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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歌时代 全

楼主:拔剑茫然2  时间:2019-08-27 14:53:43
十三 不能爱咱就露阴癖了

临插队前,吉他乖曾被派出所片警小徐抓了个现行。
那是一个冬季寒冷的夜晚,马路上街灯昏暗,人车寥寥。吉他乖身穿棉大衣,双手裹在袖子里,趴在自行车车把上。后背,却没有背那只时刻不离身的大吉他。路过的,会以为他在等人。
吉他乖在等一个人,等一个在他即将前往山西插队的离别之前必须见上一面说上一句话的人。
马上就要走了,离开北京,天各一方,也许此生此世无法再见上一面。所以,吉他乖必须在临行之前,把自己的心里话,告诉给这个心里倾慕的女孩,他的邻居小轴子。
如果,今晚见不到小轴子,或者干脆遭到小轴子拒绝,吉它乖就要做出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在他的棉大衣里面,吉他乖的身体是彻底赤裸的。
其实,吉他乖跟小轴子做了十™{年的隔壁邻居,可惜的是,两个人很少在一起,甚至连话都没说过™{句。
小轴子的爸爸是蹬排子车的,粗眉大嗓,出身赤贫。小轴子的长相却随了母亲,母亲是个农村妇女,但乡下的风沙并没吹皱她的皮肤,母亲天生就象个城里人。小轴子的皮肤随母亲,白皙干净。虽然眉眼很小,š{巴有些大。但人们说了,一白遮百丑。白皙的小轴子在吉他乖的心目中,就是传说中的下–}仙女。
自从长大成人,吉他乖就不太敢跟小轴子说话。吉他乖对自己的长相自卑,对自己的家庭出身更加自卑。吉他乖的父亲是一个被政•{镇压的反动军官,地地道道的历史反革命分子。虽然大家都住在贫民聚集的小胡同里,两家只隔一堵墙,但家庭出身造成的差别却构成另外一堵更高更厚的墙。
准确地说,小轴子只能算是吉他乖的梦中情人。
吉他乖每晚辗转反侧,无法入眠。心里想着小轴子,双手就忍不住在下身忙乱,一会儿,喷出来一股滚烫的东西,吉他乖用内裤揉搓™{下,湿呼呼地继续睡过去。
小轴子是最早一批报名去内蒙古牧区的。
听到小轴子报名的消息,吉他乖立刻跑到学校去报名。负责填表的老师反复打量他,好像第一次见到这个怪人,“你也想去内蒙?我看没什么可能。”
“凭。。。, 为什么?”
老师抿着š{巴打量他, 半晌, 才说出一句不算太幽默的笑话:“郎要去内蒙, 内蒙不要狼。”
学校和胡同里, 只有同班同学和班主任老师知道吉他乖姓郎。 但吉他乖听出来了, 老师后面用的那个发音,并不是他的姓氏郎,而毫无疑问是真正意义上的狼。
不用老师往下说,吉他乖心里已经心知肚明。就他这样的出身,送到靠近国境线的蒙古牧区,万一脚下抹油逃过国境线叛国投敌,算是谁的责任?
小轴子到达内蒙古的第二年,也就是吉他乖报名到山西插队的前™{天,街坊上忽然传开一个流言,小轴子嫁给了一个五大三粗的蒙古牧民。
吉他乖听到这个消息如同五雷轰顶,整个人都呆了。
从那天开始,吉他乖做事就有些痴痴呆呆。空旷的屋子里,他东转转西转转,不知道该干些什么。文革开始不久,他的大妈和姨太太的二妈就被赶到他爹的老家乡下去了,家里房子被别人占据,只给吉他乖留下一间过去放柴禾的小屋子。孤零零的吉他乖一肚子心里话无法对人说,只能悄悄溜到靠近街角的墙头上向小轴子家偷看。昨天,就象是要印证那个传言,小轴子携着一个粗壮的蒙古汉子回到家里。吉他乖在自己的小屋就能听到隔墙蒙古汉子与丈人饮酒的豪迈声音。小轴子的肚子微蹶着,脸上绽开即将做母亲的微笑。小乖子头脑昏昏,他记得小轴子去内蒙分手前的那个夜晚,自己下了最大决心把一封写得磕磕吧吧的情书塞到小轴子手里。小轴子冲他羞涩一笑,“乖子哥,你有这个心,就安安心心等我回来吧,只要我能回来,咱俩有的是时间好好聊。”
现在,小轴子回来了,但不是独自一个人,而是身边携着一个,肚子里揣着一个。
那天傍晚,吉他乖自己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他裸身裹件棉大衣,躲在街道阴影里。只要看到象小轴子那样年龄的女孩走过来就猛地把大衣一掀,露出小肚子前黑呼呼的一片,有时还抓起软塌塌香肠一样的白东西冲人家摇晃。吓得过路女孩们花容失色,吱哇乱叫拼命逃跑。这时,吉他乖就会感到开心,会特别得意地开怀大笑。他要用这种方法招出小轴子,蹂躏小轴子,也是用这种方法彻底忘记小轴子。为此,他忽略了寒冷和危险,忽略了自己卑劣的身份。他只顾着体验这种从未有过的畅快感,根–{忘记自己的行为已经违法。很快,警察来了,把吉他乖扭胳膊拽腿往公安分局送。一路上,过往群众听说逮住一个现行的臭流氓,还光着屁股,掏自己那破玩意儿要喂过路女孩儿吃,都义愤填膺,围过来冲吉他乖拳打脚踢。吉他乖身上的军大衣一会儿掀起来,露出白色的身体,一会儿又被警察拉下来,盖在身上,他裸露的身体上青一块紫一块。但他毫无知觉,只是一味咧开š{傻笑。他笑得舒心,笑得解气,笑得酣畅淋漓。进了局子大门,分局的警察下手也毫不留情,蹶得吉他乖止住笑,痛得满眼泪花。但警察一松手,他又继续笑起来。直到街道派出所片警小徐赶过来,这才被松了手铐。小徐知道吉他乖这是受了刺激。他向邻居了解过,吉他乖患了单相思。小徐狠狠批评吉他乖,失恋怕什么,天下好女孩子多得很,你又没跟人家小轴子表白过什么,就是追求也得按正常方式啊。再说了,人家小轴子已经嫁人了,你这是破坏人家家庭。你今晚上这叫什么行为?你这是耍流氓,就算百分之百替你考虑,这也是病态,是露阴癖。如果不是你失恋,如果不是你病态,如果不是你明天就响应号召上山下乡了,今晚说什么也不会让你回家,对社会治安造成这么恶劣的影响,你这是犯罪,不得把你在局子里关个十天半月的,弄不好,还要送到劳改农场改造个三年五载。
有小徐保着,那天晚上,直到半夜吉他乖才被分局释放回家,因为,小徐知道吉他乖第二天的火车,去山西插队。这也是小徐保吉他乖的原因,耽误了上山下乡,街道派出所和吉他乖的中学就会增加负担,总不能再花车费把他单独送到乡下去吧。
吉他乖回家后开始弹奏吉他,想当初,小轴子就是因为喜欢美妙的吉他声才留意到他,就是因为经常听他弹奏吉他才对他隐隐含情,给吉他乖带来朦胧希望的。但是今天,他再怎么弹奏,再怎么扯着嗓子唱歌,小轴子也不会过来听了。在这个凄苦寒冷的早春夜晚,在自己低矮潮湿的小破屋里,吉他乖弹奏得如醉如痴,唱歌肝肠寸断,浑然忘记了天地人间。他不知道隔壁的小轴子是否在听他心碎的弹唱。也许,小轴子的听觉早淹没在蒙古大汉粗旷的打鼾声中了。
到农村以后,吉他乖的病态被大家知道,受尽了同组知青的欺负。如果不是欧阳北上偶然在自由市场发现他偷盗,并且狠狠教训他一顿。那以后,欧阳北上又发现他吉他弹得不错,歌唱得好听,多少有些罩着他,别的知青肯定会把这个露阴癖的王八蛋活活打残。
在文革那个年代,玩吉他这类乐器–{身就与作风不正派或流氓活动划等号。但吉他乖喜欢音乐,尤其喜欢吉他。这个爱好与生俱来,给他阴暗的生活带来一线光明。吉他乖躲在农村简陋的小屋子里,无论是对着满屋的知青,还是独自一人,他都会不停地弹奏,如醉如痴,热泪盈眶。
楼主:拔剑茫然2  时间:2019-08-27 14:53:43
十四 顽主形成也要原因

高一虎所有的理想都带点儿离经叛道的味道。要不然老爹总是敲着他的脑壳说,你小子,幸亏出生的晚,否则,就凭你这š{,当初在哪家部队都得让人家收拾了,这阵儿,准不定在哪儿歪脖儿呢。老爹满š{的乡音,但这句话竟然带足了北京腔儿。
其实,高一虎的嗓门哪儿有他爹的大?想当初,他爹站在全师上万人的队伍前面,可着嗓子一吼,就连最后一排士兵也听得清清楚楚。不过,高一虎的爹可没一虎那一肚子鬼主意,人家肚子里是黏黏呼呼的肠肚,他肚子里是抹了油的转轴。
大院孩子的游戏经常花样翻新,其中,有不少是高一虎的主意。
那个时候孩子们玩的,与胡同孩子玩的其实没什么两样,拍洋画儿,滚弹球,胡子逮匪,红灯绿灯,顶到头了设下圈套逮猫。自从高一虎进入初中,他肚子里的鬼主意,就给大院的孩子带来了无穷的乐趣。他们最初是到大院楼房里的地下室探险,地下室黑鼓窿咚,一股子强烈的潮气,伸手不见五指。高一虎把从家里偷出来的一整盒火柴都划光了,还是没到达地下室的最深处。这时,高一虎忽然恐怖地大喊,“大家别吭声,前面好像有人。”声音刚落,手中的火柴熄灭了。孩子们连大气儿都不敢出,感觉黑暗中确实有一个影子在晃,心里咚咚乱跳。不知谁沉不住气,惨叫一声扭头逃跑,其他孩子一窝蜂向外拥。黑暗里,撞墙的,撞门的,被绊倒的,乱成一锅粥。高一虎和董乐农等™{个胆子大的就在黑暗里发出恐怖的怪叫,把混乱鼓动到最高潮。出了地下室,孩子们打肿脸充胖子,虽然鼻子破了,胳膊刮开口子,衣服扯开大窟窿。但一个个挺胸凸肚,从容不迫,假装无所畏惧。
再后来,高一虎带领大家专门给传达室老李头捣乱。
起因是高一虎组织孩子进地下室的事,被胆小孩子的家长发现了。家长们不好意思直接找高一虎的父亲,就告状到传达室李大爷那里,由他代表大家向高一虎的家长反映。高一虎为此挨了一顿揍,跟老李头结下了深仇大恨。
开始时,他们用套索抓住™{只野猫。趁天黑,拎着猫脖子凑到传达室门口,只要有人进出传达室,呼地一下子顺着打开的门缝把野猫扔进屋里。绝望的野猫嘶声惨叫逮谁挠谁,传达室里乱成一锅粥。初次尝试,老李头瘁不及防,吃惊逃窜,引得外面暗影里的孩子一阵哄笑。后来,老李头专门在传达室门口安装了一盏电灯,如果有孩子往屋里扔猫,老李头一拉灯绳,传达室门前便一片通明,扔猫的孩子无所遁形,当场被抓获,告到家长那里,难免挨一顿臭揍。这个方法开始不灵,孩子们心中的仇恨越来越重,此仇非报不可。高一虎当然更不甘心,他跟董乐农和欧阳北上琢磨了好™{天,终於又想出一个更绝妙的馊招儿。
平时,老李头责任所在,经常在晚上一个人打着手电,到很少有人经过的黑鼓窿咚的后院去巡视。高一虎摸到这个规律,就带领孩子在后院黑处的™{条主要通道上挖掘深坑,里面放上一些垃圾箱里捡来的烂西红柿,臭西瓜一类的东西。深坑上面浮盖一层薄纸,纸上铺着干土。终於等到老李头巡视到这里了,一群孩子就躲在暗处偷看。只见毫无戒备的老李头忽然一脚踩空,哎呀叫唤一声跌倒在地。这一下,受到严重惊吓不说,脚上还沾满腐烂的蔬菜。孩子们使劲儿捂住š{巴,强忍着别笑出声来。可惜的是,这么聪明的恶作剧,立刻就被老李头识破,遭到告家长继续挨揍的可怕报复。愤“{的家长把高一虎,欧阳北上的屁股当床垫,父亲手中的鸡毛箪子,军用皮带不知道抽折了多少条。
文革开始,高一虎义无反顾地参加了红卫兵,并成为周围™{个学校的红卫兵骨干。他带领大家造反,抄家,破四旧,沿着大街骑车巡逻,抓住流氓小偷往死里揍。直到学校里人人都成了红卫兵,他们的优越感被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淹没,加上父亲被揪斗,他就组织大院的孩子,到处游逛,到处拔份,到处打架。
上个世纪六十年代末很快结束了,高一虎报名参加上山下乡,到陕北的延安,跟着大山深处的老农一块儿耕地种庄稼。开始时,他也跟别的孩子们一样对农村充满了新鲜感。当他坐在炕头上喝着农民的米酒,品尝着陕北农村春节才能吃到的油馍和大肉,他觉得农村生活挺不赖的。唯一的缺点是老乡家的肉块切得太大了,一块肉足有二两重,油馍也太粗了,一个油馍足能吃个半个上午。直到春节过去,农村生活进入了正常的轨道,他才发现老乡过的日子原来是异常的艰难。
陕北农民是素食动物,忙碌一年,只有春节才能杀猪宰羊,开开油荤。š{巴吊了一整年,为了解馋过š{瘾,才把肉块切成二两重。老乡一年只能喝一次自己酿的米酒,所以,好客的陕北老乡家的米酒才能让他管够喝。就是由於他们来自遥远的北京,老乡尽着自己最好的东西招待他们,所以,他才把农村当做吃喝玩乐的天堂。开春以后,半个村子的老乡家断粮了。生产队无奈,把国家给知识青年买窑洞的钱私分{,高一虎等八个北京知识青年只好搬到生产队刚刚挖好的牲口窑里。临时盘出来的土炕潮湿阴冷,刚住进去生过一次火,结果,蒸出的水汽把被褥弄得象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个人硬是在炕上坐着熬了一夜。
到农村八个月以后,高一虎才真正懂得了中国农村的贫困,也懂得了农民才是中国社会的大多数。以往自己造反革命,自以为崇高伟大,动辄拿出解放全人类的派头,但他真的能解放眼前这些贫困不堪的农民吗?他能解决中国好™{个亿农民的吃饭问题吗?高一虎想明白了这个道理,但他没有象其他有为青年那样决心扎根,拼命努力,为改造农村尽力。他只是感到茫然,感到绝望。设想一下,自己现在如同茫茫大山深处一只渺小的蚂蚁,他的努力,他的贡献,会给伟大的时代留下什么痕迹呢?什么也不会留下!生活的贫困,精神的匮乏,使高一虎懂得了人类文明已经离开自己远去。只有回到精神文化的中心,回到繁华富裕的首都,他作为一个现代人的精神才能丰富起来,生活才能恢复往日的风采。
现在,高一虎回来了,没有请好假,偷偷跑回来了。变得陌生的北京,™{乎没有了家的模样。但是,伙伴们都在,过去生活的痕迹尤存,未来美好的一切都在向他招手。高一虎兴奋异常,信心”{增,未来依然在自己的手里,就象火车站偶尔邂逅的吉它手一样。迷人的音乐是那样动人,火车上巧遇的那个女孩子宋璐璐,红红的脸蛋,就象熟透的苹果,所有这美好的一切,在他面前呈现,开端,就等着他勇敢地去采摘了。
楼主:拔剑茫然2  时间:2019-08-27 14:53:43
十五 这比露阴癖还蝎虎啊

高一虎和欧阳北上大早起来就骑着各自的锰钢自行车去找吉他乖,高一虎的自行车在家放了八个月,但他的车是新车,这辆新车是高一虎的骄傲,此时,经过一番擦拭,自行车已经恢复了往日的辉煌,不但车座拔得高高,而且,整个自行车也擦得簇新闪亮。中国在上个世纪六十年代有着独特的审美潮流,这些潮流主要表现在流行于干部子弟中间的各种时髦。比如,身穿高级呢料上衣或将校呢军装上衣,外面一定要罩上一件洗得发白的旧制服。头顶是水獭毛的高级皮帽,脚下一双三接头的军官皮鞋或高腰将校靴。并不那么普及的凤凰牌28型自行车,则更是干部子弟身份的象征,不但自行车高级,而且必定经过特意改装。比如高一虎这辆车吧,不锈钢的后座架早就拆{了,自行车座位拔高得™{乎到达极限高度。高一虎腿长,坐在这辆自行车高高的车座上,双腿尽量伸直,腰杆也挺得笔直。这个姿势,使得高一虎双腿格外忻长,身材格外高大。跟在他身旁使劲儿蹬车的欧阳北上身材矮挫动作吃力,这个身材的限制,使得欧阳北上说什么也不能赶这个时髦。欧阳北上的自行车也不是新车,他老爹上班有伏尔加高级轿车接送,所以从来不骑自行车,欧阳北上只能捡他妈妈过去上班时骑的女式自行车。这种女式自行车车身低矮,没有横梁,这样便於女士们跨上自行车座位。自行车车身低,座位也矮,如果换成一个象弟弟欧阳东进那样瘦高的男人来骑,从远处看,就象是蹲在自行车上一样。所以,自从老爹被关牛棚,家里没钱买自行车,欧阳东进宁可跟哥们儿借车,也绝对不骑这辆女士自行车。此时,欧阳北上骑这这辆自行车上跟在高一虎身边,和高高在上的高一虎一比,欧阳北上–{来就短粗的体型,显得更加低矮。高一虎侧头看看欧阳北上,他读过<<唐吉轲德>>这–{书,立刻联想到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一庄一谐滑稽可笑的唐吉轲德和他的助手,登时扑哧一下笑出来。
但欧阳北上没有注意到高一虎的表情,因为,他正全神贯注地听高一虎讲述一个故事。
高一虎边骑车边兴致勃勃地讲述他在陕北一个公社插队哥们儿的奇闻逸事。
高一虎是在下乡的火车上知道这个同校不同年级的哥们儿的,此人名叫刘崇礼,一双高度近视而且™{乎瞪出眼眶的突暴双眼,一张高高撅起来的厚š{唇,两腮鼓起,额头高耸。
“丫脑袋瓜子太好使了,尤其记忆力,”{儿牛,在火车上,他能整段整段地背诵<<红楼梦>>,š{巴象吐豆子一样,一字不差,这孙子还学过油画,刚到村里就挨门儿给老乡画像,把放羊老汉画得伟岸高大。他的名字读音就更牛了,刘崇礼,丫就势把自己名字这个读音儿念成刘总理。”
“靠,这名字还真就是总理的音儿。”
“这小子在农村一天都不闲着,第一件事,是把从家里带去的一条遥控舰艇模型安装好,在靠近村庄的延河里试航,结果,小汽艇扑扑喷着汽在水里横冲直撞,把老乡可给镇住了。刘总理牛逼地宣布,这条船模现在正式叫做海神一号,老乡不懂什么叫海神,他就解释说,海神就是海了去了的神仙,管天下所有事。他–{来还想接着做海神二号三号呢,结果。。。”
“让村干部没收了?”欧阳北上焦‹}地打断他。
“什么呀,一头撞到河边的礁石上,撞烂了。”
“操,可惜。”
“老乡都可惜这么大的一个钢铁神仙就这么轰地一声仙逝了,他自己一点儿不在乎。”高一虎接着说,“对了,这孙子还有一个–{事,他研究历史特牛,对古今中外各国历史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这么厉害!”欧阳北上有些垂涎。
“尤其对於中国的近代史,他还颇有一番自己独特的心得呢,特与众不同。”
“与众不同?肯定不是官方的了?我最喜欢听各种在野的观点。”欧阳北上–{来就对历史,特别是军事史兴趣浓厚,听到这个话题,兴致登时高涨起来。
“经过博览群书大量阅读,刘总理号称找到了中国历史上™{千年来所有战争的基–{规律。”
“战争规律?这么牛!到底是什么规律?”军事迷欧阳北上按捺不住。
高一虎知道欧阳北上对军事着迷,所以,欧阳北上越着‹},他越好整以暇,“纵观™{千年来的战争史,除了明朝朱元璋曾经有一个特殊的战例,所有胜利的战争,都有一个明显的规律,就是,–}是最后取得全面胜利的战争,都是在整个中国国土上,从北方中国向南方中国的战略进攻。这个胜利的进攻态势,贯穿中国™{千年来的军事史,可以说,历史上所有战争的结局,都是依循这个规律进行的,自古至今,无一例外。”
欧阳北上歪着脑袋想想,可不是,不过,原因也很明显,“那是因为中国北方民风凶悍,易于战胜身体柔弱的南方人的缘故。”
“不那么简单,不那么简单。”高一虎莫测高深地说,“南方人虽然柔弱,但比北方人开化,也明显聪明一些。再说了,历史上,著名的军事将领之中,南方人也比北方人明显要多。”
身为北方人的欧阳北上哑口无言,张了张š{,放弃了争论。
“所以,”高高骑在自行车上的高一虎居高临下地打量他一眼,话锋一转,激昂地说,“刘总理於是总结道。从北向南发动进攻从而取得胜利,这条战争的规律就是中国战争历史上最重要的规律。”
欧阳北上瞪着眼睛,郑重其事地点头,表示赞成。
高一虎抬高了声调,“中国的现代历史中,是毛泽东先生洞查历史,首先发现了这条规律。就是因为此,为了中国革命的伟大成功,毛先生不惜放弃位於中国南方的广大根据地,率领中央红军,不惜步行两万五千里路程,历尽了难以想像的千难万险,终於从南方的瑞金步行走到到位於北方的陕北延安,完成了中国革命从北向南的军事战略部署,正是由于这个军事布局符合中国军事历史的伟大规律,所以,中央红军才最终取得了中国革命的伟大胜利!”
欧阳北上听得瞠目结舌一头雾水,但又觉得颇有道理,不由对这个未曾谋面的刘总理充满钦佩之情,一时之间,竟然心情激荡,情难自己,摇头大为赞叹。
不过,接着一想又有点儿不对劲儿,“你刚才说什么?那个刘总理管毛 叫什么?毛泽东先生?丫以为自己是谁?是美国记者?丫管毛 称先生!”
高一虎哈哈大笑,“什么叫特立独行,什么叫语不惊人死不休!你丫就慢慢领悟慢慢学习吧。”
两个人侃得兴高采烈,自行车蹬得也飞快,在胡同里七绕八绕,寻找吉他乖的家。
如果不是欧阳北上反复鼓动,高一虎说什么也想不起来登门拜访吉他乖,但自从欧阳北上见高一虎对吉他歌曲着迷,对吉他乖产生初步好感,就千方百计动员高一虎和大院的孩子接受吉他乖。欧阳北上搜肠刮肚搜刮吉他乖的优点和长处,但他š{笨,–{来说着人家的长处,却说着说着冒出实话,揭出吉他乖更多丑事。好在大院孩子只是寻开心,大家都没听过吉他乖弹奏,只当欧阳北上在讲述什么逗乐的段子,根–{没往心里去。只是高一虎,–{来还对吉他乖有些好感,这些好感其实就是他那精熟的吉他曲和动人的拉美爱情歌曲。但这些天越听欧阳北上讲吉他乖的陈年往事,高一虎越肚子里就越有点添了恶心的感觉,很多时候,真不想跟这个痞子吉他手继续打交道了。但只要欧阳北上不讲吉他乖的趣事了,高一虎就能转过头来想,又忆起吉他乖那悦耳的吉他曲和动人的歌声,又忍不住想尽快把吉他乖叫来好好让大伙儿听个过瘾。如果不是那天在火车站巧遇宋璐璐,如果不是那天一时心血来潮邀请宋璐璐和空军大院的新朋友到大院来听吉他表演,高一虎肯定还要犹豫好™{天,他实在很难说服自己主动跟吉他乖来往,更不要说主动登门拜访了。
但现在,就冲宋璐璐想听吉他曲这一条,再大的恶心高一虎也要克服。反正只是听丫弹吉他唱歌,又不用跟这个痞子多来往。
不管怎么说,高一虎毕竟还是为了音乐而与吉他乖交往,毕竟是迷上了吉他乖那™{乎奇妙的吉他弹奏,还有那有些嘶哑但味道十足的拉美歌曲演唱。就冲这一点,不要说钻小胡同拜访小痞子,就是钻臭水沟逮™{只癞蛤蚂也值得了。

吉他乖的家离大院不远,位於西四和西单之间一条简陋的小胡同里。
幸亏欧亚北上知道他家具体位置,否则,在这个曲里拐弯的小胡同里,两个人肯定会昏头转向。北京胡同大都是正南正北,正大堂皇,按说不易走错路。但不包括个别细小的胡同,这些小胡同象迷宫,三转两转就能把人转昏。虽然出生在北京,自小对北京胡同特熟悉,但高一虎仍然绕不清楚这类小胡同。从很小开始,他常在梦里进入北京的小胡同里转来转去,怎么也绕不出去,心里着‹},一下子就被惊醒了。
吉他乖家就位於那种能把高一虎从梦中惊醒的那类小胡同里。狭窄的街门儿,歪斜的墙壁,墙壁上斑驳陆离,杂色的砖头破碎,墙皮裸露,到处散发出一股子酶味儿。
现在,到吉他乖家门口了,高一虎没进大门,他身子高高地跨在自行车上,等在大门外暖洋洋的阳光下,看着欧阳北上推开吉他乖家破旧的家门,进入院子里。
破旧的院门根–{不关,欧亚北上探头探脑一阵,摸索着进入小院,然后,象侦察兵一样回头冲高一虎招手。高一虎–{来没想进入这个破旧肮脏的院子,但欧阳北上的动作太夸张了,他心里劲不住莫名的诱惑,一偏腿下车,把自行车支好,也进入了这个陌生的院子。吉他乖家的院子里一片沉寂,悄无人声,除了一座高大的北房外,其他™{间屋子东倒西歪,就象一个舞台的布景。欧阳北上看高一虎进来了,就主动指点路径往院后边走,径直奔向东南角一个低矮歪斜的小隔扇子门儿。从远处看,这扇门一大半露出在地面上,另一小半™{乎全部陷入地面以下。门扇歪歪扭扭,卯锁早对不齐了,颜色肮脏不堪。隔着这扇破门,他们听见屋里有人在悄声说话。欧阳北上隔门轻声唤了一声吉他乖的名字,然后不等回答,推门就进入室内。
甫一进屋,高一虎和欧阳北上眼前一团漆黑,就象跨入没有月色的夜晚。™{秒钟后,才逐渐适应幽暗的环境。他们环目四顾,只见这是一个极其简陋的屋间,潮湿的地面连水泥都没铺,仅仅是夯实的黄土。阴暗的室内低于地面一尺多深,难怪这么潮湿。靠近墙边有一只破旧的桌子,周围环绕™{把瘸腿的椅子。屋内最占面积的是一张由木板搭起的床铺,床铺上被褥破旧,凌乱不堪。此时,吉他乖正悠然自得地躺在木板床上凌乱的被褥上,见来人进门,也懒得动弹一下。令高一虎和欧阳北上大吃一惊的是,同一张床上还躺着一个年纪相若的男生。他与吉他乖并排躺卧,两个人手拉着手,小伙子把一条大腿伸到吉他乖的胯档中间,他正用脚尖在吉他乖的大腿根部轻轻揉动。
见到高一虎和欧阳北上进门,小伙子的动作并没有停止,吉他乖也双眼半眯,继续享受摩裟带来的快感。
高一虎和欧阳北上同时怔住了,面对这种场合,他们一时之间不知应该如何应对。
吉他乖对他们的突然到来有些惊愕,但并没有作出反映,只是抓紧欣赏舒适的滋味。就象一只香烟快吸完了,狠狠撮™{口,舍不得扔{。
高一虎一言不发,扭身走出小屋,欧阳北上叹口气,紧随其后。回到院子,两个人才才重重喘上一口气。小屋里的气味太难闻了,潮气过重,发散着腐朽的味道,可以想象墙脚爬动着多足潮虫。
就这样的生活条件,就这样的环境!这破房子还比不上胡同里的简易楼房呢。再说,吉他乖这是什么毛病?怎么跟他妈的一个男孩子鬼混在一块儿,他俩这是在鼓捣什么好事?
吉他乖终於从屋里钻出来。他难为情地向高一虎摊开双手,“哥们儿,不请你进屋了。你也看见,我家条件太差,找我有事吗?”
高一虎说,“有个事儿,不过不‹},你明天去大院再聊吧。”
吉他乖说,“好吧,不多留你,明天上午去大院。”
吉他乖说着话,眼角不经意地往屋里瞟。高一虎知道他惦记里面那个朋友,不想耽搁他的好事,马上道别,跟欧亚北上一起骑上车走了。
高一虎回大院经直去了董乐农的家。董乐农正在听音乐,他摆摆手,让一虎坐在旁边等他听完。电唱机唱盘正在播放贝多芬的第五交响曲,田园的气氛在整个房间回响。董乐农酷爱音乐,为了达到立体声的效果,他在电唱机的外面又串接了两个喇叭。低音的固定在桌子底下,另一只八欧姆的高音喇叭,则被固定在对面墙的顶端。高低音喇叭形成对角,造成了非常动听的环绕音响效果。坐在椅子上,仿佛置身在音乐大厅,全身都被音乐包围了。
这种环绕立体声音响的效果实在出人意料。置身于三只喇叭形成的独特立体音效空间,高一虎感到优美的音乐在身侧环绕,高山飞云,泉水叮咚,宛如置身仙境。
高一虎最喜欢贝多芬的田园交响曲,这个乐章形像优美,浅显易懂,朴实无华。你能够在音乐里体验这种远山近水,田园幽雅的意境,还有突然遇雨的欢叫的人群,雨过天青的清爽。
电唱机发出最后™{个奏鸣曲的音符,周围登时变得格外宁静。高一虎和董乐农依然沉浸在音乐中,美好的感觉如同醇香的清茶,余香绕舌。
董乐农首先打破了舒适的恬静,“去过吉他乖家了吧?印象怎么样?”
高一虎摇头,把自己今天到吉他乖家,以及看到他和另外一个男生在床上的动作简单讲了一下,“哥们儿,吉他乖是他妈的同性恋吧?我看这两个小子的动作真恶心。”
不想,董乐农听到讲述,登时兴头大增,逼着高一虎讲述更多细节。可惜,当时高一虎只看了一眼,只这一眼已经心生反感,™{乎作呕,他讲不出更多内容。
董乐农猛捶高一虎一拳,“操,你真没见识。这他妈的不叫同性恋,算不上是特殊的性取向。”
“什么他妈的性取向啊?”高一虎不解地骂。
“用不用我给你讲讲?就是你得付点儿学费!”
“滚,还摆上谱儿了。爱讲不讲,谁他妈的关心这破事儿。”
“让你长长见识,你不买帐,不讲了不讲了。”
高一虎蒙蒙胧胧感觉到吉他乖的举动属於性上的问题,但他实在参不透,“他不是露阴癖吗?他不是喜欢把那玩意儿暴露给女孩子看吗?”
“这他妈的叫双性恋,得得,你不懂,我别误导无知青年了。”
“操,打你丫挺的,信不信。”
两个人在屋里嘻嘻哈哈打闹,弄了半天,高一虎才真正懂得了什么叫同性恋,什么叫双性恋。
“真他妈的扯淡,看把咱爷们儿给迷登的,原来他整个一个性变态。”
“你小子这句话还真说对了,”董乐农敲敲自己的脑壳,“我看他就是长期性压—}造成的心理畸形。”
“没错,你看吉他乖在街上见到女生那副德行,跟他妈的狼看到绵羊似的。”
董乐农笑眯眯地说,“兄弟,生活是多样的,性欲是旺盛的,正处于性欲勃发的年龄,有什么可惊讶的。不过,我这可不是羡慕或不解。我只是惊讶吉他乖如此性饥渴,又胆怯得象只老鼠。这么下去,非把丫憋疯不可!”
“快憋疯了就找男人玩儿?”
“这个你不懂,你真的不懂。”董乐农兴味盎然,“吉他乖属於那种粘液质幻想型的男人,欲望强烈,性格怯懦,没有表达的勇气。不敢直接去找女孩子,怎么办?只能找容易沟通的哥们儿消愁,这种男人生活最悲哀。”
“你敢断定,他真的不是同性恋?”
“八成算不上,如果是同性恋,被你发现,他会很狼狈。”
“嗯,这小子看到我们,还挺他妈的理直气壮呢。”
董乐农开心地笑,他扔给高一虎一根烟,兴致勃勃地说,“我跟你说什么来着?你如果真把他当朋友,趁早,上街给他拍个婆子算了。他心头火一泄,什么怪癖都烟消云散。”
“没有爱情,没有交流,只有肉体宣泄,不是跟他妈的牲口一样了?”高一虎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爱情是美丽的,性欲只是爱情的调料,没有爱情的性欲怎么可能道德?
“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人–{身就是动物,只不过是高级动物罢了。”
“怎么什么事儿从你š{里说出来,都特恶心?”
“是科学,是现实,是客观的描述。”
不管怎么说,高一虎接受不了董乐农这种赤裸裸的说法。但是,他也不否认,就连自己也经常发生理性与欲望的矛盾,道德与肉体的挣扎。
看到高一虎的神情,董乐农灵机一动,“一虎,你不是经常学雷锋做善事吗?”
“瞎掰什么,学雷锋做好事。”
“无所谓,无所谓,反正都一样,你别打断我,”董乐农抓起一–{画报,“这是一–{专门研究性心理的杂志,我在日–{买的,里面讲到解决性压—}的办法。生活中,有很多人会发生性压—},比如有心理障碍的病人,囚徒,军人。当然,这–{书里讲的是有生理缺陷的人。”
“操,都是日文,你丫为难我?”
“我给你翻译。”董乐农说,“简单地说,想方设法,让他肉体得到安慰和满足,加以心理辅导,就能根治他的病。”
“这他妈的用你说?连大院的孩子都能解答。”
“问题是,”董乐农摆出学究的架式,笑吟吟说,“有这种症状的人,往往内心丰富,生性怯弱,形成矛盾性格。他们对生活充满渴望,但无法在行为中得到排遣。就象一只灌满气的气球,膨胀得快爆炸了,却又不炸。怎么办?帮他们的办法,就是为他们寻找一个宣泄的窗口。”
“什么窗口啊?”高一虎迷糊了。
“操,这么简单都想不通?”董乐农撕{伪装,放肆地大笑,“就是找个女人,帮丫发泄啊。”
“你他妈的耍我!”高一虎叫着扑上去,两个人滚成一团。
闹够了,两人面对面喘气,董乐农说,“一虎,带吉他乖出门,大街上随便拍个婆子,带回家,关上门,20分钟解决战斗。”
“你说的不是拍婆子,是他妈的砸圈子。”
“管他拍婆子还是砸圈子,能泄火就行。”
20世纪60年代末,北京的顽主把街头追女孩叫做拍婆子,跟暗娼发生性关系叫砸圈子。那时的人们不象现在这样随意开放。男生跟女生说™{句话都会被蒙上流氓的嫌疑,更别说满大街追女孩了。所以,只有顽主们不在乎人们的眼光,看到漂亮姑娘,二话不说,骑车追上去,厚着脸皮搭讪,接着就勾肩搭背走在一起。这种速成式交朋友,就是拍婆子。什么样的女孩是婆子呢?就是那些追求时髦敢爱敢恨或作风不太正派的女孩。她们三两为伴儿,身穿当时最时髦的军装或者蓝卡吉布制服,脖子上裹条开丝米毛线编织的拉毛大围脖,脚下是白边布懒鞋。走在街上,腰肢扭动,眼波流转。等到街面上的顽主搭讪了,立刻眉开眼笑,谈笑风生,混成一团。董乐农说的拍婆子,就是这种在街头寻找这种女孩,搭讪认识,成为男女朋友的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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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这吉他弹的,盖啦!

看到董乐农对吉他乖古怪的性取向并没有口诛笔伐的反感和愤“{,高一虎觉得说服董乐农等™{个哥们儿,接受邀请胡同串子吉他乖到大院里来玩应该没什么阻力,而且也算不上丢脸。让吉他乖演奏™{曲好听的歌曲让哥们儿™{个开开眼。–{来以为,接受一个胡同串子加出身反动的家伙来大院是一件石破天惊的大胆举动,加上这次不仅大院的哥们儿都要到齐,汪海涛也从海淀赶过来了,空军大院的宋磊磊带着一伙子人,加上妹妹宋璐璐和冯佳两个女孩子都会一块儿轰轰烈烈地赶来。第二天下午,聚会开始了,年轻的俊男美女二十™{口子人满满当当在董乐农家坐了一屋子,个个西装崭新或将校呢子大衣闪闪发亮。这个场景,很像是中央机关召开大会时高级干部聚集一堂的感觉,更有点儿军队聚会将星云集的宏大场面。虽然,这些所谓高级干部是一群身穿老爹的笔挺西装,一张张脸上幼稚张狂,那些将校呢大衣包裹的身体稚嫩瘦弱,但都夸张地挺胸仰头,模仿老爹参加高级军事会议时的神态,只是说出话来,除了粗鲁得跟当兵的老爹有些神似外,内容可就干瘪无力得太多了。
–{来高一虎想让大伙儿聚在自己家,前™{天从机关管理处借回来™{把椅子和单人床,宽敞的屋子显得充实一些了。但是,临到大家要来了,他还是决定到董乐农家里聚,因为,他自己的屋子脏得太厉害,一时半会儿怎么也收拾不出来。董乐农家干净整洁,客厅也特别宽敞,今天来人多,宋璐璐他们又是头一回拜访,总得体面一些才行。现在,这么多人挤挤拥拥地围坐在一起,只有吉他乖有些孤独地坐在屋角与大家保持着距离。不是他不想跟这些人交流,他跟这里所有的人都不是一个等级,在这些身份家庭和神态都天生高傲的人面前,他自惭形秽,觉得矮人一头,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是一些出身高贵的干部子弟,他不能不自卑,腰杆子怎么也伸不直。何况,跟欧阳北上特过不去的那个董乐农脸上总是一副懒得答理人的冷傲象,让人感觉距离遥远。还有新来的空军大院一伙子人个个傲气十足,一看就是从来没有跌过跟头,一帆风顺所以特狂的军队子弟。小乖子–{能地与这些人保持距离,他感到不自在,甚至有™{分恐惧。
只有宋璐璐,让所有的人眼前一亮,也让吉它乖有点儿仰视的亲切感。
她身穿一身洗得有些发白的榨蚕丝军装,外套一件剪裁合身的呢子军大衣,脚下是雪白的回力牌运动鞋。她的锰钢26女式自行车是天蓝色的,与黄褐色的呢子大衣和雪白的回力鞋构成一副美丽的图画。宋璐璐梳着两条时新的小辫子,白净的脸庞脱却了乡村烈日镀上去的黝黑色。她大方地与大院的人打招呼,直接坐在高一虎身旁的椅子上,只是面对孤独痞气的吉他乖时,她犹豫了一下,没有与吉他乖主动说话。高一虎心慌心跳,但强做镇静跟宋璐璐握手,倒水让座。宋璐璐大方磊落的态度,等於向大家宣布与高一虎非同一般的关系。无意中瞥到董乐农流露出眼馋的表情,高一虎登时得意万分。虽然在大院的朋友面前尽量掩饰自己的狂喜,省得把大夥儿的眼睛气绿了,但高一虎今天无疑风头最劲。
哥哥宋磊磊一伙人没有和高一虎坐在一堆儿,他们自己聚着坐在一块儿,始终交头接耳。高一虎知道他们对吉他乖的扮相心存恶感,但高一虎不在乎,他也经历过这个阶段,他相信,音乐能够征服一切。
吉他乖自从进入这间屋子就闭目养神。其实,他的内心早已涌出浪潮,思绪在浪峰上起伏颠簸。长这么大,这是他第一次踏入这种高不可攀的世界。部机关宿舍大院,对於他们这些贫民阶层的子弟,永远是充满神秘感的地方。象征着权势,象征着威严,象征着不可启及。他用闭目养神的姿态掩饰内心的激动与不安,现在,他终於能与这些大院子弟坐在一起。他明白,能够把自己和这些人联系在一起的纽带,不是交情,不是亲情,更不是平等。只有音乐,只有这种神圣而超然的因素,才能使自己跨越龙门,所以,今天他要格外起劲儿地弹奏歌唱,给大家留下好印象。
“小乖子,今天弹奏什么歌曲?”高一虎轻声问道。
小乖子睁开眼睛,他知道高一虎对他的尊重是发自内心。就客气地说,“今天咱们换个样儿,先给你们演奏一首纯粹的吉他曲子吧。我先不说出曲子的名称,你们听完后,猜一下,看能不能猜得到,好吗?”
“太好了,考考咱们的音乐细胞。”欧阳北上兴奋地说。
这伙人里,只有宋磊磊露出不屑的神情,妹妹宋璐璐尴尬地扭头,假装和冯佳说话。
吉他乖抱着吉他,凝神不动,良久,才用一只手指小心翼翼地拨动一根琴弦。
这是一个纯净的巴音,纯净得不带一丝凝滞,接着,又是一声。
劈劈啪啪的雨点儿落下,屋檐上,烟筒上,石板的街道上,小溪的水面上。到处奏起欢乐的鼓点。
云层低垂,雨丝飘摇,轻风吹拂,雨滴叮咚,天上地面,清脆悦耳。
一个小女孩儿光脚穿一件红肚兜跑进雨水里,她欢快地跳着,跑着。小伙伴也不躲雨了,跑到雨地里来。一群孩子跑过田埂,跑上小桥,看着雨中的河水。雨水小了,雨点变成嘀嘀哒哒。水牛从桥下钻出来,愕然地望着雨中的孩子。彩虹出现了,彩虹无声地跨越在两座湿漉漉的青山之间,象是一座天上的桥。雨终於停了,雨滴止歇,只在牛角上凝结成最后的水滴,跌落到安静的水面上。
叮咚。
高一虎和欧阳立刻被音乐声打动,屏息静听。宋磊磊一伙人也惊愕地半张开š{,沉浸在乐曲之中。渐渐地,音乐声沉寂了,飘摇的雨丝不见了,叮咚的雨滴杳然了,雨中迷朦的画面也消失了。众人逐渐清醒,然后,不由自主地鼓起掌来。
“好像始终跟下雨有关。”宋磊磊第一个说出答案。
“还得具体点儿。”已经听过这段曲子的欧阳北上摆出权威的架势。
“是<<雨季>>吗?”冯佳小声说。
欧阳北上夸张地表现出遗憾,“再猜一下,很接近了,再猜一下。”他鼓励漂亮的冯佳。
“我觉得,”高一虎沉思着,用手指敲着桌面,“雨中有着许多的内容,首先是雨中的环境,浓云,山水,清泉等。再说,雨有大雨,小雨,雷雨,暴雨,春雨,秋雨等等。所以,这段曲子,应该表现了雨中的某一个具体的细节。”
宋璐璐格外注意倾听高一虎的评价,她发现,高一虎是个内涵丰富的男人。
“根据琴声的具体表现以及小乖子的精彩表演,我准确地感受到了这个曲子表现的内容,这就是。。。”
“哔啪声,滴答声,尤其是最后那一响,应该是雨滴儿。” 宋璐璐在内心说,这是她期待的答案。
“雨滴,这是描写雨滴的旋律,”高一虎肯定地说。“雨滴细小而圆润,光滑而娇脆,带着天籁的奥秘,带着滋养的重任。古人用润物细无声来形容雨滴,因为她从高天而来,却细腻而温柔地落在花瓣上面。”
宋璐璐心里一阵狂喜,这诗一样的语言,不但与她内心的感受不谋而合,而且,高一虎描述的画面,比她的感觉更加细腻,更加感性。
“这首曲子的曲名确实叫<<雨滴>>,高一虎形容得非常准确。”吉他乖低声说。
宋磊磊点燃一只烟,递给吉他乖,“哥们儿,不错,真的出乎我的意料。”
高一虎得意洋洋地说,“专门把你们请过来,如果没有把你们打动的把握,我敢吗!”
“吉他乖,再给他们来上™{段吉他歌曲。”欧阳北上乐呵呵地说,“唱那个好邻居的歌吧。”
吉他乖叼着烟,点头说,“印尼歌曲浪漫多情,带有热带特殊的韵味。”
吉他弦拨响,吉他乖叼着烟卷唱歌,有点儿嗲声嗲气,但歌声悠扬而浪漫。

路上走着的少女
你向哪里去
身上穿着纱衣
显得更年轻
肩上披着开丝米
显得多美丽
路上走着的少女
请问你向哪里去。。。。

吉他乖的声音沙哑而圆润,悠长而起伏,把一首歌曲演绎得妙曼深沉,格外悦耳。高一虎忍不住偷眼向宋璐璐看去,只见她眼光迷离,神情恍惚,完全沉浸在吉他歌曲的美妙旋律之中。
“好歌,真好听。”™{个人七š{八舌议论。吉他乖在众人的议论中拨弦,弹奏着一个长长的间奏。欧阳北上权威地用手制止大家,示意后面还有内容。议论声停止了,大家屏息静听。

路上走着的少女
是我的好邻居
请你不要害羞
快快来到我这里
为你铺好的长椅
舒适又安逸
为你轻声地歌唱
使你心里多欢喜。。。。

歌声停止了,大家仍然沉浸在美好的感觉中。听众里,只有宋磊磊傻乎乎地嘀咕一句,“为什么是长椅?应该铺床才对啊。”
欧阳北上嘎嘎笑起来,“这你就不懂了,在印尼,人们都是在长椅上休息,人家不在床上睡觉。”
“谁说的,印尼也使用床铺,刘少奇访问印尼时,睡的就是床。”
“哥们儿,国事访问都是在旅馆住宿,能让你睡老百姓家里去吗?”
“操,也可以睡在首相官邸啊。”
“你们抬什么杠,还想不想听音乐啦。”高一虎打断争论的双方。
吉他乖继续演唱,他的演奏让所有人过足了瘾,最后,宋磊磊大叫,“换换口味,换换口味。这么出色的演奏,有年头没听到了。”
“你有什么建议,说来大家听听。”高一虎友好地说。
“吉他乖把我唱歌的瘾头勾起来了,我建议,咱们所有的听众共同来一个大合唱,由吉他乖来伴奏,你们同意吗?”
“好主意,我同意,唱段儿什么歌?”欧阳北上兴致也很高。
“<<莫斯科郊外的晚上>>,你们都会吧?”
“会唱,我们都会唱。”高一虎格外高兴,俄罗斯歌曲是他的强项。
吉他乖点头,“我不怎么唱俄罗斯歌曲,这首歌只是听过™{次。不过,旋律我还记得,伴奏没问题。我拨前奏曲,然后,你们大家唱,我伴奏好不好?”
“就这样,不过,为了唱得整齐,还是你先弹奏第一段。等大家都准备好了,从第二段开始,所有人再加入合唱,你伴奏就行了。”
吉他的琴声清爽如绕石的水流,前奏曲弹奏得美妙极了。紧接着,™{个大老爷们儿张开沙哑的嗓子齐声唱起了这首优美的俄罗斯抒情歌曲:

深夜花园里
四处静悄悄
树叶也不再沙沙响
夜色多么好,令我心神往
多么幽静的晚上。。。。

高一虎刚开口就停住了,听到这里他终於忍不住哈哈大笑。
“你不跟着唱,捣什么乱,捣什么乱那!”庄伟民吼道。
“你们听听,你们听听。人家吉他乖的前奏就象是透明的水流潺潺流淌,河水清澈,波光粼粼。哪知道,不知从哪个肮脏的阴沟里忽然涌出一股浊流,烂菜帮子菜叶子在水面上漂着,浊浪翻滚,臭气熏天,把美妙的吉他声淹没。操,这他妈的就是你们这伙人的合唱效果。”
大家伙一琢磨,他的形容还真不算过分,不由得都怪笑起来。
“还是人家小乖子独奏独唱好,咱们只配老老实实坐着,当听众。”宋磊磊用手胡撸着后脑勺,一副谦虚的模样。
高一虎忽然发现宋磊磊是个朴实的人。刚才还看不起吉他乖,一副清高不屑的样子。吉他曲一下子就征服了他,使他改变了对吉他乖的看法,变得谦虚礼貌了。这时,坐在哥哥身后的宋璐璐神情放松,和喜爱唱歌的冯佳一块儿专注地等待下一首歌曲。
楼主:拔剑茫然2  时间:2019-08-27 14:53:43
十七 这情调儿的,”倍儿臭

其实,在吉他乖弹奏的整个过程中,高一虎的心思都集中在宋璐璐的身上。对於吉他乖弹奏的曲子<<雨滴>>,他也只是解释给宋璐璐一个人听的。高一虎的心思,在场只有两个人心里明镜似的,超越了所有在场的人。一个是宋璐璐,她一直在偷偷关注着高一虎的一举一动,也在欣赏这个男人雅俗兼备的品味。另外一个注意他的是好朋友董乐农。董乐农眼睛一眨一眨的,冷眼旁观高一虎与宋璐璐偷偷的短暂对视,心里早就乐颠了。
自从在火车上听到高一虎那句“劳驾”,宋璐璐就对这个表面上大大咧咧,却内心羞涩的大男孩式的高一虎格外留意。直到火车站上送别好友去兵团时的邂逅,今天音乐演奏时产生的共鸣,对男孩儿从来心高气傲的宋璐璐对高一虎早已动心。音乐会结束了,趁着欧阳北上和宋磊磊围着吉他乖问长问短胡吹乱侃的机会,高一虎凑到宋璐璐跟前,悄悄问她,“吉他乖弹奏的这™{个曲子,喜欢吗?”
宋璐璐笑着点头。
“过去听过这些歌吗?“
“好™{首都是第一次听,太美了。”
“是拉美歌曲,世界名曲。”
“真好听,让人一听就着迷,”宋璐璐说,“我们家倒是都有唱盘,只是没有听过真人演唱这么美丽的拉美歌曲。何况,用吉它伴奏现场演唱,感觉真的不一样。”
“你家有唱盘?都有哪些歌?”高一虎惊讶得š{巴都合不上。
宋璐璐轻松地回答,“俄罗斯歌曲为主,也有世界各国的歌曲,还有交响乐歌剧什么的,其实不奇怪呀,我妈妈是海政文工团的,她曾经当过歌唱演员。”
“呵,”高一虎赶忙问,“你家还有交响乐的唱盘吗?比如。。。比如。。。?”
“柴科夫斯基,贝多芬,是吗?”
“这么说,都有啊!太好啦。”不知为什么,高一虎竟有些手舞足蹈起来。
宋璐璐抿š{微笑,高一虎不是象其他男生那样掩饰,而是毫无顾忌地放大和表达自己的感受,这与宋璐璐的父亲非常相象。宋璐璐曾经听妈妈讲过,当年父亲是部队首长,但童心未泯。有一次看演出正好听到妈妈唱歌,首长听出她是自己的广西老乡,刹那间就擦出爱情的火花。电闪雷鸣之时,首长灵感一动,决心抓住这难得的机会。演唱刚刚结束,首长站起来,要求增加一个新节目,对歌。台上台下登时欢腾起来,文工团团长带头鼓掌。首长与女演员用家乡话对起了山歌,赢得一阵阵热烈的掌声。演出结束,对歌的两个人相爱了。结婚以后,即使哥哥和璐璐出生以后,父亲仍然是个活泼开朗的人,家庭里歌声不断,音乐声缭绕,兄妹俩也成了天生的音乐爱好者。
“其实在火车上我就认出来了,你在山西插队,对吧?”高一虎转移话题。
宋璐璐笑着点头,说,“可是那天在火车上,我以为你是修理锅炉的呢。”
高一虎把手伸出来,掌心有™{块被锅炉烫伤的皮还没有剥落干净。“你还甭说,也多亏了你,我害怕棉袄被人顺走,好™{次慌得抓到蒸汽管子上了。”
宋璐璐扑哧一笑,“早知道这样,我第一个把你的棉袄顺走。”
“别呀,象你这样乖巧的女生,才不会干那种缺德事儿呢。”高一虎嘻皮笑脸地说。
“谁说不会?”宋璐璐说,“我又不是你的好邻居。”
高一虎讪笑一下,“挺美好的事儿,用语言表达就不如用音乐来得惬意。如果咱是邻居,我就用不着好™{天晚上睡不着觉了。”
高一虎一下子把大白话说出来,宋璐璐又是高兴又是羞涩。她扭头,假装没听见。高一虎也发觉谈恋爱自己真够外行的,这么说话太唐突,弄不好反而引起反感,就赶忙岔话题。
“坐在那边的是董乐农,是我发小的哥们儿,但他是一个日–{鬼子。”
宋璐璐一愣,“鬼子不是早被咱打出去了,怎么。。。?”
董乐农正好听到这句话,他狠狠瞪高一虎一眼,扭回头去继续跟吉他乖说话。
宋璐璐吐吐舌头,高一虎看她乖巧的样子,欣喜若狂,“你别怕他,他真的是日–{后裔。不过,他也是我手下败将。”
“真的?”
董乐农强忍着没有回头,心里恶骂,“臭小子,我算是给足你面子了,真是个重色轻友的大混蛋。”
高一虎说,“我们大院藏龙卧虎,能人特多。”
宋璐璐好奇地问,“都有些什么能人啊?”
这个话题使得高一虎找到了感觉,他兴高采烈地介绍,“比如欧阳北上吧,这小子最大的–{事,就是能一口气说出中国自解放战争以来,各大野战军司令员,政委以及大部分师级领导的姓名,籍贯以及简历。解放以后的各大军区,中央军委各部委领导人的名单,他也了如指掌。”
宋璐璐露出即佩服又好笑的表情,“他是不是想指挥百万大军解放台湾呀?”
“嘿,你还别说,这小子已经在我们面前演讲过好™{次第三次世界大战的战略问题了。他们家乱得象狗窝似的,就是墙上挂着的那幅世界地图,他宝贝着呢,简直一尘不染。”
“我哥也喜欢军事,他们俩肯定聊得来。”
“还有欧阳北上的弟弟欧阳东进,就是我们前些天去火车站送走的那个小子。我们插队的八九个月,这小子牢记哥哥临别前的叮嘱,愣是把一–{<<新华字典>>背诵下来。你如果哪个汉字弄不清楚,不用查字典了,问他就行,保证一丝不差地把整个条目给你背诵下来。”
“这可真是个–{事。”宋璐璐钦佩地说。
“还有那个董乐农,”高一虎悄悄指指董乐农的后背,“别看是个日–{鬼子,干事儿倒是有股子狠劲儿。有一次他老爹买了一只手风琴,乐农从早到晚疯狂学琴,连上厕所都带着琴进去。结果,才三个月多点儿,他就能给我们伴奏,演唱好多首俄罗斯歌曲了。”
董乐农回头,“一虎,你自己的–{事呢?还不趁机吹吹?”
宋璐璐看着高一虎,露出期待的神情。
高一虎憨憨一笑,“我有什么–{事啊,我什么–{事也没有。”
董乐农说,“这小子可是1965年北京市围棋大赛少年组第五名。”
高一虎谦虚地说,“那也算不了什么,只是比我们大院™{个臭棋篓子强一些而已。”
宋璐璐马上佩服起来,“全北京市啊,那可太厉害了。”
高一虎š{上依旧谦虚,心里却得意得要命,“我在观园围棋队学过™{天,瞎玩,瞎玩。”
“你们家在哪栋楼?”宋璐璐问。
“南楼,就是对面那栋。”高一虎回答,他耽心宋璐璐会提出大家去他家玩。现在,他家仍然象猪圈一样乱。好在宋璐璐没有把这个话题发展下去,反而说,“哪天你们到我家去吧,我哥哥是个兵器图册的收集狂。”
“真的!”一直跟吉他乖聊天的欧阳北上转过身来,“都是哪种兵器?有外国的没有?”
宋璐璐笑眯眯地回答,“我哥就在你身边,干嘛不直接去问他?”
“我刚刚找到一–{<<美国兵器图册>>,特棒,什么轻型枪械都有,带彩色图片的。”那边聊天的宋磊磊听到了妹妹的话,马上扭头炫耀。
欧阳北上立刻兴趣大增,接过话喳,跟宋磊磊热烈地暴侃起来。
高一虎趁他们说话的时机,从侧面欣赏宋璐璐的脸蛋。穿透窗户的阳光,渲染出宋璐璐腮畔细腻的汗毛,熹光之下,轮廓细茸茸的,曲线优美的脸膛上,秀气的眼睑上睫毛很长,微微张开的š{唇湿润诱人,高一虎产生一种想去亲吻的冲动。宋璐璐扭回头,高一虎‹}忙用微笑掩饰自己的窘迫。
宋璐璐感受到一虎的目光,她知道这是欣赏的目光,不由得有些得意。
“这次回来,你打算怎么办?”宋璐璐端坐不动,问道。
“什么怎么办?”高一虎没有弄清楚这句话的意思。
“今后啊,”宋璐璐说,“总不能再返回陕北那个穷乡僻壤吧。”
“我?我没想过。”高一虎吞吞吐吐地回答。对这个问题,他不是没想过,而是想也没用,想也白搭。现在老爹还被关在五七干校,连自由都没有,家都不能回。没有老子的帮助,他高一虎就是有天大的–{事,也无法把自己留在北京。
宋璐璐不解地盯着高一虎,把高一虎盯得发毛,他有些尴尬地笑着说,“这么说,你找到门路,不用再返回山西农村了?”
“是啊,保定38军的军长是我爸的老战友。前两天刚说好,让我和哥哥都去他那里当兵。”
“祝贺你们啦,能当兵是摆脱农村的最佳捷径。”
“谢谢你。”宋璐璐答道。
看到宋璐璐快乐的神情,高一虎也受到感染,说,“还不如,哪天咱们一块儿去你家,我还想听听你收集的唱片呢。”
“好呀,好呀,欢Œ}你们。”
宋璐璐说完,又有些担心地瞥一眼哥哥,心里吃不准哥哥对吉他乖到底怎么看。
高一虎猜中了她的心思,贴着耳朵对她说,“别担心,去你家那天,就我们大院的™{个人,不带吉他乖就是了。”
宋璐璐迟疑地说,“他不是你们的朋友?”
高一虎说,“他怎么能跟我们一路?他只是个胡同里的孩子,我们主要是看他吉他弹得不错,跟他可算不上什么哥们儿。”
“原来是这样。”宋璐璐松了口气,悄声说,“我还怕院里的人看见,该笑话我们了。”
“别耽心,别耽心,反正不带他去你们大院就得了。”高一虎爽快地说。
宋磊磊兄妹俩和空军大院的一伙子人没吃午饭就走了。当屋子里只剩下大院的™{个人时,高一虎拆开一包烟,散给大家。董乐农神态诡秘地说,“你小子交桃花运啊,要不然这么大方。”
“操,挺高尚的事情,到你š{里怎么变得这么下流啊。”
欧阳北上足足吸™{口烟,“还是咱男的凑一块儿舒服,屋子里一有女的,抽烟都不能理直气壮。”
“去去去,有个漂亮妞增添多大乐趣呀。你小子不食人间烟火,整个一秃和尚。”董乐农说。
“再踩乎我,我跟你丫‹}!”欧阳北上一副‹}火上升。
高一虎懒得给他们劝架,漠不关心地说,“你们俩要是真掐,最好到外面去,我们还有正事儿呢。”
董乐农想起来了,“没错,北上,你安静一会儿,一虎委托过我,今天咱们得商量给吉他乖拍婆子的事儿。”
吉他乖一下子楞住了,他张张š{,没有说出话来。
“刚才那个冯佳怎么样?”欧阳北上反映快,立刻凑上一句。
“你奶奶,”高一虎生气地打断他,“有点儿正经没有?”
吉他乖脸上泛红,他没想到这帮子刚认识的干部子弟会关心自己的生活问题。“哥们儿™{个,我的事,怎么好麻烦你们?”
他的话立刻被高一虎打断了,“别不好意思,我们不象欧阳北上那么坏,光知道拿你开涮。”
欧阳北上气‹}败坏,“我他妈的怎么坏了。”
“你提起冯佳就没点儿正经。”高一虎气哼哼地说,“人家冯佳对爱情绝对忠贞,在北京站送别情人时,人家多深情啊。你有半点儿良心,就不能破坏人家美满的爱情!”
欧阳北上一只手摸着脑袋,意识到自己犯了忌讳,就憨笑着说,“呵,我把这喳儿忘了。”
高一虎知道他说的喳儿其实是另外的意思,只不过当年给吉它乖点面子,他也不把话点破,不理欧阳北上,继续说,“小乖子,我们这位日–{哥们儿可是个情场高手,拍婆子冠军。只要董乐农决心替你出手,就是王母娘娘也能给拍回来。”
董乐农好像忽发善心了,他一脸讪笑,拍拍吉他乖的肩膀,“小乖子,哪天哥们儿带你上街,保证让你称心如意。”
吉他乖怀抱吉他,呆愣愣地看着董乐农,不知道董乐农到底是善意还是拿他寻开心,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楼主:拔剑茫然2  时间:2019-08-27 14:53:43
谢谢又有朋友点赞
楼主:拔剑茫然2  时间:2019-08-27 14:53:43
给朋友发稿件,不得不转换文件格式。结果,出现好多错字。正在修改。
楼主:拔剑茫然2  时间:2019-08-27 14:53:43
每发一段都要,造成不断发重。
楼主:拔剑茫然2  时间:2019-08-27 14:53:43
谢谢朋友,一位朗诵高人正准备节目,在喜马拉雅播出,敬请收听,谢谢
楼主:拔剑茫然2  时间:2019-08-27 14:53:43
又有多位朋友点赞。谢谢。后面的高潮来了
楼主:拔剑茫然2  时间:2019-08-27 14:53:43
十七 这情调儿的,倍儿臭

其实,在吉他乖弹奏的整个过程中,高一虎的心思都集中在宋璐璐的身上。对於吉他乖弹奏的曲子<<雨滴>>,他也只是解释给宋璐璐一个人听的。高一虎的心思,在场只有两个人心里明镜似的,超越了所有在场的人。一个是宋璐璐,她一直在偷偷关注着高一虎的一举一动,也在欣赏这个男人雅俗兼备的品味。另外一个注意他的是好朋友董乐农。董乐农眼睛一眨一眨的,冷眼旁观高一虎与宋璐璐偷偷的短暂对视,心里早就乐颠了。
自从在火车上听到高一虎那句“劳驾”,宋璐璐就对这个表面上大大咧咧,却内心羞涩的大男孩式的高一虎格外留意。直到火车站上送别好友去兵团时的邂逅,今天音乐演奏时产生的共鸣,对男孩儿从来心高气傲的宋璐璐对高一虎早已动心。音乐会结束了,趁着欧阳北上和宋磊磊围着吉他乖问长问短胡吹乱侃的机会,高一虎凑到宋璐璐跟前,悄悄问她,“吉他乖弹奏的这几个曲子,喜欢吗?”
宋璐璐笑着点头。
“过去听过这些歌吗?“
“好几首都是第一次听,太美了。”
“是拉美歌曲,世界名曲。”
“真好听,让人一听就着迷,”宋璐璐说,“我们家倒是都有唱盘,只是没有听过真人演唱这么美丽的拉美歌曲。何况,用吉它伴奏现场演唱,感觉真的不一样。”
“你家有唱盘?都有哪些歌?”高一虎惊讶得嘴巴都合不上。
宋璐璐轻松地回答,“俄罗斯歌曲为主,也有世界各国的歌曲,还有交响乐歌剧什么的,其实不奇怪呀,我妈妈是海政文工团的,她曾经当过歌唱演员。”
“呵,”高一虎赶忙问,“你家还有交响乐的唱盘吗?比如。。。比如。。。?”
“柴科夫斯基,贝多芬,是吗?”
“这么说,都有啊!太好啦。”不知为什么,高一虎竟有些手舞足蹈起来。
宋璐璐抿嘴微笑,高一虎不是象其他男生那样掩饰,而是毫无顾忌地放大和表达自己的感受,这与宋璐璐的父亲非常相象。宋璐璐曾经听妈妈讲过,当年父亲是部队首长,但童心未泯。有一次看演出正好听到妈妈唱歌,首长听出她是自己的广西老乡,刹那间就擦出爱情的火花。电闪雷鸣之时,首长灵感一动,决心抓住这难得的机会。演唱刚刚结束,首长站起来,要求增加一个新节目,对歌。台上台下登时欢腾起来,文工团团长带头鼓掌。首长与女演员用家乡话对起了山歌,赢得一阵阵热烈的掌声。演出结束,对歌的两个人相爱了。结婚以后,即使哥哥和璐璐出生以后,父亲仍然是个活泼开朗的人,家庭里歌声不断,音乐声缭绕,兄妹俩也成了天生的音乐爱好者。
“其实在火车上我就认出来了,你在山西插队,对吧?”高一虎转移话题。
宋璐璐笑着点头,说,“可是那天在火车上,我以为你是修理锅炉的呢。”
高一虎把手伸出来,掌心有几块被锅炉烫伤的皮还没有剥落干净。“你还甭说,也多亏了你,我害怕棉袄被人顺走,好几次慌得抓到蒸汽管子上了。”
宋璐璐扑哧一笑,“早知道这样,我第一个把你的棉袄顺走。”
“别呀,象你这样乖巧的女生,才不会干那种缺德事儿呢。”高一虎嘻皮笑脸地说。
“谁说不会?”宋璐璐说,“我又不是你的好邻居。”
高一虎讪笑一下,“挺美好的事儿,用语言表达就不如用音乐来得惬意。如果咱是邻居,我就用不着好几天晚上睡不着觉了。”
高一虎一下子把大白话说出来,宋璐璐又是高兴又是羞涩。她扭头,假装没听见。高一虎也发觉谈恋爱自己真够外行的,这么说话太唐突,弄不好反而引起反感,就赶忙岔话题。
“坐在那边的是董乐农,是我发小的哥们儿,但他是一个日本鬼子。”
宋璐璐一愣,“鬼子不是早被咱打出去了,怎么。。。?”
董乐农正好听到这句话,他狠狠瞪高一虎一眼,扭回头去继续跟吉他乖说话。
宋璐璐吐吐舌头,高一虎看她乖巧的样子,欣喜若狂,“你别怕他,他真的是日本后裔。不过,他也是我手下败将。”
“真的?”
董乐农强忍着没有回头,心里恶骂,“臭小子,我算是给足你面子了,真是个重色轻友的大混蛋。”
高一虎说,“我们大院藏龙卧虎,能人特多。”
宋璐璐好奇地问,“都有些什么能人啊?”
这个话题使得高一虎找到了感觉,他兴高采烈地介绍,“比如欧阳北上吧,这小子最大的–{事,就是能一口气说出中国自解放战争以来,各大野战军司令员,政委以及大部分师级领导的姓名,籍贯以及简历。解放以后的各大军区,中央军委各部委领导人的名单,他也了如指掌。”
宋璐璐露出即佩服又好笑的表情,“他是不是想指挥百万大军解放台湾呀?”
“嘿,你还别说,这小子已经在我们面前演讲过好几次第三次世界大战的战略问题了。他们家乱得象狗窝似的,就是墙上挂着的那幅世界地图,他宝贝着呢,简直一尘不染。”
“我哥也喜欢军事,他们俩肯定聊得来。”
“还有欧阳北上的弟弟欧阳东进,就是我们前些天去火车站送走的那个小子。我们插队的八九个月,这小子牢记哥哥临别前的叮嘱,愣是把一本<<新华字典>>背诵下来。你如果哪个汉字弄不清楚,不用查字典了,问他就行,保证一丝不差地把整个条目给你背诵下来。”
“这可真是个本事。”宋璐璐钦佩地说。
“还有那个董乐农,”高一虎悄悄指指董乐农的后背,“别看是个日本鬼子,干事儿倒是有股子狠劲儿。有一次他老爹买了一只手风琴,乐农从早到晚疯狂学琴,连上厕所都带着琴进去。结果,才三个月多点儿,他就能给我们伴奏,演唱好多首俄罗斯歌曲了。”
董乐农回头,“一虎,你自己的–{事呢?还不趁机吹吹?”
宋璐璐看着高一虎,露出期待的神情。
高一虎憨憨一笑,“我有什么本事啊,我什么本事也没有。”
董乐农说,“这小子可是1965年北京市围棋大赛少年组第五名。”
高一虎谦虚地说,“那也算不了什么,只是比我们大院几个臭棋篓子强一些而已。”
宋璐璐马上佩服起来,“全北京市啊,那可太厉害了。”
高一虎嘴上依旧谦虚,心里却得意得要命,“我在观园围棋队学过几天,瞎玩,瞎玩。”
“你们家在哪栋楼?”宋璐璐问。
“南楼,就是对面那栋。”高一虎回答,他耽心宋璐璐会提出大家去他家玩。现在,他家仍然象猪圈一样乱。好在宋璐璐没有把这个话题发展下去,反而说,“哪天你们到我家去吧,我哥哥是个兵器图册的收集狂。”
“真的!”一直跟吉他乖聊天的欧阳北上转过身来,“都是哪种兵器?有外国的没有?”
宋璐璐笑眯眯地回答,“我哥就在你身边,干嘛不直接去问他?”
“我刚刚找到一–本<<美国兵器图册>>,特棒,什么轻型枪械都有,带彩色图片的。”那边聊天的宋磊磊听到了妹妹的话,马上扭头炫耀。
欧阳北上立刻兴趣大增,接过话喳,跟宋磊磊热烈地暴侃起来。
高一虎趁他们说话的时机,从侧面欣赏宋璐璐的脸蛋。穿透窗户的阳光,渲染出宋璐璐腮畔细腻的汗毛,熹光之下,轮廓细茸茸的,曲线优美的脸膛上,秀气的眼睑上睫毛很长,微微张开的嘴唇湿润诱人,高一虎产生一种想去亲吻的冲动。宋璐璐扭回头,高一虎‹}忙用微笑掩饰自己的窘迫。
宋璐璐感受到一虎的目光,她知道这是欣赏的目光,不由得有些得意。
“这次回来,你打算怎么办?”宋璐璐端坐不动,问道。
“什么怎么办?”高一虎没有弄清楚这句话的意思。
“今后啊,”宋璐璐说,“总不能再返回陕北那个穷乡僻壤吧。”
“我?我没想过。”高一虎吞吞吐吐地回答。对这个问题,他不是没想过,而是想也没用,想也白搭。现在老爹还被关在五七干校,连自由都没有,家都不能回。没有老子的帮助,他高一虎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无法把自己留在北京。
宋璐璐不解地盯着高一虎,把高一虎盯得发毛,他有些尴尬地笑着说,“这么说,你找到门路,不用再返回山西农村了?”
“是啊,保定38军的军长是我爸的老战友。前两天刚说好,让我和哥哥都去他那里当兵。”
“祝贺你们啦,能当兵是摆脱农村的最佳捷径。”
“谢谢你。”宋璐璐答道。
看到宋璐璐快乐的神情,高一虎也受到感染,说,“还不如,哪天咱们一块儿去你家,我还想听听你收集的唱片呢。”
“好呀,好呀,欢Œ}你们。”
宋璐璐说完,又有些担心地瞥一眼哥哥,心里吃不准哥哥对吉他乖到底怎么看。
高一虎猜中了她的心思,贴着耳朵对她说,“别担心,去你家那天,就我们大院的几个人,不带吉他乖就是了。”
宋璐璐迟疑地说,“他不是你们的朋友?”
高一虎说,“他怎么能跟我们一路?他只是个胡同里的孩子,我们主要是看他吉他弹得不错,跟他可算不上什么哥们儿。”
“原来是这样。”宋璐璐松了口气,悄声说,“我还怕院里的人看见,该笑话我们了。”
“别耽心,别耽心,反正不带他去你们大院就得了。”高一虎爽快地说。
宋磊磊兄妹俩和空军大院的一伙子人没吃午饭就走了。当屋子里只剩下大院的™{个人时,高一虎拆开一包烟,散给大家。董乐农神态诡秘地说,“你小子交桃花运啊,要不然这么大方。”
“操,挺高尚的事情,到你嘴里怎么变得这么下流啊。”
欧阳北上足足吸几口烟,“还是咱男的凑一块儿舒服,屋子里一有女的,抽烟都不能理直气壮。”
“去去去,有个漂亮妞增添多大乐趣呀。你小子不食人间烟火,整个一秃和尚。”董乐农说。
“再踩乎我,我跟你丫急!”欧阳北上一副急火上升。
高一虎懒得给他们劝架,漠不关心地说,“你们俩要是真掐,最好到外面去,我们还有正事儿呢。”
董乐农想起来了,“没错,北上,你安静一会儿,一虎委托过我,今天咱们得商量给吉他乖拍婆子的事儿。”
吉他乖一下子楞住了,他张张嘴,没有说出话来。
“刚才那个冯佳怎么样?”欧阳北上反映快,立刻凑上一句。
“你奶奶,”高一虎生气地打断他,“有点儿正经没有?”
吉他乖脸上泛红,他没想到这帮子刚认识的干部子弟会关心自己的生活问题。“哥们儿几个,我的事,怎么好麻烦你们?”
他的话立刻被高一虎打断了,“别不好意思,我们不象欧阳北上那么坏,光知道拿你开涮。”
欧阳北上气急败坏,“我他妈的怎么坏了。”
“你提起冯佳就没点儿正经。”高一虎气哼哼地说,“人家冯佳对爱情绝对忠贞,在北京站送别情人时,人家多深情啊。你有半点儿良心,就不能破坏人家美满的爱情!”
欧阳北上一只手摸着脑袋,意识到自己犯了忌讳,就憨笑着说,“呵,我把这喳儿忘了。”
高一虎知道他说的喳儿其实是另外的意思,只不过当年给吉它乖点面子,他也不把话点破,不理欧阳北上,继续说,“小乖子,我们这位日本哥们儿可是个情场高手,拍婆子冠军。只要董乐农决心替你出手,就是王母娘娘也能给拍回来。”
董乐农好像忽发善心了,他一脸讪笑,拍拍吉他乖的肩膀,“小乖子,哪天哥们儿带你上街,保证让你称心如意。”
吉他乖怀抱吉他,呆愣愣地看着董乐农,不知道董乐农到底是善意还是拿他寻开心,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楼主:拔剑茫然2  时间:2019-08-27 14:53:43

十八 一个爹俩妈

吉他乖的弹奏竟然被新认识的大院朋友赏识,热烈程度出乎意料。要知道,在文革临近以及刚刚开始的时候,居住在大院的干部子弟首先把矛头对准的,不是走资–本主义的当权派,不是地富反坏右,不是历史或现行反革命,而是居住在他们身边,多年来矛盾早已累积的如山仇深似海的胡同孩子。平时总是惹是生非的胡同串子是大院子弟对胡同孩子最普通的称呼。这个称呼充满蔑视,侮辱甚至仇恨。
如果不是碰巧跟欧阳北上分在同一个村子,如果不是欧阳北上突发善心接受了吉他乖,如果不是欧阳北上太喜欢音乐了,从此迷上了他的吉他,如果不是这些大院的孩子以及刚刚加入进来的空军大院的孩子们都喜欢吉他喜欢外国歌曲,吉他乖毫无疑问不会有任何机会进入大院进入这些干部子弟的家,象模象样地登堂入室,坐在这里给大家弹奏吉他。
想明白这个关系,演出过程中的吉他乖始终一声不吭低头弹奏认真唱歌,但此时他的内心早已汹涌澎湃了。这种干部子弟聚集的大院,听众的文化修养高,欣赏水平也很不一般,得到他们的夸奖和赞赏,说明吉他的演奏确实已经出神入化了,当年姨妈妈在他身上下的苦功,加上自己对音乐的如醉如痴,终於结出丰硕的果实。
想到这里,吉他乖心里就无法平静。
吉他乖的家,在两个妈妈没有被赶到乡下去以前,家里的炕上总是坐着两个老太太,她们都是吉他乖的亲妈。虽然生活清贫,但吉他乖的两个妈妈和睦相处,亲昵友爱,对待吉他乖亲切关爱。但这种特殊家庭就象社会中的怪胎,她们无数次遭到胡同里大人和孩子们毫不留情的窃语和耻笑。但是,吉他乖却感到很幸福,这是他悲惨童年生活中唯一的一道暖色阳光。
他从来不知道两个妈妈里哪个是他的亲妈。
但这没有关系,因为,两个妈妈都待他如同己生。吉他乖觉得幸福,因为,有谁能象他一样同时得到两个妈妈的关爱呢?
从未谋面的爹好像把吉他乖的艳福早早剥夺了,因为他生前娶了两房太太,一个大太太和一个姨太太。两个女人居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也共同抚养这唯一的孩子。生活的艰辛,使两个–{来就情同姐妹的女人更加亲近,她们与小乖子一起相依为命,如胶似漆。两个女人对吉他乖投入了相等的爱,他从小就分辨不出哪个是姨母哪个是哺乳他的亲生母亲。虽然,在学校填表时,他只能在母亲一栏填上大太太的名字。但这不说明什么,大太太象亲生母亲,姨妈妈对他也投入了同等的爱意与呵护,他与两个妈妈都亲如母子。
大太太出身豪门,从小娇惯,但写着一手好字。姨太太的家庭虽然普通,但也是书香门第,小家碧玉。姨妈妈在自己的家庭里,从小受到了良好的教育,琴棋书画无所不通,尤其弹得一手好钢琴,在街坊邻居中颇有名气。身为中将的丈夫在上海租界举办的一场音乐会上听到了精彩的钢琴曲弹奏,立刻情不自禁对弹琴女子疯狂追求。虽然家里已经有了大太太,但当时的军阀三妻四妾非常平常,所以,中将最后把钢琴女子娶回家,以姨太太身份共同生活。
大太太虽然出身名门,但为人贤惠谦让,与弹钢琴的姨太太相处融洽。
两个女人在丈夫去世后,一改过去阔小姐洋太太的习惯,粗衣简食,齐心协力,共同抚育丈夫的遗孤。亏得两人都有一手说得过去的女红手艺,缝补拆洗,维持生计。更幸运的是,这个在贫困中长大的孩子,从小对音乐情有独踵,而且很有灵感。两个女人节衣缩食,积攒几年时光,给他买了一台当时非常时髦的手风琴,姨太太亲自充当启蒙老师。少年吉他乖无论长相还是学习都不出众,但就是对手风琴爱不释手。姨太太教得尽心尽力,吉他乖学得如醉如痴,™{年下来,吉他乖的手风琴弹奏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渐渐在远近闯出一些名气。上初中时,邻居一个大哥从新疆劳改回来了,他身上携带着一只吉他。在胡同里,小乖子第一次听到吉他这种神奇的乐器,一下子就象中了魔障一样对吉他着了迷。从此,小乖子跟屁虫一样成天跟在大哥身后,无限崇拜地纠缠着人家。最后,大哥被他感动,不但没嫌弃他,反而开始教授他弹奏吉他。吉他乖有深厚的音乐功底,加上对吉他着魔,加上还有一个天生沙哑的歌喉,正好适合吟唱吉他歌曲,他学习吉他刻苦用功,进步神速。直到有一天,大哥对他说,我的本事没法再教你了,算你出师了吧。当天晚上,大哥召集了一伙玩吉他的朋友,专门让小乖子弹奏几曲。弹奏完毕,赢得一片掌声。如果不是警察闻讯赶来,驱散了这群非法聚集的狐朋狗友,现场的气氛,简直就象几十年后出现的摇滚音乐会。吉他乖一曲成名,从此一发不可收拾。两个穷困的女人看着吉他乖的成绩欣喜若狂,这是她们暗淡生活中突然出现的耀眼光辉。两个女人从此更加节衣缩食积攒钱财,几个月后,竟然给吉他乖买了一只崭新的吉他,算是那年吉他乖生日的一个出人意外的惊喜礼物。由於吉他弹奏出神入化,小乖子远近闻名,胡同里的孩子们索性把他的小名发展了一下,称呼他为吉他乖。他的真名,反倒被人忘记得干干净净。
吉他乖得到两个女人的真心呵护,就象是泡在蜜罐子一样。即使生活异常艰辛,即使吃不上穿不上生活如同叫花子他也心满意足。从上小学开始,每天放学吉他乖都要提一只破网兜,在路过的垃圾箱里捡拾菜帮菜叶。回家后,大妈和姨妈会把捡来的菜叶用水洗净,清炒出来作为全家的菜肴。吉他乖上小学四年级那年,全国陷入长达三年的饥馑,垃圾箱里连菜帮菜叶都拣不到了。但那几年,没有这些垃圾食品的补贴,两个女人每天依然能够做出饭菜来,吉他乖百思不得其解。直到有几晚吉他乖听到隔壁两个妈妈的屋里传出来干草的沙沙声,吉他乖才模模糊糊想到他家里可能埋藏着什么宝贝。干草的沙沙声出自两个妈妈睡觉的厚床垫。那个年代没有弹簧床,两个太太只能在棕床上铺上厚厚的干草垫。半夜干草声,是由於两位太太用手在干草的垫子里摸索什么。几年以后,文革开始,两个妈妈被强制遣送到父亲籍贯的河北乡下。临分别时,吉他乖才从姨妈那里听到了真相。原来,父亲去世前,两个太太将少量金首饰埋藏在地下,后来又转移到塞满干草的床垫里,在困难时期取出卖掉换回钱来帮衬困难的日子。也多亏了这些幸存的零星金首饰,吉他乖一家才安然度过三年饥馑的艰难岁月。
特殊的生存环境,日子的艰辛,求生的本能,造就了吉他乖特殊的性格。他既热情又冷漠,既孤傲又自卑,既高贵又低贱。
由於从小没有父亲,生活在一个怪异的存在两个母亲的家庭里,吉他乖过早成熟了。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他就暗恋上了邻居的小女生,就是住在隔壁的小轴子。每天夜里,他都躺在床上想象与小轴子相爱的过程,想得具体细致,如同真实发生。从那时开始直到插队离开,他在梦中与小轴子从拉手到亲吻,从亲吻到做爱,随着年龄的增长按阶段发展。升到六年级时,他已经朦朦懂懂想到将来跟小轴子牵手人生,心目中把小轴子当作自己的老婆。虽然硬实的木板床疙得他的屁股生疼,但想到小轴子他就辗转反侧,无法入眠。上初中那年,小乖子忽然开窍了,原因是他偶然翻阅的一–{青少年健康手册,手册象启蒙一样让他知道了男女之间那点儿事。就在当天晚上,身体里忽然有一股灼热的液体奔泻而出,无法自制,小乖子惊慌失措,但又觉得享受无比。他很快就镇定下来了,小册子里对这种现象早有交代,那是身体成熟的标志,也是爱情资格的体现。小乖子很快学会把遗精转为手淫,用手淫来充实想象中与小轴子做爱的全部过程。
楼主:拔剑茫然2  时间:2019-08-27 14:53:43
十九

欧阳北上当然比高一虎更了解吉他乖。
这个了解,不止是吉他乖的痞象,也不止是吉他乖能够弹奏出精彩的吉他曲,欧阳北上还知道吉他乖性格上的弱点和怪癖。欧阳北上想向高一虎介绍这些背景,但高一虎根–{不感兴趣。
“哥们儿,我知道吉他乖的人品不坏,跟胡同串子有区别,”高一虎不耐烦地说,“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你丫哪儿来的那么多故事?”欧阳北上不屑地哼哼,但耳朵倒是竖起来。从小大院的孩子就知道高一虎善於讲故事,夏天的夜晚,孩子们喜欢聚在大院一侧的水泥乒乓球台边,听高一虎开讲。如果高一虎迟到了,孩子们会象乖学生一样挤坐在水泥乒乓球台上耐心等待他的到来。高一虎夏夜讲座的话题涉猎广泛,但什么东西经过他的š{巴一加工,立刻生动活泼,比学校老师的讲课好听多了。
“我们是2月份从北京动身的,一路上大雪纷飞,大地银白,”高一虎的讲述刚一开始,欧阳北上就想起自己比高一虎动身才早两个多星期,到达山西晋西北的小山村时,大雪正好纷纷而落,高一虎接着说,“火车开了两天一夜,在第三天傍晚,我们到达了陕西省的铜川。铜川是著名的煤矿产地,也是通往陕北的铁路的尽头,火车轨道到这里截止,前面就只有盘山公路了。铜川,离我们的目的地延安还有一百多公里的路程吧,说起来一百公里不远,尤其是乘坐汽车。但是,陕北高原高山耸立,无边无垠,沿途,一大半都是盘山公路。所以,一百多公里路程汽车需要行走一整天。我们乘坐的是军队的帆布棚卡车,一色绿色解放卡车排成一个长长的车队。那天清晨一大早,我们同一火车的™{万名知青就分乘几十辆解放牌卡车顶风冒雪向延安进发。一路上雪下得这个大呀,眼前一片模糊,山啊,沟啊,岭啊,全都被风雪弥漫,世界的一切都被大雪遮挡住,什么都看不清楚了。军车的车顶上有那种很厚的帆布蓬子,天气虽然寒冷,但帆布蓬子能遮风避雪。当时我们™{个是坐在军车后部,军车后面是敞口的,倒卷回来的大雪扑了我们一头一肩,整个人都成白色的了。前往大山深处的延安地区,沿途大部分是高山深谷,盘山路覆盖了厚厚的积雪,经汽车碾压,–{来就狭窄的道路滑极了,卡车轮胎上都安装了防滑链,虽然沉稳,但仍然险象环生。狭窄的盘山公路上,一辆车行走已经令人提心吊胆,如果Œ}面来车,双车相错时,那场面真的惊心动魄,叫人胆战心惊。我亲眼看到同一车队的一辆军车孤零零地停在路边,三个轱辘留在路面上,一个轱辘已经高悬在深谷上空了,一群战士正想办法把车弄回道路上来。幸亏那是一辆运行李的卡车,如果上面坐着人,非得吓个半死不可。”
“操,你们还有这么玄乎的旅程那。”欧阳北上听得心惊胆战。
“一路上荒芜得要命,卡车行走好长时间也见不到一个稍微像样点儿的村庄。偶尔路边露出一两孔™{乎荒废的窑洞,似乎还能露出一点点儿人气儿。记得那天,车开好久了,终於进入了一个乡间的大镇子。这个大镇子的中心只有一条街道,我们的卡车就是沿着这条道路穿镇而过,镇子路边倒是有成排的房屋,有店铺和也有饭馆,只是大白天的整个市镇空寂无人,店铺和饭馆都挂着门板不开门营业,整个市镇就象鬼子刚刚扫荡过一样,冷冷清清,一片荒芜。空旷的静谧之中,只有我们™{十辆军用卡车轰隆隆开过去的声音,车尾扬起纷份扬扬的雪屑在空旷的街道上盘旋。”
“真他妈的有点渗人。”欧阳北上夸张地扬了下眉毛。
“没那么夸张,毕竟军车上坐着我们好几万口子知青呢。”高一虎满不在乎地继续讲,“转过最后一个街角,到达市镇边缘了,这时,前面荒芜的路口突然出现了两个叫花子,雪花纷飞之中,两个人身裹破棉袄,腰上扎条草绳,头上戴着顶油吃麻花儿的羊剪绒棉帽,一副落魄的样子。说实话,这两个穷酸透顶的叫花子跟我们这群乘坐军用大卡车雄赳赳气昂昂朝气蓬勃奔赴延安的成千上万知青比起来,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我当时能注意到这两个叫花子,一方面是因为这个市镇人烟稀少这两个摇晃的影子比较惹人注意,另一方面,这两个人与众不同,他们每人手中都惹眼地撑着一根粗得有些夸张的打狗棍,这种打狗棍不象是用来打狗的,打狗用得着这么粗得吓人的棍子吗,以我看来,这种棍子,用来打群架还真差不多。”
“陕北要饭的够牛啊,连打狗棍都这么奢。”欧阳北上竟然露出眼馋的表情。
“奢个屁啊,后来我们才知道,身披烂棉袄腰扎破草绳,头戴肮脏的羊剪绒棉帽,抓一根又粗又重的打狗棍,这付行头,正是在陕北延安地区穷苦农村里插队落户的北京知青们的典型打扮,过不了俩月,我们自己也都改变成这副德行了。唯一不同的,是我们始终没堕落到四处流浪的地步,我们也从来没在手里抓一根又粗又大的打狗棍。”
“这么说,市镇上遇到的那两个不是农村叫花子,而是咱北京上山下乡的知识青年啊,是在你们之前到达陕北的吧?”欧阳北上急于知道结果,赶紧补充。
“对啊,其实,我们是第二批,第一批比我们早出发半个多月,”高一虎感慨地摇头,“才半个多月时间啊,这些第一批到达的知青,就混成这副模样了,一看就知道他们是陕北穷乡僻壤里典型的穷鬼二流子。”
这次欧阳北上没有插嘴。
“看到我们浩浩荡荡的车队,这两个知青停下脚步,直戳戳立在路边,冷冷打量着军车一辆一辆从眼前驶过,目光冰冷,一言不发。直到我们乘坐的最后一辆军车开到眼前,两个人好像突然清醒过来。不知道我们这辆军车触到这两个家伙的哪跟筋儿了,两个人醒了一样激动万分,冲我们挥舞胳膊,狠吐吐沫,然后用纯正的北京话冲我们大声怒吼道:要饭去吧!喊罢,其中一个家伙抡起手中沉重的打狗棍,使劲儿朝我们的卡车扔过来。”
“操,有病啊!”
“可不,棍子扔过来,幸亏军车速度快,没砸到我们身上。但是,这两个人,两个象叫花子一样的北京知青,却给我们拉开了陕北之旅沉重的帏幕。我们都默默地注视着这两个突然发疯的知青,人影渐渐模糊,渐渐消失,我们大家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更不知道应该怎么表达内心深处的震撼和感触。”
“这种事情,这种感觉,我们是到了村子后,看到老乡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状况后才产生的。”欧阳北上低声叨咕一句。
“我们还没到农村,就已经受到了残酷的洗礼,”高一虎伤感地说,“到农村以后,老乡的贫苦和山区的闭塞,反而没产生如此强烈的刺激。人啊,只有看到同类,看到咱北京人自己,看到这些只比我们早到农村半个月的北京知青的状况,才会发生感慨。我们大家的心,好像一刹那就沧桑起来了。物伤其类,感同身受啊”高一虎大声叹道。
“跟父辈那种战争中的血与火的考验相比,我们并不比他们当年逊色。但问题是,我们的故事发生在现代这个时代,发生在我们这些大城市的孩子身上,这到底是否值得?这到底是否必要?”欧阳北上强撑,寻找一种慷慨激昂同仇敌忾的情绪,但看到高一虎无动于衷的样子,立刻闭上了嘴巴。
其实,高一虎并不是无动于衷,他只是深深陷入自我的思索之中。
“到了农村,看到活生生的贫困,我们忽然明白了很多事情,一下子成熟起来了。其实,世界根–{就不是平等的,人类是按群划分的,归纳到哪个群体,就决定了你一辈子的命运,谁也改变不了这个命运。到了农村我们才知道,中国的农村,绝对不存在清明上河图那种富贵和繁华可爱的景象。也就是在这种时候,我们才能回过头来,审视我们过去从来不留意的大城市里的阴暗角落,看看角落里蜷缩着的吉他乖一类人物,现在,我觉得我们已经可以与吉他乖那样的不幸者共处了,我们可以宽容他们,可以接纳他们,甚至可以在某种程度上与他们并肩站立,患难与共了。”
直到现在,欧阳北上才听出高一虎讲这个故事的真实想法,“" 操,你早说啊,其实,我在村里早就跟吉他乖同吃同住了,这跟与农村的贫下中农相结合没什么区别。”
“ 不一样,怎么可能一样呢。” 高一虎自言自语,“ 严格地讲,即使不下乡,即使不进入穷苦农村看到几百上千年来从未改变的真实情景,只要把眼光投入城市的角落,我们照样能找到中国贫困的影子,只是,我们过去从来不去注意,或者不屑去注意罢了。”
“那你的意思,我们根本不必要上山下乡,现在也不必排斥象吉他乖这样的城市胡同串子。即使现在听他的音乐,也要时刻划清界限,既不沆瀣一气,也不能过分排斥,对吗?”欧阳北上感觉头脑有些混乱,有些迟疑地说。
“不,这样说就太卑鄙了,”高一虎说,“我们在某种情况下,应当找到跟吉他乖共同点,比如,都是北京人,都是北京知青,再比如,我们大家都热爱音乐。”
“还有,吉他乖还没有婆子呢,咱们应该给他拍个婆子。”这句话,欧阳北上好像是开玩笑,也好像是似乎一直憋着,现在终於可以脱口而出了。

楼主:拔剑茫然2  时间:2019-08-27 14:53:43
二十 小轴子成了吉他乖永远的痛

高一虎,董乐农甚至多少算是好友的欧阳北上都无法理解吉他乖的心情,吉他乖说不上懂得爱情,因为,他从小就缺乏这个土壤。但是,吉他乖的姨妈,也就是军官爸爸的姨太太当年却是为了追求爱情而心甘情愿地到军官家作小,好在大太太温柔善良,两人相处融洽,共度时艰,一辈子和谐相处。所以,吉他乖身上既有大太太旧观念的本分过日子的现实爱情观,也有姨妈妈放荡不羁的理想化的新式爱情观。两者融合在一起,吉他乖对于爱情与性欲的关系,灵与肉的差别总是莫衷一是,一片浑屯。尤其从小孤独的少年生活,根本不存在爱情希望的对小轴子的痛苦思念,最后也是小轴子彻底击碎了吉他乖对爱情比较纯正的朦胧理解,他的心碎了,不是因为失恋,因为他和小轴还子根本没有开始呢,连手都没拉过一下,更谈不上恋爱不恋爱的。想起当年自己的父亲荒淫无耻地一人霸占了两个女人,这两个女人最后竟为已经离开人世的他而守寡终身,而作为儿子的吉他乖竟然一个女人也摊不上,如果抱怨不公,吉他乖不知道应该向上天喊冤还是应该向死去的父亲抱怨。
吉他乖对其他女孩没有产生过感觉,无论是纯洁的感情寄托,还是纯粹肉体的需求,对其他女孩,哪怕被几十年后人们津津乐道的所谓意淫吉他乖都没有产生过。吉他乖觉得自己就像农村里满街巷流窜的野狗一样,有时需要感情的抚慰,有时又需要一种纯粹生理需求的简单宣泄,但这个宣泄的渠道,吉他乖始终没有找到。
村子里女人喜欢开玩笑,山区农民的玩笑粗野而直接。邻村有个傻呼呼的汉子,神态半痴半愚,说话疯疯颠颠,年过三十了还找不到女人。村子里的人老远见到他就信口开玩笑。乡村狸语口音厚重,吉他乖一开始根本听不懂,后来好歹明白一些了,意思却不甚明了。直到有一天,村里一个要好的后生贴在耳朵上偷偷给他解释了几句,他才弄明白。这些俏皮话原来很简单,什么前晌跟队里的母牛感觉爽不?什么张庄那头母驴是不是舒服得直劲儿嚎。吉他乖明白了,这个不谙人事的傻子,村上哪家姑娘都不可能看上他,所以,到了性成熟的年龄,傻子无处宣泄,真的跟村里牲口那个过。
这个原始肮脏的事实被吉他乖听到心里去了,他甚至设想过自己有一天实在受不了了会不会也这么荒唐?这时,他身上姨妈妈教育的印记开始发挥作用,吉他乖不是像傻子或牲口一样不加选择地去宣泄,人与人之间的性,应该是美好的,象音乐一样美好,可以引起人们无穷无尽的想象,可以引起世上最美丽的感觉。
吉他乖在这种只能想象无法实现的状况下生活,他没设想过未来,他认为自己根本就没有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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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既然看他可怜,干脆给丫拍个婆子吧

把拍婆子的决定告诉吉他乖时,他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激动和感激,面部表情呆呆的,不知在想什么。
吉他乖深深铭记小轴子那张可爱的脸蛋儿。虽然小轴子黄鹤杳然一去不返。但吉他乖仍然刻骨铭心,意乱情迷。他执拗地思念小轴子,在梦里跟她相拥抚慰甚至做爱。虽然一觉醒来,一切成空。吉他乖从来没想过怎样跟别的女人相识相爱过日子。不过,高一虎说的也有道理,小轴子已然远去,永不回头。人生有许多岔路口,眼前的现实是,小轴子只是个逝去的梦,吉它乖该醒了。
高一虎采取攻心为上之谋略,七鼓弄八鼓弄把董乐农说动了。其实,董乐农也有心成全吉它乖,方案在七嘴八舌之间敲定。
第二天一大早,董乐农高一虎和庄伟民就带着仍有几分胆怯的吉他乖骑车出了门。吉他乖临时跟大院孩子借了辆自行车,他笨拙地蹬车,背上那把片刻不离身的吉他来回摇晃。到大院门口,董乐农捏闸,一脚支地叫道,“你又不是去演出,带吉它干嘛?”
吉他乖不情愿地把吉它解下来,交给借他自行车的孩子。没有吉他的吉他乖再次骑在车上倒是不摇晃了,但他浑身难受,就象一只抓耳挠腮的猴子。
–{来,董乐农不愿意让高一虎跟着一块儿去,他说,这拍婆子人不能多,我带吉他乖一个人去就得了。否则,一大伙子排成队,跟打狼的似的,还没靠近呢就把人家吓跑了。
但高一虎不放心,“乐农,谁知道你小子会憋什么坏?给吉他乖找个婆子不许找圈子还是我逼着你呢,没有我们督战,没准你小子会偷懒耍猾。”
“操,你丫就瞎猜吧。”
高一虎一伙人不管吉他乖骑得快慢,自顾自聊着天骑车沿马路牙朝西单方向行去。
“乐,乐农,咱今天别去西单了。”吉他乖紧蹬几下赶上董乐农,“就在西四转转算了。”
“是我拍婆子还是你拍?如果你有这本事,得,自己来吧。”
小乖子连忙解释,“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说,西单,西单那里。。。”
“那里怎么了?”
“那边的顽主特。。。特凶。”
“操,我当什么事呢。”董乐农满不在乎地蹬着车,“咱这么多人呢,你发什么怵,就这崧胆儿还想拍到婆子?”
吉他乖拗不过他,只好垂头丧气跟在大家后面。
从西四到西单,公共汽车只有两三站地,骑车也只需一会儿功夫。吉他乖慢慢腾腾地蹬着车,看着沿途陈旧的房屋和墙面上被风撕得破烂的大字报和口号标语。沿途商店寥寥,不时出现的小胡同把不甚整齐的平房分隔开来。小胡同歪歪扭扭,里面都是些低矮的平房。间或出现的楼房象冬天严寒中的堡垒,在灰蒙蒙的天幕下严阵以待。还不到西单,远远看到西单商场那几扇宽大的玻璃橱窗,以及橱窗前平坦的广场。西单商场前两年发生过武斗,一个造反派组织占领了商场,并在商场房顶上组织了一伙枪手。那天吉他乖也去看热闹了。离得近了才知道枪手们不断开火的,只是毫无威力的汽枪。观众们挤在大街上,看上一会儿,很多人扫兴地散了。当时全国到处在真刀真枪打仗,这场用汽枪进行的武斗连点儿销烟味儿都没有,太无聊了。
一伙人骑车路过西单商场,看到大街上还没什么行人,就是路过的公共汽车也空琅琅的,在商场门前他们没有停车。继续往前蹬车,很快就到了西单十字路口。离得老远,董乐农眼尖,发现了一个妞,骑近一看,他咧嘴就乐了。
牌儿真他妈的亮,开斯米拉毛大红围脖,脚下是白边懒汉鞋,立在马路牙子上左顾右盼。
“喂,这不是西单小凤吗?怎么今儿个耍单儿呀。”董乐农认识她,以前曾为她扔过砖头。
看到董乐农一伙人,小凤嘴巴乐得歪到一边,更显得妩媚风流,“哟,你不是商业部大院的董乐农吗?今儿个怎么跑到西单来玩儿啦?”
“带我们一个新哥们儿出来透透风,谁承想出门儿就遇到西单一枝花,真他妈有福气。小凤,这是我新认识的哥们儿小乖子。”
“我听说过,不就是弹吉他那个小乖子吗?”
吉他乖不认识小凤,他只是听人说起过西单小凤的大名。听到小凤的话,吉他乖胡乱点头,小凤长得漂亮,吉他乖的胆子先怯了,心慌得象只小兔子在蹦。
高一虎几个人不过来聊,远远地用脚支车,抽烟看他们聊。
“得,你听说过小乖子就太好了,”董乐农吹一声口哨,“省得我介绍了。”
小凤媚眼儿乱挑,娇声娇气道,“好久没喝董大哥的啤酒了,今天这么多人,一块儿喝几杯怎么样?”
“喝酒还不容易,不过,别选今天。”董乐农用眼睛瞥着吉他乖,“今天是特意为我这哥们儿到西单来的,小乖子太缅腆,不善於表达自己的感情。今天就让他代我陪你喝几杯,怎么样?”
小凤爽朗地拍董乐农肩膀一下,“你什么意思呀?是不是要把小乖子介绍给我啊?”
董乐农笑着点头。
吉他乖看着眼前花朵一样漂亮的小凤,心早飞到云端上了。小凤大方地走到吉他乖身边,笑眯眯地问,“乖子哥,早听说你的吉他弹得特棒,能教我弹吗?”
“能,当然能。”吉他乖语无伦次地答应,马上伸手从背上取吉他。这时,才发现吉他没带在身上,登时神儿更慌了。
“得,还是你们俩音乐爱好者侃侃共同爱好吧。我们还有事儿,哥儿几个等着我呢。今天中午,就让小乖子代表我请客,你们俩现在就直奔餐馆。”
“你,你干嘛去啊?”小乖子求救地问。
“哥们儿,附近哪个馆子好,你就哪儿请客,别心疼钱。”董乐农说着,偷偷把一张二元钱的钞票揣进吉他乖的上衣口袋。同时把嘴巴贴在吉他乖的耳边,低声嘱咐,“这小凤是个情种,待会儿吃完饭,一块儿去她家,她会引你好好痛快。”
西单小凤等在旁边听他们说话,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直到大伙儿哄着走了,才冲正往自行车上跨的董乐农喊一句,“哪天你自己请客,别忘了招呼我一声。”
董乐农骑上车,头也没回,只伸出一只胳膊挥动,算是答应了。
董乐农招呼几个哥们儿一块儿离开了,小乖子登时形单影只,自信顿失,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下一步该说些什么。
倒是小凤大方,“小乖子,既然董大哥让你请客,咱就奔南大街,那边的素食锦不错。”
“好,好。”小乖子老老实实地答应。
两个人转身向南走,刚拐过西单十字街口,迎面走过来一伙子顽主。
领头的一个又胖又高的家伙见到小凤就停下脚步,“小凤子,这是奔哪儿啊?见到肥子哥连个招呼都不打?”
小凤笑嘻嘻地说,“今儿小乖子请客,我不正没事儿嘛,干嘛不去啊?肥子哥你们这是哪儿去?”
“还能去哪儿,找你呗。”
"找我干嘛啊?"小凤假做扭捏明知故问。
"你哥哥我可有日子没泄火了,浑身憋得难受啊,你可得给哥哥帮个忙。"
俩人一人一句打情骂俏,好像身边就没有吉他乖这个人似的。而吉他乖面对顽主,也已经呆若木鸡,站在那里,不敢说话也不敢动弹。这时,西单肥子身后转出几个小佛爷,其中一个眼珠就象抹了油儿的玻璃球,在吉他乖身上脸上滴溜溜乱转,好像在搜寻什么破绽。
“呵呵,这是哪儿来的货色,真他妈纯嘿,还挺臊得慌呢。”
“我,我不是。。。”吉他乖不知道自己这时脸色是吓得苍白还是臊得通红,更加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上衣兜里鼓鼓囊囊的揣着什么啊?不会是避孕套吧。”小佛爷嘴巴说着话,手却抬起来,顺手一掏,刚才董乐农塞给吉他乖的两元钱就夹在他的两指之间了,其他小佛爷就跟着起哄,嘿,这钳工活儿够利索啊。
“这钱,这钱是我哥们儿的,要请客的,你别。。。”
“这事儿容易啊,”小佛爷语调一提,眉毛一扬,很有点儿西单剧场经常演话剧的人艺老演员的范儿,戏剧感特强,吉他乖的心里甚至一阵疑惑,老一辈儿北京人说话可能都是这个腔调儿,“今儿个省事儿啦,我们这些人在,还能让你受累?干脆,请客吃饭这种烦人的事儿,就让我们和肥子哥帮你代劳了吧,还省得你来回跑路添麻烦不是?”
小佛爷真有演戏的天才,表情,动作,活灵活现,把一群人逗得前仰后合。
这群人嘻笑着拿吉他乖寻开涮。吉他乖面红耳赤,觉得自己应该作些什么,被人家奚落不算,还被当面掏了钱,再不表示愤怒,就太不爷们儿了。
但是,吉他乖可了解这帮子顽主,别看他们现在嘻嘻哈哈的,但他们可不是高一虎那伙玩儿高雅的音乐爱好者,佛爷们鼓囊囊的腰间都揣着锋利的匕首呢,不怀好意的眼神里,掩盖着一股子杀气。吉他乖胆怯了,甚至不敢抬眼看他们。这号人,只要一言不合,立刻拔刀相向,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绝不留情。在这些顽主面前,西单肥子的注意力还集中在媚眼飞飞的小凤那里呢,如果惹恼了他,今天还想活着离开吗?吉他乖眼睁睁地看着小凤风情万种,挽起西单肥子的胳膊,嗲声嗲气撒娇,扭着小屁股去得远了,佛爷们看到顽主走了,也跟在后面东倒西歪地打闹着离去,只把吉他乖一个人孤零零甩在大马路上。等这伙人走远了,心惊胆战的吉他乖手心全是汗。他好歹扶正自行车把,哆哆嗦嗦蹬上自行车,向西四方向飞也似地逃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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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差点儿把女朋友当婆子拍了

董乐农他们刚刚回大院,失魂落魄归来的吉他乖紧跟脚儿就回来了。哥儿几个就站在大院里听他讲述刚才的经过,听说几个小佛爷抢了吉他乖的婆子和钱,大家的肺都气炸了。
“走,找西单肥子算帐去!”欧阳北上推上车就走。
高一虎挡住他,“算啦,咱们不是说好不打架了嘛。就是可惜了那两块钱,真不如咱哥儿几个撮一顿。”
董乐农说,“我他妈的还没心疼呢,你倒打上主意了。”
欧阳北上气哼哼地说,“你们就甘心白吃这个亏?不就是因为咱们插队走了这帮子无名小辈才蹭蹭地往起拔份吗!想当初,咱们在大街上玩儿的时候,这帮小痞子还不知道在哪个裤裆里打秋千呢。”
吉他乖哭丧着脸儿,嘴里喃喃自语,“刚才不是我胆小,是西单肥子那帮子顽主太凶了,动不动就玩儿刀子。我们胡同的孩子都听说过他,谁也不敢招惹他。”
“操,他再狂也经不住爷们儿一板砖。”欧阳北上义愤填膺,“要不是大院老李头成天监视咱们,我他妈的真想。。。”
“得啦,得啦,西单肥子的帐先记下来,总有跟他算的那天。”高一虎说,“还是先说说吉他乖吧,咱可是说好给他拍个称心如意的婆子呢,别半道打退堂鼓啊。”
“拍就拍呗,有什么大不了的。”欧阳北上心里转不过弯,记死了西单肥子的仇,琢磨着哪天非报复回来不可。所以,虽然他听了高一虎的劝,暂时咽下这口气,但这个结肯定是解不开了。他说话声音气哼哼的,反过头来抱怨吉他乖,“操,话说回来,你小乖子也太他妈的胆小了。现在你是什么身份?你已经是我们大院孩子的哥们儿了。你犯崧,我们大院也跟着丢份儿。”
吉他乖知道欧阳北上的脾气,低头闷坐一声不敢吭,高一虎有些看不过眼。虽然他认可欧阳北上刚才的话,但小乖子胆怯,也算不上丢大院孩子的脸。再说了,西单肥子算老几?那天抽空儿,哥儿几个到西单马路牙子上一戳,他西单肥子不得尿裤子!
董乐农看出高一虎的心思,故意笑眯眯地说,“咱们有日子没掐架了,哥儿几个手都痒痒了吧。怎么样,就拿西单肥子开刀,也能让兄弟们也练炼兵?”
欧阳北上一听要打架立刻就来情绪了,“怎么样?咱现在抄家伙走?”
“去去去,有传达室老李头坐那儿看着,咱一出门,派出所的电话铃就响了。我敢肯定,你往西单路口一戳,西单肥子还没来呢,雷子早候在那儿等着你们了。”
“那咱们也不能就这么忍了啊?”欧阳北上气哼哼的捏着拳头,但一时也想不出什么高招儿。
“我看,今天把小乖子一个人扔在西单街面上,咱这也是考虑不周,”高一虎忖道,“要不然这样吧,既然咱说好帮助吉他乖,就不能失信,干脆,明天咱再帮他一次,这次不去西单了。咱就在西四大街丁字路口,在咱自己的地盘,咱的眼皮子底下拍个婆子,看谁还敢欺负小乖子?”
大伙儿一想,也只能如此了。於是,暂时把这件事儿放在一边,又张罗着一天的活动。听歌,爆侃,到下午方散。小乖子整天恍恍惚惚,心神不定。
第二天一早,高一虎一伙子骑上自行车,带吉他乖上了西四丁字路口的街面上。
在自己的地盘给吉他乖拍婆子,哥儿几个衣装光鲜,穿戴整齐。高一虎和董乐农相视一笑,哥儿几个今天这是怎么了,不会一蹦子都进入了青春萌动期,全都跃跃欲试了吧?
六十年代末的干部子弟和军队子弟顽主,穿戴已不那么张扬了。
就在一年以前,他们还喜欢披金黄耀眼笔挺掐腰的将校呢军大氅,足登三接头或半高腰的将校靴,锰钢自行车擦得峥亮不说,还专门把不锈钢的后座架拆掉,车锁也换成钢丝锁。头顶上更不用说,肯定是那种专门配给将军们佩戴的油光闪亮的水獭皮帽,这种帽子有个专门的称呼叫做将军帽,戴在头上,不但漂亮,而且还透着身份的高贵。每当弟兄们结伙儿出门,浑身上下一片金黄,远远看去,犹如一条金碧辉煌的黄龙。那时,高一虎每次出动前,都要感慨万千,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这句话说得多了,就成了他的口头禅。今天,经过插队磨炼的他们,已收敛起干部子弟外露的嚣张。虽然仍穿将校呢军服,但呢子外面刻意罩上一件水洗得发白的蓝制服或旧军装,裤子专选空军的那种蓝布裤,足蹬雪白色的回力牌篮球鞋或白边布面懒汉鞋。他们的自行车偏要选择最破旧的那种,最好有点儿的也掉漆生锈,人骑上去,除了铃铛不响浑身乱响。但他们衣袖里的刀子专业了,军用胯包不大不小,刚好装下一把锋利的菜刀。有的时候,还用报纸包一块整砖,象书本一样挂在自行车把手上。国产的墨镜已经开始出现了,虽然外型简单,仍然非常罕见,这种形像,已经是识别北京城顽主的重要标致之一了。
一伙子人来到西四路口,大家都注意到,虽然大院孩子的服装变得纯朴了,但与大家相比,吉他乖仍然显得土气颓废,从服装到面相,颓唐萎靡,没一点儿喜气。其实,夹杂在这伙干部子弟中间,吉他乖的衣装外型与其他孩子差不多,虽然旧毡帽在回北京后清洗过一两次,身上的服装也稍微整齐了一些,但与光鲜气派的大院子弟站在一起,他仍然显现出萎靡不振肮脏龌龊。看得出来,关键问题根本不是服装的差异,而是精神面貌,是气质。跟这些趾高气昂自信满满的大院孩子一比,高下立辨,吉他乖简直是美丽孔雀中间的一只黑乌鸦。
吉他乖萎靡不振,心虚胆颤,顾虑重重,絮絮叨叨。
欧阳北上有点儿火了,“小乖子,别不知好歹。哥儿几个这是瞧得起你,大冬天吃风喝雪给你上街,忒给你面子了。你再哼哼唧唧,我们他妈的真不管了。”
这群孩子里,属欧阳北上跟吉他乖最熟悉,对他说话也最不客气,听得吉他乖缩缩脖儿,不敢吭气儿了。
看到欧阳北上这么训斥吉他乖,高一虎有意要出出北上的丑。大家刚刚往西四大马路马路牙子边一站,高一虎立刻宣布,今天的行动,由欧阳北上领头。一听这话,欧阳北上忽然打起退堂鼓来了,“哥们儿,别呀,哥们儿从来都是酷爱男风,不近女色。”
高一虎听了肚子里这乐,这句酷爱男风不近女色,还是昨天在家里暴侃时,他给欧阳北上讲<<红楼梦>>时,说到花花公子薛潘强抢民女,那个冤大头小秀才被曹雪芹写成酷爱男风不爱女色,翻译过来,其实就是古代的同性恋。万没想到欧阳北上今天张冠李戴用到这里了。
“你他妈的酷爱男风啦?那可是同性恋的意思。”
但路边的一帮子大孩子都眨着眼儿,不太懂同性恋是什么意思。高一虎也懒得给他们解释了,现在关键是揪住欧阳北上,岂能容得他临阵退缩?高一虎立刻威胁道,“吉他乖可是你们一个村的,你小子要是不管,我们哥儿几个立码撒鸭子。”
欧阳北上试图顽抗,扭头冲大伙儿说,“咱哥们儿几个专业不同,必须互相配合,尤其分工要明确。高一虎平时最色,拍婆子经验老道,今天这事儿他当仁不让。”
高一虎上去掐住欧阳北上的脖子,“孙子,你?踩乎谁那。在爱情问题上,我基本是个坐怀不乱的柳下惠。”
“就你?”欧阳北上一边挣扎一边喊,“瞎掰吧你,就你那两只大贼眼珠子儿,平时就咕噜咕噜乱转,马路上看到漂亮姑娘就跟探照灯似的,贼亮。”
高一虎挥拳打欧阳北上,北上边躲边叫唤,“算啦,算我没说还不行?其实你也别得意,拍婆子我承认不如你,但你的道行比董乐农又也差着一大截呢。”
站在旁边的董乐农不恼火,反而矜矜微笑着自我谦虚,“过奖,过奖,你别把我当成淫棍就行。”
高一虎马上接喳儿,“听到没有?乐农,欧阳北上这是在揭发你。在这方面,你基本算是一条色狼,不知道残害过多少无知少女。”
“别光耍贫嘴,”董乐农此刻对欧阳北上拍婆子的事兴趣正浓,不想被打乱,就正正经经地说,“在男女的问题上,你们要跟得上时代,要学会新事物。这样吧,北上,今天拍婆子这事儿,让我私下教你们几招儿怎么样?”
“不必,”欧阳北上岂能受这种侮辱,他一脸骄傲地回答,“现如今讲究自学,我拍我的婆子,你还真少操心。”
“董乐农,你单独教我得了,我这方面还没开窍儿呢。”庄伟民死皮赖脸凑过来。
“去,”欧阳北上踹他一脚,“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几个人站在大街上有一褡没一褡地瞎聊,等机会。一会儿功夫,远远看到一个胖妞儿迎风蹬着自行车,吃力地往这个方向骑过来。高一虎捅捅欧阳北上,“哥们儿,有鱼咬钩了,上。”
欧阳北上翻着白眼儿,“操,高一虎,你丫真不帮忙哈?”
“没门儿,再磨唧人家就过去了。”
吉他乖有些可怜地扯高一虎,想提醒他这是一个正经妞儿,但这个时候高一虎正跟大伙儿一块儿热情高昂,情绪激动,谁也不愿意理睬他,高一虎也假装毫无查觉。
欧阳北上无奈,对高一虎耳朵喊,“得,这个我去拍。不过,咱把丑话说前头,万一这个胖妞不成功,你高一虎就必须当仁不让拍下一个。”
高一虎推他一把,“哪来的这么多废话,快点儿上吧。”
胖女孩蹬车接近了,高一虎和董乐农一伙人仍然跨在自行车上,一脚支地,在马路牙子边上等着瞧热闹。欧阳北上扯扯裹在呢子西服外面的旧制服,蹬车迎过去。
庄伟民嘻嘻笑着讽刺欧阳北上,“看这小子,还整理服装呢,丫以为这是接待外国元首那。”
几个人就偷偷窃笑。
胖女孩早就看到这伙人了,但她傲慢地仰头骑车,根本不在乎这群一看就是干部子弟的流氓。骑到近前,欧阳北上凑过去,用自行车别住她的去路。胖女孩下车,双手扶把,瞪视着欧阳北上。
“你好,”欧阳北上不在乎她的敌意,神态彬彬有礼,“认识认识好吗?”
“你谁呀,我凭什么跟你认识。”胖女孩是见过市面的人,一开口就火药味儿十足。
“别呀别呀,我这不是好意吗。”欧阳北上不屈不挠,“不就是认识认识嘛,也没别的意思。”
“好意干嘛挡我的道儿?”胖女孩说,“再说了,我知道你是谁啊?凭什么跟你认识!”
欧阳北上没想到刚出手就碰了个灰头土面。
“同学,别不识好人心,跟你说话是看得起你。”欧阳北上口气转硬,但仍旧喃喃的。
“让开,让我过去。”胖女孩更凶了,“好人还挡人的道儿”。
“呵,脾气挺大,”欧阳北上的牛脾气上来了,“知道我是哪儿的吗?”
“我管你是哪儿的,再挡着我,我可喊了。”
那边看热闹的一伙子看到欧阳北上瘪了,一块儿开心起哄。欧阳北上万万料想不到胖女孩这么横,他不想招惹警察和路边群众,只好挪动车把让开道儿。胖女孩从他身旁滑几步,利索地骑上自行车迅速离去。马路边的一伙子见状轰地笑起来,庄伟民领头喊,“现啦,现啦,欧阳北上一大老爷们儿丢的这是哪门子份儿嘿。”
欧阳北上倒是不恼,憨笑着解释,“拍婆子失败有啥丢脸的?咱风度好啊。和善可亲,彬彬有礼,那胖丫头表面无情,但今晚准想我想得失眠。”
庄伟民大笑着说,“北上风度真好嘿,那胖妞儿长得本来象个香瓜,但跟北上对话几句,那张脸怎么涨成茄子啦。”
高一虎说,“嘿,人家胖妞挺俊的,北上说是给吉他乖帮忙,其实自己一见钟情了。大家快准备安眠药,今晚给他备着。”
话音刚落,一个穿着风衣颜色火红的小妞骑自行车猛地从街角拐过来。欧阳北上手疾眼快,猛推高一虎一把,“一虎,这个可轮到你了,快上。”
高一虎想推辞,但自行车已风驰电掣驶到近前,高一虎只好嘻皮笑脸迎上去,“同学,认识一下嘿。。。”刚说完这句拍婆子的开场白,就一下子傻眼儿了。小妞的自行车恰好停在他的跟前儿,宋璐璐脸上的笑容瞬时僵硬无比。
“高一虎,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高一虎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好,求助地望着路边自己大院的哥们儿,希望他们谁出来打个圆场。但大院的哥儿几个眼看闯祸了,个个呆若木鸡。只有庄伟民机灵,他大叫一声,“哥儿几个,时间不早了,咱们也别陪着高一虎在这儿现眼啦,撤呀。”说完,蹬上自行车迅速开溜。其他人本来跟宋璐璐就不熟,这时更觉得尴尬,看到有人带头开溜了,个个都恨不得让爹妈多生几条腿儿,立码跟在庄伟民身后逃窜。一边溜一边还起哄地按自行车铃,自行车转铃响成一串向胡同里逃窜。高一虎恨得牙根直痒痒,庄伟民真他妈的不仗义,关键时候出我的洋相。
马路边上,只有吉他乖呆立未动。
宋璐璐满面通红,她知道高一虎这是在拍婆子,一时打不定主意应该对高一虎表示生气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但高一虎心乱如麻,这么些天,刚刚计划怎么跟宋璐璐表白爱意,现在就让人家抓个现行。这下子麻烦惹大了,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他求助地望着吉他乖,但又没法开口,神情尴尬,不知怎么开口。
这时,木讷的吉他乖反倒主动说话了,“宋璐璐同学,高一虎是在拍婆子,不过,是为我。”
宋璐璐和高一虎同时松口气。
宋璐璐瞥高一虎一眼,“既然光明正大,其他人干嘛起哄?”
高一虎讪笑,“那帮孙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越添乱就越兴奋。”
宋璐璐摇头,随即感慨地说,“还是吉他乖好,人家不冤你,实事求是。”
高一虎赶快说,“可不是,要不然我冤死了。”
宋璐璐内心释然,神情跟着放松下来了,只是觉得自己作为女孩子,站在这里有些 不尴不尬的,于是,她推着自行车把,眼里含笑问,“你们在这儿继续拍,还是。。。?”
高一虎如释重负,立码知晓宋璐璐的暗示,毫不犹豫回答,“你来了,小乖子的事改日再说。行吗,小乖子?”
吉他乖笑着说,“本来就不想这么乱找,我都说好几次了,但欧阳北上偏偏不听。”
高一虎知道吉他乖跟欧阳北上最熟悉,所以把所有罪行都推到北上身上,正好还能在宋璐璐面前给自己开脱,不由感激地看了吉他乖一眼。
宋璐璐说,“就是就是,在马路上乱拍,能找得到什么好人?你们为什么不给吉他乖找一个熟悉的姑娘?”
高一虎一时语塞,他没法当着吉他乖的面向宋璐璐解释。大院孩子熟悉的女孩基本都是干部子弟,至少也是知识份子家的孩子。这些姑娘根本不用商量,哪儿能看上吉他乖,介绍也是白搭,说不定还要挨人家臭骂。
好在宋璐璐自己意识到了,不由脸上发涩。高一虎赶快说,“吉他乖,你的事儿咱赶明儿再说吧,先回大院。”
楼主:拔剑茫然2  时间:2019-08-27 14:53:43
趁编辑不犯病了,多贴几章
楼主:拔剑茫然2  时间:2019-08-27 14:53:43
是吉他呆,请改一下,谢谢
楼主:拔剑茫然2  时间:2019-08-27 14:53:43
二十三 确定目标

吉他乖说,“你们回吧,我该回家了。”
高一虎说,“你别走,咱一块儿去董乐农家,璐璐说得没错,这事儿咱得重新核计一下。”
高一虎其实也是想着让宋璐璐听吉他乖唱歌,他带着宋璐璐与吉他乖一块儿敲董乐农家的门,大院一帮子孩子果然都聚在这里。
董乐农一边忙着给宋璐璐腾地方一边解释,“我们大家这是好意,都是真心实意想帮吉他乖一个忙儿。成天听人家的音乐,总想回报人家点儿什么。”
高一虎睨眼看董乐农,半天才哼哼道,“你还知道解释啊?刚才干什么去了?这话,应该在马路上遇到璐璐时说。”
“人家刚才不是慌了吗。”董乐农乐而不答,高一虎知道他是跟自己逗闷子,也没打算让他回答。没想到欧阳北上反而感到不好意思了,他笑得不尴不尬,回答得有些结巴,“再说了,你还真别说,远远看去,璐璐还真飒,就象是一团火焰飘过来。”
“ 你小子嘴巴什么时候利索起来了?” 董乐农做出一付嫉妒的样子。
几个人就偷眼打量宋璐璐,发现她大拉毛围脖颜色鲜红,黄军装下的毛衣也红得耀眼,甚至回力球鞋里的袜子也露出鲜红的边边。这身打扮,还有她那辆天蓝色的凤凰牌轻便26女式自行车,在那个年代颜色单调的北京街头,可真是光明耀眼。
宋璐璐大方地说,“在你们这群顽主眼里,我算是个坏丫头吧?”
“哪儿啊,哪儿啊,”董乐农说,“要不是高一虎有眼无珠狗胆包天,就是不认识,我们在马路上遇到你肯定也肃然起敬。”
高一虎愤怒地骂,“董乐农,你他妈的就损吧。”
其他孩子看到高一虎的生气样子都给逗乐了。
孩子们高高兴兴地聊了一阵,又请吉他乖好好弹奏了几只曲子,这才慢慢散去,连吉他乖都告辞走了,董乐农家的屋子里只剩下高一虎和宋璐璐。
董乐农正打算送高一虎和宋璐璐出门,宋璐璐突然沉下脸,严肃地说,“现在别人都走了,你们俩该告诉我一句实话了。”
高一虎急忙回答,“璐璐,我们没瞒你什么的啊。”
宋璐璐说,“你们几个是不是憋着什么坏,要给吉它乖拍一个圈子?”
高一虎哑巴了,董乐农想打圆场,想想又憋住了。
“你们可真够损的,”宋璐璐生气了,“既然喜欢人家的音乐,既然把人家当朋友,就不该给人家瞎凑合,更别害人家。这么乱来,人家吉它乖会怎么想啊。”
宋璐璐提出的问题象是一枚炸弹,点中的又是他们心里多少有些歪的馊主意,这样直言不讳提出来,董乐农和高一虎还真蒙了。
过了好一会儿,高一虎看看仍然默不作声的董乐农,有点儿气急败坏了,“璐璐你不知道,不是我们不尽心,不是我们对小乖子不负责任。但我们认识的姑娘里,真的没有能看得上他的。吉他乖虽然本质上善良,懦弱,人品不赖,但从另外一个方面讲,吉他乖是什么人?反动军官的后代,胡同串子,小痞子,说得俗一点儿,丫整个一个街头小流氓。”
宋璐璐摇头,“你们如果存这个心思,干嘛还要跟人家打交道,干嘛还要听人家的音乐?”
高一虎求助地望着董乐农,嘴里还在坚持,“不是我们没诚意,我们真的不是不拿他当事儿,但实际情况摆在这里,确实是吉他乖条件太低,我们没办法打正经主意。”
董乐农无动于衷洗耳恭听,他知道军队干部子女说话直率,口无遮拦,其实未必就那么认真。是高一虎太把宋璐璐当回事了。心里就琢磨开了,这么娇滴滴一个小丫头,还没开始谈恋爱呢,就这么冲的性格,今后可够高一虎喝一壶的。但高一虎并不知道董乐农的心思,他其实挺欣赏宋璐璐的率直的,这一点,跟妈妈的性格有点儿象。想当初,老爹之所以放下师长的架子追妈妈追到井台上,也是被妈妈率直的性格强烈吸引的缘故。
看高一虎和董乐农都不吭声,宋璐璐忽然醒悟到自己说话是不是太咄咄逼人了,这才缓上一口气,尽量婉转地说,“高一虎,董乐农,你们既然给人家吉他乖帮忙,就该好好找一个本分的姑娘。干嘛那么损,大街上见谁拍谁,也不管人家乐意不乐意。”
高一虎看到宋璐璐态度转变了,松下一口气,赶快接碴说,“璐璐你说的也是,虽然我们今天也是好心。但刚才在马路上,我倒真是看出吉他乖有点儿特别不情愿的样子。”
董乐农不愿意扯这个话题,含含糊糊地说,“对啊,对啊。”
高一虎回头,恶狠狠地瞪董乐农一眼,董乐农笑眯眯地扭头,就是不理睬他。
宋璐璐认真地问,“高一虎,你不是在电话里告诉过我,吉他乖其实挺重感情吗?他那个邻居小姑娘嫁给蒙古牧民了,他还痛哭流涕了一整夜呢。”
高一虎说,“我也想到这个因素了,虽然没跟吉他乖深入交谈过,但我觉得,如果把他从那场悲剧中解脱出来。就应该开始一段新的恋爱,所以,今天大伙儿脑门儿一热,也没多想,就诈诈呼呼张罗开拍婆子了。”
半天不开口的董乐农这时才慢条斯理地站起来,手里夹着一只烟卷,挥动着说,“璐璐说得其实都在理儿,我们也不是不想把他当成自己哥们儿来对待。只是,跟吉他乖的这种关系,实质上是一种共同爱好上的关系,跟咱们那种发小啊,革命出身啊,革命战友啊之类的关系太不相同,还真没法定位。只是,现在想起来,既然吉他乖怎么说都得算是一个朋友,给人家随便凑合也确实有点儿说不过去。”
高一虎一想,到大街上给吉他乖拍婆子是董乐农这小子出的馊主意,他现在变得倒是快,就愤“{地吼,“你小子别光说便宜话,当初你是怎么说的?”
董乐农根本不尴尬,反而理直气壮,“我当初也没想到吉他乖这么崧。西单丢我的脸,还丢我的钱,我才真的明白了。他的问题不仅是性压抑,他也真的需要那么一点儿真实的感情。”
高一虎说,“所以你出主意今天在西四拍,对吧?”
“没错,其实,我也知道没戏,只是想再试一次。”
“操,早知道你这个想法,我今天就不去了。”高一虎产生一种被董乐农耍了的感觉。
董乐农猜到高一虎的心思,知道他在宋璐璐面前不便发作,感到特别开心,“一虎,什么事儿都有个过程,光靠热心可不成。”
“你不热心?你比谁都热心。”高一虎反驳他。
宋璐璐对董乐农的看法倒起了好奇心,她懒得听高一虎乱搅和,认真地问,“乐农,这感情的事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就吉他乖这种状况,你说到底应该怎么办?”
董乐农冲高一虎眨巴眼儿,一副得意忘形的样子,把高一虎气得七窍生烟。
“按照这两次上街吉他乖的表现,充分说明他性格中懦弱的一面,他根–{不可能克服自己的懦弱。所以,在大街上乱找真的没戏。我认为应该给这小子找个规矩点儿的姑娘,能让他以正常人的身份接近的姑娘。只是,无论如何不能是咱们圈里熟悉的妞儿。”
高一虎不屑地笑了,“ 这道理他妈的还用你说,这不是瞎掰嘛,不在咱们朋友圈里找,你到哪儿给他找既单纯牌儿又亮而且能接受吉他乖这号人品长相出身社会地位的心上人?”
宋璐璐眨巴着眼睛看着董乐农,好像董乐农有个百宝囊,真能找出一个锦囊妙计一般。
高一虎就故意刁难地问,“ 也别往远了说,光吉他乖的家庭出身,加上在农村插队落户回不了北京这两条,哪个姑娘瞎了眼,愿意跟这种没前途没地位没保障还没长相的胡同串子交往?别说认真相爱,就是瞎玩一次恐怕也一点儿戏都没有。”
董乐农好像根–{没注意到高一虎的消极态度,他不咸不淡地说,“这事儿啊,说难也难,说不难,也容易。我早就想好了,就等你们今天拍不着合适的,我再发表意见。”
高一虎一听这话,大感意外,他不仅没生气,反而兴奋起来,“嘿,你小子早打好主意了?我就知道你小子爱情专家,一号情种,咱砖塔胡同大院的贾宝玉,你相中的是谁啊?说出来给我们听听。”
宋璐璐也眨着眼睛,满心好奇,兴致勃勃地盯着董乐农。
董乐农晒笑,说,“其实,这个女孩我早盯上了,你高一虎也认识。只不过,咱这虽然也算是拍婆子,但不是马路上随便乱拍,而是有目标的拍。先让吉他乖相中,然后再去拍。”
“怎么这么乱啊?到底是谁?我怎么认识?” 高一虎肚子里充满了好奇,“是不是你小子自己早就瞄上谁了?憋着一肚子的黏儿坏?”
董乐农笑,“还是你高一虎明白。这丫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谁啊?谁啊?”
“咱们胡同中间那栋简易楼你知道吧?里面有个小姑娘,咱们上中学那些年,成天看到她在大街边上,坐在小板凳上用耳机听一个特便宜的半导体收音机,帮她妈妈卖冰棍。”
“是她?”高一虎模模糊糊有点儿印象,“你说的是土à{的妹妹?我当然知道,从小就在她那儿买冰棍吃。不过,那妞儿还是个小丫头啊,小学毕业了吗?”
宋璐璐一听,也扫兴了。
董乐农愤愤地说,“一虎,你翻的是什么老黄历啊!自从你上中学,不在咱这边街上买冰棍吃,这都多少年啦,人家一辈子就长不大了?告诉你,这个在马路边上卖冰棍的姑娘叫顾积秀,今年八成都十六七岁了。”
“ 这么大了?真的假的?”高一虎™{乎没法相信,但转念一想,也不是不可能,上小学那会儿,他和董乐农和土à{是同班同学。那时候,他和董乐农经常欺负土à{,土à{的妹妹那时候还是个拖着鼻涕的小毛孩儿,经常放学后在大街上帮助妈妈卖冰棍。文革开始后,偶尔仍能看到小丫头坐在小马扎上帮助母亲在大街上卖冰棍的影子。后来文革忙乱,再加上离开北京到陕北插队八个月没见,这么多年头了,人家小丫头可不是会长大。想通了,赶紧问,“还不知道长大以后什么样儿呢。牌儿亮吗?对得起吉他乖吗?”
董乐农摇头,“不是人家对不起吉他乖,是吉他乖太对不起人家了。”
“这么说,挺漂亮。”
董乐农点头,“虽然贫民小户,但小家碧玉,清秀可人。”
宋璐璐一听登时没信心了,她的情绪一落千丈,迟疑地问,“这,合适吗?就吉他乖那长相,那出身,那身份,可真对不起咱这社会,那姑娘能看得上他?”
董乐农说,“这种事儿,要看缘分,人家真的看不上眼儿,咱也没辄。不过,话说回来,当初吉他乖进咱们大院,谁第一眼看得起他了?不都斜着眼儿瞥他吗?还不是听了人家吉他弹得好,入迷了,才产生好感,甚至整天不想让人家离开。”
“咱们对吉它着迷,那是咱有文化,”高一虎仍有些担心地说,“就那个卖冰棍的小丫头,她能欣赏音乐吗?她能欣赏吉他吗?她能欣赏吉他乖演唱的拉美歌曲吗?”
宋璐璐说,“你别小看人,音乐有共性。胡同里的孩子怎么了?国际上好多优秀的音乐家都是穷苦孩子出身呢。”
刚才高一虎还深表担忧,现在却马上转变立场,顺宋璐璐的杆往上爬,“没错,没错,璐璐说得也特别有道理,说不定顾积秀对音乐有灵感呢。”
董乐农在旁边看着乐,等高一虎说得差不多了,才开口,“顾积秀那个小妞我观察好久了,过去,她帮母亲卖冰棍的时候,身边不是总放个袖珍半导体收音机吗?我当时就留意了,她听的,主要是音乐节目。”
“嗨,你观察得真仔细,是不是当年就居心叵测来着?”
董乐农叹气,摇头,“这不是都匀给吉他乖了吗,即使有什么历史问题,现在,我也不能再吃回头草了。这么着吧,哪天啊,我邀请她到咱们大院来玩。据我观察,这个妞儿好奇心特别强,对咱们大院充满向往。”
“哈,你行啊,哪个姑娘{你手里准无处可逃。”高一虎羡慕地说。
“别他妈的一副馋象,宋璐璐可在这坐着呢。”
“我怎么啦?我才不管你们的破事呢。”宋璐璐笑着接口说。
“看到没有,世界上就你们小鬼子最坏,色,还专门跟哥们儿为难。”高一虎笑嘻嘻地扑上去掐董乐农的脖子,董乐农连忙反抗。宋璐璐坐在沙发上看着他们闹,随手点燃一只香烟。
等两个人闹累了,董乐农说,“一虎,这事就这么办了。等明天吉他乖过来,你先跟他谈谈,如果他只是想玩圈子,咱就给他在外面找地儿。如果他喜欢顾积秀这样的小妞儿,咱就跟他叮嘱好,第一,他必须冒充咱们大院的孩子,第二,他必须装得斯文点儿,别给咱大院的孩子丢份。”
“ 真蒙人家卖冰棍的小姑娘,让人家以为吉他乖是咱大院的干部子弟?”
“ 没错,如果连这点儿条件都不具备,天上的七仙女也打死都不下–}了。”
“ 这戏可够难演的,” 高一虎为难,“ 整个一个大骗局。”
“ 严格地说,还真是一个骗局。” 董乐农满不在乎地说,“ 好多感人的爱情,都是从欺骗开始的。”
“操,那还有,咱得给他在大院里找一间房子,让他约会人家。”
“找什么找,就你家了。反正伯父伯母都在干校,你家最合适。”
“得,把我先给牺牲了,”高一虎嘀咕一句,想想也是,目前,也就他那个窝还算合适。
“乐农,拍顾积秀可不象大街上拍婆子,你得另想高招。”
“这个你放心,我早就注意到了。顾积秀对咱大院特着迷,她们这些贫民子女成天梦想着登上高Ž}变凤凰,再加上她又喜欢音乐,吉他乖正好能凑足这个火候。所以,出手成功的可能性极大。只要吉他乖装得象,只要这丫头对音乐真的迷成那样,咱这场戏就能表演成功,就不怕顾积秀不上钩!”
“就按你这个损招儿办吧,但愿顾积秀是那种虚荣心特强的女孩儿。”
“唉唉,宋璐璐今天在,咱俩可得说清楚。过去收拾老李头你们不嫌我的招儿损,帮吉他乖还遂了你小子的心愿呢,你这就嫌上我啦。”
“我只是觉得这么蒙人家一个小姑娘,真有点儿他妈的。。。”
“我看董乐农这招儿不错,虽然骗人损了点儿,但这年头,哪儿来那么多真格的。”宋璐璐掐灭手头的香烟,随口说了一句。
高一虎心里格磴一下,这丫头怎么这样想得开?但仔细想想也确实没什么了不得的。这年头什么损事儿没发生啊?整个社会道德败坏,人心险恶,满街贴的大字报上,差不多全是诬蔑不实之词。国家尚且如此,小小百姓玩儿点子坏招儿,也算是紧跟时代潮流吧。
这时,高一虎忽然想起什么事儿来,他皱着眉头,说,“咱可还忘了一点儿啊。这个丫头,就是顾积秀,她可是土à{的亲妹妹,好像土à{还挺关心这个妹妹的,你记得上小学六年级那会儿一个拖着鼻涕的小女孩到学校来找他,后来咱才知道他妹妹在街上卖冰棍,为这个,咱还狂损了土à{一阵子呢。不过,咱们不在乎土à{这个破顽主,吉他乖行吗?乐农,土à{跟咱俩还是小学同学呢。上学那会儿土à{特崧儿,总受你欺负,你段历史你还记得吧?”
董乐农说,“她是她,土à{是土à{,就土à{那种小顽主,捏他就象捏死跳蚤一样,管他呢。”
高一虎不安地摇头,向宋璐璐解释说,“这个小顽主土à{上小学的时候跟我们同班,那时候,每到冬天课间,同学们爱围着教室火炉子聊天。董乐农就坐在同学堆儿里数落土à{。土à{š{头子不利索,说不过董乐农又总想辩白,也不想想这个恶魔董乐农是谁啊?王母娘娘来了都说不过他。结果,每次土à{想比试比试,都是窝囊废一样被董乐农损得眼泪珠子劈啪劈啪往下{。可以说,土à{同学的自尊心,都是被董乐农同学给彻底伤害的。”
董乐农说,“你还别说,历来最爱面子的人,都是从小饱受虐待的孩子。”
宋璐璐开玩笑地说,“你就这么锤炼自己同班同学啊?”
董乐农说,“谁让他死爱面子,谁让他爱记仇,谁让他想出风头又笨š{笨舌呢。”
高一虎说,“你还别说,上小学时的土炮特想横,胡同里有他哥哥洋炮罩着呢。可惜的是,那个时候的土炮也最倒霉,谁让他碰到自己的灾星董乐农呢。”
高一虎说完这句话就开心大笑,董乐农靠在椅子上做自豪状。
高一虎接着说,“不过乐农,咱可得小心点儿这个洋à{,这孙子现在他妈的真有点儿牛了。”
董乐农开心地乐,“洋炮怎么了?不就一个轴承厂的破工人吗。跟咱住在一条胡同,几时见到咱们敢抬起过眼皮儿?”
“现在洋炮可是工厂的纠察队队长,成天戴个破红箍,号称维护社会治安,满大街抓人。”
董乐农轻蔑地冷笑,“他有–{事到大院来抓人试试?看我不磕死他!”
“得,你他妈的是日本鬼子,牵扯到国家的外交政策。我们就不同了,是可以教育好的子女。你可以不在乎,我可得防着他点儿儿。”
“哪天非跟他磕一场不可。”董乐农忿忿地说。
董乐农其实也知道,高一虎对洋à{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人家现在名正言顺,权力在握,真想找岔儿,确实没法对付。这时,高一虎瞪他一眼,“在咱大院磕,谁怕谁啊。就怕他领着公安局的尚方宝剑,成天绿头苍蝇似的盯在咱屁股后面,那咱麻烦就大了去喽。”
宋璐璐看他们俩没完没了地说洋炮,就瞥了高一虎一眼,高一虎猛地醒悟,立马转回话题,说,“有件事咱们还得特小心。吉他乖胆小怕事,见到顽主就象耗子见到猫,让他知道了顾积秀是顽主的妹妹,给他仨胆儿也不敢应承这件事。”
宋璐璐插上一句,“一虎,你的顾虑虽然没错。但凭吉他乖的条件,不找顽主的妹妹他找谁去?如果是正经人家的孩子,谁搭理他呀。不信,你给他找一个大院的干部子弟试试?”
高一虎哈哈大笑,“没错啊,顽主的妹妹,咱拍过来还不算勾引良家妇女呢。”
董乐农咧着š{说,“你他妈的当婊子还要立牌坊,哪里来的那么多穷讲究。”
但高一虎的耽心,董乐农心知肚明,他赶快补充一句,“咱们可以按照一虎说的办,谁也不许告诉吉他乖顾积秀是顽主土炮的妹妹。反正吉他乖跟顾积秀顶多在大院里约会,在咱们眼皮儿底下,别让他们出咱院大门不就得了?”
高一虎放心了,“只要在咱大院,土à{就算知道了也不敢炸刺儿,在咱们的一亩三分地儿里,土à{他只有干瞪眼儿的份儿。”
“这事儿不仅不能让顾积秀的哥哥知道,”宋璐璐说,“你们对吉他乖的保密时间也得长着点儿,我看他胆儿肯定特小,即使好上以后知道真相,估计也得吓破胆儿。”
“虽然如此,爱情的力量毕竟是伟大的,等到吉他乖和顾积秀两个人对上眼儿了,难舍难分如胶似漆了,咱再来个谜底大公开,我倒是要看看,这个小顽主土à{还他妈的有什么辄?”
楼主:拔剑茫然2  时间:2019-08-27 14:53:43
又有朋友·点赞,谢谢。其实,我更希望的是有朋友发表自己的看法,夸也行,骂也好。当年的社会确实是这样。故事中的人虽然是虚构的,但是很有一些真实人物的影子。很多故事情节,都是根据类似的事件写的。甚至大院都是真实的,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到西四丁字街去看看。那座砖塔是明代的万松老人塔。写小说的时候,不像现在这样很容易上网查。

楼主:拔剑茫然2

字数:129620

帖子分类:舞文弄墨

发表时间:2019-08-12 03:14:32

更新时间:2019-08-27 14:53:43

评论数:59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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