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汪藏海的小别院离吴邪家其实并不远，也就隔了约莫五百米左右。吴邪还以为汪藏海会带他去看那些恢弘大气的大宅院，却怎也没想到汪藏海带他来看到的竟是一座平民居住的两室一厅的小院子。汪藏海对别人严格，对自己也是相当的苛刻，他的生活可以不富足，但一定要精致，一定要舒心。所以，这个普普通通的小院子虽然不奢华，但每一处细节都被做到近乎完美，从此可以看出院子主人的细心。


汪藏海一路将吴邪带入小院，一边走一边对吴邪说着他的要求：“这儿，我要你刻上鲤鱼嬉戏图。”汪藏海指着院中的一块石台缓缓说道。也不等吴邪反应，他又继续往前走。“这儿，我要你刻上青莲叶枫图。”汪藏海又指着一扇门说道。“这儿，要刻上百鸟朝凤图。”“这儿，······”“这儿，······”······


吴邪被他的要求说得头晕目眩，耳鸣眼花。他真怀疑汪藏海不是在装饰屋子，而是在办展览。


“要求清楚了么？清楚了的话就可以动工了。”提完所有的要求，他也不看吴邪有些抽搐的嘴角，满脸堆满温和疏离的笑，转身对着吴邪吩咐道。他看到吴邪不爽，他的心情就会莫名的好。


“我还没吃早饭。”吴邪咬了咬牙，有些恨恨的说道。就算是拉驴磨磨，也要先喂饱了不是。更何况他是人啊，这么大的工作量，不让他吃饭想饿死他么？


“哦，我吃过了。”汪藏海面对吴邪一脸的不爽，他不痛不痒的来了一句。他吃过了，意思就是他这儿没早饭吃了。吴邪也不想和这个不识民间疾苦的公子哥争辩什么，毕竟现在人家是他的金主，他再怎么和汪藏海过不去，也不能和钱过不去啊。他要好好攒钱，将来娶一个贤良淑德的老婆，生几个可爱的孩子。


“那我回去吃完了过来。”吴邪淡淡地瞥了眼汪藏海，转身就要离开。那眼神真的很淡，淡的在他的眼睛里，汪藏海根本连个影子都映照不出来。这比看个路人甲乙丙还要来的淡然的眼神，让汪藏海浑身不舒服。“厨房里有面条和鸡蛋。”汪藏海鬼使神差地来了这么一句，一说完，他就有自己扇自己嘴巴子的冲动。没事对这个他处处看不顺眼的小工匠那么好做什么，他今天到底抽的哪门子风，竟然不希望吴邪那双澄澈的眼睛那般无谓的看他。即使里面有不屑，有愤怒，也比什么都没有来得强。


他这不是犯贱么？他今天肯定不正常，非常的不正常。


汪藏海内心一边碎碎念，一边脚步奇快的闪身出了屋子，跑到院子里去了。


吴邪看着有些落荒而逃架势的汪藏海，猫儿眼咕噜噜的转了两圈。汪藏海刚才的意思是，他可以去厨房把面条和鸡蛋煮了吃了？对，一定是这个意思。真好，他又可以省下一笔早饭钱，还有鸡蛋吃哎，他都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吃过鸡蛋了。边想着，吴邪边偷偷咽着口水，清秀的脸上闪现过一抹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奸诈表情。


汪藏海碎碎念地来到庭院里，一屁股坐在石凳上，垂头开始检讨他方才那反常之极的行为。因为检讨的太过投入，面前何时多了一个人他都没察觉到。而那个人也没有打扰他的意思，一屁股坐在汪藏海对面的石桌上后，一句话也不说。


等到汪藏海回过神来，发现面前的光线怎么暗了一片时，一抬头便看到一张放空的面瘫脸。


“张起灵，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通知我一声？”汪藏海被突然冒出来的张起灵吓了一跳，缓过气来后语气便有些不舒服的问道。任谁被吓了一跳后，语气都不会好到哪儿去。他和张起灵是好朋友，确切的说，他是张起灵唯一的朋友，而张起灵也是唯一一个他信赖的朋友。既然关系这么好，所以他这座独立小别院在张起灵那儿也不是什么秘密。


“昨天。我去你家了。”你不在，所以我就到这儿来找你······张起灵脱离放空状态，转头对着汪藏海淡淡说道。


汪藏海看着眼前这个惜字如金的挚友，万分无奈地抚了抚额头。这么多年了，说话只说半截的坏毛病还是没改，多亏是他，别人听他的话哪能听得懂。


“来都来了，等会儿我请你喝酒。”汪藏海对朝堂上的事也是一清二楚的，所以张起灵前阵子去做什么了，他心知肚明。但知道归知道，很多事情，即使知道也要装作不知道，不然便会引来杀身之祸。汪藏海中午请张起灵喝酒，便是庆祝他没有死在那儿，平安归来。


张起灵轻轻地点了点头，也什么都没说，这是朋友之间的默契。


“哎，有客人啊？”吴邪捧着一大碗面，一边吸溜着，一边走出厨房门。当他看到院子里多出来一个人时，微微诧异地轻声说道。可他一看都张起灵那张面瘫脸时，又是一脸的愤愤。这不是那个害他无故损失两枚铜钱的位高权重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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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入工钱里面，行么？”汪藏海有些挫败的说道。而他的这一句话成功地让死犟着不妥协的吴邪立马眉开眼笑地屁颠颠跑去厨房下面。他之所以看张起灵不顺眼，不想顺了张起灵的意，那还不是为了报那两个铜钱的仇么？现在有了补偿了他的损失，他也就不用老这么惦记着了。


张起灵静静地看着吴邪因为汪藏海的一句话而瞬间明亮的猫儿眼，一阵若有所思。这个人竟然这么喜欢钱，可为何那双眼睛依旧澄澈如镜，看不到一丝的污垢？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而汪藏海也被吴邪弄得有些云里雾里，他当初给了吴邪狠狠宰他的机会，可邪回绝了。现在他只是对吴邪说要加他工钱，吴邪就这么开心，由此看来吴邪是个很喜欢钱的人。可既然那么喜欢钱，为何当初那么好的机会要拒绝呢？汪藏海蓦然发现吴邪就像是本书，每看过一遍，都会有新的理解和体会。他好像对这个人越来越感兴趣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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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背上那几乎压垮他的重量蓦地消失，还伴随着那莫名其妙的一句话，使得吴邪怔愣在那儿，一时之间竟是反应不过来。等反应过来时，吴邪第一反应就是他被人耍了，根本没注意墨那神乎其技的轻功。“**子，***，你吃饱了撑的啊。”吴邪有些愤愤地站在原地大声骂了几口，可骂了半天无人回应，吴邪也就不再自讨没趣，舒缓了几口气，继续向着汪藏海家里走去。


等到吴邪走远后，吴邪原先站立的地方不远处，一棵枯萎的大树后面，墨倚靠在上面，一脚直立，一脚微曲，双手手指交叉向后垫在脑门下面，嘴巴里则是叼着根枯萎的狗尾巴草，鼻子里则是不知道在那儿哼唧个什么东西。


被骂了哎。墨有些讪讪地摸了摸鼻子。自从当上锦衣卫指挥使，有多久没被人骂过了？墨一把抽出嘴巴里的狗尾巴草，随手扔在地上，嘴边又再次挂上那邪魅不正紧的招牌笑容。吴邪这种人对他而言，竟然灿烂的宛如温暖的阳光。可不出意外的话，这辈子他将永远生活在黑暗中，杀人，然后被杀。对于习惯黑暗的生物而言，过于灿烂的阳光，可是会灼伤眼睛的。墨下意识地伸手抚上蒙着的双眼，嘴巴里发出低低的笑声，可却一点都听不出里面到底蕴含着哪般的情绪。

吴邪抱着工具来到汪藏海家，便看到那两个无聊的男人竟然坐在那儿一起放空。不过汪藏海是一边喝茶一边放空，而张起灵则是望着天空早已神游到不知哪儿去了。吴邪有些不平衡地撇撇嘴，这就是有钱人和穷人的差距。有钱人的时间好像永远都有多余一般，使得他们总是无所事事，碌碌无为。可穷人的时间却总是不够，就算不停地工作，都恨不得一天多出那么几个时辰，或者自己再多长出几只手脚。


吴邪很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不是有钱人，所以他很努力地工作。看到有钱人的奢华生活，也不会因此产生嫉妒这种多余的情绪。穷人也有穷人的活法，人生百态，谁又能肯定地说富人一定都是快乐的？

吴邪将工具包打开，拿出里面的工具一样样整齐地摆放在地面上，而后按照汪藏海的意思开始在指定的地方雕刻。吴邪下刀根本就一点犹豫都没有，每一刀都入木三分，剜下一大块的木屑。一瞬间，吴邪手中便是木屑纷飞。若不是对吴邪的手艺有过直观的了解，看到吴邪这般乱来的雕刻方法，汪藏海也会认为吴邪是在弄着玩儿的。


“皇帝要造陵寝了。”张起灵从放空状态回过神来，眼神淡淡地看着吴邪认真工作的背影，莫名其妙地来了这么一句。


汪藏海听到这句话，眉头不自主地轻轻皱了皱。皇帝动工建造陵寝，那必然会广招能人巧匠为其服务。可是，下面的百姓不知道，他们这个层次的还不知道么？建造陵寝，虽说待遇优厚，可等陵寝建造完毕，那人可就要通通留下来给皇帝陪葬的。就算给了金山银山，没了命，那还有什么用？

“设计师，有人举荐了你父亲。”张起灵再次开口缓缓说道。汪藏海听到这句话，瞳孔猛地一阵收缩。他突然记起他家老头子很小的时候对他说过的一句话：“设计师一辈子，只有一次设计陵寝的机会。”因为一旦完工，为了不让陵寝中的机关暗道布置方式泄露出去，设计师也得给皇帝陪葬。


“谁举荐的？”汪藏海很平静，作为设计师，都要有这样的觉悟的，他一点都不觉得悲哀，因为这是命！


“工部尚书郑赐。”张起灵依旧说的很淡然，整张面瘫脸上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


“老头子只是一个六品主事，哪威胁得到他正二品的位置？”汪藏海嗤笑出声，那双宛如星辰般璀璨的眸子里满满的都是讽刺。官场就是这么肮脏，有利益可图便勾结包庇，有利益冲突的便排挤倾轧。那儿很脏，脏的他；连看一眼都不屑于。可是汪家偌大的家业摆在那儿，那是他的责任。

“功高震主。”张起灵的话很少，可每一句都直切要点，直中要害。汪藏海这才想起来，今年夏季，他家老头子给皇帝设计了个避暑山庄，很得皇帝喜欢，皇帝对老头子更是赞誉有加。说话的字里行间，时不时透露着要提拔老头子的意思。


“已经定下来了？”汪藏海还抱着最后的一丝希望。


“嗯。”张起灵轻轻地点了点头，伸手拍了拍汪藏海的肩膀以示安慰。


“没什么，这是早晚的事，老头子早有觉悟的。”汪藏海面对张起灵的安慰只是无谓的一笑，可作为汪藏海唯一一个交心的朋友，张起灵知道汪藏海内心远没有表面上表露出来的那般洒脱。但遇到这种事，也是无可奈何，除了放宽心点，看开一点，当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为了转移汪藏海的注意力，张起灵又来了一句：“吴邪是工匠。”他一开始以为吴邪是汪藏海家的仆人，刚刚他才知道原来吴邪是个工匠。而且按照汪藏海那高标准严要求，吴邪的手艺怕是很好的。


“他窝在这个小村子里默默无闻，朝廷不会找上他的。”汪藏海转眸去看吴邪专注于工作的侧脸，一手把玩着手中的茶杯，一手轻轻地敲击着桌面缓缓说道。

终于发完了，先让我缓解一下炸裂的心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