
我有空说吗？她嘀咕。
“跳吧。”他推推她。
在风中她翩翩起舞起来。云不断的流动着，变换着，风吹着她的长发，她的白衣，在云中，在月下，她是那美丽的仙子，是盛夏欲开的白莲。
渐渐的响起了掌声。
她回到他身边。
“你跳的真好。”
“许久不跳，生疏多了。”
“郭非，你看山下景色好朦胧。你看那树只有我手那么高，那房子是一块一块的。山朦胧水朦胧。”
“在夜里看东西都是模糊的。生活还是模糊一点好。看得太清了容易受伤。凡事不要太认真了。”
“认真有什么不好。小时候老师就教导我们做人应该认真。”
“何歌。”他抚摸这她的长发。“你是这样的美好，这样的富有青春。”他转过头去，你让我有罪恶感，使我显得这样卑劣。
“怎么了。”何歌转过他的脸。
“没什么。”郭林从包里取出衣物和一条毯子。“天凉了，穿上吧！”他给她穿上一件上衣，这是他的衣服，穿在她身上又肥又大。
她甩着衣袖，唱着小曲，玩的不亦乐乎。
“天不早了了，睡会吧。”
“我要你抱着我睡。”她倚在他怀里。
他推开她。“睡吧。”他为她盖上毯子。
“这山上的天还真凉。”她裹紧毯子，闭眼睡了。

六月十一日 晴
有阳光将她晒醒。何歌睁开眼睛，剧烈的阳光立即刺伤了她的眼睛。她赶紧闭上眼睛，等自己适应之后再睁开。
“什么时候了。”
“十点多了，我们应该赶快下山，否则会被太阳晒伤的。”
何歌爬了起来，注意到地上的一地烟头。
“你一夜没睡？”
他递给她食物，忙着收拾东西。
她要和他一起收拾。
“不用了，你吃东西吧，我一个人就行了。”她愣在那儿。
“走吧，还楞着干嘛。”郭非背上包转身走了。
何歌跟在他后面跌跌撞撞的下山，怎么也跟不上他。她跌在乱石上，而他并没有停下来。
怎么会这样！她咬着唇。


“姐姐，你终于回来了，昨天愉快吗？舒服吗？”小兰一个劲的问。
何歌灰着脸。
“你可别想骗我哦，我昨夜十二点可是给你家打过电话的。”
“小兰。”何歌喝道。
小兰一惊，赶紧闭嘴。
“我累了，我想回去休息，能做的你们就做，头发不要剪。”何歌转身就走。


回家后被家里人一喷，好一顿盘问。
好在家里来亲戚了，她才躲过一劫。
何歌睡在床上落泪。“为什么要这样对我？”长这么大她还没哭过。男儿流血不流泪，我虽不是男儿，可也不应该流泪。不许哭，她要求着。
她拿出酒，并没有找酒杯。
何歌是不哭的，她晃着酒瓶让自己喝醉。

六月十二日 晴转多云
当何歌醒来的时候，头疼欲裂，这时候在她面前出现了一碗汤。
“这汤能解酒。”
何歌抬起眼来，是王新。
“喝了它你会舒服一些。”
她喝了汤，随手把碗放在柜上。
“人是不应该把烦恼留在心中的。”王新拉起她的手向外走。
“你要干嘛。”
“跟我来。”他拉着她。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到了你就知道了。”王新继续开车。
车在一家还未开业的健身房前停下了。
“我们来这里干嘛。”
“跟我来。”
他们来到三楼。
王新带上手套向沙袋击去。“我喜欢打拳击，这使我感受到力量。每当我不开心的时候，我就会去打拳击，让自己寻找力量，是英雄就应该越挫越勇。”
“我不是英雄，我是小女人，干嘛要求自己做英雄。”人干嘛要求自己做英雄，不累吗？
“哈哈哈哈。”
“哼。”她生气的扭过头。
“不要看轻自己。”王新停下来。“我从不认为女人是弱者，不要把自己当弱者，不要为自己的无能和懒惰找藉口。”他转身，继续打拳。
“一起来。”他喊。
“好。”她被他激起心中的豪情，戴上手套，和他一起击打。


“我们这是要去哪？”
“去听海。”
“听海？”
“我要你感受一下什么是博大。去认识一下大自然的神奇。”
王新在沙滩上泊好车，向人租了一艏游艇。他跳上游艇，伸过手来接她，她自己跳上游艇。他开动游艇箭一般的冲出去。
何歌站在游艇上，伸展着四肢，这天好蓝，这海好蓝。天地之间唯有蓝色。连海风都是蓝色的，吹得她心泛出蓝来。她看着海浪汹涌，浪与浪互相撞击发出巨响。这海声也是蓝的，象一只鹰在飞翔，时而向下俯冲，时而向上搏击，时而盘旋，时而振鸣；这海声象一粒粒种子在泥土里渴望，终于破土生长，成为一棵荫人的树，擎天的树；这海声象一颗心在变化，这颗心控制住了情绪。她感觉自己在飞。
王新停下游艇。
“怎么了？”
他逕直入了船舱。一会儿穿了泳衣出来。
“你要干嘛？”
“游海。”王新递给她泳衣，跳入海中。“下来。”他向她挥手。“敢不敢？”
这让她想起了过去。


刚毕业的时候，几个同学去游泳。其他同学只敢在前海中游，只有何歌和谭飞敢往深海里游。
他和谭飞比赛谁游得快，谁潜的海深，谁浮在水面时间长。
“fight life。”谭飞击打水面。
“travel the world。”何歌张开双臂。
一个漩涡卷过来，紧紧把他们吸入海底。
谭飞搂住她的腰带着她拼命划出漩涡。
何歌有些惊恐。
“不要害怕，有我在你身边，是不会让你有危险的。”

当时她很感动，这份感动至今犹在肌肤之间。
“下来吧！你是不是不敢。”王新向他喊。
何歌笑了。衣服也没换，就纵身跳入海中。
“我们比赛，看谁游得快。”她挥手招呼着，领先向前游去。
她在海浪中颠簸。
“噫，他人呢？”何歌四处找着。“不会这么不济吧。”她撅着嘴。
突然有东西把她向下拉。“难道有水鬼？”她沉了下去。
王新抱住她，向她的脸压下来。何歌拼命挣扎就是挣不开。她抬起腿向他下面撞去。
“啊。”王新痛得放开她。
何歌迅速的向上游去，又在他肩上补一脚，才让自己泅出水面，她向游艇游去。
她突然听到海啸声。
“海啸！”她知道听到海啸意味着什么。海啸来临就是漩涡来临。她想起上次的漩涡。他为什么还没浮上来，他不知道海啸来了吗？他是不是出现意外了，我该不该去救他，何歌犹豫着。她转眼看着天地，这天如此的蓝，这一切是如此的美好。如果这之间漂了一具xxxx,这一切美好将破坏殆尽，真是一具xxxx坏天地。
“王新。”她喊着，猛地扎下水去，四处寻找王新。
当何歌找到王新的时候，漩涡已经卷了过来，把他们吸向海底。如果是我一个人，我一定可以冲出去，可现在是两个人。我应该放开他；我不能放开他；就在这时她看见了一双眼睛，郭非的眼睛，一双爱的眼睛。郭非！有你在我身边，有你给我勇气，我是不会放弃的。
她抓紧王新和漩涡斗争。渐渐的她疲惫了，无力了。难道我就要永留海底了吗？我没做过孽啊，为什么叫我永留海底，而且是在这么美丽这么青春年华的时候。没道理啊！真是没道理。我就要永留海底了。是在我遇到郭非之后。郭非，难道我们就这样阴阳永隔了吗？郭非，我们来生再见。来生我们一定好好修缘，让我们做一生一世永生永世的夫妻。再也不要有吟儿。为什么有了吟儿还要造何歌，有了何歌还要造吟儿？而且她们相遇了，还爱上了一个男人。
就在她要妥协的时候，她看见了一处亮光，那是郭非投来的眼光，阳光一般的眼光。郭非，我一定要活着出去见你。她奋力的游着，游啊，游啊，终于冲出漩涡，游出水面，上了游艇。
“喂，王新！”她拍打着他的脸。我真想打死你，你差点害得我和郭非阴阳永隔了。她踢他一脚，去开动游艇。


何歌坐在抢救室门口等着，王新去抢救室了，她疲惫不堪。
怎么这么久，天都黑了，她着急的来回转着。他不会有事吧！王新你可不能有事。在我和郭非将要开始的时候你可不能有事。我可是迷信的，在这美好的日子里，你可不能有事，我可不想添点什么。
“何歌。”
“郭非！你怎么在这儿。”
“我调动了，你呢？你的造型真特别。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形象。我现在是什么样子，一定很狼狈。老天，为什么要我在这种情形下和他见面。她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这时抢救室的门开了。
“王新。”何歌跑过去。“王新，你觉得怎么样？”
“我没事，谢谢你救我。”
“我不想救你，你用不着谢我。你没事，我走了，记得把钱还我。”
王新看到郭非，笑了。“何歌，其实你是关心我的，为什么要把自己装的冷酷。”
这时候在他们背后的郭非换了千种脸色，转了千种心情，变了千种思想，断断碎碎的，由白而黄，由黄而黑。
“少自以为是了。少自作多情了。我只是不想在那么蓝的海天之间漂东西，偏偏还是我造成的。”
“何歌，你知道那个健身中心叫什么名字。”
“别告诉我，我不想知道。”
“何歌健身中心。”
她笑了，转过身。“知道我今年多大吗？是二十八不是十八。留着你这一套去骗其他女人吧。”
她转过身发现郭非已经走了，他为什么要走呢？

六月十四日 晴

“喂。”
“喂。”
“你喝酒啦？”
“你是属狗的啊？”
“怎么讲？”
“你不是属狗的，干嘛那么肯定我是喝酒的，我就不能生病了吗？”
“什么！你生病 ，严重吗？看过医生吗？吃过药吗？有人照顾你吗?你是哪里不舒服？你现在哪？我去你那儿吧。”
“冒昧了，我请问你今年多大了。”
“嘿嘿嘿嘿，不好意思，我今年二十八了。”
“哦，不，你说错了，你今年不是二十八，是六十八，是进锅后散了的豆腐，搞我妈呢，喋喋不休。”
何歌开始喘粗气。
“怎么生气了？”
“哪里，我这么容易生气吗？放心我的脸是墙头砌的，没那么容易受伤。”
“哦，天！好强的火药，我闻到火药味了，你的脸是墙头砌的，我的心可是肉做的，被你的火药打中了，受伤了，怎么办？小女人，你说怎么办？你得赔我。”
“那就把我的心给你吧。你赚大了。”
“小女人，你找我什么事？”
“你什么时候有空？”
“干嘛？”
“赔偿你心啊。”
“那就今晚吧。”

何歌选择一件天蓝色的紧身礼服，火红的唇彩，白色的眼影，金红色的及腰大波浪式的发型。
“能做就做，不要剪头发。”
“哎。”高高叹了一口气。
“叹什么气啊。”
“这世上又少了一个virgin。”
“Old virgin终于推销出去了，应该高兴。我还认为她有多清高呢？还不是一样耐不住寂寞。”小兰一脸的不屑。
“唉，你说那个男的会是什么样子，她连谭飞、王新都进不了眼，那个男的怕是万里挑一吧？”
“万里挑一？万里挑一会留到现在，万里挑一会要她。”
“那她怎么看不上谭飞、王新。”
“苍蝇喜欢的是屎，看不上蛋糕的。”
“别这么说，她是漂亮的。”
“再漂亮也老了，搞不懂谭飞怎么会看上她，我们两个哪个比她差。”
“可能是因为她是virgin吧！男人都喜欢virgin。”
“处女？谁知道她是不是virgin。这年头假货多，却不知道那是修补的。”
“唉，高高，她走了，我叫上我那几个朋友，我们今晚出去玩。”
“我就不去了，你自己去吧。”
“干嘛啊，突然之间身上长刺了。”
“是不是没钱了，我这有。”
“我不用你的钱，我可没钱还你。”
“咱姐妹分那么清楚干啥。走吧，一起玩，真的很舒服的。不过要是你是virgin，可不能轻易的给人。要记住，别犯傻，别听信那些花言巧语，轻易的给了那些穷小子。你得找一个有钱的肯出大价钱的，这叫开苞。我当初人家是出了三万，我用了一年，买了许多衣服、首饰，还买了摩托车。你姐姐旁本事没有，就是认识的人多，改天给你介绍几个。以你的人才和这行情一定可以卖到五万，再苦几年，回家盖房子，修补一下照样找人。别犯傻了，这年头就这么回事，人都这样，别太认真了。”

郭林和何歌站在野地，脚下是软绵丰厚的绿草。
“噫，天怎么突然变了，连月亮都变了。”
“月亮被我拿下来了，留送给你的。”
何歌嗔他一眼。
郭林从车里抱出一个巨大的烟花。“你知道它叫什么名字？”
何歌摇摇头。
“夜空中的月亮。”
“夜空中得月亮？”
郭林点燃了烟花。
烟花象浪花一样涌上天空，由黄而绿，由绿而青，由青而蓝，由蓝而紫，由紫转红，浪花一层层徐徐的落下。接着又涌起更大的浪花，在浪花上落下许多绿叶，那是美人的一声叹息。浪花落了又起，这回烟花象云一样飘上天空，黄色的云，在云上慢慢的升起一轮红色的弯弯的月亮，红的坚韧，红的刚强，红的执着。渐渐的红色转成紫色，象紫色的葡萄，有着酸甜。月亮黄了，由弯到圆，这不就是她吗？由弯到圆，我这一辈子再也没有什么遗憾了。月亮白了，这是她的爱，在这黑夜里那样的纯洁，那样的张扬。
“谢谢你，郭非，谢谢你。”何歌抱住他的腰，听着他的心跳。
“傻丫头。”他揉着她的头，低头含住了她的唇。就在这时何歌看到了他眼中的黑洞，怎么是黑洞？里面不应该有柔情有爱吗？为什么没有柔情？为什么没有爱？同时她想起了吟儿，我们这样吟儿这么办？他有了吟儿为什么还来招惹我。在我和吟儿之间他将如何选择，如何按排？她阻止了他。
“以前有人亲过你吗？”
说没有，他会信吗？如果说有那不是事实，也太委屈自己。何歌保持了沉默。
他的头又压了下来，这次更狂热，更毫不犹豫。
算了，让我为爱冲动一次吧！这一次她依了他。

何歌依在他怀里睡着了。
老天，她是virgin哩。他摸着她的背。我真幸运，居然遇见了一个virgin。现在virgin都几乎绝种了。开苞要十来万吧。象她这样会更贵吧！王新不是还要送她一个健身中心给她吗？王新这回你是输了，如果你要要，只能拾我的破鞋了。他得意着，张狂着。

已被推荐至"天涯聚焦_发现"栏目,非常感谢@化成大明 的推荐：

六月十五日 燥热
“我早晨有班，我要去医院了，你呢？”
“我送你去医院吧，然后我再去店里。”
“好吧。”
到了医院，从车里下来。
就在这时，何歌看见了吟儿，和王新在一起的吟儿。何歌惊住了。吟儿怎么会和王新在一起，怎么能和王新在一起，那郭非呢？他受了多大的伤。何歌看着郭非，看着吟儿，看着王新，她心疼郭非受的伤。王新，何歌看向王新，他和吟儿在一起居然还来惹我，这使她愤怒。
王新感受到了她的愤恨。真糟，怎么在这种情形下和她见面，这下想得到她难了。
她瘦了，憔悴了。郭非痴痴的看着吟儿。她为什么会瘦，她幸福吗？是啊，和王新那个混蛋在一起她怎么会幸福，只有我能给她幸福，好好的珍惜她。她后悔吗？她想起过我吗？他想起她为他们写的歌，在心里轻轻的唱着。
你的美貌，
让我感冒，
有人问夏天你咋感了冒。
因为梦中见到你的美貌，
醒了还在感冒，
戴着棉帽，
别人骂我是精神抛了锚，
到底是我精神抛了锚，
还是你们做人不地道。
我不戴棉帽，
难道要我一直感冒。
我又不能再在梦中见到你的美貌，
再不治感冒，
就要精神抛锚。
郭非心里轻轻的唱着。吟儿听到了，脸上有着明显的动容。何歌也听到了，伤的她转身就走。

六月二十五日 晴
十天了，何歌和郭非分离已经十天了。整整十天，二百四十个小时，一万四千四百分钟。他没有来找她，她控制自己不去找他。我已经伤的体无完肤了，怎能让自己显得那么卑贱。他在干什么？是在想吟儿吗？想着吟儿的他怎么会回来找我。
她走进一家音乐中心，要了酒，琴师谈起了钢琴，这是理查德·克莱德曼的《命运》。
命运，何歌细嚼着这两个字。她遇上了郭非，郭林爱着吟儿，吟儿遇见了王新。吟儿选择了王新，郭非最终失去了吟儿。这是命运；诸葛亮可以草船借箭、七擒孟获、三分天下，却遇见了刘禅，一个扶不起的阿斗，这也是命运。潘金莲，一代红颜却最终嫁给了武大郎，这还是命运。命运、命运就是用来伤人的。
她又要了一个酒杯，斟了一杯酒，递给了琴师。“我请你喝酒。”
这个琴师一头金红色卷发，绿色的眼睛，鹰鼻，瘦削的长脸象一首诗，一首忧郁的诗。
“你是哪国人？”
“意大利。”
“意大利人怎么跑到中国了。”
“我喜欢流浪。”
流浪，多么久违的生活，它离我有多远，真想重新漂泊，一路走一路唱。
“在想什么？”
“想去漂泊.”
“你也喜欢流浪。”
“是的，你都去过哪些地方。”
“美国、法国、英国、日本。”
“你怎么称呼？”
“我有一个中国名字，流云，流浪的流，你呢？”
“何歌。”
“谢谢你陪我聊这么多。”她放下酒杯走了。
“谢谢你的酒。”

六月二十六日 雨
“歌儿，你的信。”何歌她妈递给她一封信。
她一看笔迹，是郭非写的。“人来不就行了吗？干嘛还写信。”她念叨着，拆开了信。
可爱的何歌顺利：
首先请你原谅我这些日子没去找你。你是一个美好的女孩，所以经过反复思量，我决定和你说实话，告诉你事情的真相。虽然事情的真相会伤害你，可是伤害你的同时也在伤害我。我对于伤害了你在这里我再三的说对不起。对于我的卑劣，我不乞求你的原谅，因为这实在不可饶恕。
何歌，其实我早也不是你映像中的郭非了。我早已染上了许多恶习，抽烟、喝酒、赌博等。其实那次我到你店里是去找小姐的，可没想到遇上了你。你爱我，这点我在十年前就知道。我于是利用这点对你使尽手段，说尽谎话，其实我只是把你当成我的猎物，一个不要钱就可以玩弄的猎物。
何歌，你知道吗？在山上那晚，本来我就计划要了你，可当我面对你的美好，你的深情的时候，我倍感罪恶。我痛恨我自己，于是我停止了对你的侵犯，对你的侵略。在你睡了之后我挣扎了许久，控制着自己。
何歌，你知道是什么使我回到原点吗？是什么使我改变决定吗？那就是你和王新待在一起。你和我刚分开就立刻投入别的男人的怀抱，尤其那个男人还是王新，一个我恨的人。这使我愤怒，登时你在我心中的一切美好荡然无存，让我认为你和那些随便和男人上床的女人没什么分别。当我看到你因为王新要送你健身中心的笑容，更使我疯狂，于是继续了原来的计划。
在野地的那一晚，当我知道你是virgin的时候也想过对你负责。可偏偏就在这时候我遇见了吟儿，让我清楚我对吟儿的爱从来没有改变过。虽然我要自己恨她，可更爱她，那是一种刻骨铭心永生永世的爱。我无法和你结婚，无法对你负责。所以我决定告诉你真相，让你了解我不爱你，希望你不要逼我和你成亲。看在我爱吟儿的份上，不要逼我。我知道你是骄傲的，你一定也不会要一个只是出于责任、同情而又没有爱的婚姻。所以我告诉你事情的真相，乞求和你分手。
何歌，忘记我吧，不要因为我曾经对你说的谎话而怀念我，而对我心存幻想，不要把我为你做的事情当真，那只是我想玩弄你时使用的手段。我不爱你，自始至终我爱的只有吟儿，我的新娘也只能是吟儿。所以我不愿和你结婚。何歌，你是一个美好的女孩，应该拥有美好的未来。你会遇见一个爱你而又强我十倍的男人，象我这样卑劣的男人不值得你去爱。何歌，忘了我吧。同时寄上五万块钱，你去修补一下，这样有助于你重新开始。再三乞求你的原谅，愿你有个美好的未来。如果你可以重新开始了，那也可以减轻我的罪孽。
我是一个有罪的人，我将为你负疚一生。乞求你的原谅。
为你祈祷！
郭非
2001.6.22.

原来他从来没有爱过我，原来他只是想玩弄我。她想起那晚他坚持要为她按摩，原来他怀疑我是修补的。她感到屈辱，她愤怒！她想哭，却哭不出来。只是感觉有东西在碎，那是她的梦，她的梦在碎。为什么安排我重遇他，否则至少我还有梦，我会快快乐乐的活过这一生。郭非，我恨你一辈子。她发疯似的撕扯着那信纸。

何歌取出笔来练字，她要求自己平静，在表面上她一平如水。她是高傲的，是不会让人看到她的伤的。她笑着，冷冷的笑。

何歌在练字的时候，突然心血来潮画了一张竹子，又画了许多眼睛，有天真的，有倔强的，有笑着的，有哭着的。她又画了一双眼睛，那双有着黑洞一样的眼睛，她震惊了。那黑洞将她卷入黑梦，郭非！她撕着那黑梦。
手机响了，她慌忙找手机。
“喂，哪位？”
“何歌，是我。”
“振夜，你怎么了？”
“我生病了。”
“你在哪？”
“我在家。”
“我马上过去。”


“振夜，你怎么病成这样。”她刚见谭飞振夜的时候，被他吓了一大跳。他整个性的瘦了一圈，眼睛深陷，头发蓬乱，胡子拉碴。
“我怕是不行了，真好，你还愿意来看我最后一面。”
“说什么胡话呢？看过医生没有。”
“我不去。”
“为什么？有病怎能不看医生。”
“我从小父母不和，从小就孤独，所以有什么都忍着撑着。我之所以不去医院，是害怕查出什么。如果我不知道，就当它不存在，如果知道了，我怕我承受不住。”
“振夜。”何歌握住他的手。“任何时候你都不是一个人，你有我们这帮朋友，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们都会待在你身边和你一起承担面对”
“让我给你收拾一下，我们去医院。”
她扶着他取卫生间漱洗。
她给他收拾房间，床铺，又给他挑了一件白衬衫和一条休闲裤。
何歌撞到了石像，你还没变，她摸着石像，轻轻的笑，轻轻的笑。“我变了，变老了，是心老，苦出来的老，是污浊带来的。真羡慕你，可以经历万年，刚强万年。当初雕塑师给你做心了吗？如果有心会不会老？“
“她是有心的，只是她不让它变老。”
何歌笑了，她的青春是你给的，振夜，她比我幸福。
何歌把衣服递给他。“换上吧，我在外面等你。”
她走出房间，看见墙壁上那张孤独，抚摸着那男人的背，抚摸着孤独。
“在想什么。”
“想理解孤独，一种茫茫铺天盖地的孤独。”
她怎么了？谭振夜担忧的看着她，直觉她身上稳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走吧。”她扶他下楼。



到市最好的医院挂了，挂了肝病科，偏巧坐诊的是郭非。
“主任，这几天他感觉肝脏不舒服，麻烦你帮他看一下好吗？”她扶谭振夜坐下。
她一平如镜。
“那检查一下肝功能、做B超和CT吧。”郭林开单子。
“谢谢。”她扶起谭振夜，刻意对谭振夜温柔，带着他做各项检查。
不要以为我会为你难过，何歌是坚强的，何歌不落泪。
“主任，他的情况怎么样。”
“何歌，你们是什么关系。”
“主任，他情况严重吗？”
“他是甲型肝炎，早期的，比较好治疗，先住院吧。”
“谢谢。”她微笑着同他道别。
我表现不错，她对自己满意。


“何歌，我是什么毛病。”
“甲型肝炎，早期的，医生说好治疗。知道我为什么和你说真话吗？因为我知道你是坚强的，你一定可以度过。”
“嗯，你先在这休息。”她帮他拉好毯子。“我去买些日用品，再给你弄点吃的。”
“这是我包的饺子，韭菜的，看好不好吃。”她喂他。
这时候郭非走进来，愣愣的看着他们，这女人我真不了解。
“唷，主任，来一起吃点，我自己包的。”
“我来看一下病患，准备手术，顺便来看一下你们。”
“谢谢您，坐吧。”她拉过凳子。
“不了，我还有一个手术要准备，再见。”
“何歌，谢谢你。”谭振夜说。“我没事的，你明天就去店里吧，开门市的，这年头竞争激烈，不能总没人。”
“放心好了，我的直接损失以及间接损失我都会向你要的，我向来不做白工。”
她打了水给他洗脸，又给他洗了脚。
“好了，赶快睡吧，病人要多休息。”
她倒在隔别的床上睡了。
她闭上眼睛又想起了郭非。“我没有爱过你，我心中只有吟儿。”不能再想，不该再想。她就这样反反复复。她不知道谭振夜在在数着她的翻身。

七月二日 多云
“你先刷牙。”何歌递给他牙刷和茶杯。
“我可以去水池刷。”
“好了，就在这刷吧，等会我倒掉就是了。”
“让我给你刮刮胡子吧，瞧瞧，你这才几天啦，象个小老头似的，要是让那些爱慕你的女人看见了不定要吓退多少，哇，谭老板就这模样。媳妇都不好找。你可老大不小了，不能总打着光棍。”
“你搞我妈呢。”
何歌拍了他一下头。“我不是你妈，却是你大姐。”
“何歌，今天回去帮我把随身听带来。”
“闷了吗？真是沮丧，到底是老了，和我待在一起你感到闷了。”
“何歌，我可不是这意思。”谭振夜慌了。
“逗你呢。我给你唱首歌吧。”何歌一边唱歌一边给他刮胡子。
“你们好。”郭林非进来。
“主任是来挂水的吗？你让护士来就行了，还自己过来，真过意不去，劳你照顾了。”
“大家相识一场，一定要这样生分吗？”
“这不是生分，这是做人。”
郭非转过头去给谭飞挂水了。
“主任，谢谢你。”
“不用谢，我收钱的。”郭非一刻没停的走了。
谭振夜奇怪的看着他们。她可从来不会这么对人，为什么？
“怎么这样看着我。”
“我只是觉得奇怪。”
“奇怪？”
“你从来不会这样对人，你好像对他有敌意。”
“是吗？”她耸了一下肩。“我去买早点。”
为什么?他看着她离去在心里嘀咕。
他总觉得他们之间有什么纠缠，他觉得何歌恨那小子。

何歌在买小笼包的时候遇见了流云。
“流云，你怎么会在这里了。”
“何歌，你好，我在这后面租了一间房。你呢？”
“我有一个朋友住院了，我在照顾他。”
“你一定没吃了吧我们换个地方。”
“就在这吧，挺好的。”
“我早就想请你吃饭了，怎么能在这里。”
“在哪都是吃饭，而且我喜欢吃小笼包子。”
“那好吧。”他们相继坐下。
“你朋友哪里不舒服，严重吗？”
“甲型肝炎，早期的。”
“真令人难过。”
“谢谢。”
“你汉语讲的挺溜的”
“我妈是中国人。”
“怎么样，在中国习惯吗？想家吗？家里都有什么人？”
“我家里还有父母。”
“你是独子？"
“是。”
“你父母不挂念吗？”
“我父母很挂念我，可他们更愿意让我出来多看看世界。”
多么不同！中国人的生活方式和外国人的生活方式是那样的不同。在中国更多的是责任。她不想谴责这种责任，可如此的责任真的会是个人发展的一种障碍和负担。
“在想什么？”
“我想起我有一个朋友很想到外地发展，可是因为是独子，可他父母才五十多岁，可他因为不放心父母放弃了多次的机会。”
“中国人是多情的，很温暖。”
“谢谢你，谢谢你感到温暖而不是幸苦。”
“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原因和选择，以及生活方式，是无法相同的。”
“哈哈哈哈。”何歌耸了一下肩。“惭愧，一个外国人居然这样了解中国。身为中国人却对中国人这样陌生。”
“老板，再给我一笼包子和一碗豆浆，盛在壶里，我带走。”
“我可以去看一下你的朋友吗？”
“谢谢你。”

郭林在屋里看见何歌和流云从他面前有说有笑的经过，想压住心里的烦乱。


“振夜，我给你带个朋友来。”何歌扶起谭飞。
“Arty.”
“谭先生。”
“你们两认识。”
“何歌，这是Arty,钢琴界的奇才。在美国一场演奏会好几百万。多少人想请他吃饭而不可得。而他却让我请他吃了一顿饭，至今我都觉得脸上有光，和无比骄傲，我还在朋友跟前炫耀了许多回。
“谭先生，你言重了，我们不是朋友吗？”
“叫我振夜吧，什么时候来的中国。”
“我到这一个月吧。”
“你来一个月，居然没和我联系，忘了朋友还是瞧不起朋友。”
“对不起，我手机丢了，现在好多朋友都无法联系。”
“习惯吗？住在哪？”
“我在后面租了一间房。”
“租什么房子，住我家去。”
“这太打扰了。”
“还是朋友不是，说这话，而且不是白住，我可以听到你弹琴，你一场演奏好几百万，我赚了。”
“来中国对中国有什么认识吗？”
“中国的饮食是世界上最考究的，那简直是一种艺术，独特的文化。”
“等我出院，我给你做些中国菜。”
“我调酒。”
“还要弹琴，就那首《夜，让人忘记》”。

七月三日 阴
“Arty,请进。”
“这松居然是石头雕的。”流云和她第一次进来一样惊奇。“孤独，看来孤独不分你我。”
“Arty，我带你去你房间。”
在进过谭飞房间的时候，流云看见了石雕。“这是什么？”流云走了进去。
噢，天，居然忘了关门,何歌懊恼。
流云放下行李，惊异的看着石雕。“谭飞真的用心。”流云看过石雕的每个肌理，让何歌觉得似乎看过她的每个毛孔。
何歌转身到了客厅，从柜里取出酒，在沙发上喝起来。
流云坐在床上，点上了烟，看着石雕陷入了沉思。
十五岁的时候，他做了一个梦，一个白衣长发的女孩在云间翩翩起舞。这个女孩以后不断的在他梦中出现，可他始终没有看清那个女孩的脸。为了这个梦走过许多地方，找了二十年。现在看见这石雕，他知道那个女孩是谁。这么多年了，终于找到你了，可你只是我的一个梦。
“何歌，这儿有琴吗？”
“在你房间里。”何歌带他进入房间，这架琴刚从谭飞房间搬过来。
流云打开琴弹了起来。
这琴声象细柳在发芽，燕子衔泥。琴声转换，蝉声四起。琴声飞扬如秋天红叶。红叶从空中落下，在满天的红叶之间有一白衣女孩在翩翩起舞。
何歌拎着酒瓶坐在他后面的沙发上，静静的等他。
流云停下来，记下曲谱，又重新弹起来，续而又停下，修改曲谱，就这样反反复复无数次。
“对不起，让你见笑了。每当我心之所至时，总想把它谱成曲，耽误你时间了。”
“太美了。”何歌喝着酒。”这支曲子叫什么名字？”
“《前生》”
“没想到钢琴可以弹出这么柔的曲子。”
“万物在人心，只要你心柔。”

七月十五日 晴
何歌从睡梦中痛醒，这个疼排山倒海，汹涌澎湃。最近她总是半夜就疼醒。她感到虚空。虽然他们以前没有待在一起，可是她可以感觉到他，听到他的呼吸，那是阳光般的温暖，仿佛他就在她身边。可是现在他变了，他不存在了，他不存在了，她还有什么！除去他，我还剩什么？她被掏空了。

“开饭咯。”何歌把菜端上桌子。
有龙虾、烤肥羊、辣椒蒸肉酱、炒香菇、熏牛肉，烤香肠、炒臭豆腐、银耳汤。
谭振夜解下围裙。“开始吧。”
“振夜，你不能喝酒，我给你调了一杯饮料。”流云递过杯子。
“何歌，这杯是你的，这瓶平淡，适合女士。”流云又递过一瓶酒给何歌。
“不，给我烈酒吧，我喜欢喝烈酒，”
“那我再去调。”流云手脚麻溜的挑了一瓶酒为彼此倒上。
“我们有缘啊，半个地球还能遇着，来，就为这缘分我们干一杯”谭飞招呼着，
“谢谢你让我长肉的机会。”
“你应该胖一点，瞧你最近清瘦的，都是因为照顾我累的。”
“哪里是因为你，我是减肥了减肥茶喝的。”
“什么，你还减肥！我非把你那些东西拾扔了。”
“可是女人应该瘦点。”
“你也太瘦了，你不要以为男人会喜欢瘦的女人，摸到手里都骨头，男人会喜欢？”
“哼哼。”何歌赶紧咳嗽起来。
“对不起，我失言了。”
“来，吃菜，尝尝，多指点指点。”
“这我可是门外汉。”流云赶紧摆手。
“得了你，少在那摆手，还能有你不通的？”
“真的，你不如问何歌吧。”
“看在你这么虚心的份上，我勉为其难吧。”
“龙虾不错，味进到肉里面了。”
“那多吃点。”振夜把剥好的龙虾放到她盘里。
“来喝酒，Arty为《前生》干杯。”
“前生？”
“Arty刚谱的曲子。”
“那可得听听。”
“等吃过的吧。”
“来吃牛肉。”
“肉老了点。”
“你挺在行的。”
“是人都能吃出来。”
“你这么在行，明天为我们烧一顿吧。”
“我从来不下厨房的。”
“那你怎么会包饺子呀。”
“那是我在我妈肚子里的时候，奶奶教我妈包的，那时想不学都不行。”
“怪不得你那么聪明，总走在人前面，敢情是在娘胎里就开始学习了。”
“那是自然！嗯，鸡排的肉不鲜嫩。”
“是鸡大了？”
“是因为鸡死了，当然不鲜了。”
“难不成还有炸活鸡的，那不都吃的是鸡毛鸡屎。”
“哇。”何歌立即反胃。
“瞧你怎么说的。”流云立即跟了过去。
半天何歌才从卫生间出来。
“说你这人笨吧，真是笨到脚底板了。”
“是啊，不知道有没有笨到不会办事。”流云也跟着起哄。
“我是笨到不会办事，明天看你用活鸡做鸡排。”
流云抵抵何歌。
“别指望我，我从不下厨房。”
“你从不下厨房。以后嫁人了怎么办？”
“我不会嫁人。”
“什么？”
“别瞪着你们两对绿豆眼，要掉又掉不下来，看着难受。”
“为什么？”
“一个人习惯了，我要再喝一点，这酒真棒。”何歌想买醉可想醉还醉不了，她也不知道啥时候酒量这么好了。
流云斜眼看着谭振夜，看样你还要多加努力。
“共产党抗战八年，我是抗战十三年，到最后人家是不嫁。”
两个人用眉目交流着。
“我是寻找了二十年。”
两个人都有些失魂。
“Arty，弹琴吧！”
“哪一首？”
“《夜，让人忘记》。”
音乐响起。
这是一个宁静的夜，静的可以听到花开得声音，慢慢的吐蕊，一个花瓣一个花瓣的绽开。月亮从云层里出来，慢慢的由黄变白。月光照在屋里孩子迷蒙的眼上，渐睡的婴儿露出浅浅的微笑。浴室里有一个女人正在洗浴，撩起的水滴回池里，清脆而又圆润。音乐好清，清的让人不去思想，让人忘了烦忧。何歌的确没去思想，只觉得有一只手蒙住了她的眼睛，让她好好的睡。
琴声停了，何歌犹在音乐之中。
“Arty，可以教我弹这支曲子吗？”
“过来吧。”
流云开始手把手的教起何歌来。
谭振夜怔怔的看着他们，让这小子住进来，会不会是个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